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这次禁足出来,她会再度成为从前光华耀眼,誉满京城的裴元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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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订亲之后,除了每日登门的人都会打趣几句,舒雪玉和裴诸城拉着她参详嫁妆单子外,裴元歌的日子倒也过得清静,就连原本以为要生事的裴元华都异常安静,除了每日定时向舒雪玉和裴诸城请安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半点风浪都未掀起,偶尔与裴元歌撞上,神情颇为温婉,似乎还带着一丝讨好,再没有先前趾高气昂的模样,倒叫裴元歌心中暗暗警惕,不知道裴元华又要捣什么鬼。
她也听说裴元华曾到书房,跟父亲好一顿促膝长谈,但她绝不认为,裴元华会因此立地成佛。
初夏晴暖,花木繁盛,透过茜色的薄窗纱,看着外面繁华似锦的景致,闻着隐隐透过来的淡淡花香,裴元歌微微地叹了口气,继续飞针走线。随着她的灵巧飞舞的双手,一朵圆润娇俏的桃花渐渐成形,慢慢透出粉红的光泽,嫣然绽放,看起来好似真的一般。
绣帘一掀,露出舒雪玉莲青色的身影,见她这般,笑道:“哟,在绣嫁妆啊!”
按照规矩,女子订婚后,就要开始绣嫁妆,大红金丝嫁衣,凤冠霞帔,乃至夫君的衣饰鞋袜枕帕,都要好几套。而且,新婚过后,要奉给夫君上下人等的礼,都要女子亲手绣制,零零碎碎地加在一起,着实有的忙。裴元歌虽然才十三岁,但早些将零碎的东西绣好,也免得将来手忙脚乱。
这些日子,谁见了她都要打趣几句,裴元歌已经习惯了,索性装作没听到,笑着道:“母亲怎么过来了?紫苑她们也不通报一声,我好出去迎接。”又起身去取茶点。
“不用忙了。”舒雪玉忙按了她的手,道,“我今日要出去巡视嫁妆铺子,想过来看看你有没有时候,陪我一起去,免得整日闷在屋里,闷出病来。虽然说绣嫁妆很要紧,但也不必如此匆忙,你父亲和我还想多留你两年呢,没那么急着把你嫁出去!”
“母亲!”裴元歌有些不自在地跺脚,娇嗔道。
舒雪玉看着她直笑,“别光顾着撒娇,到底是去还是不去,你给我个准信儿啊!”
“去去去,敢不去吗?”裴元歌站起身来,吩咐着紫苑把绣架移走,上前挽住舒雪玉的手臂道,“才做些刺绣活,就被母亲您这样打趣。若是再不陪母亲您出去巡视嫁妆铺子,我还不成了大逆不道的孽女了?母亲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换了衣裳就出来。”
两人带着丫鬟出门,坐马车来到外城,还是最先往简宁斋的方向前来。
还没到简宁斋跟前,吵闹喧哗之声就透过窗帘传了进来,听声音似乎就在前面不远出,紧接着马车也顿了顿,停了下来,车夫禀告道:“夫人,小姐,前面人多,路被堵住了,恐怕过不去。”
裴元歌掀起窗帘往外一看,眉头顿时微微皱了起来。
只见前方不远处黑压压地围着许多人,人头攒动,似乎在瞧什么热闹,嗡嗡的议论声不绝,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端。眼看着众人围拢的中心似乎就是舒雪玉的嫁妆铺子简宁斋,难道铺子里又出了什么事情?裴元歌和舒雪玉对视一眼,舒雪玉开口吩咐道:“派人去前面打听下,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回来禀奏道:“回夫人小姐的话,前面堵了路,是因为有人在闹事,说是自家从铺子里买的名贵丝线有假,堵着铺子的门口吆喝,不肯离去。许多人围在那里看热闹,眼瞧着越吵越激烈,人也越围越多,就把道路给堵了。咱们要不要绕道?”
丝线铺子?裴元歌暗忖,难道真是简宁斋?
