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带年华、乌雅进入殿内,殿内阴气森森,即使燃着长明灯,也难以照彻整个大殿。长明灯散发着蓝荧荧的光芒,反而给大殿中平添了一抹幽寐。
“这里是什么地方?”乌雅打了一个寒战,忍不住问道。
“蚕殿。”宝儿道。
大殿中十分安静,可以清晰地听见“嘶,嘶嘶——”的声音,似乎是许多毒蛇在吐信子。也可以听见如蚕吃桑叶般的“沙沙,沙——”声,似乎是许多爬虫类的东西在蠕动。
年华举目四望,昏昧一片,看不清楚,但是可以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咸的臭味,十分恶心。
燃着长明灯的地方,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坛子。
年华在离坛子三十步远时,停下了脚步,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乌雅忍不住失声惊呼。
坛子中装着一个人。
一个没有了头发,没有了耳朵,没有了鼻子,没有了眼睛的人。
“这就是萧太后。”宝儿道,望向萧太后时,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她的手、脚都被砍断了,丢在了坛子里,恐怕已经生了蛆虫。坛子里有很多蚂蚁,在撕咬她的身体…鸢夫人不让她死,但是她恐怕也活不了几天了…”
年华、乌雅如遭电殛,望着在坛子里半死不活的萧太后,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这七年来,宝儿恨萧太后入骨,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复仇。可是,现在萧太后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或许,是因为李亦倾并没有死,所以她的仇恨也就不复存在?不,仇恨不可能消失,她不会忘记这些年来,萧太后是如何在明里、暗里迫害宁琅和她。可是,真的,现在她看着萧太后,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疲倦、空落。
“这是…亦倾做的?”年华愤怒地道。即使萧太后有错,亏欠李亦倾和宁琅太多,但她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李亦倾恨她,大可以一刀杀了她,将她折磨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未免太过残忍和恶毒了。
“是。”宝儿无力地答道。鸢夫人折磨萧太后时的疯狂和残忍,她只觉得陌生而恐惧,失望而心寒。她的小姐,那个善良娇柔的小姐去哪里了?为什么她会变得这么残忍?这么恶毒?这么可怕?如同那些被豢养在池子里的蛇、蝎,让人觉得恐惧,害怕。
年华和乌雅走向萧太后,宝儿没有动。
年华和乌雅走近时,萧太后似乎听见了声音,微微抬头。萧太后苍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眶,显得格外可怕。她颈部的坛口中还有虫子缓缓爬出,如果不是她的嘴还在微微翕张,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实在看不出她还是一个活人。
年华和乌雅心中惊悚,在离萧太后十步远时,不提防,突然脚下踏空,两人掉落了一个陷阱中。
年华、乌雅掉入陷阱,陷阱于瞬间闭合,大殿中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宝儿望着空荡荡的陷阱上空,喃喃道:“对不起,年将军,我不得不这样做。如果我和琅皇子离开小姐,她会伤心的…”
紫鸢宫。蚕殿。
越宫中的人都知道蚕殿是一个可怕的地方,进入蚕殿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完好地出来过。
对于鸢夫人来说,蚕殿是一个让人放松的地方,她喜欢在惨叫声和血腥味中寻找快乐。其实,她的快乐早已葬在了玉京冷宫中,葬在了那一夜的大火中,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回来了。
年华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浑浊的水。她想呼吸,刚张开口,冰冷的水就迅速灌入了她的嘴中、鼻中、耳中,呛得她无法呼吸。大量的水涌入肺部,她难受得几乎窒息,想要挣扎,手脚却被绳索束缚着,无法动弹。她在水中痛苦而绝望,眼前仿佛看见了地狱的狰狞景象。就在她命悬一线的刹那,身体被人拉出了水中,空气又回到了她的肺部,生命也回到了她的躯体内。不过,她已经气若游丝。
鸢夫人坐在软榻上,望着倒吊在绞索上的年华。年华刚被两名大汉从水中拉起,已经奄奄一息。鸢夫人愉快地笑了。看着年华不断地被沉入水中,痛苦得快要死去时,又被拉起来,她觉得非常快乐。她恨年华,折磨年华,让她觉得非常快乐。
“咳咳——”年华大口呼吸,却被口中的水呛住,不停地咳嗽。她的身体被倒吊着,血液充入脑部,让她非常不舒服,看什么都是倒影。她神智昏沉,胸口也仿佛坠了一块巨石,十分难受。可是,她的心中却还牵念着战事。
昨晚,她和乌雅踏落陷阱,被人擒住,受尽了鸢夫人的折磨。乌雅已经昏厥过去了,正躺在旁边的地板上。
年华非常后悔自己的大意,她早该知道宝儿不会离开李亦倾,不会背弃李亦倾。大意之下,她竟然被宝儿诱入了陷阱。
现在,她和乌雅身陷越宫,巴布等人还在邺城相侯,拓拔玥、萧良、田济还在花城等待。阵前失去主将,乃是兵家大忌,轩辕楚又正在赶往邺城,这样的局势实在让人焚忧。而萧太后,年华艰难地睁开眼,望了一眼远处坛子中不人不鬼,半死不活的萧太后,心情复杂。
之前,大军驻扎在花城,不敢贸然进攻邺城,是因为忌惮萧太后、宁琅在越宫中,害怕他们受到伤害。如今看来,正如宝儿所说,萧太后成了这副样子,已经活不了几日了。而李亦倾是鸢夫人,宁琅是她的儿子,她再恶毒,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儿子。那么,当务之急,在轩辕楚尚未率兵回邺城救援时,必须立刻发兵,攻下邺城。
可是,现在,谁能出宫去报信,让拓拔玥、萧良、田济发兵呢?
