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师妹,你我兄妹二人难得相聚,无论如何,你要在景城多留几日。”青阳爽朗地笑道。
“嗯。”年华点头,笑道,“我会多留几日,我要在景城等一个人。”
“等谁?”青阳好奇地问道。
“等会和我共度余生的人。”年华的声音非常温柔。
“宁湛要来景城?”青阳微微吃惊。
年华神色黯然,“不,不是宁湛。我等的人,叫云风白。”
青阳激动地道:“华师妹,你终于清醒了,不被宁湛那小子蒙骗了!为兄一直就觉得宁湛那家伙心思难测,非常靠不住…”
从小到大,青阳一直不喜欢宁湛,觉得他心性阴柔而深沉,不够坦荡。
年华悲伤地道:“宁湛已经不在了。在这茫茫红尘中,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青阳轻轻拍了拍年华的肩膀,“光阴流逝,没有人会一直一成不变。”
年华扑哧笑了,“青阳师兄你不就一直没变吗?”
“我…”青阳神色微变,袖中的诏令仿佛刀刃,割着他的手臂。光阴流逝,没有人会一直一成不变。他也一样。乱世中,武将的立场随君王而改变,他和年华曾经亲如兄妹,同为盟友,如今却是敌人。他必须听从武昭王的命令,杀死年华。谋略为上,兵不厌诈,他将选择最稳妥的方式行事。——在年华醉酒后,攻其不备,将其斩杀。这不能怪他利用她的信任,要怪只能怪两人各为其主,立场不同。将门弟子注定互相残杀,这是铁律。
“青阳师兄,你怎么了?”年华见青阳突然发愣,伸手在他眼前晃。
“没、没事。”青阳回过神来,端起酒杯,笑道:“来,华师妹,陪为兄喝酒。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年华与青阳碰盏,笑道。
青阳、年华纵饮笑谈,不知不觉月上中天。也可能是赶路累了,也可能是酒太烈了,年华醉倒在了桌上。
青阳望着醉倒的年华,手缓缓伸向佩刀。
冷月悬挂中天,千山重叠,万里莽原。夜风吹过,檐铃轻响,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一下。青阳的内心在激烈地交战着。刀若拔出,就再无回头路。杀了年华的同时,若国和玉京势必会燃起战火。年华对他信任如初,丝毫不加防备,他觉得歉疚,觉得悲伤。
正犹豫不决间,青阳抬头,看见了墙壁上悬挂的朱雀火羽,他的手蓦地一松,刀落在了地上。他也颓然坐在了地上。
风吹檐铃,玎铃作响。
年华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大概是宿醉的缘故,她的头有些痛。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房间的了,大概是青阳派人送她回来的吧。果然,论酒量,她始终拼不过青阳。
年华伸了一个懒腰,在侍女的服侍下,梳洗完毕。用过早饭后,她神清气爽地去找青阳。
年华刚走到塔楼下,就看见青阳凭栏而立,望着远山,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手中握着一支朱雀火羽,眼神有些悲伤。
“青阳师兄!”年华在塔楼下叫青阳。
青阳低头,看见年华,急忙收了手中的朱雀火羽,笑着走下塔楼,“华师妹,今天我们去校场,我们许久不曾切磋武艺了。记得在天极门时,我们常常都是十八般武艺轮番比过来。”
封父严苛,为了训练青阳和年华的战斗力,常常让他们对战。输的人,不仅会被封父骂得狗血淋头,还得在一段时间内承担将门的一切重活。虽然封父嘴毒,但他的责骂对青阳和年华的杀伤力,远远不如承担将门的一切重活大。为了不干活,青阳会毫不留情地把年华打趴下,年华也会拼尽全力地把青阳踢飞。那是一段痛苦又快乐的日子,当时觉得是辛苦,现在体味却是温暖。
年华笑道:“好。不过,输了的人还要干重活吗?”
“不,输了的人会死。”青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年华没有把青阳的话当真,只是笑了笑。
184 藏情
青阳、年华走向校场。
“清平郡主不在景城吗?”在飞鹫营中没有看见宁无双,年华忍不住问道。
景城之战后,若国重执诸侯之礼,岁岁纳贡。景城中冶铸出的兵甲,也有一半归属天子。崇华帝派遣武将常年驻守紫塞边境,监控景城。清平郡主宁无双主动请缨,领朱雀骑驻守紫塞。她这一守,就是十年。
“郡主只会在双月的月底来景城查视冶炼兵器的情况。这个月是单月,她不会来景城。”青阳道。说到宁无双,青阳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说不出的温柔。
年华望了一眼青阳,笑道:“青阳师兄,如今还是塞上清风伴你共醉明月?”
