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化个美美的妆,对了,还得去食记定个位,一定要包厢,上次的包厢就很好,再叫上阿呆,叫上蓉蓉,大家做个见证,把从前的事儿,都说开了才好。
程昊深深地看她一眼:“晚上见。”
转身走了,脚踩着蔷薇园小道上的鹅卵石,兜里的手机就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接起,孙特助声音跟溅了油,一滴水都能撩起一篷火:
“程总,你要的法国黑松露,不够!”
“再定,用我的私人飞机。”
孙特助骂了声娘,“还有,您让请的媒体朋友,都封了个大红包,但是新社要求第一手资料,让您在事后,给个特别专访。”
程昊此时显得很好说话:
“ok。”
孙特助有一麻袋的问题问,程昊拿着手机,踩过鹅卵石,转过葡萄架,穿过落了一地黄叶干枯的草坪,对面一个缩头耷脑的青年蔫蔫地过来,恰好与他来了个擦肩而过。
程昊若有所思地转头,只看到青年跟淋了的落汤鸡,抖抖索索往前走的背影。
草坪上留了一地的湿脚印,深一脚,浅一脚。
个头不高,粗粗看去还比他矮了小半头,小脚裤紧裹着腿,走路还扭着小腰,跟化妆间里的tony一个德性,走得gay里gay气。
电话那头,孙特助:
“程总?”
“哦,你继续……”
程昊转过头来,若有所思: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阿呆闷着头,走到化妆间,才欸了一口气,脚一跺,湿漉漉的水,就一路顺着裤脚管往下淌:
“今天真他妈倒霉透了!”
唐咪抬头看到他,也是一愣,这大冬天的,倒是像让人浇了满头满脸,湿气往外冒。
“你怎么来了,阿呆?”
“sweetie,你怎么来了?”
这两句话,几乎同时出口。
唐咪看了看tony,又看了看阿呆。
tony放下排刷,走到阿呆面前,对着他“翘臀”就是一拍:“里边有我的衣服,去换,乖,啊?”
两人极其自然地接了个吻。
唐咪:……orz。
化妆助理一副见惯不惯的样儿:“这是tony的男朋友,俩好了有一个月没?”
阿呆从里间的更衣室传出话来:
“整一个月!”
tony这才重新捡起之前的活,看唐咪还眨巴着眼看他:
“我男朋友,亲的!”
“哦……”
唐咪决定之后好好审审阿呆。
阿呆换得很快,等出来时,对着全屋唯一的一个化妆镜在那扒拉头发,边臭美,边打了个喷嚏。
“怎么弄成这样的?”
“哎,别提了,我今儿来看tony哥,昨晚没锻炼,就骑了俩轮的,没想到让一洒水车一路追,我骑了半天,累得不行,眼看离得够远,撒不着了吧,没想到,还愣是浇了一头,衰!”
“这时候还有洒水车?”
唐咪觉得这比较稀奇。
“可不?”
tony接话。
两人又接了个吻。
阿呆这才挑眉:
“我刚在外面看见你男友了。”
“正好,明晚,跟我一块去吃个饭,有些事,该说清就说清了。”
“明晚?”
阿呆皱了皱眉,“明天是苗苗的生日,我得去……”
唐咪这才想起,最近过得太刺激,把这一茬给忘了。


第112章 苗苗
“行, 你去吧, 我这儿不急。”
唐咪说着话, tony将她脑袋板平,“别乱晃,一会画弯了可不怪我。”
她还是那副细细弯弯的眉毛,d家第一套是以蔷薇花为主题的花苞裙, 要求的是活泼娇羞的少女感, 细眉就不合适了。tony拿笔刷沾了点染眉膏,边画边问:
“哎, honey,苗苗是谁?”
“苗苗啊……苗苗是我闺女。”
阿呆促狭地挤挤眼,“特可爱。”
tony居然信了,他呆了呆,声音拔高, 不可置信地问:
“你他妈骗婚?”
“你就这点觉悟?”
阿呆不爽地晃了晃脑袋,直到撒了tony一身水才解气, “认的, 人小着呢。下次带你见见。”
他看唐咪不说话,问她:
“还是老样子, 一只粉红佩奇?”