172 蛇池
鸢夫人走到年华身边,啧啧叹道,“不愧是大将军,都成这样了,还能挺着不倒下…”
年华抬眼,望着鸢夫人,想要开口说话,但喉咙到肺部都是水,一张口就非常难受,“咳咳咳…”
鸢夫人伸出尖锐的比甲,划过年华的喉咙。随着比甲划过,一道纤细的血线横贯于凸起的筋脉,鲜血沿着年华雪白的脖颈流下。由于被倒吊着,血线逆着年华的脸颊,倒流上额头,滴在地上。
“来人,将她带到蛇池边。”鸢夫人冷冷地道。
两名大汉将年华从绞索上放下。
“砰!”年华摔倒在地上,浑身散了架一般,非常疼痛,手镣脚镣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年华被两名大汉拖到了蛇池边。
蛇池位于蚕殿东边,长约十米,宽约七米,深约四米。蛇池中攒聚着成千上万条毒蛇,密密麻麻,缓缓蠕动着,嘶嘶地吐着信子。池底隐约可见数具白骨,让人心寒。
“大将军,大家都说你入千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但不知你掉入这蛇池中,又会是什么光景?我真是很期待啊!”鸢夫人阴沉地笑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年华被千万条毒蛇缠身,撕咬,在凄惨中死去的模样。年华的痛苦是她的快乐。
年华被大汉拖着,推向蛇池,她拼命地挣扎,还是濒临蛇池边,眼看就要掉入池中。池子中的蛇群起伏如浪,一阵腥膻的臭味扑鼻而来,让她恶心、恐惧、战栗。
蚕殿外,突然起了一阵喧哗。
“琅皇子,您不能进去!快拦住他!”宝儿惊慌地道,声音焦急而悲伤。
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逼近,宁琅居然跑到了蚕殿里,“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鸢夫人、年华蓦地抬起头。
宁琅跑进蚕殿,后面跟着惊慌失措的宝儿、宫女、侍卫。宁琅看见年华,飞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师父…”
脚下就是毒蛇攒聚的蛇池,年华想叫宁琅不要过来,但开口却只能咳嗽:“咳咳,咳咳咳…”
鸢夫人拦住宁琅,“琅儿,不要过去,你想掉入蛇池中吗?”
宁琅这才看清,年华的身后是一方巨大的蛇池,千万条毒蛇正在蠕动。他的脸色吓得惨白。
“宝儿该死,一时疏忽,让琅皇子进了蚕殿。”宝儿向鸢夫人垂首道。她能感到年华向她投来冷厉如刀的视线,她心虚且愧疚,不敢回头看年华。
失职的宫女,侍卫战战兢兢,跪伏在地上,“奴才该死,请夫人恕罪!”
鸢夫人没有责怪宝儿,美目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侍卫,命令左右,“将他们拉下去,砍断手脚后,丢入蛇池、蝎池中。紫鸢宫里不需要失职的奴才!”
“是。”左右侍卫领命。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失职的宫女、侍卫被拉了下去,一路哭泣哀求。
宝儿咽了一口唾沫,心中寒悚。
鸢夫人垂下头,伸手抚摸因为恐惧而僵立着的宁琅,温柔地道:“琅儿,既然你来了,就陪娘亲一起取乐吧!你想看她掉入蛇群中会是什么凄惨的样子吗?”