青阳曾经说过,他要寻觅一个能与他并肩纵马,驰骋沙场的女子,此生如果不得伊人,就让塞上清风伴他共醉明月。年华还打趣他会打一辈子光棍。
“在景城中,我并不孤独。”青阳道。
这十年来,除了去东方讨伐作乱的蛮族,去南边对抗越国的侵略,青阳一直驻守在景城。虽然景城是若国除了王都之外最重要的城市,但其实并不需要身为圣佑大将军的青阳亲自坐镇,但青阳始终不曾离去。他不离去的原因,是为了能够看见隔着莽莽紫塞,驻守在另一座边城里的女将——宁无双。
景城之战中,青阳和宁无双并肩作战,驰骋沙场,击退了郁安侯和轩辕楚,将灵羽骑和天狼骑驱逐出紫塞。那一战中,他们结下了深厚的情意。
景城之战结束后,宁无双离开景城,回到了紫塞边城,青阳心中淡淡的失落。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宁无双一直没有回玉京,于是青阳也没有回王都。他们都留在了紫塞驻守各自的边城。
青阳最盼望的日子是双月的月底,宁无双会来景城中视察冶炼兵器的情况。看见宁无双,会让青阳很开心。宁无双很矜持,青阳很沉默,他们的对话屈指可数,也很寡淡,但是气氛却并不尴尬。情到深处,反是无言。他对她魂牵梦绕,但真正见到她时,却无法说出思念。不过,这份感情,他只能深埋心底。
“有无双郡主这样的红颜佳人相伴,换做是我,也不会觉得孤独。”年华眨眨眼,打趣青阳。青阳说到宁无双时,神色如此温柔,他莫非是爱上宁无双了?
“不要胡说!我只是一个诸侯国的武将,怎么配得上无双公主?”青阳的黑脸微微地红了。
崇华帝名义上是清王世子,清王长女宁无双是他的姐姐。对有“红颜铁骑,战国无双”之称的宁无双,崇华帝非常敬重,曾经破例晋封她为“毓德公主”,但是世人仍然习惯称宁无双为“清平郡主”。宁无双是梦华九州最高贵的公主,能与之婚配的只有诸侯王孙,士族俊彦,而他只是一个诸侯国的将军。两人身份悬殊,他不敢妄想。更重要的是,武昭王不甘雌伏的野心,迟早会让青阳和宁无双成为沙场上的敌人。青阳不可能背弃若国,宁无双也绝不会舍弃玉京。所以,这十年来,青阳只是看着宁无双,期待她来到景城,然后怅然她离开。他将感情深藏心中,不曾对她表露半分心迹。
“青阳师兄,无双郡主不是一个介意身份的人。”年华笑道。
青阳沉默。衣袖中的诏令,仿如毒蛇般一点一点吞噬着他的爱情,他无力反抗,也无法反抗。忠于武昭王,不仅是他身为武将的责任,更是他家族世世代代的责任。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他的曾祖父,都对若王忠心不贰,誓死效忠。他不会,也不能背弃家族的使命和荣誉。昨夜,他无法对年华下杀手,因为他的自尊和良知不允许他这么做。但是,今日在校场上,他不会手下留情,他将光明磊落地和年华一赌生死。如果他死在校场上,则可以无愧于武昭王。如果年华死在校场上,那他可以无愧于自己。虽然,他真的不想杀死年华。
校场之上,黄沙漫漫,飞鹫骑在不远处操练。
年华顺手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支银枪,“今天,我用枪。”
“那,为兄用戟。”青阳见状,选择了长戟。
其实,年华最擅长的兵器是重剑,青阳最拿手的兵器是长枪,年华觉得只是切磋,不是决一生死,她没有选择圣鼍剑,青阳也没有拿出他的双龙盘蛟枪。
年华挽枪,使了三招枪法,干净利落。
年华笑道:“青阳师兄,今天肯定是你输!”
青阳大笑,挥戟而出,“华师妹,不要太张狂,输的人一定是你!”
