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休养的日子里,她常常会望着窗外。玄龙营中不断有骑兵出城,不知去向。离开赤城的玄龙骑被派去了哪里?年华身在赤城,如被软禁,无法和田济取得联系,不由得忧心忡忡。隔三差五,也有玄龙骑入营,年华猜测是从皓国王城来的援兵。端木寻不断地集结玄龙骑,谋逆的意图昭然若揭,不言而喻。年华心中更加阴霾重重。
不一会儿,天空下起了大雨。
年华仍然站在窗边沉思,斜风吹雨,淋湿了衣裳,也未曾察觉。
“年大将军,请不要站在窗边,伤口被冷雨淋湿,会更难愈合。”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年华回过神来,侧头望去,“笛,你怎么来了?”
“小人听女侍说,您今日愁眉不展,似乎有很重的心事。所以,前来为您弹一曲解忧。”笛垂首道。
年华离开窗边,皱眉,“你退下吧。今日,我没有心情听琴。”
年华心中烦闷,此时此刻,她只希望能够安静地想出一个办法,能让她平安地离开赤城。
笛没有退下,他垂首道:“您听了小人的琴曲后,也许就不会这么烦忧了。”
年华奇怪,“哦?什么琴曲?”
“《夜遁》。”笛笑道。
年华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四处观望,侍女都出去了,宽敞的内殿中并没有人。
“这首琴曲…”
笛接过话道,“这首琴曲须得在空寂处弹奏,才能听出余韵。”
年华道:“雨中听琴,也是雅事。那就去镜湖中的凉亭中弹一曲吧!”
“如此,再好不过。”笛垂首道。
年华撑着竹骨伞走出华月殿,没有要侍女跟从。笛背负着古琴,撑着伞走在她后面。两人沿着架设在镜湖上的浮廊,来到湖心的八角凉亭中。周围四面环水,空寂无人。密雨打在湖中的荷叶上,如碎珠玉。
“此地无六耳,你究竟是什么人?”刚在凉亭中站定,年华便开口问道。
笛从容不迫地收伞,将古琴放在石桌上,“助大将军离开赤城的人。”
“保护大将军,是帝君交给我的使命。现在的情势,大将军不离开赤城,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将助大将军离开赤城。”
年华一惊:“你是…?”
笛坐在古琴前,拨弦调音,“十年前。玉京。天机阁。暗部。大将军您不会忘记那十二名被派往各国的少年吧?”
年华心中一动,想起了往事。
十年前,观星楼之变后,将军党势力瓦解,崇华帝初步掌握权力。六国蠢蠢欲动,边荒各国虎视眈眈。就在这一年,崇华帝派遣十二名少年潜入六国和边荒大国,接近各王。十二名少年在天机阁中经过了三年训练,或通文,或精武,或善艺,更重要的是,他们对崇华帝忠心耿耿,绝无贰心。他们的存在不被世人知晓,他们唯一的使命是潜伏于诸侯王身边,听候帝君的差遣。也许,他们会平静地渡过一生,永远不会有机会履行使命。但也许,如笛这般,在十年后的某一天,突然接到了帝王的命令。
十年前,崇华帝在天机阁授予十二名少年荣耀和使命时,百里策和年华是在场的人。年华还记得授命时的情景,天机阁中光线昏暗,老旧的木制门窗发出如战场上鲜血干涸后的腥糜味道。十二名少年跪在崇华帝脚下,接受九州之主赐予的荣耀与使命。仪式中,百里策赠予少年们箴言,年华赐予少年们宝剑。少年们中间年纪最大的,也才十五岁。从他们踏出天机阁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将成为永远不见光的棋子,分布于六国、边国之中。十二名少年离开玉京后,崇华帝杀死了所有知道他们存在的人,除了百里策和年华。
年华望着笛,“你是十二名少年中的一人?”
