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湛望着年华离去的背影,对云风白的嫉妒,愤怒难以抑制,他喃喃道:“年华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可以抢走。云风白,你必须死…”
宁湛思忖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坐起来,吩咐:“来人,传红娘子。”
不多时,红娘子来到承光殿,伏地跪拜:“草民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宁湛道。
红娘子垂首侍立在一边。
宁湛望着红娘子,“上一次,皇甫钦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能为圣上效命,草民荣幸之至。”红娘子垂首道。
“这一次,朕命你再次除掉年华身边的一个人。”
红娘子一怔,随即笑了:“遵命。”
“朕要让他死在年华手中。”宁湛冷冷地道。当年观星楼顶那一剑,云风白没有死在年华的剑下,始终是他的遗憾。想到从那时起,年华和云风白就纠缠不清,他心中的嫉妒之火便熊熊燃烧,恨不能将云风白碎尸万段。年华,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他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此时的宁湛,与其说是一个深爱年华的男人,倒不如说他只是一个恨别人抢走他心爱玩具的孩子。
“一定要让年华亲手杀了他。她杀了皇甫钦后,人回到了我身边,那么她杀了云风白后,心也一定会回到我身边…”宁湛笑了,笑容狰狞而疯狂。
红娘子笑得深沉,“一切,如您所愿。”
年华离开承光殿,匆匆走向宫门。昨天,云风白毁了她的心血,躲了她一夜,今天她还想回去继续掐死他。好吧,如果他肯诚心道歉,并出城去桃源渡的酒肆买竹叶青来向她赔罪,她就原谅他。兵策虽然烧了,但器械图纸倒是已经整理出来了,明日就可以拿去与众将军讨论,讨论后就可以交给兵部冶铸了。
年华一边想事情,一边匆匆走路,不提防路边有人叫她,声音清脆如铃:“华姐姐…”
年华侧头望去,路边的枫树下站着一名身形纤柔的女子。女子身上的华服红黄相间,与丹枫几乎融为一体,所以她刚才没有看见她。女子容颜很美,纯澈的明眸,微翘的鼻子,粉红的嘴唇,笑起来,脸颊上还有两个甜甜的梨涡。
“小鸟儿…”年华认出了女子,她正是宁湛的皇后皇甫鸾。皇甫鸾曾是北冥三公主,也是和宁湛、年华青梅竹马,一起在天极门长大的玩伴。
年华走向皇甫鸾:“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在等你。”皇甫鸾笑了笑,牵了年华的手,“华姐姐,你一直都不来看我。进宫了,也只呆在承光殿,都不肯多走两步,去凤仪宫看我。”
“我…”年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次回玉京后,她一直愧见皇甫鸾,因为她杀死了皇甫钦,平定了北冥,又俘虏了皇甫鸾的父亲——燕灵王皇甫康。她害怕皇甫鸾会怪她,恨她。
“走,华姐姐,跟我去凤仪宫坐一坐。好久不见你了,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也藏了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想和你一起吃,一起玩。”皇甫鸾笑得像个孩子,仍旧像以往一样粘着年华,似乎年华踏平北冥的事情与她无关,她并不是那个亡了国的公主。
“好。”年华没办法拒绝,只能跟着皇甫鸾走向凤仪宫。