因为恐惧,宁琅全身瑟瑟发抖。他抬头间,对上了年华悲伤而关切的眼神,忍不住哭泣,“呜呜,师父…”
见宁琅和年华师徒情深,鸢夫人心中生气,她用力抓住宁琅的肩膀,神色狰狞,“她不是你师父,她是娘亲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她杀死了你的外公,害娘亲沦为罪人,身陷冷宫。如果没有她,你的外公也不会死,娘亲和你也会尊荣显贵地生活在玉京,圣上会很眷爱我们,说不定,娘亲已经成为皇后,你也成为了太子,我们会很幸福…琅儿,是她毁了我们的一切,她是我们的敌人…”
鸢夫人情绪激动,用力太大,宁琅觉得肩膀都快被捏碎了,痛得流泪,“放开我,好疼…”
鸢夫人的脸扭曲得可怕,“琅儿,她是我们的敌人!如果没有她,娘亲和你一定会很幸福…”
宁琅心中一阵恐惧,拼命挣扎,“你放开我,我才不是你的儿子!我要师父,呜呜…”
“我才不是你的儿子!”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地击痛了鸢夫人的心。她恼怒,狠狠一把将宁琅推开。鸢夫人离蛇池不过四、五米远,她这一推,用力太大,宁琅被摔向了蛇池。
“啊!琅儿!!”鸢夫人推开宁琅,才惊觉失了手,惊慌呼道。
年华眼看宁琅从身边掠过,掉入毒蛇攒动的池子中,她大惊,不假思索地探身去拦。年华本已处于蛇池边缘,这一探身之下,倒是抱住了宁琅,但是却与宁琅双双跌入蛇池。
宝儿见年华、宁琅跌入蛇池,忍不住抱头尖叫:“啊啊——”
鸢夫人推宁琅,本是怒火攻心之下失手,眼见宁琅消失在了蛇池上方,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啊!夫人,夫人您醒醒!!”侍立左右的宫女乱成了一团,急忙去扶鸢夫人。
“快去禀报王主,夫人昏过去了。”侍卫也手忙脚乱,有人跑出去向高殊禀报去了。
“喋喋喋——”长明灯旁,身陷坛子中的萧太后发出了夜枭一般凄厉的笑声,似乎在嘲弄蚕殿中发生的一切。
“冤孽,冤孽,这都是冤孽啊!!”宝儿瘫软在地上,掩面哭泣。
有侍卫跑到蛇池边,去观望掉下去的年华和宁琅。宝儿没有勇气过去。掉下了蛇池,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唯一的下场就是凄惨地死去,化作一堆白骨。她没有勇气去蛇池边,看年华和宁琅被万蛇撕咬的惨状。
“啊!怎么会这样?”
“太、太奇怪了,蛇怎么都避开了?”在蛇池边观望的侍卫,似乎被什么场景震慑,发出惊叹。
宝儿从中听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话语。——“他们还活着,太不可思议了!!”
宝儿一惊,弹簧般跃起,飞奔到蛇池边,向下望去。看到了蛇池中的景象,她吃惊地张大了嘴。
蛇池中,年华抱着宁琅,靠着池壁坐着,蛇群在他们身边退避成一个半圆,没有一条蛇去攻击他们。
这是,怎么一回事?
年华和宁琅安然无恙,宝儿热泪盈眶,感激神明保佑的同时,心中也不禁浮上疑问。
侍卫们也都是满脸惊疑,有人道,“传说中,蛇是战神爝的麾下战将之一,风华大将军一定是战神转世,所以蛇群才会避开,不敢伤害她!”
“一定是这样!!”其余的人纷纷附和。
“要放绳子下去,拉他们上来吗?”一名侍卫问道。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有宫监尖声唱道:“大王驾到——”
高殊闻报,赶来了蚕殿。
侍卫们一惊,急忙跑去迎接王驾。
宝儿趴在蛇池边,望着池中的年华、宁琅,心急如焚。越王,他会不会杀了他们?
