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长念抿唇,“倘若不立正史,当如何?”
北堂华深深地看她一眼,道:“那即便成为明君,史书上也总有阴暗的一页。”
“史书,都是身后之事了。”放下筷子,长念道,“若为了做好身后事,护不住眼前人,那不如不要什么名声。太子有意责我父皇,我必拦他。一旦起冲突,便是只进不退,我是断不会拿身边人的命去换一页光明史载的。”
北堂华一愣,神色复杂地看向她,许久才叹了口气:“殿下这倔强的性子,倒是像极了秦妃娘娘。”
从前从北堂华嘴里听见秦妃,长念只觉感慨,如今知道长辈们的往事,再听就有些不悦了。她起身行礼,道:“时候不早,我与皇妃就不打扰了。”
沐疏芳正在优雅地进食,一块鱼肉吃到一半,不得不生咽下去,跟着她告辞。
场面略微有些尴尬,北堂华深感意外,北堂缪却是没说什么,安抚了父亲,送了她们一程。
一路无言,直到回到宫里,长念才低声开口:“我是不是有些失礼?”
沐疏芳点头。
“可是,一开始若不是北堂将军,也许我也不会变成秦妃的孩子。”长念抿唇,有点委屈,“他不让秦妃换孩子,我生母再不喜欢,也应该会养着我呀,毕竟…我挺可爱的。”
嘴上说着俏皮话,眼睛却是红了,长念拉着沐疏芳的手,低声问她:“男女真的那么重要吗?”
沐疏芳摇头,不重要,只是看谁倒霉一点,遇见那种不明事理的父母。
心里稍宽,长念低声道:“明日我要去一趟工部,你好生在宫里等我。”
沐疏芳还是不说话,只点头。
长念觉得不对,眨眨眼问她:“我真的那么失礼,叫你气得都不愿同我说话了?”
“不是…”沐疏芳沙哑着嗓子勉强开口,“是我…被鱼刺卡着了。”
长念:“…”
七殿下回宫的第一个晚上,没什么大肆庆祝,也没什么后怕伤心的气氛,几乎半个晚上,殿下都在帮她的皇妃取鱼刺。
沐疏芳是个宝贝,长念坐在灯边默默地想,且不说她言辞有多厉害,人有多大胆,单凭她喉咙里能塞下小拇指那么长的鱼刺,还能塞一路不吭声,就已经是绝无仅有了。
“以后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长念握拳。
沐疏芳喝着茶润喉,闻言撇嘴:“我看天下男儿皆傻子,料天下男儿看我应如是。大家彼此都看不顺眼,还嫁什么人呢,不嫁了,跟着殿下混吃混喝就不错。”
长念很意外:“你这么多年,见过的俊杰也不少,就没有一个动心的么?”
眼里有一瞬间的失神,沐疏芳抿唇,垂眸笑道:“没有。”
也挺好,长念想,天下女儿大多为男子附属,疏芳通透,另辟蹊径也未尝不可。
第二日,长念说是去工部,实则在工部召见了兵部、吏部等多位要臣,众人已经许久没见着七殿下的面,正是惶惶不安,赵长念适时出现,恰好给他们吃了定心丸。
“有消息称,近日东门敌情严重。”冯静贤与她独留茶座,沉声道,“太子似是想从东门攻城,东门附近的百姓已经奔逃,守城将领也有两个受蛊惑投敌的。这两日小雨,但钦天监说明日就是大晴,晴日攻城便利,殿下还是该早做防备。”
长念打开地图看着,沉吟。
“可要请武将过来看看?”冯静贤问。
殿下毕竟没什么出身,鲜少涉猎兵法,盯着地图看能看出什么花来呢?冯静贤觉得这事儿还是得靠武将。
然而,殿下竟道:“不必,待会儿你随我去一趟兵营便是。”
冯静贤不太放心,顺她意思与她去兵营,还是让几个武将多参谋参谋。
参谋完出来,武将跟他咬耳根,说这行不行啊?殿下听他们说了半晌,只点头,让他们明日一早兵分两路在东门附近等着,别的什么也没说。
冯静贤很是担忧地跟着长念去兵营里挑住处,小声提醒:“殿下,上位者,还是当知人善用。兵营里那几位武将都是熟读兵法之人,当世著名兵法书《战策》还是那几位编纂的,听听他们的话总是没错。”
长念笑道:“我听了。”
听了还是自己动手安排?冯静贤皱眉,明日太子无动作还好,真有什么动作,应付不住可不就惨了?
