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往屋外走去,轻微的脚步声略显匆忙。
“哑巴。”
秦淮翻了个身面朝外,睁眼透过门缝见他自客厅作势往外走,视线外的哑巴立即跟了过去,接着砰的一声锁了门,却半晌没有下楼梯的动静。
她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二人去了对屋。霎时心脏的疼痛似阻挡不及的水流,汩汩散开着牵动神经跳动,每跳一下痛感加倍。原以为最害怕的是他当着她的面吸毒,可当看不见时那种猛烈的冲击感并不能减少半分,甚至更加难受。他就在对面吸毒,离她不到三十米,她无法施救他不可自拔。
短暂的一刻钟又极漫长,再回来时仅剩蒋毅一人,衣冠整洁步伐从容。客厅传来倒水的声音,片刻后他又去了卫生间,再出来时才进了卧室。
秦淮在他进屋之际闭上眼睛,感受到他凑近的体温、他匀柔的呼吸干燥的掌心。闭眼之后嗅觉敏锐,她仔细感受,不由自主去捕捉微妙的异常,但是徒劳,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异常的味道,闻得深了甚至传来牙膏的薄荷清香。
他总是这么细致,任何事都能不留痕迹到极致,她曾依附这份细致获取温暖和幸福,如今却恨透了他的这个特质。
眼睛还闭着,有泪不争气的爬出眼眶,未滚出鬓角便被一只手揩掉,接着是两只手。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捧着她的脸,她坚持不睁眼,转了个身背朝着他,片刻后虽伤心不已却不抵药效来袭,渐渐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黑,窗外的天空有星星,客厅周围一片黑,只卧室床头亮着灯。蒋毅偎在她身边,靠着床头半坐着,正握着手机不知是玩游戏还是看新闻,炯炯有神的双眼似泉水般清澈。
秦淮厌恶毒品带给他的清醒,见他拿着手机却突然萌生一个念头。
“醒了?饿不饿?”伸手摸她额头,“烧退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头疼吗?”
她还躺在被窝里,这回没躲,看着他:“你走吧。”
“我不走。”
“不走也不行,我不打算和你过了,等你出去我就把门锁换了,你进不来。”
他毫不犹豫:“那我就睡在门口。”
“那我就搬家离开这儿。”
“你搬去哪儿我跟去哪儿。”
她看他胳膊上的烟头印,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骂了句变态。
隔天一早天未亮,睡了一夜的秦淮摸黑起床,却不照惯例去厕所,反而在房里一阵窸窣。不足半分钟床头的灯亮了,蒋毅开的,掀了眼皮看着她。
“怎么了?”
她穿着背心短裤,端了床头的水来喝,被蒋毅一把抢过去。
“我去给你倒热的。”
便去了外间。
她趁机拿了他的裤子摸他的裤袋,两边都掏了却没掏出什么,撂回去换成外套,两边兜里又摸了遍,依然什么也没有,便掀了被褥在床上一阵摸索,连两只枕头都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找出东西。
客厅传来烧水的嗡鸣,她绕过床尾找自己的衣服,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清晨五点半,日历后显示的星期四,便丢了手机,匆匆走去客厅。
蒋毅光膀子穿着一条迷彩沙滩裤站在厨房等水开,他点了支烟抽着,几分钟后水开了,他把开水灌进壶里转过身,正要往屋走却看见她在客厅坐着,于是掐了烟再出来。
倒半杯热的掺半杯凉的,递给她,她接过后一口气干掉半杯。
“还困吗,再睡会儿?”
