“有什么隐情,咱们跟去看看便知。”狄姜说完,拉着问药的手,走到一处廊柱之下,隐了身形便大方的跟了上去。
董碧灵和董连城一起回到了她的小院里,随后屏退了众人,只留下大夫来。
“你可确定没有诊错?”董连城蹙眉道。
大夫颔首:“小的行医多年,从未出过错。”
“好,你且下去,切记管好自己的嘴,此事万不可被第四人知晓。”
“小的明白。”
大夫下去后,董碧灵便是立即垮下脸,对着董连城就是一巴掌:“都是你做的好事!”董碧灵喜酸呕吐已有几日,这日大夫来给马文山医治腿伤,便顺便给董碧灵请了平安脉,岂料竟然把出了喜脉来。她先是惊讶,而后便是惴惴难安。
“碧灵妹妹,你听我说……”
“你不要叫我!我说过不可以,你却一定要……要……”董碧灵说到这,突然面色一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躲在树后的狄姜和问药却是心中一激灵,似乎是听到了不得已的大事。二人相视一眼,问药刚想说话,便被狄姜捂住了嘴,示意她注意听,不要分了心神。
“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以后我该怎么做人?”董碧灵双眉紧蹙,说着又抬起了右手,又是狠狠地一巴掌落在了董连城的脸颊上。
“碧灵妹妹,是我不好,但是有了孩子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么?”董连城突然揽住董碧灵的双肩,道:“你我迟早是要结亲的,有了孩子就生下来,我会对你负责!”
“你怎么对我负责?像对姐姐那样么?”董碧灵挣扎着,一口咬在董连城的手上,怒道:“未婚先孕……我不想下一个死的是我!”
“你怎么会死!你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舍得让你死!”董连城不顾手上的疼痛,将她的头抬了起来,双唇附在她的嘴上,一边亲吻,一边爱怜道:“董叶贞自己与鬼魅珠胎暗结,那是她该死,你不一样,你是我最爱的人,是我孩子的母亲,我们在一起正大光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董碧灵几乎就软倒在了无边的温柔蜜意里,董连城的话就像是一记定心丸,打消了她所有的疑虑。
二人亲吻的时候,问药和狄姜已经惊得合不拢嘴。
董连城和董碧灵吻得气喘吁吁,不知今夕何夕兮,待吻够了,董碧灵才‘噗嗤’一笑,道:“我与你开玩笑而已,打你也只是想探探你的底,故意激你,哥哥可不要生我的气呀。”
董连城面色一僵,随即柔声一笑:“你呀,真是顽皮。”
“我才不怕旁人说呢,在这暹梁城里,爹爹就是天,谁敢说我半个不好来?”董碧灵笑了笑,淡很快又沉下了脸,道:“不过……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你是说,董叶贞?”
董碧灵点头:“她如此阴魂不散,怕是不好对付,我们要不要再请几位道长来,将她永远的封印起来,教她再不能出来为祸世人?”
“不必,”董连城摇摇头,淡道:“有马文山在,她不敢造次。”
“可是马道长已经断了腿,我看,不如去问问厢房里的钟道长,他似乎也法力不俗。”
“山野之人如何可信?怕只是来骗取钱财而已。”董连城摇头,表示不允。
“我不管!总之我不想再听到董叶贞的名字,若马文山对付不了她,我一定会找来最高深的术士,教她永世不得超生!”
“小声些!”
“怕什么?这院子里没旁人,就算有,也都是我的人!”
董连城见了她这副无法无天的模样,隐隐有些怒气,便压着声音,低吼:“不要再闹小孩子脾气!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你不必担心。况且,你都是快当娘的人了,以后孩子出生,还这般毛毛躁躁,你如何管教他?”
“不是还有你,还有爹爹娘亲吗?我管教不好,你们总会帮着我的不是?”董碧灵见董连城似乎真的生气了,便是嘴角上扬,巧声撒娇道:“你们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你啊……”董连城一脸无奈,不忍心再责骂,便左手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让她的头枕靠在自己身上,柔声道:“就算我不理天下人,也不会不理你。”
“真的?”