“小鸟儿,北冥…对不起…”年华抱歉地对皇甫鸾道。
皇甫鸾笑了笑,道:“没关系,华姐姐,那不是你的错,而是形势所趋,我明白的…父亲现在在玉京中,他虽然被剥夺了王权,成了阶下之囚,但是湛哥哥并没有薄待他,他仍然活得很好。而且,湛哥哥准我去看望父亲,他现在终于能像一个父亲一样,亲切地和我说话,不会再不理会我了…”
皇甫康的妃嫔很多,子女也很多,很多儿子和女儿,他自己都不认得。皇甫鸾在北冥皇宫时,自从她的母妃过世后,她一年也见不到父亲几面,更不要说父女一起聊天,叙家常。当初,皇甫鸾决意来玉京和亲,她在北冥深宫中感到孤独,也是原因之一,她想来玉京和宁湛、年华在一起。
凤仪宫是皇后的寝宫,本应该是典雅而庄严的地方。但是,偌大的凤仪宫,却被皇甫鸾布置得花团锦簇,她养了许多羽毛美丽,啼音婉转的鸟儿。
清风、明月向年华行礼,“参见大将军。”
年华颔首,“免礼。你们辛苦了。”
清风、明月本是江湖亡命之徒,后来进入将军府做了清客。年华离开玉京时,鉴于淑妃李亦倾惨死在冷宫中的前车,担心萧太后对皇甫鸾不利,派遣清风、明月入宫,保护皇甫鸾。
皇甫鸾能够在萧太后的眼皮下安然无恙地活到今天,清风、明月功不可没。
“保护皇后,是我们的责任。”清风、明月垂首道。两名冷血女杀手的声音中多了曾经没有的温柔和关切。年华觉得,她们保护皇甫鸾,并非全然因为任务,而是她们确实喜欢天真烂漫的皇甫鸾,想要保护她。
皇甫鸾拉年华坐下,让宫女端来一壶酒,“昆仑觞是世间难得的美酒,酿酒之水来自昆仑深处的冰泉,酒引为须弥峰顶盛开的雪莲花。若下城每年进贡七坛昆仑觞,上次湛哥哥赐给我一坛,我知道你喜欢喝酒,就给你留下了。”
皇甫鸾给年华倒了一杯。
金樽中色绛如血的液体波光沉隐,散发着醇芳。
年华喝了一口,笑道:“好酒。”
“你喜欢喝,就太好了。”皇甫鸾很开心。
皇甫鸾起身,带年华来到一个鸟架前,指着鸟架上一只羽毛雪白,眼纹如火的鸟,道:“这是吐火罗国进贡的雪鸟,它的羽毛很美吧?每到月圆之夜,它就会对月舒羽,唱很美妙动听的歌呢!”
“是很漂亮。”年华笑道。
156 后宫
“吐火罗国只进贡一只雪鸟,我很喜欢,可是萧毓妃也想要,湛哥哥最后还是把它给我了。”皇甫鸾很开心地道。
年华笑了:“你是皇后,后宫之主,你喜欢的东西,其余的妃嫔自然应该让给你。”
“可是…”皇甫鸾沉默了。宁湛把雪鸟赐给了她,但是为了安抚萧毓妃,不仅晋封了萧毓妃的妃位,还专宠了她很久。她觉得很无奈,很伤心。
“可是什么?”年华问道。
“不,没什么。”皇甫鸾笑道。好不容易见到年华,她不想说这些无奈的,愁苦的,悲伤的事情,她只想和她开心地聚一聚。
年华和皇甫鸾坐着闲聊,秋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十分温暖。皇甫鸾养了几只胖胖的兔子,有的伏在年华和皇甫鸾脚边打盹,有的在两人身边跳来跳去。
年华看着笑得很开心的皇甫鸾,心中也觉得温暖。即使身在云波诡谲,尔虞我诈的后宫,皇甫鸾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纯善天真,不曾被污浊的环境染污,不曾改变。可是,这样的她,在这妃嫔结党互相倾轧,萧太后揽权威压众人的后宫中,过得开心吗?
“小鸟儿,你过得开心吗?”
“做湛哥哥的妻子,我当然开心。”皇甫鸾笑道。
年华笑了笑,“开心就好。”
她真的开心吗?为什么她觉得她的笑容中隐藏着悲伤?
“听说,皇后生了一位小皇子,我还没有见过他。”年华笑道。在北冥时,年华曾听说皇甫鸾生了一名皇子,取名为瑀。宁瑀是宁湛的第六位皇子。
“啊!是呢!你还没有见过瑀儿!”皇甫鸾抚掌,吩咐宫女带小皇子来。不一会儿,一名宫女抱来一个约莫两岁的孩子。皇甫鸾拎起正在熟睡的孩子,塞给年华,“看吧,这就是瑀儿,很可爱吧?也很好玩呢。”