她不回答,跑去窗边的鸟架逗小安。
“我去做饭。”
说完又回了厨房。
她在窗前站着,半侧了身体观察他,见他打开冰箱拿食材,又往锅里添水,直到把那捆菜叶子丢进水槽冲洗时,才敢借水声掩盖之势两步跨去茶几拿他的手机,以极快的速度草草翻一遍,却不出所料的干净,短信里除了几条营销广告和诈骗信息什么内容也没有,通信录更是一片空白,通话记录倒是挺多,却因着全是数字根本不能区分谁是谁。
统共不过七八秒,她不敢再翻,顺手放了回去,转身接着逗小安。
一刻钟后天边泛起鱼肚白,晨风惊动早起的鸟儿喳喳叫,小安不甘寂寞,从鸟架飞上树枝,在椭圆的绿叶下畅快的跳来跳去。
秦淮看了看墙上的钟,差几分钟六点。不一会儿蒋毅果然从厨房出来,走近茶几拿起手机,手指极速跳跃着往屏幕上输入内容。秦淮心跳加速,料想再不动手没机会了,便一股脑冲过去撞了他的胳膊,无防备的蒋毅被撞得一踉跄,手机也掉在地上。
她很积极,唰的蹲下去捡手机,眼睛瞄见屏幕上方的手机号,默念着往脑子里记。虽然只有十位数字,末尾的号码他还没来得及输,但她能掐准他输号码的这个档口已经很不容易,心脏仍然砰砰跳不停,惟恐他说什么话分散了注意力致记忆出错。好在他并没说什么话,她捡起来也不还给他,仍在茶几上,一股脑往卫生间跑去,做足着急的样子。
蒋毅对她当然不疑,加上近来发生的事,她总是无端做出类似的举动,他知她心中有气,更加不疑。
秦淮去了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又回了趟卧室,趁换衣服之际在手机里记录刚才看到的号码,再出去时便松了一大口气,揣着换下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接着去饭桌吃饭。
许是饿了好几天,也或者想出的新办法让她有了奔头,这天清晨倒是多吃了几口饭,饭后当然不洗碗,全丢给蒋毅。
蒋毅收拾完准备出门,走前叮嘱:“今天要去丽江看虎皮,晚上回来,你记得吃饭。”想了想,“算了,我给你带吃的回来。”
说完便走了。
第71章
她站在窗前听门响, 听见他和哑巴相继下了楼梯,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院内,连同小院的木门砰一声关上。她还没什么动静, 往鸟架的小茶盅里倒了新鲜的水, 聆听风吹树叶小鸟叫嚷,偶有路人骑自行车路过小巷, 车胎碾地铃声脆响。
确定了无任何其他动静,这才去房间拿了手机拨打电话,编辑数字时手都在抖,输好前十位,最后一位挨个试, 从零开始,每拨通一次自报家门一次,多数是不认识挂了的, 也有问东问西好奇的,便换成她挂。
她会这么做,得亏先前的戒断期见过蒋毅于周四的清晨发暗码,那种不分白天黑夜痛苦不堪的时刻还能记住发暗码保持联系,对方除了他的上级别无他人。她知道单纯的索要手机号码蒋毅不可能给她, 便出此下策。
电话打到第八个时,提示音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 她不罢休, 挂了再打。
那头终于接听,却并不先开口。
她仍然自报家门:“我是秦淮。”
“…怎么是你给我打电话?”顿两秒, “他出了什么事?”
她大松一口气:“终于找到你了崔队,我要和你见一面,蒋毅出大事了。”
大佛寺的清晨眉清目秀,白云蓝天绿阴如盖。
二人约在上山路的半中腰,那里是必走的途经却也能小憩,白石栏杆圈出的阶梯中央有一平台,中间立着一尊站佛像,佛脚下还有几层阶梯,秦淮到时崔礼明就在那几层阶梯的靠边处坐着。
他穿着半袖衫和休闲裤,下巴的胡子深浅不一,似只刮了一半,脚上还穿着一双夹脚拖,看得出来行事十分匆忙,对待蒋毅的事他从来都很紧张。
秦淮走近,挨着他坐下。
“一个小时前他才发来消息说无异常不见面。”崔礼明看一看四周:“你这么着急找我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他受伤了?可还活着?”
“还活着,也没受伤,只是染上了毒瘾。”
他似没听清:“你说什么?”
秦淮看着远处的天空:“他染上了毒瘾,变成了一个吸毒犯。”
崔礼明安静了好一会儿,畅然的笑:“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你是不是误会了?他是不是为了查线索伪装的吸毒,这在我们的工作范畴常有的事。你肯定是误会了,他可是蒋毅,怎么可能吸毒?”