笛垂首道:“正是。您赐予我的宝剑,我还留在身边。这十年里,我没有一刻忘记自己的使命,没有一刻忘记帝君赐予的荣耀。我永远是帝君的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旦快乐,2011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咳咳,挂了一会儿东南枝,某绾还是决定爬下来继续写。。。默默遁走。。。
200 夜遁
年华已经记不起当年的那些少年们了。宁湛并没有让她深入了解天机阁的秘密、少年们的底细和去向。但是,笛能够说出“天机阁”“赠剑”这些隐秘,应该可以信任。
“你有办法让我离开赤城?”年华问道。
“囚星殿的鳄神像下,有一条直通赤城外的密道,是建造离宫时,为了应付突发的状况,供皓王逃生留下的。”笛淡淡道。
年华眼前一亮,但是还是有些怀疑:“这应该是只有皓王才知道的秘密。”
笛笑了笑,“作为王的近侍,即使无心,也还是会知道一些王才知道的秘密。不过,这条密道,龙大将军也知道。”
沉吟了一会儿,年华问道:“你知道密道的出入口吗?”
“知道。皓王、龙大将军不在离宫时,我曾尝试从密道出入过。”笛道。
“事不宜迟。今夜,你就带我离开赤城。”
“可是,您的伤还未痊愈,不如忍耐几日,等您养好伤之后…”笛担忧。年华刚能下床走动,哪里经得起从赤城到戚城的颠簸?
“没有时间了。这点小伤不碍事,今晚我们就走。”年华道。
笛沉默了一会儿,只能道:“是。”
大雨傍晚才停,夜晚十分凉爽。端木寻又来探望年华的伤势,直到星河横天,还没有离去的意思。年华心中焦急,只希望她早点儿离开。可是,焦急的情绪又不能显露在脸上。
笛坐在水墨屏风后抚琴,琴声波澜不惊。
龙断雪安静地侍立在一边,眼神冷厉如刀。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静静地和年华一起坐着,端木寻就觉得很开心,很快乐。更重要的是,今晚年华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对待她的态度也消去了很多敌意。
端木寻温柔地望着年华,对她来说,她是如此特别的一个人。她对她的感情和依恋不是出于情爱,她从来不懂爱,作为一个君王,她也不能有爱。也许,这种感情只是一场宿命纠缠的执念,痴执成魇,永世难脱。
端木寻望着年华,笑道:“我总是觉得我是为了寻找你,才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年华也笑了,“在天极门的时候,你也说过这句话。”
“那时候,你的眼里只有宁师弟。如果,你一开始就选择了我,我们现在一定不是这种敌对的立场。不过,一切还可以弥补,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做我的朋友,而非敌人。爱我,而非恨我。”端木寻道。
年华垂下了头,“‘忠’为武将之魂。武将不可以背叛自己最初选择的君王。”
端木寻道:“选择更优秀,更英明的君王,这和武将的忠魂并不违背。”
年华苦笑。
端木寻道:“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不会逼迫你。”
年华苦笑更甚。她已经将她逼上了绝路,却还说不会逼迫她。
子时过半,端木寻终于决定离开了。年华暗暗松了一口气,她送端木寻出华月殿。在经过宫灯飘摇的走廊时,端木寻牵住了年华的手,“这里很黑,牵着你的手能让我安心一些。”
“嗯。”年华任端木寻牵着她的手。
夏夜风轻,隐隐有花香浮动。萤火虫不时飞过走廊,美如梦幻。
“年华,今天的你对我来说,就像仲夏夜的一场梦,如此地不真实。”分别时,端木寻说道。今晚的年华第一次没有忤逆她,温和得犹如幻觉。仿佛,她们是朋友,而非敌人。
年华望着端木寻,不敢多言。今夜,她只是在考虑夜逃的事,不想节外生枝,才收敛了敌意,对端木寻唯唯诺诺。
“总之,我今晚很开心,比我登上皓王之位的那一天还要开心。”端木寻笑了。
年华也笑了笑,见庭院中开满了红色的菩提花,走过去摘了一枝,递给端木寻,“菩提花别名帝王花,象征帝王的威仪和福泽。愿皓王陛下天德永享,福泽绵长。”
端木寻接过菩提花,非常开心,“这一场梦,永远不醒就好了。”
年华笑了笑,目送端木寻离开。
没有不醒的梦。美梦醒后,等待着的将会是更残酷,更冰冷的现实。
年华匆匆往回走。
明天之后,她和端木寻将彻底成为敌人,不是她死,就是她亡。
夜深人静,夏虫微鸣。
年华、笛悄悄地从窗户离开宫室,潜出华月殿。他们避开巡夜的侍卫,来到了囚星殿。囚星殿外站着两名侍卫,年华刚按住圣鼍剑,笛袖中飞出两支袖箭,正中两人眉心。两人连声音也未来得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我以为,你只是一位琴师。”笛的身手让年华颇感意外。