戟如飓风,枪如银龙,青阳和年华激战在一起,难解难分。时而风卷银龙,时而龙啸飓风,校场上激荡起层层罡气,飞沙走石。
青阳的招式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狠似一招,逼得年华节节败退。
年华手底留了三分力量,没有和青阳全力相搏。她惊讶于青阳搏命的打法,不过斗性却被激起,既然青阳这么较真,那她就陪他认真地玩一玩吧!
正午的阳光下,银枪幻化出万道清辉,在年华手中如同真正的蛟龙,腾云翻海。银枪直卷青阳而去,青阳疾步后退。刀枪无眼,年华担心伤到青阳,生生遏止了银枪的攻势。
青阳大喝一声,挥戟而出,锋利而钝重的长戟削断了银枪,以疾风般的速度,泰山压顶般的力道,斩向年华的脖颈。
青阳的眼神,悲伤而沉重。
年华惊愕地张大了嘴,身体无法动弹,脑中一片空白。为什么,为什么青阳师兄这么认真?她就要死了么?
劲风刮过脖颈,如刀锋擦过,非常疼痛。然而,年华并没有身首异处,一条龙骨铁鞭卷住了青阳的长戟,让他没有挥出这致命的一击。戟锋离年华的脖子,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
年华吓出一身冷汗,全身无力。她顺着铁鞭望去,一匹战马之上,一名美丽的赤甲女将正手持骨鞭,静静望着她。女将修眉凤眼,琼鼻樱唇,青丝微卷,半绾半垂,散在雪白的脖颈上。她身着兽纹束腰中裙,手腕束着箭袖,脚踏鹿皮靴子,明艳中不乏英气,勇武中不乏优雅。
“无双郡主!”年华笑道。
青阳回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宁无双怎么会出现在校场上?继而,他的眼中又流露出一抹异样的温柔。
宁无双松开骨鞭,赧然一笑,“无双听说年大将军来到景城,于是也来见一见。刚才到达校场时,看见你们正在切磋兵器,青阳大将军的长戟似乎失控,情急之下,只能挥鞭,希望没有伤到青阳大将军。”
宁无双这一鞭救了年华,但青阳的手背上却多了一道骨鞭上的倒钩刮出的伤,鲜血淋漓。
青阳并不在意,“只是小伤而已,不碍事。幸而郡主及时挥鞭,否则青阳险些伤了华师妹。华师妹,真抱歉,让你受惊了。”
年华豁达地道:“刀枪无眼,打斗中一时失控也是难免。青阳师兄不必介怀。”
宁无双翻身下马,走向青阳和年华。看见青阳手背上的伤,她心中一痛,“青阳大将军,你把手伸出来。”
青阳愣了一下,乖乖地把手伸出来。
宁无双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一瓶药,她将银色的药粉倾洒在青阳手上的伤口处,又拿出一条手绢,为青阳包扎。
宁无双的动作温柔而细心,望着宁无双的容颜,青阳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连伤口处也甜丝丝的。
“好了。”包扎完毕,宁无双对青阳笑道,脸上微微泛红。
“多谢郡主。”青阳急忙垂头,掩饰心中的慌乱无措。
年华望着青阳和宁无双,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宁无双主动请缨,驻守紫塞边城。她这一守,就是十年。许多人都不明白,以宁无双的才能和威望,明明比年华和萧良更有能力和资格做大将军,她为什么不留在繁华的玉京,而甘愿沉寂于荒凉的边塞?曾经,崇华帝有意挑选朝中最杰出的俊彦做毓德公主的驸马,但是却被宁无双婉拒了。宁无双始终孤身一人,带领朱雀骑往返于玉京和紫塞之间。谁也不知道,她在紫塞边城中守候和等待着什么。
年华现在隐隐明白了,宁无双一直在等候的是青阳。
宁无双的突然到来,打乱了青阳的计划,他不得不中止执行诏令。莫名的,青阳心中松了一口气。
宁无双和年华在景城相见,非常高兴。她们曾经不打不相识,互相欣赏,惺惺相惜。景城之战中,年华传书求救,宁无双冒着生命危险出兵来援。年华和宁无双相交不多,但却神往已久,这次在景城相见,两人分外投缘。年华非常欣赏宁无双,她聪慧,理智,温和,将锐气和峥嵘内敛于胸,处处透露出一种宽和的睿智,温柔而亲切。宁无双则喜欢年华的狂烈,正直,善良,锐气尽现,峥嵘尽露,但也不失温润,颖慧。
宁无双来到景城,青阳多了几分微妙的变化。年华看在眼里,心中觉得很有趣。木讷的青阳师兄和睿智的无双郡主,倒真是十分相配的一对。从他们的相处来看,青阳师兄钟情于无双郡主,无双郡主也钟情于青阳师兄,可是他们为什么彼此从不点破?