“就在家里,他犯瘾时直哆嗦,还在地上打滚,鼻涕眼泪直流,直到用打火机隔着锡箔纸烫出那些烟雾,一点点吸进肺里才逐渐好转。”声音放得很低,“我亲眼看见的。”
崔礼明看着她的表情,收了笑,好一会儿仍然重复:“不可能。”
脑中却回想自他卧底以来的每次碰面,陶西平一案时他没有任何反常,后来再返回去抓老杜,确实有段时间精神气不足瘦了一圈。
又过了一会儿:“什么时候的事?”
“第一次在两个月前,我发现时他刚吸了没几次,就关了他一个多月帮助他戒毒,他也很配合。我以为戒掉了,没想到他一直背着我吸,再让他戒就怎么也不配合了,我只好找到你。”
“…怎么吸上的?”
“去章凤替老杜接货,出货人不信任他,强制给他打了两针。”
崔礼明坐在那儿没动,两条胳膊随意搭在膝盖上。他很瘦,晨风吹动宽松的裤脚来回晃,他眼睛盯着近处的树,却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拍拍空荡荡的身体,发现没有口袋才又从裤兜里摸出支烟,点燃后狠狠抽了一口。
“第一次怎么不来找我?”
“他怕你停他的职,想把这个案子彻底了结,也非常配合戒毒,我从没怀疑过他,以为能戒掉,没想到他骗了我。”顿了顿,似自言自语,“他心思细腻,在大毒枭的眼皮底下都能混得风生水起,想骗我多么容易。”
崔礼明没说话,还抽着烟。
秦淮坐了一会儿:“我们该怎么办?”
“必须停职,再拖下去他就彻底毁了。”叹口气,“怪我,只想着办案忽略了注意事项。”
“能戒掉吗?”又看着老崔,“一定要让他戒掉,他是因公染毒,本性不坏的。之前为抓陶西平他差点死掉也没想过放弃,他给你们解决了难题,现在自己遇到困难,你们更不能放弃他。”
一句话说给崔礼明也说给自己听。
“他是我的兵,是我亲自找到他带他入的行。我当然不会放弃,倾家荡产也不会。”
“不管你打算怎么做,只要能帮助他改邪归正,需要我的地方我会全力配合。”
崔礼明点点头,片刻后从裤兜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字条递给她。
“章凤那一趟,他曾给我发过救援信息,我追踪过去在汽车底下发现了这个,也是那天才知道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其实一直不赞成,这行不好干,任何计划外的人和事都是大风险,但是他不容商量。感情的事不像工作,我不好管也管不住,后来也逐渐接受了,你是秦汖的女儿,秦汖是个大英雄,你跟着他总比别人跟着他让我放心,没想到你是让人放心了,他却出事了。”
说着连连叹气,不由自主皱紧了眉头。
秦淮展开那张字条一看:如有意外,所有财产转给秦淮。
她心上一跳:“他从未和我说过。”
“当遗言用的,自然不会随随便便说出口。我几乎每天都带在身上,虽然希望他能平安,但也不能不预防,万一真有不测,这应该是能帮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又说,“这混小子,作起战来天不怕地不怕,遇到儿女情长倒变得腻腻歪歪。”
秦淮攥紧了纸条,又还给他:“还是你收着吧,最好这辈子都不要交给我。”
崔礼明便折了纸条重新装进裤兜,眉头仍然紧锁:“我得尽快找他谈谈。”
“他今天去丽江看虎皮去了。”
“虎皮怎么了?”
“具体不清楚,只听他提起过,说虎皮好像生病了,上次在拉市海被突击就没回来过,一直在丽江输液。”
崔礼明点点头。
她又说:“昨天他还说老杜怀疑有内鬼,已经怀疑到小金刚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他。老杜越坚定的找内鬼,他就越怀疑他买通了警方的人。”
“拉市海堵卡后我和他见了一面,他分析过老杜的表现,当时就怀疑有警方的人和老杜串通,我也一直在调查此事。”
“那会儿就察觉了,他可真聪明。”
“是啊,他很聪明。不过我倒是不知道他这么信任你,什么都和你说。”
“不是的,他什么都不说,最近开始说也是因为吸毒的事情内心有愧,想找个心安的理由吧。”
老崔又叹了口气:“我会想办法的,感谢你来找我。虎父无犬子这话还真没说错,你虽然是个姑娘,却继承了你爸的正义和勇敢。”
秦淮:“我一点也不勇敢,也没有那么正义,我只是爱他,想救他。”
老崔半晌点点头,招呼她:“不管怎么样,如今你也踏了一只脚进来,遇到危险要学会先保护自己。”
秦淮应着,站起来:“我先走了。”
他点头回应。
“你不走吗?”