年华捧着宁瑀,一头冷汗。她怎么觉得皇甫鸾不是抱儿子给她看,而是塞一件新奇的玩具给她玩。
宁瑀白白嫩嫩,眼睛很大,脖子上挂着长命锁。小家伙刚被她娘从美梦中拉出来,眨着惺忪懵懂的眼睛,和年华大眼瞪小眼。
“呃,长得很像你。不过,他是皇子吧,你为什么给他穿裙子?”年华疑惑。
“好玩啊!你看,他穿裙子很漂亮吧?我还给他做了很多漂亮裙子,等他长大了,我会把他打扮得更漂亮!”小鸟儿笑道。
年华一脸黑线,“小鸟儿,他是皇子,不是帝姬,更不是你的木偶娃娃…”
皇甫鸾笑了,刚要说话,一名宫女匆匆进来,行礼:“皇后娘娘,萧毓妃,萧静妃求见。”
皇甫鸾脸色微变,“她们又来做什么?本宫不想见她们。”
宫女叹了一口气,小声地劝道,“皇后娘娘,还是宣见吧,免得又生事端。即使您不宣,她们也会闯进来。”
皇甫鸾脸色苍白,她勉强对年华笑了笑,“华姐姐,你先从左偏殿出宫,下次再来找我玩。两位萧妃来了,我不能不见。”
“好吧。”年华和萧氏是政敌,水火难容,在这里和两位萧妃相见,难免又会生出事端,避开方为上计。再者,很久以前,李元修当权,李氏和萧氏水火不容时,萧德妃和李淑妃争宠,把她卷入了其中,险些毁容,身陷牢狱,让她心生阴影,不愿意再卷入宁湛的后宫是非中。那一件事,也让年华看清了宁湛是怎样一个凉薄自私的男人。他爱的人只有他自己,他的妻妾都可以沦为他利用的工具。
清风、明月领年华进入后殿,后殿中有通往左偏殿的回廊,从左偏殿走,可以岔开两名萧妃出凤仪宫。
年华进入后殿,她无意中回头,却看见皇甫鸾竟在微微发抖,似乎很恐惧。她心中犯疑,停下了脚步。
“大将军怎么不走了?”清风问道。
“等一等。”年华道。
清风、明月不敢催促,陪年华站在后殿中。
皇甫鸾让宫女抱宁瑀下去,自己坐在原地,等萧氏二妃进来。
不一会儿,八名彩衣宫女在前面开路,迎来了两名华衣丽饰,珠光宝气的妃嫔,正是萧毓妃,萧静妃。萧氏二妃是萧太后的侄女,曾经在萧、李争宠中落败,投井而死的萧德妃,是她们的堂姐。因为有萧太后为后盾,又兼年轻美貌,自恃圣上宠眷,这两位萧妃和曾经的萧德妃一样飞扬跋扈,常常打压其他妃嫔,甚至不把皇甫鸾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萧毓妃虽然是姐姐,但是为人尖酸刻薄,鲁莽张扬,身为妹妹的萧静妃反而相对要老成持重一些。萧毓妃看见皇甫鸾,也不跪拜,只是冷哼一声。萧静妃好歹露了一个笑脸,叫了声:“皇后娘娘。”
皇甫鸾勉强笑了笑,“两位萧姐姐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凤仪宫?来人,看茶。”
“茶就不必了。”萧毓妃冷笑道,她抬头望了一圈皇甫鸾豢养的鸟儿,目光落在了雪鸟身上。“今日,本宫前来,是为了向娘娘求一件东西。”
萧毓妃口中说“求”,口气却极倨傲。按规矩,在皇后面前,即使是有“宫”“殿”的妃子,也不得自称为“本宫”,她却仿佛不知道这个规矩。
皇甫鸾也不敢生气,道:“什么东西?”
“本宫近日犯了心疼病,太医开了一副方子,其它的药材倒也好找,偏生引子却是要雪鸟的心脏。本宫一想,可巧你这里有一只雪鸟,就来向你要了。皇后就把雪鸟赐给本宫吧。”萧毓妃冷冷地笑。当初,宁湛把雪鸟赐给皇甫鸾,而没有给她时,她就很不开心,并发誓将来一定要夺回去。如今,北冥已亡,皇甫鸾再无后盾,只怕连皇后之位也坐不了多久,此时不来夺回雪鸟,一雪前耻,更待何时?
皇甫鸾气得浑身发抖,过了好半晌,她才开口,“去年,圣上赐本宫一只长毛玉兔,你来向本宫要,本宫没有给你,后来兔子就淹死在了太液湖里。今天,萧姐姐来要雪鸟,本宫就给你好了,但求你不要伤害它…”
萧毓妃笑了:“那可不行呢,本宫是要雪鸟的心脏做药引,怎么能不伤害它?”
“你…那本宫不把雪鸟给你!”皇甫鸾气哭了。
“这可由不得皇后你!”萧毓妃冷笑,吩咐一名宫女:“欢儿,去把雪鸟拿下来!”