他是向来相信殿下的,但这行兵打仗之事,他一个文臣又不懂,心里越发没底,一宿都没睡着。
天刚蒙蒙亮,外头就有动静了。


第158章 攻城
国公府在子夜时分被大量守卫里外护了三层,可一个时辰之后,巡卫营士兵前来,长剑相对,又将那外头围了三圈。
府里的人有些焦灼,良策低声道:“主子,咱们困在此处,并无退路,若外头加以援兵,怕是守不住。”
叶将白满目戾气,兀自坐在椅子里,沉声道:“他们不会加援兵。”
“为何?”良策不解。
许智见主子心情实在不佳,便将良策拉至一旁,轻声道:“那位回宫了,她向来是忌惮咱们主子的。眼下太子要攻城,她疲于应付,必不会同时对咱们主子下手。只是担心主子在背后使绊子,故而派人来围了国公府。”
原来如此,良策恍然,可又皱眉:“咱们主子那么担心殿下,她怎么还忍心如此对主子?”
许智轻笑,捻着胡须摇头:“殿下没做错,倘若今日她不派人围住咱们,必定是腹背受敌。在情爱和大事之间,这两位主子都掂量得很清楚。”
良策怔愣。
叶将白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外头有一树没了花骨朵的桃花,风一吹,萧瑟得很。他心里恼意盈斥,决意是再也不给她留半点情面了,下回兵戎相见,一丝生机都不会给她留!
然而,恼过之后,他又忍不住想,她肚子里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那样的情况下都能逃跑,她也真是忍得疼!身上本就七摔八跌诸多伤口,又受伤,还要小产,就算她打赢太子又如何?身子弱得怕是…
烦躁地起身,叶将白在屋子里踱步,沉声道:“派人去打听打听消息。”
“已经在打听了,主子。”许智上前道,“子夜七殿下就已经从兵营动身,眼下算算时候,应是在东门了。”
轻嗤一声,叶将白低喃:“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
许智拱手不语。
赵抚宁凭借自己的太子身份,这段日子收了不少兵将,眼下觉得时机合适了,便带兵以“归朝”之名,要东门将领放行。
东门自然是不会开的,赵抚宁麾下大将庞安便立马于城前开骂,直骂东门守将乃卖国贼,收受好处,挡太子于京都之外。他嗓门大,骂得双方阵营都听得清楚,十分动摇人心。
赵长念今儿穿了一身红袍,外裹银白铠甲,在他的骂声之中,亲自上前,将厚重的东城门给打开了。
外头士兵一时沸腾,扬起手里的兵器就想往里冲。前头的庞安一看开门的人,脸色大变,立刻喝一声:“妄自上前者斩!”
三军立顿,庞安皱眉看着不急不缓出来的七殿下,心里忐忑不定,侧头问旁边副将:“这是什么阵仗?”
副将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十有八九有埋伏。”
废话,七殿下敢在这三军之前独身出来,身后必定有倚仗,不然哪个皇子敢冒这样的险?庞安勒马看着她,又往她身后看了看。
东门只开了一人能通过的缝隙,里头是什么情况压根看不清,城楼上烧起干草,烟雾缭绕,情况更是不明。前头的七殿下在离他十丈远的地方停下,眉目含笑,清秀可人。
“按照规矩,若无圣旨,外兵不得入京都。皇兄想归朝,本王亲自来迎,还请皇兄露面才是。”她大声说着,一字一句都甚是温柔,毫无攻击之意。
躁动的双方都平静下来,庞安抿唇,不悦地道:“太子何等尊贵的身份,哪能在这三军之前?”
闻言,长念脸色顿沉:“同是爹生娘养的,太子与普通百姓有什么区别?他的命是命,在场各位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我与他同父所出,尚敢站在这军前,他却畏畏缩缩,躲在人身后,何以服众?”
守城将士闻言,气势瞬间暴涨,立盾大喝起哄,声音震天,逼得庞安等人勒马后退半步,脸上发青。
两军对峙,最重要的就是士气,他先前说的话就是妄图瓦解守城一方的士气,谁曾想不成功,反而被七殿下给动摇了他们这边的军心。
太子不在场是事实,任凭他怎么掰扯,也洗不清这一点。
庞安一时无话,对面赵长念却是步步紧逼:“父皇在世之时,皇兄就曾抗旨北逃,如今回京,不打算领罪,却想着带兵入城,是打算扰了这京都百姓的安宁、一路杀人、直抵皇宫吗?”