“当然了,不信你摸摸看,摸摸看我的一颗心,是不是全都在你一人身上?”董连城另一只空闲的手握住了董碧灵的右手,随后带着她的手从自己的心上一路往下游走,最后将其放在了自己胯/下的硬物之上。那硬物火热滚烫,惊得董碧灵面色一红,连连嗔怪他:“哥哥真坏!”
“你不喜欢?”董连城眯起眼。
董碧灵嘟起嘴,摇头:“不喜欢。”
“当真?”
“当真。”董碧灵点了点头。
随后,董连城便吻上了董碧灵的嘴,将她压在身下。
“哎呀哥哥……不行……”董碧灵的推搡淹很快便没在董连城无边的温柔与技巧里,她觉得自己将要化为一汪水,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草地上,任由董连城予取予求。
“流了这么多水,还说不喜欢。”董连城的右手指头湿漉漉的,他毫不顾忌的将其放在嘴边,一点一点的舔舐干净,才道:“碧灵妹妹真香。”
“哥哥……”
“下次可不要言不由衷,否则,我会忍不住。”董连城说完,将她的衣服重又穿戴齐整,才将她扶了起来。
董碧灵一怔:“哥哥不想要?”
“想,做梦都想,”董连城弯起眉眼,柔柔道:“可是哪怕我再想要,也要顾及你的身子,你现在有孕在身,我不能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哪怕是一丝一毫。”
“哥哥……”董碧灵鼻头一酸,眼眶便有些发红,道:“以后我再也不发脾气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会保护我,是董叶贞自己死有余辜,我不该迁怒于你!”
“好了,不要再提她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来破坏我们的幸福。”董连城说着,将董碧灵揽在了怀里,他一下一下轻抚着董碧灵的背,安抚着她惊魂未定的心。
在河对岸的草丛里,问药全程捂着眼睛,不敢去看这豪无礼教章法的二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秽乱的事实。而狄姜却全程睁大了眼睛,一脸凝重的看着他二人。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董碧灵会对董叶贞的死讳莫如深,董连城对董叶贞的死无动于衷了。”狄姜叹了口气,面色灰白道。
“为什么?”
“因为……董叶贞腹中的孩儿,怕也是董连城的。”
狄姜说完,问药陷入了长久的震惊,许久才缓过神来,惊奇道:“董连城竟然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这世上怎么能有他这样不知廉耻的败类!”
“看他们的关系,像情人多过于兄妹,你去城中问问,探探民众的口风,这董家三兄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问药重重地点头:“我这就去!”
第24章 沉香
问药离开之后,狄姜便也离开了。
狄姜在回前院的路上,瞥见一堵被砖块封住的门,那道门上还贴着一张巨大的黄纸。狄姜走近,才发现黄纸上用丹砂画满了符咒,字迹潦草且毫无章法,就连她也认不大出来这究竟是做什么用处的。
狄姜索性从一旁的树上翻进了围墙,便见墙内是一个别有洞天的小院子。
院子里空落落的。院墙边值了一排翠林,中心建一荷塘,荷塘里开遍了将放未放的菡萏花苞,荷塘边的小门上头,隐约可见挂着一书有‘翠玲珑’的牌匾,想来该是取自‘日光穿竹翠玲珑’之意。
狄姜继续往里走,穿过雕花廊柱,便见一两进两出的四合院,四合院的每一堵墙上都被画满了丹砂符咒,连屋檐下都一张挨着一张地贴满了纸符。这些纸符被风吹日晒,已经渐渐掉了些颜色,看上去衰败不堪,就连各个房门上都落下了重锁。
狄姜看了几眼,便知悉,这或许就是董叶贞生前所居住的院落了。
如今她香魂一缕随风散,昔日置办规整的院落也便空置了下来。这里成了曾经闹过鬼的屋子,被封存起来,就连院门也被人封起来,以后怕是再也不会起开了。
就在狄姜漫无目的的走在翠竹小道上时,清冷的空气里突然传来一声声幽怨的人声。
“小姐……小姐……”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声音嘶哑,却不难听,每一声都似是临死前发出的低吼。
“谁在那里?”狄姜四下看了一圈,发现院子里并没有人。
“小姐……你死得好惨呀!”