“再待会儿吧。”
说着又掏出一支烟,神态很是惆怅。
蒋毅吸毒这事太令他震惊,更震惊的是他居然假装配合戒毒却背地里偷吸,再被发现干脆也不配合了,堂而皇之的堕落。那个遇刀遇枪从不屈服的小伙子居然变成这样,还是在他的手下变成这样,他难免责怪自己疏忽大意。
早知如此,当初在章凤就应该把人救回来,阿飞老杜一锅端,不在乎他们关多少年,能关多少年关多少年,为什么要追求罪刑最大化,去他妈的完美,完美把人害成这样。
秦淮看他脸色不好:“事情已经发生,只要我们去做,总会好起来。”
他点点头,挥挥胳膊:“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再说另一边赶往丽江的蒋毅一行人。
第72章
早晨从张家坝出发时小金刚本想给虎皮打个电话, 但被老杜拦下了。
“又不是干啥,去就去了,你提前跟他说他又忙着张罗, 身体不行就养着, 不用他张罗。”
小金刚于是作罢,却哈欠连天。
“昨晚上又赌了?”
“昨晚在仓库做实验呢, 分析了一晚上,没睡觉。”
“慢慢做,现在又没有进货,着什么急。”又说,“化学品的事我还在想办法, 再等等。”
小金刚没出声,顿了顿:“杜哥要不然我们开个制药厂吧,也别弄什么别的公司了, 制药厂一样的流程,你们分着老板做,我还搞研究,进货出货都方便。”
“制药厂风险更大,先不说进货出货, 常规药都查得很严,行不通。”
他摸了摸光头, 没说什么。
蒋毅:“等公司成立, 哥儿几个给你专门租个地方,想怎么研究怎么研究。”
他后仰着, 抻开了腿搭在前排座椅上,前座的哥儿们故意捏了鼻子,他就着脚磕他的肩。
“你妈的少来,我早上刚洗的澡。”
那人笑:“我说怎么这么香,香得我都受不住。”
小金刚翘着二郎腿嗤笑:“这马屁拍的。”
蒋毅又看着他:“我说真的,杜哥对我们这么好,你想研究什么他都会想办法提供,你以后少跟阿飞混,那人不是什么好鸟。”
“你不满意他我知道。”又顿了顿,“他这人其实不坏。”
蒋毅扬了扬眉看窗外,不再说话。
小金刚:“你狗日的不就是想方便拿货嘛,有我在包你有的是。”
他顺着接:“那我就放心了。”
老杜:“蒋毅说得对,阿飞迟早和我们闹翻,以后公司做起来更不会和他有什么来往,你自己注意分寸。”
小金刚又摸一把光头,没说什么。
这回没任务,几人无压力,汽车走走停停很快到了丽江。司机根据前几日虎皮发给小金刚的定位直接把车开了过去,就在临近公路的小寨子。那院里是石头砌的平房,老旧的圆柱用钉子栽了白底黑字的卫生所挂牌。为首一间敞开着门,靠窗的蓝格床单躺着一人,那人在床上支了二郎腿,正哼着小曲输着液,见有人进屋,霎时从床上坐起。
“杜哥!你们怎么来了?”
虎皮惊喜不已,两只眼睛绽放光芒。
老杜看了看他,松垮的皮肉黝黑的肌肤。
“怎么瘦成这样?”
“每天这么躺着,狗日的吃不上喝不上可不就瘦了。”
小金刚打量四周:“怎么就你一个人?”
“扎针的小妹妹每天只管扎针,和她说话也不理,扎完就跑,一整天看不见人影。”又朝隔壁床努努下巴,“那本来有个老头,狗日的嫌我睡觉打呼噜,每天领了药在外头坐着输液,输完就跑,也不理我。老子相当于一个人住的单间,挺爽。”
蒋毅:“你他妈什么德性,还能放过小妹妹?又骚扰别人了吧?”
他便嘿嘿的笑:“老子生病体力不好才让她跑掉,放在以前早就治得她服服帖帖。”
老杜看了看房间格局,又看看扎在他手背上的针头:“每天这么输着有好转吗?”