唐咪点头:“恩。”
“我说, 你好歹是主要资助人,从来不去看她,反倒我一跑腿的,三天两头地去……”
唐咪没吭声。
她没想去, 见多了容易生出感情,这不太好。
“反正你每月都要回去一次。”
“那不一样——上回苗苗还问我,”阿呆捏着鼻子学,“什么时候,能见一见她的长腿阿姨呢,”
唐咪没什么表情。
但凡说起苗苗,这人就总是淡淡的,生怕人多问一句,阿呆暗叹了口气:“糖糖,过去都那么久了……”
tony听得云里雾里。
阿呆的出身他是知道一点儿,两人是夜店约炮认识的,在圈里,这不稀奇,做好预防措施就成。后来约着约着,不知怎的,生出了感情,才成了一对儿。
阿呆从小被人遗弃,无父无母,每个月都要回福利院探望他院长妈妈,这么说来,那个苗苗应该也是孤儿院的了。
“tony,steven在催,你什么时候好?”
胸口吊着蓝色牌的工作人员推门进来,tony拿卷发棒卷完最后一绺头发,朝镜子看:“怎么样?”
镜中的年轻姑娘扫去了昙花一现的落寞,正朝他微微笑。
元气腮红,睫毛刷得根根分明,猫儿眼微眯,瞳仁透着光,雪一样的皮肤,tony捂着胸口夸张地“哇”了一声:“小糖糖,打住!打住!不然我要对不起阿呆了!”
阿呆给了他一个毛栗子。
唐咪专注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tony将她的一头黑长直用一次性漂剂染成了金栗色,卷成小卷扎了一束在头顶,乍一看,有点儿像……花栗鼠。
“qute!”
连阿呆也忍不住想来捏一把,被tony挡开了,“去去去,万一花了妆还得补!”
唐咪弯起嘴角,镜中的人也弯起嘴角。
这么元气十足的自己,还真有欺骗性。
去更衣室换裙子,屋内开了暖气,倒是不冷,只是花苞裙的xs号长度不够,换m号,腰间又嫌粗,助理设计师用了一大排别针,才将这条裙改造好,她看着唐咪那一双细长笔直的腿,以及纤瘦的腰,摇头感叹:
“唐姐,您这身材……再高个几厘米,完全可以去做超模啊。”
唐咪笑:
“别了,继续高,就该找不到人肯跟我搭戏了。”
现在的娱乐圈,扫一扫,能跟她搭戏的男演员,也不到五分之一。
“看来唐姐是真心爱演艺圈。”
……爱?
最近一下子多了很多人,在她耳边说这个字眼,唐咪恍惚了一下,提着裙摆出门,李蓉匆匆赶来给她披了条大羊绒披肩:“一会在花园里拍,你忍一忍。”
唐咪悄悄掀起裙摆,让她看腿上贴的许多暖暖贴:“安啦。”
谁料装逼没装成,冷空气冲鼻过来,唐咪打哆嗦的功夫,怀里被李蓉塞入一个暖杯:
“呶,你家程总派人送来的,说你没吃午饭,里边装了粤记馆的百合莲子羹,你先捂捂手,一会回温了再吃。”
唐咪顿时笑了。
在这深深浅浅的粉蔷薇里,这笑,便如冬日盈盈阳光,照亮了整座园圃。
边上早已架好器材的摄影师,忍不住拿起胸前的dv,咔擦咔擦地一气儿按快门,面色狂热。
“steven,这期的模特,你看如何?”
a家御用黄皮白心的华裔摄影师不住点头,就这一小会的功夫,他就来了无数新的灵感,挥挥手:
“通知下,准备开拍。”
没有一个摄影师,不会爱唐咪。
steven一下午,情绪亢奋得像磕了摇头丸,不论他要什么感觉,唐咪单单凭眼神,都能演绎出,再配合上妆容和服装,精灵、活泼、性感,他想起一个中文词:“无敌。”
收工时,这个d家首席摄影师亲自过来与唐咪会面,给了她一个吻手礼。
“唐小姐,您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
他邀请她共进晚餐。
“很抱歉,我未婚夫在等我。”
唐咪笑眯眯地拒绝,摄影师有风度地退开,借花献佛地给了她一支蔷薇花,“期待明天与唐小姐的见面。”
时值傍晚,莲子羹已经冷了。
程昊还没来。
阿呆朝她挥手道别,和tony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唐咪站了会,李蓉走到她身边,感慨:
“北城可真小。”
连阿呆都找到男朋友了。
“是不大。”
“说吧,一会坐我车,还是程总来接你?”