就在狄姜准备离去之时,女子晦涩的声音再次传来,她立即循声望去,便见一排翠竹之下,突然冒出了一个女子的头颅!
她的头上满是鲜血,双目圆瞪,她的身子隐在土壤下,就像是被人砍掉了头一般。
“你是谁?”狄姜蹲下身,缓缓道:“你可还有心愿未了?”
“小姐是被马文山害死的!我要为她报仇!”女子突然发了狂似的,从土里长出了手脚和身子,猛地朝着狄姜扑了过来。
狄姜闪身一躲,那道人影便穿过墙壁,消失不见。
很显然那道影子的主人早就已经死了,这只不过是她死前留下的一点残念而已。
狄姜转过身,看着她将将出现的那一抔土,便心血来潮,从院子后被尘封的小厨房里找出了一把铁锹,对着那一排竹子挖了下去。
就在挖了两尺土地时,她看见了一小节属于女子的手指。
狄姜生怕伤着尸体,便不敢再用铁锹,转而用手一寸寸的刨土。
渐渐的,那女子残破的尸身便显现了出来。
女子已经面目全非,只能看见她的额头有一个血窟窿,似乎是被钝器所伤,也是致命伤之所在。她脸上结满血痂,身上的皮肤组织脱落,呈现腐/败的血管网。看上去,大概已经死了有七天以上。
她身上穿着的,是与府中的丫鬟一样,青色小袄,其上缀着木兰花。这会儿木兰花还依稀可辨,但青色的布袄已经被血液染成了褐色,全然变了个模样。想来该是从前在董叶贞身边当差的丫鬟罢。豆蔻年华,被人杀害,埋尸于此。
“哎……”狄姜一声叹息,心里觉得有些发堵,想了想,觉得她不该继续待在这里,无人问询,无人管顾。便是不顾脏污,抱着她的尸身离开了玲珑别院。
狄姜隐着身形,阴沉着一张脸,回到主宅时,便没有人能看见她这副可怖的模样。但她一会子功夫,还真想不出要将这婢女的尸身埋在哪。
经过马文山的房间时,恰巧大夫在给他换药,大门敞开着,狄姜便索性大步走了进去,等到大夫离开后,下人们伺候马文山吃饱喝足了,他沉沉睡去时,便将那丫鬟的尸身放在了他的床/上,并且将她的脸对准了马文山。让他只要侧过脸,就能看见她那一对瞪得比铜铃还大的眼睛。
死不瞑目的眼睛。
……
狄姜回房后,便请人去打了洗澡水,里里外外清洗干净后,问药便在这时,一路小跑进了她的房间。
狄姜还未穿戴整齐,见她突然闯入,怒目相向的同时,更暗自埋怨自己将才竟然忘记了闩上房门。还好这会儿是问药闯进来,若换做旁人,可如何使得?
“以后进我的房间之前,先敲门,不,不论进谁的房间,都应该先敲门,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节,明白么?”
狄姜说完,问药却似没听见似的,径直来到她的身前,气喘吁吁道:“掌柜的,您猜我打听到什么了!”
“什么?”
“我本以为只有马文山有问题,却不想这整个董家堡都有问题呀!”问药慌乱道:“董连城与董碧灵确实不是亲兄妹,董连城和董叶贞都是领养的,只有董碧灵是董齐山亲生的!”
“竟有这等事?”狄姜一惊。
“可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您知道,董老爷为什么要收养董连城和董叶贞么?”
“为何?”