“如此情况,哪怕他是本王亲生的兄长,本王都断不会坐视不管!”长念振臂大喝,“将士们,本王与各位同在,护我京都百姓,守我龙城百姓,驱逐叛贼!”
“驱逐叛贼!驱逐叛贼!”城楼上下将士齐呼,声势浩大,响彻天地。
庞安满头是汗,后撤些召集了几位将领开始商议。
眼下这情况,强行攻城胜负难分,但他们不能退兵,要一直耗在这里。没个进展,恐也会被太子问罪,该如何抉择?
几个将领争议一番,最后还是一咬牙:“攻城吧!”
号角声起,庞安领军直冲东门,长念早在他们商议之时就施施然退回城内,上了城楼。
“人来了。”她道,“传令下去,准备动手。”
“是!”
东城门离皇宫最近,地形也是最为复杂,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城门两侧的城墙还是倒三角斜面,难以搭梯攀爬,但庞安一行兵力雄厚,仗着人多,硬是强撞城门。
巨大的撞门木抵达东门之时,两支护城军从左右两边突然冲出,横切入敌营,将庞安大军前后切成两段,同时东门突然大开,无数将领骑马冲出,正面迎上敌军。
冯静贤颇为意外地看着下头的形势,护城军的红色很快占了上风,前半部分的敌军渐渐被吞噬,后半部分人脱离了指挥,散乱不已。
“这是…殿下安排的?”他喃喃问。
长念沉默,旁边巡卫营的老将帮着回答:“是啊,历来守城都是不开城门硬守,殿下一开始说要突袭,我等还甚为担心,没想到形势当真不错。”
说着,又指着下头那一大片红色道:“咱们今日士气了得,势如破竹啊!”


第159章 大局为重
城楼上几位将士都露出欣喜的表情,冯静贤不由觉得汗颜,殿下分明是在跟他谦虚,他却当真觉得殿下不堪用,白担心了一晚上。
侧头看看,殿下正单手扶着墙垛,往城墙下头瞧着。眸子里被映上火光,眉头微拧。
比起其他人,她看起来实在很不高兴。
冯静贤觉得她对自个儿的要求实在太高了,于是上前拱手劝道:“殿下,眼下战况虽然激烈,但我方稳居上风,这一仗势必是能赢的。”
“我知道。”长念低声道,“他们后备军远在三十里外,支援不及我们迅速,地势不及我们有利,士气不及我们高涨,至多不过黄昏时分,便会退兵。”
“那…”冯静贤不解,“您为何不悦?”
长念抿唇,伸手指了指离城门最近的那几个缠斗的人。
三个敌兵,两个己方士兵,五人交战,四人身上都是血肉模糊,却犹自在打杀。刀斧落下,站在人群里的高个子敌兵被削去了拇指,抬脚一踹,他对面的士兵踉跄趴下,吐出一口血沫,身边的敌兵与他分外有默契,抬刀就将士兵的头给剁了下来。
鲜血喷洒,士兵的头颅滚了老远,看得人浑身发紧。
“殿下。”冯静贤收回目光,无奈地道,“您不必太拘于小处,战场上总有牺牲,您该看见的是大局的优势。”
死两个人就这样难过,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
“冯大人觉得,下头这些人的牺牲,只是小处吗?”长念拧眉,神色里有痛有惜,“上位者,若不把人命当命,这战场上赢了,天下也终究是会输!”
冯静贤一愣。
长念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一场仗原可以不打,皇兄却执意要攻,无论是守城还是攻城的人,都是我大周的子民,用子民的命分出我与他的胜负,我问心有愧!”
伸手指着那滚落在地的头颅,她喃喃道:“那是谁家的儿子?又是谁家的丈夫?白做这战场不归人,我以何报之?若是为我大周守江山封土还罢,偏生为的是我与皇兄的厮杀…”
心头大震,冯静贤愕然看着面前这位瘦小的皇子,怔愣半晌,竟有些泪意:“殿下!”