天边烧着火烧云,唐咪左右看了看,直接坐上李蓉的车,拿手机打了个电话。
程昊正端坐在程家老宅,一一品尝着明晚求婚宴要用到的甜点,孙特助拿着手机到他耳边,张嘴示意:唐小姐。
“喂,糖糖?”
被他拉来陪坐的蒋新伟生生打了个寒颤:真特么……肉麻。
“阿正,我坐蓉蓉的车回家啦。”
程昊往嘴里塞了一勺,摇摇头,张妈连忙将盘子端走。
“莲子羹吃了吗?”
“吃了。”
李蓉从后视镜看了唐咪一眼,又撒谎。
张妈又端来一小碟子,这次是中式的抹茶球,撒了点白芝麻,品相不错。
程昊挖了一小勺,点头,孙特助在旁边拿笔记下,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地记了整整几页纸。
唐咪在那头提醒他:
“晚上记得来我家吃饭。”
“……哦。”
程昊现在一听吃饭就头疼,填了一下午的肚子,他现在连嗓子眼都在抗拒进食,面上还得装的若无其事:“行。”
“那我在家等你喽?”
“恩。”
程昊挂断电话,一把拽起蒋新伟,拖死猪一样将他拖去二楼,“瞧瞧你那大肚皮,再不锻炼,别说李蓉,就是那些花钱买的小网红都该看不上了。”
“不要啊——”
蒋新伟顿时有了中年危机感。
唐咪回到自己的小跃层时,立马就舒坦了。
外套往沙发上一撇,踮着脚就往厨房钻,拈了块肉,被唐妈妈赶出来:
“去去去!瞎捣乱。”
“蓉蓉呢?”
“蓉蓉有事,她……”唐咪笑得坏,“约会呢。”
其实是约炮。
“妈,我上去换个衣服。”
蔷薇园看着漂亮,可真要在里面拍照,人受罪得很。
前几天刚下过雨,地面泥泞一片,脚下踩的是泥,深一脚浅一脚,扒出来还带泥点子,偏面上还得踹着仙气儿的笑,造型凹了一个又一个,人累,面皮笑得也累。
“成。”
唐咪上去冲澡,妆卸了,发型却没舍得洗了,舞台妆和生活妆不太一样,镜头吃妆,要比平时浓一点,想到程昊要来,她想了想,还是上了一层薄薄的粉底,在涂口红时,发现化妆台上压着的一封信。
楼下唐妈妈的声音在响:
“小猫,你信帮你放屋里了!”
唐咪指尖抚过薄薄的黄皮信封,红色横线上,唐咪两个字歪歪扭扭地“别”在上面,字体稚嫩,却能看得出,对方在一笔一划时的认真。
她拉开抽屉,用眉刀小心地裁开信封,里面有两张纸,叠成了四四方方的豆腐块。
唐咪将台灯调亮一点儿。
“唐阿姨好:
苗苗又长大了一sui哦,xian在,可已自己写xin啦,yuan长阿姨shuo,苗苗明年jiu可已shang 大ban了,苗苗还会画画啦。
deng明年苗苗写xin过来时,苗苗ken定会geng多geng多的字,跟唐阿姨说很多很多的hua。
唐阿姨,明天是苗苗的sheng日,苗苗zhun bei了一首ge,唐阿姨hui来吗?”
信后贴了一幅画,黑头发的女人牵着小女孩的手,在花园里玩。
唐咪没想到,她唯一一次出现的时刻,居然被苗苗记得那么深,现在还能画下来。
最后一段,是明显不同于孩童稚嫩笔触的句子:
“唐小姐,苗苗想邀请你参加她的生日派对。另附一张苗苗现在的照片。
此致,感谢。”
唐咪将信纸原样折好,从最里抽出了一张照片。
五六岁的小女孩,扎了俩小辫,双手背在身后,规规矩矩地站在福利院的树前,笑得像朵花。
“咦——这谁家小孩?”