皇甫鸾气得直哭,但是却不敢做声。她知道,事情如果闹出去,萧太后偏袒的肯定是萧毓妃,宁湛即使疼爱她,也不会为了一只鸟儿得罪萧太后,最多不过事后补偿她,安慰她,再赐给她几只别的鸟儿。
萧静妃在旁边假意劝慰皇甫鸾,“皇后娘娘,区区一只长毛畜生,怎敌咱们姐妹情深?姐姐她心病犯了,需要药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皇甫鸾听了,更加生气,但是又无法,只是哭。正当皇甫鸾伤心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清朗而温和,从容而坚定,“萧毓妃的心病,不需要雪鸟,本将军恰好会治。”
萧氏二妃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女将从后殿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萧氏二妃认得,正是萧氏如今最大的政敌——风华大将军年华。
按规矩,年华应当参拜萧氏二妃,但她似乎忘记了,只是站着看着二人,没有丝毫参拜的意思。皇甫鸾看见年华,泪眼婆娑,“华姐姐,你怎么还没走?”
年华望着皇甫鸾,叹了一口气,“你是皇后,一宫之主,一国之母,怎么容得这两人如此放肆,如此欺辱你?!”
“我…”皇甫鸾又流泪。她生性纯善软弱,虽然有着身为公主的娇纵和骄傲,但是独自在这异国他乡的深宫中,还是被萧太后和萧氏二妃揉捏摆布,不得尊严和自由。宁湛虽然疼爱她,但是他是帝王,在这后宫三千中,不会只宠爱和保护她一人。
萧毓妃美目扫向年华,仔细打量了她几眼。近距离地看年华,她还是第一次,不由得在心中暗叹,果真是一个风华绝世的美人,让人惊艳。
年华迎视萧毓妃,不卑不亢。
萧毓妃忽的有些自惭形秽,继而又生出强烈的嫉妒。宫人都说,圣上最爱的女人,其实是她。在她远嫁北冥之后,圣上还对她恋恋不忘,每天思念她,在承光殿旁为她修建荼蘼宫,在卷轴上画下她的容颜。而且,据说,圣上打算废黜皇甫鸾,立她为后…
萧毓妃心中酸意上涌,冷冷一笑,对年华道:“这两人?大将军未免太没有规矩了吧?看见本宫和萧静妃,不但不行礼,还称‘这两人’?”
年华笑了,道:“难得娘娘说得出‘规矩’二字,在皇后面前,你的规矩在哪里?!”
萧毓妃脸色一变,怒气涌上心头,口不择言,“你、你竟然敢教训本宫?不要以为你立下战功,就自以为了不起,充其量,你也不过就是第二个李元修而已!李元修最后还不是没有斗败我萧氏?不要以为圣上宠爱你,你就有恃无恐,你不过是一个杀死丈夫的恶毒女人,不过是一个跟一群乱七八糟的男人暧昧不清的淫、荡、女人,什么鹰王子,江湖妖人,朔方王,郁安侯,禁灵世子,恐怕都是你的入幕之宾吧?你这么淫、乱的女人,圣上怎么会真的爱你?”
年华脸色大变,但她尚未说话,萧静妃已经先吓了一大跳,脸色煞白地阻止萧毓妃,“姐姐你疯了,怎么胡说八道了起来?”
这番话如果传到圣上的耳中,只冲着“李元修最后还不是没有斗败我萧氏?”这一句,就足够让萧氏承受不住了。李元修是谋逆未遂而被诛杀,他没有斗过的人是圣上,而不是萧氏。姐姐真是糊涂,这句话无异于自揽罪名,自陷口祸!姐姐说年华的那几句,在背后说说也就罢了,竟当着这个能够佩剑入宫的女将军面前说,她如果一怒之下,拔出剑来杀了她…以年华如今在朝中的权势,和圣上对她的宠爱,即使有萧太后撑腰,只恐怕姐姐也会白死…姐姐真是糊涂啊!
萧静妃心念电转,朝年华和皇甫鸾笑了笑,试图打圆场:“皇后娘娘和大将军勿往心里去,姐姐刚才恐是心病又犯了,胡言乱语起来了…”
“毓妃娘娘的心病,本将军会治。”年华冷冷道,手按上了剑柄。萧毓妃的话,激怒了她。她辱骂她,她能够忍,但是死去的郁安侯,皇甫钦,都是她不愿意触碰的禁忌,萧毓妃不该提起这两个人。
157 南疆
萧静妃吓得额浸冷汗。
皇甫鸾也吓到了,她拉住年华的衣袖:“华姐姐,不要…”
年华想了想,终于还是松开了佩剑。
萧毓妃看见年华的佩剑,眼中明显有惧色,但是她仍然嘴硬:“怎么?你还敢拔剑杀了本宫不成?在皇宫里岂由你撒野?来人…”她本想唤人擒住年华,但身边就跟着几名宫女太监,根本擒不住年华,遂改口:“本宫这就去告诉圣上和太后,让他们为本宫做主。”
萧毓妃说完,摆驾欲走。
年华拦住了她,“在皇后面前,你要离开凤仪宫,不会忘了告退的规矩吧?”