“听说啊,是因为董老爷年轻的时候为富不仁,于是有了报应,无论是谁怀了他的孩子,都不能等到足月就会夭折,在肚子里的时间左不过三四个月,然后就会流产,继而产下死婴。”
“还有这等怪事……”狄姜摩挲着下巴,一时间惊得连外衣都忘了继续穿戴。
问药又道:“三十岁那年,董齐山本以为自己一定会膝下无子,孤独终老,岂料那一年,他认识了马道长,便听从了他的建议,花重金做法送走冤亲孽债,又在城中的贫民窟里,捡了其中生活最困难的一对孤儿,收为义子义女,便是后来的董连城与董叶贞。说来也奇怪,自从他收养了二人之后,就不曾生育的董夫人突然梦熊有兆,怀了孩子,来年便顺利产下了董碧灵。从此之后,董齐山便对马道长言听计从,奉为上宾。”
“唔……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狄姜从一开始的惊讶中缓过神,想了想便觉得这暹梁城中的稀罕事真是越来越多了。
“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问药问道。
“静观其变,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眉目了。”狄姜微微一笑,然后继续穿衣,待她收拾齐整之后,恰在这时,钟旭敲响了她的房门。
“叩叩叩——”敲门声响了三下,随即传来钟旭略显低沉的声音:“狄大夫,可在屋里?”
狄姜一听来人是钟旭,立即笑逐颜开地打开门,将其迎了进来。
“钟道长找我有事?”
“我就想与你商量,要不要去寻叶贞。”
“叶贞?”狄姜一愣,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她来了。
钟旭以为狄姜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谁,又道:“昨晚的女鬼,不,该说她是扮作女鬼的人。”
狄姜莞尔一笑:“钟道长既然知道她是人,便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何苦找罪受?”
“我只是怜她可怜,希望她能用正经的法子来报仇。”
狄姜忍不住‘哈哈’一笑,连连摆手道:“她总还会来董家堡,我们守株待兔便是。”
“那……我们何时启程?”
“去哪里?”
“去找你想找的人。”
狄姜又是一笑,道:“我想找的人已经找到了,现在,只需要静静地等待他出现。”
“那就好。”钟旭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旁的话也不想多问,至少这几年的时间处下来,他发现,狄姜虽然行事诡谲,但心还是善的,他竟没见有见过她对任何人动过怒气。她似乎总有办法解决身边一切的麻烦,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似天下皆在她手。
而狄姜也确实很少动怒,唯一一次真正慌了手脚,也是在武瑞安祭剑那次,他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一个变数。
……
傍晚时分,马文山一睁开眼,便见到丫鬟沉香腐烂的脸,和死不瞑目的双眼。下一刻,便是惨叫声惊天而起。
“啊——来人——救、救命——”
马文山的求救很快便引来了守在门外的侍卫,以及大管家董安。
“香儿!竟是香儿!”董安见了床/上的尸身,连连咋舌:“这丫头消失了好些日子了,却不想竟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快把她弄走!”马文山想要逃跑,却奈何断了一条腿,于是整个人趴在床/上动也动不得,跑也跑不得,只能看着沉香干瞪眼。
侍卫们很快为马文山换了一间客房,随后,董安将此事汇报给了董齐山。
“门口的侍卫一直都在,没有见到有人进入,而马道长的窗户外就是湖,不可能有人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尸身放进他的房里,除非……”董安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董齐山蹙眉。
“除非那人是鬼。”
“胡说!”董齐山喝道,随即决定,为了稳定人心,沉香的事秘而不宣,也不管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有内情,通通都顾不上问,只吩咐人将她拉去义庄,再寻个黄道吉日埋了。
这件事将马道长吓得不轻,他惊魂未定,连喝水都一直被呛。
“咳咳咳咳——”马文山咳得撕心裂肺,捧着茶杯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行走江湖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怪事,除了妖魔作祟,他实在想不出旁的原因。
可是,这世上分明没有鬼呀!
他做了这么多亏心事,一心本着世上绝无鬼神的想法,但是这一次,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真的被鬼魅盯上了。不然,那碍事的沉香,分明是自己亲手杀了,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埋进土里的,这会儿怎么会平白出现在自己的床/上?