唐妈妈上来叫吃饭,谁料只看到女儿对着一张照片出神,她瞥了眼,“小猫,你别说,跟你小时候长得还挺像。都是大眼睛白皮肤,就是——可惜了。”
孩子是个兔唇。
唐咪将照片塞回去:
“朋友干闺女。”
“行,收拾下,昊昊来了。”
唐妈妈拍拍她,转头出去了。
唐咪将信纸塞回信封,原样收好,拿着这黄皮信兜到床头,俯身从床底拿出一个铁皮盒,盒子打开,里面已经放了七八封同样的信。
苗苗还不会写字时,就光用拼音或是画画对她说话,幼儿的话总是傻里傻气的,不是挖蚯蚓这样的小事,就是在花园里发现了一个秘密基地……
唐咪将铁皮盒子合上。
桌边的手机响了,阿呆传过来一首歌:
“苗苗说单独唱给唐阿姨听的。”
苗苗,是她失去孩子那天,在医院门口捡到的弃婴。


第113章 死亡
唐咪其实并不太愿意想起苗苗。
每每想起她, 唐咪就忍不住想起那个意外失去的孩子, 他是男是女, 长大了,是不是也会像苗苗那么可爱?
可他……
没有机会长大。
捡到苗苗,是意外。
决定资助她,却不是。
那时她还只是个学生, 固定的房贷, 父母在替她还,资助金, 却得从她的零花钱里支。为此,她常常会捉襟见肘,可即使如此,每月固定打入福利院账户的钱,也没缺过一笔。
唐咪在补偿这个女婴的过程中, 竟然可耻地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宁。
这消弭了她持续的焦躁,也解救了她那被铁镊子绞得声声泣鸣的项链。
研究生毕业那年, 她去看过一次苗苗。
苗苗长大了一点, 院长妈妈给她梳了童花头,皮肤白白的, 天生爱笑, 她被教育的很好,懂礼貌,见到她,还会乖乖地叫“唐阿姨”。
唐咪想, 等她多挣一点儿了,就带苗苗去做手术,有个大明星女儿的兔唇也治好了,苗苗肯定也能治得好。
就当……
是补偿。
唐咪知道,自己挺卑鄙。
……比起那些有大爱的人,她资助苗苗,最终还是为了自己。
“糖糖?”
门外,程昊的声音传来,他推开门,唐咪起身,将铁盒子往里踢了踢,表情恢复了原状,“你怎么上来了?”
“某人迟迟不下楼,我只能亲自来请。”
程昊躬身,做了标准的绅士礼。
唐咪搭着他手,“骄傲”地下了楼。
晚上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的,唯独一向不吝啬在她父母表现好胃口的程先生今天只吃了半碗饭,不过谁都有胃口不好的时候,唐咪只问了两句,得到之前应酬吃了点,就没再继续。
程昊吃完,在客厅陪着唐妈妈看了会综艺,陪唐爸爸下了盘棋,最后巴巴地走了。
唐咪早就与他说好了,难得回来,得陪陪老头老太,程昊也没来个半夜骚扰,这一夜,就安安分分地过去了。
第二天,照常是拍广告。
程昊不知道在忙什么,一大早就走了,派了一个面生的助理来送她,到蔷薇园了好一会,才见李蓉哈欠连天地过来。
唐咪哼了一声:
“看来小新的本事不错。”
李蓉没搭理她,她昨儿个可是在蒋新伟的大嘴巴里得了一个天大的消息,原想跟姐们事先通个气,免得她先拿戒指求了婚,可眼下见她这嘴欠模样,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
“是,还不错。”
摄影师依然跟昨天一样,对着唐咪,灵感一个个地来,唐咪站着拍、坐着拍、躺着拍,跟着一圃蔷薇简直处出了深情厚谊。tony额外照顾她,拿了化妆箱,在旁边看她拍。
为了营造飘飘欲仙的仙气儿,大冷的天,还拿着排风扇,对着白纱飘飘的唐咪使劲儿吹。
唐咪咬着牙挺,心想,这下是快被吹上天了。
吹了一上午,鼻子也塞了。
正捧着姜茶当水一罐一罐地喝时,手机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接起,是程昊低沉的音儿:
“糖糖,我临时有个会,晚上先让孙特助来接你,好不好?”