笛笑道:“我也是一个战士。”
囚星殿位置偏僻,再加上里面饲养着食人的鳄鱼,白天很少有人会来,晚上几乎没有人来。囚星殿的防卫很松,夜晚侍卫不会交班。
年华和笛没有理会侍卫的尸体,走进了囚星殿。由于年华和龙断雪的那一场较量,囚星殿里的鳄鱼少了许多。
年华、笛走上浮桥,来到鳄神像前。借着长明灯的光芒,笛摸到了神台下的机关。巨大的鳄神像缓缓移开,露出了一方黑幽幽的洞口。笛拿出准备好的蜡烛,用火折子点燃。笛持着烛火走进密道,年华跟随在后。
神像缓缓回到了原位。
密道中又湿又滑,烛火光线幽微,年华几次险些滑倒。她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恐怕又裂开了。年华忍耐着不去管它,继续向前走。
“脚程快一些,一个时辰就能走出密道。从赤城到戚城,要穿过炎塚原的古战场和沼泽地,运气好,路上能够找到马匹的话,明天正午就可以抵达戚城了。”笛道。
“如果找不到马匹,又遇上追兵就糟了。”年华道。
笛笑道:“不出意外,皓王发现您不在赤城,应该是明天早上的事情。那时候,您已经在炎塚原了。”
“希望不出意外。”年华沉色道。她匆匆而行,肩上、背上、腿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沾了密道中的露水,还是伤口裂开浸出的鲜血。她没有心思去理会,只要还能走下去,她就不能停下脚步。
月斜西天,繁星点点。
耀日殿。
端木寻蓦地睁开了双眼。她很少突然从梦中惊醒,今夜却不知怎的,无缘无故地醒了过来。
内殿中静寂无人,鲛绡纱帐随风飞舞。端木寻有些口渴,起身去倒水喝。倒水的时候,她的衣袖带翻了桌上的白玉花瓶。
“哗啦!”玉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玉瓶中,插着年华送给端木寻的菩提花。
听见响动,龙断雪从外殿匆匆进来,“女王陛下?”
“没事。只是花瓶碎了。”端木寻弯腰拾起菩提花,道。
龙断雪松了一口气。
“去华月殿,我想见年华。”端木寻道。无端地,她想见年华,她总觉得之前的年华太过不真实,仿佛会从她的身边消失不见。只有看见了她,她才会安心下来。
端木寻来到华月殿,侍女匆匆出来迎驾。年华住的宫室门扇紧闭,从里面上了锁。一名侍女轻轻地敲门,“年大将军,皓王陛下来探望您了。”
里面没有人回应。
端木寻不悦,“年大将军伤势未愈,怎么竟没人侍候?”
侍女垂首道:“笛大人在里面侍候。”
侍女敲了半天的门,里面仍旧没有人回应。
端木寻皱眉,沉吟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变了,“来人,砸开门。”
“砰砰——”侍卫得令,开始砸门。
不一会儿,门被砸开,端木寻走进去,内殿中空荡荡的,两扇窗户大开,没有半个人影。年华挂在墙上的圣鼍剑,也不见了踪影。
端木寻无力地坐下,心中渐渐地腾起愤怒的火焰,“年华,这就是你的答复…这就是你给我的梦…”
原来,今晚的一切都是阴谋,她被年华玩弄于鼓掌中却还不自知。她真心待她,她却欺骗了她,“我恨你,年华…”
“笛肯定是奸细。离宫中的各个出口都有重兵守卫,至今为止,没有异常报讯。年华和笛恐怕是从囚星殿的密道出去的。”龙断雪冷静地分析道。
端木寻道:“你带玄龙骑出城拦截他们,抗命则杀,一定不许年华回戚城。”
“是。”龙断雪领命而去。
密道的出口在赤城外的一片树林中。年华和笛出了密道,借着星辰,辨明方位,向戚城而行。
月色迷蒙,夜露湿衣,笛走在年华身后,发现她肩部、背部的衣衫浸出了红色,步履也略显沉重。笛心中一紧,担心年华撑不到戚城。
“别担心,我不会倒下。”年华没有回头,却仿佛明白笛的想法。
“嗯。”笛只能道,“希望天明的时候,能够遇见有马匹的路人。”
星月下,年华和笛匆匆步行。为了转移对疼痛的注意力,年华和笛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笛,你今年多大了?”年华问道。
“二十四了。”笛答道。
“十年前,在天机阁授命时,你才十四岁。”年华有些感叹。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做一枚永远不能见光的棋子,一生生活在黑暗中,真是一件艰难而残酷的事情。
“恕我冒昧,您当时的年龄也不大。大家都很吃惊,竟然有这么年轻美丽的女将军。”笛笑道。
年华也笑了,观星楼之变那一年,她也才二十岁。现在想想,真是时光荏苒,往事如流。当时,年华完全没有想到十年后她会再次见到少年们中的一人,并得到他的帮助。虽然,她不赞成宁湛的行事,但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高瞻远瞩,滴水不漏,似乎前尘后事都尽在他的预料和掌握中。
“笛,你的琴技真精湛,将来回玉京之后,你会继续做一个琴师吗?”