年华抱着宁琅,坐在蛇群中。她浑身湿透了,寒风一吹,冷得刺骨。然而,望着周围无数条吐着红信子,发出嘶嘶声的毒蛇,尽管寒风刺骨,也有汗水不断地滑落她的额头。
年华紧紧抱着宁琅,因为恐惧,她不断地咽着口水。喉咙上被鸢夫人划出的伤口,正在不断地滴落鲜血。蛇群嗅到了血腥味,激起了杀性,更加躁动不安。但是,它们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不敢靠近年华和宁琅。
这是,怎么一回事?年华心中疑惑,蛇在害怕什么?此刻的她和宁琅不啻于砧上鱼肉,有什么能让蛇群退避?
手无意中触到了悬挂在腰间的玉佩,年华心中蓦地一动,难道是…玉佩的缘故?!这玉佩是云风白在为她祓去噬心蛊,摆脱了红娘子的控制之后,送给她的。她记得,云风白曾对她说,“这是辟毒之玉,只要佩戴在身上,五毒(1)不敢近身。你把它戴在身边,以防万一。”
“我不喜欢戴累赘的东西,华而不实,碍手碍脚。”年华嫌费事,将玉佩扔回给云风白。
“累赘的东西?辟毒玉是圣浮教的至宝,我一直贴身佩戴,江湖中,多少人为了得到它而争得头破血流。”云风白吐血,但还是坚持要年华随身戴着,“你总是四处征战,出入险境,戴着它,至少能让我安心一点。”
云风白的担忧,让年华心暖,“好吧,那我就一直戴着它,无论是生,还是死,就像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
原来,这辟毒玉果然可以辟毒物,云风白又救了她一命。年华流下了眼泪,心中涌起一阵温暖。即使云风白现在在北宇幽都,她也似乎能够感觉到他正拥抱着她和宁琅,保护着她和宁琅。寒风不再刺骨,心中不再恐惧,肩膀不再战栗,双腿不再颤抖,她有了面对灾厄,面对困境的勇气,因为云风白一直在她身边。
“师父,我害怕,好多蛇,它们会不会来咬我们?”宁琅恐惧地缩在年华怀里,嘴唇煞白。
“琅儿,闭上眼睛,不要看那些蛇。它们靠近不了,不足为惧,看着它们,只会乱了心神,失去理智,自陷于恐惧的绝地中。”年华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宁琅听在耳中,却觉得温暖而安心。年华的声音有一种安定人心,给人勇气的力量。
宁琅闭上双眼,心中果然平静了许多,不再心慌意乱。没有什么困厄,比身陷千万条毒蛇中更加直观和危险。所以,很多年后,在宁琅的为帝生涯中,每次濒临困厄绝境时,他总是会想起年华的这番话,让自己在困厄中保持冷静,理智面对,最终扭转乾坤,尘埃落定。不过,那时,九州已经没有了风华大将军,他最喜欢的师父也只活在他一生的怀念之中。
年华抱着宁琅,思索该如何才能上去。如今的情况下,她手上脚上皆戴着镣铐,没有人放下绳子,她和宁琅根本无法上去。
年华抬头,宝儿坐在池边掩面哭泣。年华皱了皱眉头,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蛇池边。宝儿见了,急忙伏地跪拜,“奴婢参见王主。”
高殊没有理会宝儿,他站在蛇池边,惊愕地望着年华。他无数次看见掉入蛇池中的人在毒蛇的撕咬下挣扎,哀嚎,最终凄惨地死去,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掉入蛇池中的人完好地活着。这场景太过匪夷所思,仿佛蛇群臣服在了战神的麾下。难道,她真的是战神?
“你,真的是战神吗?”高殊问年华。
年华望着高殊,“我要怎样回答,你才会拉我上去,那我就怎样回答吧。”
注释:(1)五毒:指的是蛇、蝎、蜘蛛、壁虎、蟾蜍。
作者有话要说:秋天,禾火之天。最近温度骤降,大家要注意防寒保暖啊。。。
173 疑惑
高殊道:“来人,放下绳子,拉她上来。”
绳子放下,年华伸手挽住绳子。她一动,蛇群骚动起来,“嘶嘶——”
宁琅抓住年华,手微微发抖,“师父,我害怕…”
“别怕,抱紧师父,不要放手。”年华道。
宁琅紧紧抓住年华,头靠在她肩膀上,不敢再看骚动的蛇群。
年华抱着宁琅,攀住绳子,脚在池壁上借力。两个起落间,她稳稳地来到地面。年华的脚刚一着地,两名侍卫就将明晃晃的朴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让她无法动弹。
年华侧目望向高殊。
高殊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风华大将军,你害怕轩辕楚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他?”年华嗤笑。
高殊道:“如果轩辕楚站在你面前,你能打败他吗?”