舒雪玉已经问道:“那间铺子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那间铺子名叫简宁斋。”舒雪玉被禁十年,对于她的事情,府内知道的人不多,这护卫又是新调上来的,并不知道简宁斋就是自家夫人的铺子,更不知道现在众人要去的地方就是简宁斋,只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如实禀告。
真是简宁斋!裴元歌心中一沉,难道说还是上次那个广致斋的人,贼心不死,又来闹事?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引来这许多人围观,若处理得不好,简宁斋的名声就算污了。毁桥容易建桥难,到时候想要再挽回声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母亲,我们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这种事情若处理不善,对铺子的影响很大的。”
舒雪玉对点点头,两人带了帷帽下车,先派人去通知铺子里的人,然后在护卫的护送下,挤进人群。只见一个穿宝石蓝丝绸圆领通身袍的中年人,正举着四五卷丝线,另一只手指着店里小二的鼻子骂道:“你们简宁斋也太缺德,十两银子一卷的上好红绣丝,你们居然是拿染了红色的白丝来凑数!我原本接了吴大人的单子,要为他们府上绣花开富贵,要用这红绣丝绣牡丹花,谁知道这丝线居然掉色,把我之前辛辛苦苦绣了十余日的绣图给全污了,现在根本赶不及吴大人原本定下的时间,我没得钱赚,还得倒赔银子。你们说怎么办?”
小二被骂得脸通红,好声好气地劝道:“魏师傅,你是简宁斋的常客,也该知道咱们丝线铺子的规矩,丝线当场验过,过后概不负责。你这都买了三天的绣线,突然拿来说是假的,这叫我们怎么办啊?”
“是,丝线铺子是这规矩,可是我在你们简宁斋买了**年的绣线了,我信得过你们,所以没有亲自来验丝线,而是派小厮来买,任你们挑选的。谁知道你们这么缺德,连老顾客都坑?之前人家说,你们简宁斋以次充好,故意提价,我还替你们说话,谁知道竟是帮了白眼狼!”
魏师傅也气得脸红脖子粗,跳脚只骂人。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店铺的名声定要受影响,小二也急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正急得六神无主时,一位四五十岁,身着锦蓝袍服的男子匆匆挤了进来。小二顿时如见了救星般,忙上前道:“二掌柜的,您来的正好,这事儿怎么办啊?”说着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
二掌柜面色一肃,转向魏师傅,白皙的脸上尽是凝重之意:“魏师傅,您也是多年的老绣匠了,这丝线是真是假,你上手一摸就该知道。红绣丝柔滑如水,白丝粗糙,您怎么可能拿染了色的白丝当红绣丝刺绣,以至于绣图染色,前功尽弃,无法按时完工呢?”
这话有理,周围的人顿时议论纷纷。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在栽赃陷害你们简宁斋?”魏师傅闻言更是火冒三丈,气得将手中的丝线摔在地上,怒冲冲地道,“你知不知道我这副绣图有多要紧?吴大人说了,我这副绣图若是绣得他满意,他就跟姻亲举荐我,让我进华秀斋。那可是皇商铺子,专门给皇宫里的贵人绣东西的。为了这幅绣图,我赔上了所有的家当,丝线绢布都买最好的,就是想着进了华秀斋,从此一家老少都能过上好日子。”
说到这里,一阵心酸,几乎掉下泪来,捂着额头道:“我就是太他妈信你们简宁斋了,想着**年的老交情,不坑不骗,货真价实,连半点其他念头都没起过,拿到丝线就赶紧赶工,谁知道…赵二掌柜,你自个说,我会自己毁了这么要紧的绣图,只为了栽赃你们简宁斋吗我?”
对于这些手艺人来说,能够进入皇商铺子,成为里面的供奉师傅,月银和身份都会翻好几翻,差不多已经是他们这些人最好的归宿。按理说,魏师傅没有道理拿这样要紧的绣图做赌注,来陷害简宁斋。一时间,众人的议论顿时偏向了魏师傅,对简宁斋的指指点点,目露怀疑。
见状,赵二掌柜眼眸中闪过一抹惊慌,急怒之下道:“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弄坏了绣图,却赖到了我们简宁斋的头上?想要把责任推给我们?”这事要真闹大了,对简宁斋的损害极大。
“我**!”魏师傅被他这话气得一蹦三尺高,“这绣图有多要紧我不知道吗?我会好好地去毁它?要不是你们做事不地道,我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吗?哪怕你们是以次充好,也比这样强啊!至少我还能拆了线重新绣!结果你到现在居然还说风凉话!我跟你拼了我!”