“你…”萧毓妃怒视年华,刚要开口。萧静妃拉了她一下,向她摇了摇头,转身垂首向皇甫鸾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臣妾告退。”
萧毓妃望了年华一眼,终于还是勉强向皇甫鸾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萧氏二妃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凤仪宫中,受惊的雪鸟站在鸟架上,发出短促的咕咕声。
年华和皇甫鸾静静地站着,半晌没有说话。终于,皇甫鸾开口了:“她们去找湛哥哥和萧太后了,她们一定会说很多你的坏话。对不起,华姐姐,都是我害了你…”
“傻瓜,”年华摸了摸皇甫鸾的头,笑道,“没事的。”
萧太后是一个聪明冷静的人,现在萧良不在玉京,她即使心中有不满,也不会贸然对手握兵权的年华怎么样。宁湛比萧太后更加聪明冷静,无论从私爱上还是从大局上考虑,萧氏二妃都不足以让他降罪年华。但是,萧氏和年华的权斗,将会因此更加不可缓和。
年华望了皇甫鸾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小鸟儿,你是皇后,不应该这么软弱,你要拿出一宫之主的威仪,让所有的妃嫔敬你。对于敬你的人,要善待,但是对于萧毓妃这样的人,就当摧之。”
皇甫鸾咬着嘴唇,“我、我做不到。华姐姐,不如你做湛哥哥的皇后好不好?你做皇后,会比我更适合,也会让萧氏二妃收敛张狂。你知道吗,湛哥哥一直还爱着你,他每次睡梦里,都会叫你的名字。他从来没有忘了你。”
年华摇头,想说什么,却又无言。
“难道,你不爱湛哥哥了么?”皇甫鸾问道。她希望宁湛、年华永远都陪在她身边,三个人像小时候一样快乐而无忧。
年华苦笑:“我已经醒了,不会再爱他了。小鸟儿,我们已经不在合虚山天极门了。我们已经长大了。”
皇甫鸾沉默了半晌,抬头望向年华:“我永远都会爱湛哥哥,即使他不会只爱我一个人。”
“你永远爱他,那是他的福气。”年华道。宁湛本性并不坏,只是身为帝王,必须要有一颗冷静无情的心。就像她自己,本身不爱杀人,可是身为武将,必定会有一双屠戮生灵的手。
年华对宁湛再无爱,但是仍余牵念,如同姐姐牵念弟弟,又或是妹妹牵念兄长,她希望他能够幸福,快乐。如果,皇甫鸾的爱能够温暖宁湛冷漠的心,那她也会少了几分牵念。她始终相信,宁湛做错的事情,源于他身为帝王的立场,而非他的本性。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原谅他的作为。毕竟,她也一直身不由己,将心比心,能够体会他的苦衷。
年华告辞皇甫鸾,离开了凤仪宫。她暗自发誓,只要她手握兵权一日,就不会让萧氏对皇甫鸾不利。
年华回到将军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云风白不在府中,年华到处都找不到他。
“云公子去哪里了?”年华问管家秦五。
“回大将军,云公子下午骑马出府了,走之前,没有交代去向。”秦五垂首答道。
呃,难道云风白怕她拿他血祭兵策,落跑了?年华疑惑,继而心中生气。不说一声,就这么走了么?他总是这样,出现得突然,离开得也突然。从来,不考虑她的心情。如果,他不回来了…
想到云风白如果不回来,年华心中就难以平静。她对秦五道:“让人出去找,如果出城了,打听清楚从哪里出的城门。”
秦五尚未应声,云风白已经走了进来,步履如风,“年华,你要找谁?”
“不用找了,你下去吧。”年华对秦五道。
“是。”秦五领命而退。
年华笑着望向云风白,“当然是找你。我以为你毁了军机以后,畏罪潜逃,正要下令通缉你。”
“真是冤枉。昨晚,不小心烧了大将军的兵策,我也很内疚,今日已经在帮你重写了。下午实在写得闷了,就骑马出城透透气,顺便出城去桃源渡,买了你最爱喝的竹叶青。”云风白将手中的酒坛,放在年华面前。
“帮我重写?”年华不解。
云风白笑道:“大将军难道不知道本教主有过目不忘之能么?那些烧掉的兵策,我之前都看过,再写出来不是难事。”
年华握住云风白的手,流泪,“云教主,你的这项才能实在是令本将军感动。”
“你感动什么?”云风白不解。
“今晚,我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一切就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