“好。”
一个男人,带着情谊问这些,总是要说好的。
唐咪想到手包里的戒指,也该送出去了,最近网络还围绕着他们这三角恋在那炒,火候差不多了。
一旦公布订婚的消息,对她好,对程昊好,对泊溪……也好。
起码他这可怜痴情人的人设,是屹立不倒了。
下午拍得更顺利,不到三点,就结束了。
工作人员全部收工,摄影师给了唐咪一张名片:
“以后常联系。”
李蓉明白这一张名片的分量,小猫现在只是d家一个季度的华国代言人,如果有这首席摄影师的支持,加上这个季度的数据持稳,再谈续约,把握就大了。
“一定一定。”
她和摄影师寒暄,唐咪就站在一旁当花瓶,只负责在关键时候微笑。
“……我看,那steven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李蓉将车发动,“你确定一个人在这儿等?”
“我还有保镖。”
唐咪指了指身后的三位便衣。
“ok。”
李蓉想到程昊的私下拜托,她还要去现场,作为女方嘉宾帮忙维持秩序,一踩油门,摆了摆手,潇洒地走了。
唐咪先去卫生间,将妆卸了。
舞台妆过浓,她对着镜子,重新给自己细细地上了个妆,tony没走,见她这样:“需要我帮忙吗,美丽的小姐?”
唐咪退开一点,将化妆交给专业人士,还嘱咐:
“要温婉知性,就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很信任的那种……”
tony看着她脉脉含情的桃花眼,就连跟他这个基佬说话,都像是在勾引人,他沉重地点头:
“好。”
妆才化到一半,唐咪放梳妆台前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两人都没动。
tony是眼线画到一半,唐咪是怕被画歪,原以为响过一轮,对方该歇了,谁料铃声在停顿了一刹那后,更加变本加厉地响了起来。
唐咪事后再回想起这个电话,只觉得冥冥之中……确实是有股力量在操纵自己的。
那铃音划破空气,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听得唐咪一阵心烦意乱,她举手阻止了tony眼线化到一半的动作,顺手接了起来。
“喂,阿呆,什么事?”
她声音里,是带了点微微不耐的。
阿呆在电话那头大喘气,背景音是一串此起彼伏的哭声,孩童特有的尖锐,像夏日午后的蝉鸣,搅得人一阵心浮气躁。阿呆声音里带了哭腔:
“唐咪,你快来!”
“苗苗,苗苗出事了!”
唐咪一愣:“出事?什么事?”
她鹦鹉学舌似的。
“她从福利院三楼的栏杆摔、摔下来,后脑着地。”
唐咪魂飞魄散,手机没拿稳,落在地上,啪嗒摔碎了屏。
只留阿呆在那哭:
“你快来!”
“人呢?”
她稳了稳心神,三楼,没事的,福利院那边她记得,为了省钱,整个院子种满了菜,摔到菜园子里,死不了。
“救护车叫了吗?”
“救护车在路上,但、但是苗苗已经……”
阿呆哽咽着,“已经——”
“已经怎么了?!”
唐咪拔高声音。
“没气了。”
阿呆的声音,夹杂在一片凄风苦雨的哭声里,并不高,却像一记重锤,锤到了唐咪的鼓膜里。
她没养过苗苗一天,却实实在在地为她打算过,她还想过,等有钱了,带她去做手术,兔唇这种病,肯花钱,一定会好的。
她还那么小,上次见她,还是棉花般一团,藕节小腿,一开始喊她“唐妈妈”,后来,被她纠正成“唐阿姨”,会拿笔了,就坚持给她写信,从没有因为得不到回信而放弃,她还邀请她一起去过生日……
昨天,她还收到了信。
信里的苗苗,咧着不那么好看的嘴,朝她小心翼翼地笑。
唐咪捡起了手机,那边救护车的声音到了,一阵兵荒马乱里,唯有医生格外冷酷的决断:
“……病人已经死亡,时x年x月x日15点40。”
阿呆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来吧,我们这讲究火葬,横死的孩子……不过夜。好歹孩子念着你,你来送她最后一程。”
唐咪嘭地站起:
“你不是去给她过生日?她为什么会从三楼掉下来?”
“孩子们说,苗苗是要去看看唐阿姨来不来。”
阿呆告诉她,“栏杆年久失修,不知什么时候,断了一块。”
“不!不对!”
院长妈妈在那道,“前天我还叫木瓦匠来加固了一遍!不可能断!我检查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