“其实,我的梦想是当一名武将,驰骋沙场,报效国家。就像您一样。”笛道。可惜,他却踏上了另一个永远不能见光的战场,更残酷,也更艰辛。不过,也是在为国尽忠,报效天子。
“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武将。”年华道。
两人说话间,风中隐隐传来马蹄声,还有铁甲摩擦声。年华和笛对望一眼,顿时觉得不妙。他们急忙藏身于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观望动静。
不一会儿,一队玄龙骑来到了树下,约有二十余人,举着火把。
“脚印在这里消失了,他们一定藏在附近,给我仔细搜!龙大将军有令,找到年华和笛,格杀勿论!”为首的玄龙骑将领道。
年华和笛大吃一惊,他们没有想到追兵这么快就到了。他们更是疏忽了在雨后的泥地上行走,会留下脚印!
现在该怎么办?年华冷静地思索,是躲起来静观其变?还是孤注一掷地冲出去?对方有二十余人,她身上有伤,又不知笛的武功深浅,胜算很小。但继续藏着,对方找到他们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201 英雄
年华望向笛,以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笛做了一个冲出去的手势。
“他们一定就在附近!大家把火把燃亮一点,仔细地搜!”玄龙骑将领大声道。他的话音刚落,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黑光闪没,一柄玄剑斩飞了玄龙骑将领的头颅。
寒星明灭,离将领最近的八名骑士,陆续被八支袖箭封喉,栽下马去。
年华乘上将领的马,笛也跨上一匹战马。剩下的玄龙骑见状,策马来袭。年华强忍伤痛,与玄龙骑交战。笛也抽出宝剑,与玄龙骑交锋。血花四溅,哀声不绝中,年华和笛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真没想到,老天竟以这种方式赐给我们健马。”笛笑了,大声道。
“老天不仅赐给我们健马,还赠给我们一群追兵!”年华苦笑。
健马风驰电掣地奔跑,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年华和笛的身后又响起了马蹄声。龙断雪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清晰如雷,“年华,皓王陛下命我来取你的人头!你乖乖束手就擒,我会留你一具全尸!”
年华心中一凉。龙断雪竟会追来,今日真是生机渺茫了!
年华和笛全速前进,龙断雪带领玄龙骑在后面追赶。半个时辰后,双方的距离越来越小了。年华心中焦急,以这个速度,不用一盏茶的时间,龙断雪就会追上来。这可怎么办?
年华正心急,借着月光,她远远望见前方道路两旁各有一片竹林。她灵机一动,拔剑出鞘,“笛,砍断竹子,阻他们一程。”
“是。”笛也拔出了宝剑。
年华和笛经过竹林,竹枝纷纷倾倒,阻住了后路。玄龙骑来不及减速,人仰马翻。玄龙骑前面的人马撞翻了后面的人马,伤亡惨重,没有一匹马还能继续奔跑。
龙断雪虽然大怒,却也只能等待第二批玄龙骑的到来。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第二批玄龙骑才赶到竹林。
龙断雪翻身上了一匹战马,带领玄龙骑继续追,“玄龙骑听令,拿出弓弩,看见年华和笛,不必等追上,乱箭射死!”