少年游·寻华·一梦葬(J赠)
入梦千年身皆葬,情缠咒一场。琉璃火中,与君屠龙,缘孽尽相偿。
屡忆三月天正好,云里鸢尾长。往事成尘,痴执成魇,忘忧可得忘?
少年游·湛华·谢荼蘼(J赠)
当时少年不知愁,执手诺白头。红颜明烈,帝子多情,未解世事忧。
谁共花下一壶酒,笑说清平后。奈何东君,无意相留,春去荼蘼瘦。
少年游·风华·叹相惜(J赠)
昔年雪原幻春海,潋滟瞳中埋。剑底知交,随君陌上,不悔倾心待。
几番缘错几离散,几番燕归来。江南塞北,青丝银发,看尽流光快。
185 发鸠
年华在景城中等待云风白,从他们分别的地方到云风白抵达景城,大约要三、四天。但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第七天了,云风白还没有到达景城。
第七天,年华一整天都站在城楼上等候,直到夕阳已经落下地平线,还是不见云风白的身影,她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也许,他正在路上,要明天才会到吧!
年华骑马回到了飞鹫营,青阳、巴布等将士刚结束了一场蹴鞠,汗落如雨。乌雅在笑眯眯地数银子。——蹴鞠开始前,她就开了一局,蛊惑围观的将士们下注,赌白虎、骑和飞鹫骑谁会赢。宁无双和朱雀骑在旁边看热闹,因为青阳和飞鹫骑赢了,宁无双笑得很开心。
年华神色失落,宁无双见了,安慰她,“也许,他们路上走岔了,所以耽误了时日?从钩吾渊到景城有好几条岔路,不是熟悉此地的人,没有行军地图,很容易走错路。”
年华怔怔点头。云风白和绯姬都是绝世高手,应该不会遇上危险,那么也许真是走岔路了吧!
青阳一边擦汗,一边道:“为兄这就派飞鹫骑去几条容易迷路的岔路上,让他们找一个白衣银发的男人和一个红衣女人。”
年华道:“现在已经天黑了,要派人寻找,也得明天了。”
青阳轻轻拍了拍年华的肩膀,“不要担心,即使云风白迷路到紫塞的另一边去了,为兄也一定把他找回景城来!”
年华笑了笑,点点头。
“华师妹,等云风白到了景城,为兄就做主婚人,让你们成亲。老实说,从小为兄就担心你凶巴巴的,会嫁不出去…趁这个云风白还糊涂着,没有发现你凶神恶煞的一面,还是赶紧成了亲为妙。到时候,他要反悔也来不及了…”青阳认真地道。
“噗——”宁无双喷出了正在喝的一口茶。
年华嘴角抽搐,“青阳师兄,我什么时候嫁不出去了?什么叫他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青阳嗓门大,引得乌雅、巴布等人纷纷回头,“青阳大将军,谁要成亲了?谁嫁不出去?”
青阳刚要回答,年华一拳打飞了他。
年华闷闷地回到房间。侍女端来丰盛的晚餐,她完全没有食欲。她推开门,走到栏杆边,望着新月一钩,远山绵延,心中惆怅。她拿出朱笛,放在唇边,吹出了一曲《铭殇》。她希望这笛音能够穿过千山,让云风白听到,让他知道她在思念他。这一次相见,她再也不和他分离了。
夜凉如水,天星如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年华转身欲回房间,却看见宁无双向她走来。
“无双郡主,这么晚了,你还没有歇息?”
宁无双淡淡一笑,道:“我睡不着。我知道你也一定还没睡,就来看看你。”
年华笑道,“外面很冷,进房间来吧!我让人温一壶清酒。”
“把酒夜谈么?好主意。”宁无双笑了笑,随年华走进房间。
烛火明亮,美酒温醇,年华和宁无双坐在胡床上对饮闲谈。两人谈着谈着,话题转到了青阳身上。
宁无双问道:“青阳大将军小时候是一个怎样的人?”
年华回忆道:“青阳师兄小时候很热血,很正直,很刻苦,也很聪明,但有时候会犯傻。”
宁无双笑了,“他会犯傻?说来听听!”