说着,猛地冲上前去,揪住吴掌柜的衣领就要挥拳。
旁边的小二们忙拉住魏师傅,还好拉得及时,那斗大的拳头差一点就落在赵二掌柜的头上,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看着魏师傅这幅模样,也来了气,硬着脖子道:“怎么?没道理讲了就动拳头,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心虚了?有本事你冲我这里打,咱们去刑部大堂说个分明,告诉你,我——”
“两位请住手,有话好好说。”
一道清润温雅的女声传来,声音并不高,也不张扬,静柔如水,透着一股教养良好的温润感。但不知为何,赵二掌柜和魏师傅的吵嚷,满场的窃窃私语,却都没能压下这道温和的声音,让它清清楚楚地传入所有人的耳朵,不自觉的凝神静气,都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
人群中不知何时多了两位衣着华贵的女子,头戴帷帽,看不清容貌,但从气度衣饰来看,似乎是一对母女。而说话的正是那名女子,一身水绿衣裙,绣着精致的缠枝兰花纹样,站在那里,正如一朵空谷幽兰,寂然芬芳。见两人犹自纠缠,那女子又道:“魏师傅,赵二掌柜,两位请先推开,这件事咱们慢慢商议,如何?”
那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但不知为何,她那温淡的话语里就是有股力量,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听从。魏师傅下意识地松了手,怔怔地看着眼前仙女一样的人物,脱口问道:“你是谁啊?”
小二忙道:“这是我们东家小姐。”
舒雪玉上次带裴元歌过来时,他并不在店内,因此不认得裴元歌。但舒雪玉是他多年的主子,虽然十年未见,却还是认了出来,忙上前见礼道:“夫人。”随后才向裴元歌拱手道:“小姐。”虽然没有见过,但听老掌柜和小二说过,这位小姐对丝线十分精通,连罕见的玉楼点翠都知道,绝非凡俗。
裴元歌点点头,从地上捡起魏师傅方才丢弃的丝线,手一摸,微微皱眉。
手中的丝线鲜艳光亮,柔滑如水,乍一看很像是名贵的红绣丝,但若细细地看,就会发现它的柔顺中有种淡淡的油脂般的油腻感,不像红绣丝般浑然天成。命小二取来一瓢水,冲着丝线浇了上去,滴落下来的水顿时变成红色,而丝线则露出原来的白色,再伸手摸去,十分粗糙。
这的确是白丝。
白丝质地粗糙,红绣丝细润如水,两者的价值犹如天壤之别。但是,如果用一种名为茜红草的药粉将白丝浸泡过,不但染出来的色泽很像红绣丝,而且也会在短时间内变得十分柔顺,只是不能持久。而且遇水则融,颜色会褪去,也会露出原来粗糙的质地。
见裴元歌这一手,魏师傅就知道她是识货的,忙道:“就是这样,我绣得好好的,不小心打翻了一杯清水,结果…”刺绣师傅在刺绣是原本是不能喝水的,但有时候赶工疲累,顾不得离开,就就着绣架喝水,只是只能喝清水,不能喝茶,以免茶水不小心溅到绣布上,污了颜色。
“小女刚刚接手简宁斋,对情况不太熟悉,魏师傅刚才说,你是我们简宁斋的老顾客了?”裴元歌开口问道。
对着裴元歌,魏师傅不自觉地放缓了声音,道:“是,已经有**年了。”
裴元歌目视小二和赵二掌柜,见他们都点头承认,显然魏师傅的确是简宁斋的老顾客,心中暗自思忖。方才她一直都在旁边观看,原本以为是广致斋又在耍手段,想要污了简宁斋的名声。但看着看着,却又觉得不像,这位魏师傅显然是个脾气暴躁的主,又摊上如此要紧的绣图被污,因此暴跳如雷,看起来倒不像是作假。现在所有人都承认,魏师傅是简宁斋的老顾客,这件事就更加奇怪了。
难道真是简宁斋的丝线有问题?
无论如何,现在魏师傅这件事已经闹开了,这么多人眼睁睁地看着,必须要有个交代,让双方都能满意。否则,无论真相如何,简宁斋的声名都会受损,世人最爱以讹传讹,又有一个广致斋在旁边虎视眈眈,没事都能生出三分事来,何况现在这样好的话题?