“是!”玄龙骑领命。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时,年华和笛已经到了炎塚原的古战场上。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走了赤城到戚城的一半路程。
突然,一支铁翎箭破空而至,正中年华的战马。战马在急速奔跑中跪地倒下,年华被一股冲击力远远地摔开。
笛急忙勒马,回救年华,“大将军?!”
年华回头,看见玄龙骑逼近,烟尘滚滚,弓弩森森。
“您没事吧?快上马!”笛向年华伸手。
“我没事。”年华咬牙道。她拉住笛的手,借力攀上战马。年华想坐在笛的身后,笛却自己退后,将她拉上了前面的位置,“您的骑术比我精湛。”
玄龙骑已经逼近,年华来不及多想,翻身跃上战马。马蹄飒踏,载着年华和笛飞驰。玄龙骑纷纷扣下弓弩,射杀二人。
箭矢如雨,从身边擦过。年华这才想起了什么,笛让她坐在前面,相当于以自己的身体为她做了盾牌。
“笛,你、你不要紧吧?”
“没关系,常年不离身的古琴替我挡了不少箭。”笛笑道。
箭矢如蝗,笛右肩中了一箭,但致命的箭矢都被他背上背负的古琴挡住了。
年华松了一口气,也笑了,“琴乃雅物,护佑君子。”
“箭为戾器,折伤英雄。”笛开玩笑似的接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年华挫败,同时也佩服笛临危不惧的胆魄。
龙断雪见和年华、笛的距离再次拉开,他从战马上取下弓弩,于飞驰中瞄准了笛的背心。
“噌!”利箭离弦,破空而去。
闪烁着寒光的箭头势如破竹,穿透了古琴,没入了笛的背心。
笛正在和年华说笑,笑容僵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色渐渐苍白,背心的衣裳渐渐变红,他用双手紧紧抱住年华的腰,紧到了似乎想化为一面永远不会掉落的盾牌。
“失、失礼了,大将军。”笛说道,他一开口,一缕鲜血便滑落嘴角。
“笛,你怎么了?”年华觉得不对劲。
“没事。我怕摔下去。一个武将如果摔下战马,会很丢人。”笛轻轻地道,鲜血不断地涌出嘴角。
“放心,我不会让你摔下去。”年华笑道。因为必须看着前方的路,她没有回头。
年华快马加鞭,飞速前进。她记得,古战场的前面有一片泽地,泽地中道路会变窄,追兵应该会慢下来。如今之计,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冲入泽地,才有生机。
箭雨渐渐地稀疏了,笛也安静了下来,但是却紧紧地抱着她。
尚未抵达泽地,在一片乱石岗中,年华远远地看见了一队骑士。她心中一惊,难道玄龙骑竟事先埋伏在这里?!
渐渐地接近了,在东方的霞光中,白虎图腾的旗帜猎猎飞扬。年华看清了为首的铁塔般的光头将领,不是巴布是谁?
白虎、骑怎么会在这里?真是绝境逢生!年华心中大喜,“巴布——”
巴布看清年华,吃了一惊,“大将军?!!”
“后面有追兵!”年华道。
巴布做了一个手势,三声悠长的兽角响起,白虎、骑列开了迎战的阵势。
龙断雪带领玄龙骑围追年华,眼看她进了白虎、骑的骑阵中,心中恨然。兽角声响彻原野,白虎、骑严阵以待,远远地看去至少有两千人。龙断雪一行只有不到四十人,他不得不下令勒马停下。白虎、骑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是年华事先安排好的接应?
龙断雪略一思索,觉得不宜继续追击。
“回赤城!”龙断雪调转马头。今天,算她走运。来日方长,改日战场相见,他一定会取她的性命。
“是。”玄龙骑得令,掉转马头,飞驰渐远。
“大将军,玄龙骑退了。”巴布对年华道。他望着年华和笛,脸色变了变,目光定在了年华身后的笛上。
“笛,到了安全的地方了,你可以下来了。”年华道。
身后没有人回答。
年华觉得有些不对劲,身后实在太安静了,甚至感受不到笛的呼吸。年华环顾四周,巴布等人的目光让她心中一惊,她想到了什么,颤声道,“笛,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