“你别觉得我是好人。”长念自嘲,“我跟皇兄没两样,我也是不肯让步,才招致这一场杀戮。若我肯让皇兄进这京都,今日的血也不会流这么多。”
冯静贤摇头,哽咽了好一会儿才道:“不一样,殿下与太子是万万不一样的,太子是强求不属于他的东西,而殿下不过是固守先皇遗志。这天下若落在太子手里,将来的血只会流得更多。”
说着,又笑:“殿下今日所言,让臣看见了大周文宗皇帝的风骨。”
长念一愣。
文宗皇帝在位之时,是大周最为强盛的时候,可惜他在位不过五年便病逝。后来的皇帝,再没有能与他相提并论的。
眼下冯静贤这话,长念下意识地就归为了奉承,毕竟她连文宗皇帝的面儿都没见过,谈什么风骨呢?
城外的厮杀还在继续,北堂缪打头阵杀敌,一枪挑数人,威猛万分。长念紧张地盯着,生怕他出什么意外,战况正激烈之时,城楼下黄宁忠抱着头盔上来,半跪拱手:“殿下!皇陵急讯!”
长念猛地回头。
皇陵守军一向是不会离开皇陵的,终身老死在皇陵里也是常事,然而现在,一个皇陵守军浑身是血地被抬到城内门下。
长念看着,心里沉得厉害,提着袍子踉踉跄跄地跑下去,伸手探了探那人的呼吸。
守军睁着眼,嘴唇蠕动,声音却是极其微弱,长念听了许久,才勉强听见他说:“皇陵…被破。先皇棺椁…被盗。”
眼前一黑,长念差点没站稳。旁边的冯静贤慌忙扶住她,端了茶来让她喝上半口。
“皇陵所在,一向是机密。”缓过气来的长念捏着拳头红了眼,“怎么会被破!”
冯静贤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当下局势实在太乱,先皇出殡当日殿下都遇刺,皇陵被人跟踪发现,也委实不是什么稀奇事。
“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外头的敌军退兵。”言官同她道,“皇陵离此处太远,增援已是来不及,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
他一开口,旁边几个老臣跟着行礼:“望殿下以大局为重!”
大局,指的是这城里城外,而不是她最担心的父皇。长念深吸一口气,咬牙,重新站上了城门。
城内援兵已至,城门大开,汹涌的兵力渐渐将敌军逼退。
黄昏时分,庞安鸣金撤兵,后退八十里。
长念回去营里,沐疏芳已经备好了晚膳,双目担忧地看着她,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笑道:“恭喜殿下,大胜而归。”
长念乖巧地坐在她安好的凳子上,捧起碗开始吃饭,可吃着吃着,眼泪就落下来了。
沐疏芳连忙坐去她身侧,拿绢帕给她擦了,低声道:“您如今可是这京都的脊梁,哪里能哭?叫人看见了可得笑话了。”
放了碗筷,长念扭头看她,眼泪还是吧嗒吧嗒地掉:“我要没生在帝王家该多好?”
没生在帝王家,就生个普通的农家,也许要为耕种发愁,但父母健在便是极好的,她可以穿普通的罗裙,梳女子的发髻,然后依偎在娘亲父亲怀里撒娇。
长这么大了,她一次都没有跟长辈撒过娇,以前曾看过太子跟父皇闹小性子,那滋味儿,就像她饿极了,而太子手里有一块巨甜无比的糖,她眼馋,却抢不得。
现在好了,太子不仅不吃那块糖,还要给摔在地上,踩个粉碎。她看着实在又气又心疼,哪里能不哭呢?
“乖哦,乖~”沐疏芳抱着她,轻声哄着,“人各有命,殿下羡慕别人,别人也会羡慕殿下,咱们尽力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长念委屈地扁嘴,眼巴巴地问她:“那我父皇,怎么办?”
沐疏芳一顿,垂眸道:“先帝毕竟也是太子的生父,就算盗走棺椁,应该也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


第160章 气不气?