“差不多吧,狗日的他们一个两个都想赶我走,让我去医院检查,老子才不去,不查还能好好活着,万一查出什么来,没几天就死求了。”
蒋毅看他淋巴结仍然肿大,说话时气促还伴随干咳,只觉更加不妙。
“你怕个屁,管他什么病花钱治不就行了,治好了照样喝酒吃肉,总比躺在这强。”
老杜:“你毅哥说得对,该治就得治,又不差那两个钱。本来我只是打算带着大家伙来看看你,看一圈就走的,但是你这看着很不对劲,也别过两天了,就现在吧,跟我们一起回去,去大医院做个检查,是好是赖心里总得有个数。”指挥,“小金刚你去办手续,办完就走。”
小金刚立即出去找医生。
虎皮恹恹的坐在那儿,耸搭着脑袋:“我是怕万一真是大病…”
“大病就他妈认了,老子替你收尸!”见他无精打采,又劝,“要真是大病你躲在这儿就能躲过去了?”
他没说话,磨磨蹭蹭掀了被子去穿鞋。
卫生所的人听说有人来接他走,兴奋得团团围过来。医生站在门口叮嘱注意事项时,小护士就在床前替他拔针头,动作极麻利,拔完就抱着器皿匆匆跑掉,果真很害怕他的样子。
他手背的淤血未散尽,逐渐浸出胶布,穿鞋时一不小心没站稳,直往一边倒去,便伸手去扶站在跟前的老杜,老杜将伸出手却被蒋毅往后一拽,接着一个踉跄后退,虎皮堪堪磕在床沿上。
爬起来后捂着头骂:“狗日的,你要害死我?”
蒋毅看了看老杜早晨打理盆栽时被那株长刺的小檗科划出血痕的手指,面含歉意的指指地:“不好意思啊,眼花,以为床底下有只老鼠。”
“屁的老鼠,那是老子的袜子。”
说罢从床下摸出来,惊得众人嫌弃的相继往外走。
上车时虎皮本想挨着老杜坐,就在二排中间,却被蒋毅赶去最后一排:“你是个病号,坐这儿太挤,去后面还能躺一会儿。”
他便乖乖去了后排。
两分钟后蒋毅的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他不认识,没接,那电话没完没了还在响,便点了拒听键。
老杜:“谁啊?”
“不认识。”
却揣进裤兜不足一分钟,又响了,还是那个号。
老杜瞄一眼:“接吧,搞不好是认识的人。”
于是接起来,刚听两秒就笑了,干脆开了扬声器。
电话那头是个男声,操着一口方言:“我喊他回他不回,叫他带伞他也不带,这会下雨了他又要回了,我家里还有朋友,正在一起喝茶,要接你去接反正我不会去。”
蒋毅还笑着:“下什么雨,我们这天气好着呢。”
那头愣了愣。
他又说:“兄弟你打错了。”
那头骂了句脏话,迅速把电话挂了。
车上的人笑出声。
老杜也笑:“这些人有意思,还不确定对方是谁就叽里呱啦一阵说。我之前也接到过,一接通就叫爸爸,吓得老子以为被哪个女人讹上了。”
蒋毅笑着一拍腿,闭上眼睛假寐:“要是虎皮多半就认了,想赖也没办法,他这些年没干别的,
尽往外播种了。”
虎皮骂:“你狗日的!老子那是威风!”
大家说笑闹成一团。
蒋毅也笑,眼睛还闭着,有一下没一下拍着腿,看似轻松无意识,实则精神高度集中。自从接受任务以来,他和崔礼明一直保持单线联系,方才的暗号虽是早就排练好的,但是他从没用过。崔礼明早说过,如遇紧急情况非联系他不可,就会用陌生号码主动打来。
这通电话没什么,他好奇的是什么情况逼得老崔非联系他不可。难不成老杜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可老杜表现无异,完全看不出苗头。要么就是队里出了大事,可再大的事有老崔在,没什么可能冒这么大风险专门联系他。想来想去,他想到了秦淮,手上一顿,精神更紧绷了,稍作细想又觉不对,秦淮发生再大的事也不该是老崔通知他,却也不敢完全排除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