马文山思来想去,觉得董家堡不能再待,便立刻请人去请了董齐山来。
“贫道夜观天象,只见天空中无云无月,星隐不现,独有贪狼星赤色如血,主大凶啊!傩舞祭祀必须在今夜举行,否则待过了子时,不止是这董家堡,怕是乃至整个暹梁城都要付之一炬!”
马文山说完,董齐山大骇,面上再也挂不住从容的神色,急道:“果真如此急迫?”
马道长颔首:“迫在眉睫。”
“可是……”董齐山欲言又止。
“可是有何困难?”
董齐山犹豫道:“您吩咐的银号的印鉴文书不难办,可这一百零七车的金银珠宝怕是没这么快能备齐呀!”
马道长蹙眉,双眸转了几圈,道:“现有几车了?”
“约莫二十。”董齐山如实相告。
“这就难办了……”马道长沉吟了一句,正色道:“不论如何,今夜傩舞祭祀之前,必须置办七七四十九车,少一车都不行!”
“这……”董齐山想了想,虽然觉得有些为难,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务必将全城的金银都搜罗来。”
“嗯。”马文山点了点头,随后便又闭上了眼睛,装出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来。
第25章 傩祭
当晚,董家堡东边的草地上,燃起了熊熊烈火。这是一个傩祭之夜,为了安抚叶贞的灵魂,以及一众有怨气的魂灵,马文山将群舞祭祀提前至了今夜。
篝火堆下的木柴足足堆了有三丈高,大火冲天而起,戴着面具的人手执铜铃,围着篝火起舞。傩舞晦涩难懂,毫无章法,领头之人正是马文山。
“叮铃叮铃——”铜铃声声不绝于耳,如魔音盘桓在暹梁城中,引来无数民众。挨家挨户都集中在此,祭祀先前因董叶贞而死去的孩儿。
狄姜躲在被窝里,就算用被子蒙住了头,也还是被铜铃和经声搅扰得不能入眠。
“该死的马文山,我这就去把他砍了!”问药大力甩上房门的声音传来,与此一起的还有她骂骂咧咧地声音。
狄姜索性也不睡了,披了件衣裳便紧随问药走了出去。
月色下,群魔乱舞的祭司们就像是抽风的病人,他们身穿白衣,脚踏赤色木屐,双手的手腕上都绑着一圈拇指大小的铜铃,约莫十余个,为首的马文山更是手握一只一尺有余的金铃,铃声沉缅,飘然远扬。
他们被围观的民众团团为住,里三层外三层的跪了上万人,狄姜与问药如何如何也挤不进人群,只得在外围的树上坐着,静静地看着下方的百姓——他们将马文山如天上的神仙一般对待,盲目的崇拜。
“掌柜的,他们怎么能这样虔诚?”问药不解。
“因为心中有恐惧,却无法得到排解。”
“难不成马文山还是解药了?”
“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
“改明儿我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非人之力!”问药双手叉腰,显得怒气冲冲。
狄姜摇头失笑:“不要着急,且看他想干什么。”
“哦。”问药不悦的点头。
傩祭之夜后,人群刚一散去,天还没有亮,马文山便载着四十九车车金银财帛,以及董齐山的印鉴玉佩文书离开了董家堡。按照马文山的说法,这些金银珠宝是这去往穗州的路上,发放给贫民的喜钱,是为了给董齐山积福。而印鉴,是为了在董齐山在各个城中的银号取现银所用,他要一路救助百姓,一路为董齐山消冤亲孽债,这才能保董齐山全家之性命。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故而送行的人不多,狄姜和问药一直待在树上,才能将这一行人的勾当尽收眼底。问药看着运送银钱的队伍浩浩荡荡延绵不绝,心头十分气愤,怒道:“掌柜的,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为什么不能?”狄姜侧头看她。
“他就是个骗子!”
“他是骗子不错,能骗到这么多钱也算他的本事,不过……”
“不过什么?”
狄姜轻轻一笑,道:“不过他有没有这富贵命去享受,就不得而知了。”
问药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既然掌柜的说他没命享,那我就放心了。”
狄姜的笑意更深了:“你始终要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