年华望着高殊,心中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难道,身为轩辕楚的主人,他竟希望她打败轩辕楚?
年华道:“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寡人希望,你能打败他。”
“欸?!”年华吃惊。她不明白高殊是什么意思,但是从高殊的神色、语气中猜测,她觉得只有顺着他说话,才有一线生机,“我,可以打败轩辕楚。”
高殊道,“寡人姑且相信你。”
在侍女的照拂下,鸢夫人悠悠转醒,她看见年华身边的宁琅安然无恙,心绪起伏,喜而落泪。她想过去拥抱安抚宁琅,但看见高殊也在,花容失色,“王主,您、您怎么…来了?”
擒住年华的事情,鸢夫人没有告诉高殊,她担心高殊从年华口中知道她的过去。她没有告诉高殊她的过去,高殊也一直对她的过去丝毫不感兴趣,只是从她的美貌和肉、体上获得快乐,并满足她的愿望,让她也快乐。
鸢夫人也不了解真正的高殊,——那个被轩辕楚束缚的越王,那个绝望而悲哀的男人,她也只是借助他的权力,实现自己的欲、望。
高殊和鸢夫人从来没有坦诚相待,彼此相爱,他们只是从对方身上获取短暂的快乐、满足,以逃避痛苦、空虚。这也未尝不是一种互相寄生,互相抚慰的惺惺相怜。
高殊望着鸢夫人,道,“美人儿,擒住了风华大将军这样的大事,为什么不告诉寡人?”
鸢夫人流汗,“妾身,妾身正想去通知王主您…”
高殊不悦地道,“通知寡人来看风华大将军的尸体么?萧太后的事情,你也是先斩后奏,寡人得到消息时,她已经成了人彘(1),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导致今日三军兵临城下,邺城危在旦夕的困局。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寡人也不想责怪你,但是年华是王师的主帅,擒住她也许可以扭转乾坤,解邺城之危。这样的大事,你也想瞒着寡人,自行决断?”
鸢夫人冷汗浸额,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眼珠一转,忽然嘤嘤哭了起来,“王主恕罪。妾身只是觉得,年华既然是三军之主,那么杀了她,敌军一定会退兵。王主昨夜劳累,正在休息,妾身只是不想打扰王主您休息,绝无隐瞒您的意思。妾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主您…”
看见鸢夫人花容带泪,高殊心软了,“好了好了,寡人没说要怪罪你。别的人你想杀多少取乐,就杀多少,想怎么杀,就怎么杀,但是年华不能杀。从今天起,年华由寡人派人看守。”
鸢夫人还要开口再说什么,但看见高殊神色严肃,凝重,不同于往昔万事皆不上心的消沉,疏懒,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高殊走到年华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从现在起,你唯一的生路,就是打败轩辕楚。”
年华迎视高殊的目光,心中充满了疑惑。据她所知,高殊能够成为越王,乃是轩辕楚一手扶持。高殊是二十七皇子,他的母亲是一名身份低下的浣衣宫女,一生不曾受到宠爱,甚至不曾晋封为“嫔”。原本,越王的权杖怎样也轮不到高殊手中,可是轩辕楚为了高殊能够继承王位,逼死了生命垂危的越王,杀死了太子和其他觊觎王位的皇子们,辅佐高殊登上了越王之位。轩辕楚虽然残暴好杀,狡诈多疑,但是却对高殊忠心不贰,誓死效忠。这么多年来,高殊安坐王位也是依赖轩辕楚南征北战,誓死效忠。为什么,为什么高殊要让她去打败轩辕楚?轩辕楚不在了,对于高殊来说,难道不是末路么?
“来人,将她押下去,严加看守。”高殊吩咐侍卫。
侍卫想拉开年华身边的宁琅,宁琅抱着年华不松手,“别拉我,我要和师父在一起!”
“让皇长子和我在一起。”年华对高殊道。
经过蛇池的变故,年华觉得还是让宁琅呆在她眼睛能够看见的地方比较好。高殊要她打败轩辕楚,也就意味着暂时不会杀她。那么,宁琅跟在她身边,应该也不会有危险。即使有危险,她也会用生命保护他,绝对不会让他如云风白预言中所说,死于刀兵之中。
“可以。”高殊同意了。
鸢夫人一惊,急忙道:“王主,妾身以为皇长子还是留在春风殿,作为人质比较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