舒雪玉对经营铺子本就是门外汉,又信服裴元歌的聪慧能力,并不作声。
“魏师傅,且不论现在真相如何,对魏师傅来说,最要紧的,还是那副花开锦绣的绣图,不知道能否将绣图取来,一来看看是否真是被茜红草所污;二来也看看有没有补救的办法。毕竟,对魏师傅来说,这红绣丝的真假尚在其次,这幅绣图却关系着魏师傅的身家,以及以后的前程。”裴元歌思索良久,才温声道,“魏师傅,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刚才你这店小二已经说到,我已经让小厮回去取了。不过,绣好的绣图污了一大团,根本没得救了。离交绣图的时间只剩三天,再绣也来不及了。”魏师傅摇头叹道,神色颓废,整个人都心灰意冷起来。其实,这副绣图污掉的时候,他的前程也就彻底毁了,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之所以到简宁斋来闹事,完全是忍不下这口气,加上店小二又不承认,因此火气越来越大。
这会儿遇到这么个温文秀雅的小姑娘,又和和气气地跟他讲道理,火气消了,心也灰了。
就算是简宁斋承认丝线有问题又怎么样?绣图已经污了,再绣也来不及,他没办法按时交绣图,别说进华秀斋,光吴大人的怒气,和那些违约的银子,他就赔付不起。何况,为了这幅绣图,他耗尽心血,搭上了全部身家,还接了不少银钱,光这些就足够他们一家人从此以后喝西北风了。
现在,除非有人能够挽救他这副绣图,否则,一切的事情都没有意义了。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090章 绣技如神,妙手解纷争
不一会儿,回府取绣架的小厮已经飞快地跑了过来,抱着一幅约三尺长,一尺半宽的绣架过来。人群让出一条道来,让那小厮进来,将绣架摆在正中。
光滑洁白的绣布上,绣着一红一黄两朵硕大的牡丹花,周围绿叶如翡,怪石嶙峋,彩蝶翩翩,阵脚细密,十分精致,原本是幅上好的绣图,可惜红色牡丹花那里绣线褪色,淡淡的红色染透了绣布,蔓延出一片不规则的红,凌乱不堪,顿时将整幅图的美感破坏殆尽。
而那红色,与先前水泼到白丝上所浸融的红色一模一样。
见状,周围的人顿时议论纷纷,显然都觉得魏师傅所言不虚,这绣图的确是被丝线上的染料给毁了。
“真是,这简宁斋还是多年的老字号呢,居然做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毁了一幅好绣图不说,还毁了魏师傅一辈子的前程,一家子的生计,真是太缺德了!魏师傅还是简宁斋的老顾客呢,越熟越坑,居然被简宁斋害得这么惨!”人群中一个皂衣的年轻人吆喝道,“魏师傅,我说了简宁斋的东西不成,以次充好,最好别买,你还不信。现在得了教训了吧?要是你是从广致斋买的,哪会出这种事情?价格还能便宜些呢!”
魏师傅叹了口气,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庄稼被蚂蝗啃光了的老农夫。
“瞧简宁斋把人家魏师傅害的,都是多年的老伙计了,居然这么坑人!”另一个灰衣的中年人也道,“反正以后我打死也不到简宁斋来买东西了,省得跟魏师傅似的,连一家子都赔上,那可就划不来了!”
“是啊是啊,以后大家都别到这种黑心缺德的店来买东西!”先前那个皂衣青年又道。
“就是,不要再来了!”

裴元歌正凝神查看着绣图,思量着补救的办法,但仍然注意着周遭的动静,耳听得人群被那两人鼓噪起来,眼看着形势就要失控,简宁斋要声名扫地,忽然转头朝那皂衣青年和灰衣中年人望去,眸光冷冽。
隔着帷帽,两人自然看到裴元歌的表情,但不知为何,两人心中却同时涌起一股冰寒入骨的感觉,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裴元歌缓缓走近,沉声问道:“两位贵姓?可是魏师傅的至交好友?”
以现在的情形看来,魏师傅或许不是别人拍来捣乱的,但很可能却是被人煽动的,否则,事情未必会闹得这么大。尤其那个皂衣青年,一直都把所有责任都推给简宁斋,夸大抹黑,鼓动别人不要到简宁斋来,又提到广致斋,言行举止实在可疑。
被裴元歌点出来,两人有些畏缩,随即又挺起胸膛,道:“我们都是魏师傅的好友,为他打抱不平有什么不可以?难道说简宁斋就这么霸道,连让人说句话都不许?你们是天理国法吗?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容不得你们这样放肆嚣张!”
“就是,明明就是你们用假丝线害得魏师傅这般境地,难道我打抱不平都不成?”