年华笑了笑,道:“有一年岐黄配制了上好的跌打药酒,师父给我们两只碗,让我们去医门盛药酒。两只碗都装满药酒后,药瓶里还剩一点,青阳师兄觉得可惜,就把碗里的药泼了,去装剩下的那一点;还有一次,师父见阳光很好,让我们把一些珍贵的兵书翻出来晒一晒,免得发霉了。我们把兵书摊在空地上晒,突然下起了暴雨,师父和我手忙脚乱地收书,青阳师兄却跑去收兵器,说是书淋了雨怕什么,又不会生锈…”
“扑哧!”宁无双不禁笑了。
“无双郡主,你喜欢青阳师兄吧?”年华问道。
宁无双垂下了头,没有否认。
“青阳师兄也很喜欢你。他是一个很重情的人,只是有时候太木讷,不知道如何表达。”年华笑道。
“我知道。”也许是酒的关系,宁无双脸颊微红,神情温柔。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道:“只可惜,我和他站在敌对的位置。”
战场之上,相逢相惜,易成良友知音,却难解剑化仇。武昭王野心勃勃,不甘于永久臣服,崇华帝胸怀宏图大志,终有一日会容不下若国的存在。迟早有一日,青阳和宁无双会成为敌人。
“一定有办法可以不为敌的。”年华道。
这么多年来,因为天下,因为权势,她曾经爱的人,爱她的人,一个一个都成陌路,都已永诀。她已经看倦了无常的冰冷,她希望青阳和宁无双可以得到幸福。
“我和他唯一的净土,就是离开。我不做清平郡主,他不做圣佑大将军,我可以放下一切,可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放下。我想,他一定放不下,因为他是一个固执而认真的男人。”宁无双苦笑。她会一直在紫塞等下去,等青阳鼓足勇气对她说,‘我们离开吧,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长相厮守。’;或是等待她和青阳成为敌人,决战沙场的那一天。
“青阳师兄确实是一个固执的人。”年华也苦笑。青阳虽然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但是他更重责任。他放不下他的君王,他的责任。
宁无双和年华秉烛夜话,直到二更天,宁无双才离开。这一夜,年华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她一剑斩飞了青阳的头颅,鲜血染了她一身,一脸。她惊醒了之后,冷得浑身发抖,彻夜无法合眼。
第二天,青阳出动了飞鹫骑,去往几条岔道上寻找云风白和绯姬。又过了三天,云风白仍然没有出现在景城,飞鹫骑也没有任何线索。
年华心中有些慌乱,云风白绝不会无故爽约,即使他不能来景城,也会派人来知会她。他没有来景城,也没有派人来传讯,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飞鹫骑扩大了搜寻范围,年华在景城中心急如焚地等待。年华停留在景城的时日已经超过了预计的很多天,在临羡关等待她的田济屡次传书,请她起程回玉京。年华不肯离开,回函让田济先回玉京。
这一天,天上下起了大雨,年华撑着油纸伞站在城楼上。风夹着雨点吹湿了她的衣裳,她也丝毫不觉得冷。她一直望着驿道尽头,盼望古道上会突然出现一个白衣人影。可惜,白衣人影始终没有出现。
古道尽头,马蹄声起,三名飞鹫骑将士冒雨飞驰而至,进入了景城中。不一会儿,青阳来到城楼上,对年华道,“华师妹,飞鹫骑来报,在离钩吾渊五十里的发鸠峡中,发现了一名身受重伤的红衣女子。女子在一个山洞中养伤,因为受伤太重,不能带回景城。”
年华一惊,“女子是不是绯姬?”
青阳道:“不知道。女子似乎误会了,她打伤了几名将士,自己也昏倒了。”
年华扔下了伞,匆匆走下城楼,“来人,备马,我要去发鸠峡。”
年华等不及雨停,冒雨出城。青阳、宁无双不放心,也跟了去。
年华赶到发鸠峡时,已经是下午光景。大雨已经停了,山中碧叶如洗,飞鹫骑带领年华来到一个山洞中,一名绯衣女子正在昏睡着,飞鹫骑守在洞口。
年华一见绯衣女子,心中快跳了三拍。正是绯姬。
年华走到绯姬身边,查看她的伤势。绯姬昏迷着,唇色苍白如纸,呼吸微不可闻。绯姬的身上没有致命的外伤,年华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内息紊乱且虚弱,只怕是被内功高手伤了筋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