然而,事实证明,太子不仅做了过分的事,而且过分得出奇。
庞安大败的第三天,太子赵抚宁代先帝下《罪己诏》,揭露颇多皇室丑闻,编纂讲述,半真半假,但言辞十分辛辣,导致民愤骤起。赵抚宁“顺民意”就将先帝的谥号废黜,并焚毁先帝在位时下的圣旨八十二道。
此举实在是罔顾人伦,但因赵抚宁随手废除的还有几道诛杀忠良的圣旨,民间一时分为两极,褒贬相对,争论不已。太子府养的文士倾巢而出,以笔牵动舆论,颠倒黑白,搅乱京都一池水。
到后来,竟当真有不少朝臣都觉得,太子此举是大义灭亲,实乃正道。
长念听着外头的风雨,眼里汹涌着暗潮。
生前不让安生也就罢了,动人棺椁乃是大忌。赵抚宁为了皇位已经敢做到这个份上,那她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得逞!
城门又燃起了战火,与上回不同的是,这次太子不止攻东城门,四方城门皆有兵力分布,只是摸不清哪边多,哪边少。城中百姓四处奔逃,奈何城门戒严,出不去,长念坐在车里经过街上,都能听见绝望的嚎哭和充满惊恐的尖叫声。
冯静贤坐在她身边,很担心她又开始忧国忧民,然而出乎意料的,这次赵长念脸上一点悲悯的神色都没有,有的只是坚定,无比的坚定,仿佛她是这京都的城墙,死活要抵住外头的刀剑似的。
战火重燃,七殿下也没让他失望,调度粮草、升迁武将、商议布局,她样样都亲自上场,并且当真做得不错。小小的身影奔波在烽火连天的城墙边,大大地稳定了军心,也提升了士气。
只是,每日黄昏城里的人出去打扫战场,收捡尸体的时候,殿下都会站在城楼上发呆,一双眼看着天边的晚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城门半开,出去收捡尸体的一行人越走越远,长念看着看着,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边也是战场吗?”她指了指远处的小山坡。
北堂缪看了一眼,低声回答:“这一片都是战场,但那边多是敌军,少有我们的人。”
眉头一皱,长念下令:“去把那一行人追回来!”
“是!”
黄宁忠不知道殿下追那些士兵干什么,但既然领命,他还是带人骑马,甩着麻绳飞快地朝人追过去。
然而,那群人下了山坡就没了影子。长念看着黄宁忠等人带着一股子烟尘飞奔而去,跟着没在山坡后头,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深。
她下了城楼,对北堂缪道:“咱们去一趟国公府。”
这些日子战事吃紧,国公府的守卫有所松懈,但一直没听见什么消息回禀。长念以为叶将白很老实地在呆着,但…叶将白就不是个老实的人。
轻而易举地冲破国公府的守卫,长念踏上这熟悉的院落,嘴唇紧抿,眼神四扫。
“殿下。”国公府的管家似是在等她一般,见她来,笑着上前行礼,末了递上一封信,“主子吩咐,您若是来了,就让您看看这个。”
站在庭院里,长念身子僵硬,顿了许久才伸手去接,没急着打开,却是不甘心地再扫了一眼四周。
他逃了,只有逃了,才会给她留书信。
信上会写什么,长念大致能猜到,无非是跟她谈条件,亦或是再告诉她些坏消息以攻心。
然而,慢慢打开信纸,墨迹舒开,上头只有三个字——
气不气?
赵长念:“…”
这字写得苍劲有力,又带了点痞气,她仿佛可以看见叶将白就站在她面前,揣着手斜眼看她,狐眸里充满不屑和嘲讽。
“畜生。”她磨牙。
狠狠将信纸揉成一团,再掷在地上狠踩几脚,长念目光阴沉地看着管家:“哪些人走了?你直说,也免得我查抄一遍这国公府。”
管家半分不抵抗,拱手道:“国公带了良策、许智、雪松等随从。”
顿了顿,补上一句:“还有姚家小姐。”
长念眯眼。
好一对亡命鸳鸯啊,连逃跑都要一起逃,叶将白那样嫌麻烦的人,也不怕带着姚家小姐坏事?那想必是真的打算娶她了。
跟她有什么关系呢?长念冷笑,挥开脑子里的想法,斜睨着管家道:“你这么配合,想必国公早有吩咐,让你不要反抗,是么?”
管家笑眯眯地点头。
“那好。”长念拍了拍手,“战事正酣,粮饷吃紧,本王在此先谢过国公慷慨相助了。”
笑容一僵,管家的脸抽了抽。
国公府是京都里最豪华的府邸,金雕玉砌,财气通天,随便挖一块石头下来都能卖钱,更别说整个府邸现在都由她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