“两人是魏师傅的朋友也好,打抱不平也好,首先要关心的,应该是魏师傅如今的境地,要如何解决他眼前的困境,挽救这副绣图?而不是像两位这样,一位的挑拨生意,煽风点火,只想要抹黑我简宁斋!”裴元歌声音悠淡,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凛然生威,“就算真如二位所言,我简宁斋倒闭了,可拿对魏师傅又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两位根本就不在乎魏师傅处境如何,将来如何,而只是一心想要诋毁我简宁斋?你就是这样做魏师傅的好友的?你就是这样替魏师傅打抱不平的?我看,你们根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完全都没有想过魏师傅和他一家子的死活!”
她说着,突然抬手,直指着两人,声音也转为威严凛寒,咄咄逼人。
两人被裴元歌的气势所震慑,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皂衣青年强辩道:“你别在这里混淆视听,想转移话题,魏师傅的绣图被你们店里的假丝线所污,根本就回天无术。这都是被你们简宁斋的黑色缺德害的,我让大家不要再到简宁斋买丝线,以免上当受骗,有什么错?”
裴元歌轻笑一声,问道:“请问公子,你是刺绣师傅吗?”
皂衣青年一怔:“不是。”
“那么,你对刺绣和丝线又懂得多少?”
皂衣青年犹豫了下,有些不安地道:“怎么,不懂刺绣丝线就不能抱不平吗?”
裴元歌不理会他的色厉内荏,再度问道:“那么,公子对我简宁斋知道多少?可曾再我简宁斋买过东西?可曾被我简宁斋所骗?为何口口声声说我简宁斋的坏话?”
皂衣青年被她问得哑口无言,道:“我听说的,怎么样?”
“这就奇怪了,这位公子你并不曾在我简宁斋买东西受骗,只凭着一点道听途说,就造谣生事,究竟目的何在?你口口声声说是魏师傅的朋友,却不想着如何帮他解决眼前困境,反而开口就说绣图无救,魏师傅一家落魄凄惨,这又是什么原因?你一不是刺绣师傅,二来对刺绣和丝线一无所知,凭什么断定这副绣图就无救了?”裴元歌环视四周,扬声道,“诸位,我简宁斋在京城立足十余年,品质如何,信誉如何,简宁斋的老顾客心里都清楚,我在此承诺,诸位在我简宁斋所购买的丝线如果有问题,只要拿过来,我简宁斋必定更换,并另外赔偿诸位的损失。但是,若有人趁机生事,玷污我简宁斋的声誉,我也绝不宽待,到时候大家只好到京兆府的公堂上见面了!”
说完这番话,裴元歌特别注意了两人的神色。
她已经可以断定,这两个人是广致斋过来推波助澜的,现在的问题是,广致斋的东家到底是谁?为何频频与简宁斋作对?她故意提出京兆府,目的就是为了试探这两人,看他们所依仗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皂衣青年和灰衣中年人对视一眼,神色却并没有多少变化。
看着裴元歌心里,心底微微一沉。从这两人的神色来看,似乎并没有把京兆府放在眼里。虽然说京城权贵云集,但是连随便拍出来挑拨生事的下人都不把京兆府放在眼里,那只能说明,他们的后台很硬,硬到京兆府连他们都不敢碰,一丁点皮肉之苦都不会有。
不过,现在还是先处理眼前的事情比较重要。
裴元歌走到魏师傅跟前,微笑道:“魏师傅,您不必如此,其实这绣图并非全无补救之法,魏师傅如果信得过我,咱们就到铺子里间去谈。魏师傅是咱们简宁斋**年的老顾客,不说其他,单这份交情,咱们就不能对魏师傅如今的困境视而不见,总要商议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她故意没有提红绣丝的事情,而是把补救绣图的出发点引到老交情上,收拢人心。
果然,听了裴元歌这些话,周围的人纷纷点头,人心都是肉长的,简宁斋这般顾念旧情,自然让他们心头有一股温暖之感。而且,刚才这姑娘也说了,如果这是简宁斋的问题,人家不但包赔,而且还另赔损失,这倒是让不少人心里踏实了些。
现在只看魏师傅的事情结果,如果能够圆满解决的话,那这简宁斋还是可信的。
裴元歌自然知道这些,姿态温和地将魏师傅请进店铺里间,又让人将绣架搬了过来。魏师傅还未坐定,便急切地问道:“这位小姐,你真的有办法补救这幅绣图吗?”
刺绣的图案,全凭绣线的颜色来表现,因此,绣线和绣布的颜色对比就显得很重要。现在红牡丹花附近的绣布被红色所污,即使再用红绣丝绣制,花瓣的颜色深浅和轮廓也会变得十分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图案。乍一看,就像是一团凌乱的红色,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