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自己父亲,却发现爸爸被灌得酩酊大醉,正拖着新郎官的老丈人说着什么呢,这个时候环湖车基本上也没有了,要想回家,只能够靠私家车接送。
正蹙起眉头不知道怎么是好,夏治宇就上前来,他今天穿着一件深黑的礼服,也是婚礼中的伴郎,和陈灵珊倒是在旁人眼中郎才女貌,看到在匆匆收拾整理自己东西的陈灵珊,主动走上前来,“叔叔今天不能开车了,等会我爸爸会来接他,要不我们先送你回去,和我一趟车怎么样?”
陈灵珊看了看夏治宇,又看向自己的确都有些不省人事的父亲,就点点头。
夏治宇的父母是中年商人,也是陈灵珊父亲的好友,在陈父事业危机的时候,夏治宇父亲出来帮了一把,所以两家莫逆之交,关系匪浅,夏治宇父母倒是十分中意陈灵珊,时刻灌输给自己儿子的就是十分欢迎陈灵珊做自己家的儿媳,当然他们现在还年轻。也不说这件事就这么铁打铁的决定了,至少从娃娃家小时候开始打基础,这样也有个牢靠的过程,不管结果是什么,至少当老辈的心里面舒服。
夏治宇家的车不是宝马,但是却是四个圈的奥迪A6,2.6E,要是说现在夏海市已经逐渐出现这种豪车的时候,夏治宇家的轿车绝对是仅有的几台奥迪之一。
驾驶和副驾驶座上夏治宇穿着黑西服沉稳的父亲和有几分贵态梳卷发的母亲对陈灵珊挥了挥手,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两个人坐在后座,车发动驾出花团锦簇的酒店。
一路上夏治宇父母就一个劲的赞叹陈灵珊今天的表现很突出很漂亮,弄得陈灵珊怪不好意思的,又通过后视镜看到自己一表人才的儿子,旁边穿着粉色礼服头侧头看向窗外显得安静乖巧的陈灵珊,更是喜欢得紧,更是说一些两人以前的小时候的糗事,完全没有注意到夏治宇一副提不起半分兴趣的颓靡神情。
陈灵珊朝着窗外望去,外面暗色调的城市街景让车窗倒映出她一个轮廓极好的侧面,然而她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瞳孔显出一种暗色调的灰寂,正如她心里面莫名加快了跳动速度一样,一直有仿佛要失去什么的预感。
车滑行到她的家门口。原贸易公司的家属院门,正门的那些楼房在去年被拆除,修建成了草坪和栅栏。
“谢谢夏叔叔,赵阿姨!”陈灵珊走下车来,才看到夏治宇也下了车。
“灵珊啊,我现在回去接你爸爸,治宇,你也乖乖回家!”
两人站在边上,点头对车里的夏治宇父母嗯了一声,夏治宇母亲眉开眼笑的望着两人,还对夏治宇抛了个眼神,车这才继续发动离开。
路上偶有行人,街灯昏黄明亮,这个小城市,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静寂。
自行车的声音在街区滑过,发出链条攒动的声响,夏海市虽说目前因为星海广场,带动出了新兴的商业,毕竟还没成熟,离开了娱乐城,或者一些饭店这些夜晚热闹的场所,进入了住宅区附近的街道,还是比较冷清的,只有偶尔响起由近及远的警笛声,打破这暂时的冷清和宁静。
然而这些街区都是苏灿从前成长的地方,都早已经驾轻就熟,夜间骑车经过这里,还有几分亲切感融于其中。
骑着车在自己离开的最后,走一遍曾经小时候路过的街区。重新看一遍这个城市,对初恋进行告别。至于那帮纨绔和衙内子弟,就任由得他们去将春季的夏海闹得翻天覆地好了。
这还真是一个不平静之夜。
送走了夏治宇父母的车,在家门口的路灯边上,陈灵珊有些沉默,对于身边的夏治宇,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了,她知道他的心意,坦白说送玫瑰那天夏治宇真的把她着实的吓了一大跳。
他们之前不过是很好的朋友,夏治宇为人很腼腆,小的时候也经常来自己家吃饭,曾经也有喜欢夏治宇的姐妹怀疑似的询问自己夏治宇到底是不是对她有意思,都被陈灵珊很果断的否决了,她承认自己有的时候会和夏治宇眼眉弯弯玩点暧昧,但是如果说这就是爱情,未免太狭隘了。
真正的恋爱应该是慢慢地,不知不觉的被吸引陷入其中,他在身边的时候,会觉得理所当然,但是有一天两人分开,会觉得生命里空了一块的难过,陈灵珊想这大致可以被称之为一中叫喜欢的情愫,他们这个年纪。说爱的话,太过奢侈。更何况横亘在现实面前的还有未来高考的最终BOSS,以苏灿和他们平时聊天开玩笑的话来说,一天没有跨过这条坎,他们就要做一天玻璃瓶里的苍蝇。
外面无限美好,但是谁也不知道哪处风景是属于他们的未来。
在看不到自己未来的日子里谈论要付诸一生去实施的承诺,是否太过轻率。
就像是很多人说七零八零后的恋爱纯粹是一群还没有进行自我价值实现的孩子,就准备用柔嫩微末的价值观和人生恋爱观去碰荆棘成林残酷的现实和生活,注定会被刺得遍体鳞伤。
但是放苏灿的嘴里就说蚌壳的嫩肉如果没有经过沙砾洗礼这种涅槃式的苦难和磨砺,又怎么会孕育出价值连城的蚌珠。
该死,自己怎么会老是想到这家伙呢!
还是因为夏治宇就站在身边。这多少让她感觉到气氛很为尴尬,毕竟当初在文艺汇演时她决定转身的那一幕,早已经耗尽了她长久以来积蓄的勇气。
特别是明知道身边这个男孩对自己的心意的时候。
“灵珊…”夏治宇突如其来的打破沉默的声音,这让陈灵珊心头跳了跳,然后他一笑说道,“从很早以前,我就一直在注视着你了,以前你老说我很傲,经常不愿去你们家,也不和你们一起玩,总是一个人躲在很远的地方。其实你不知道,每次我父亲提及要去你们家的时候,我的心跳得特别快,就像是阿童木的马达一样,但是我不敢看到你,小的时候,我觉得你很漂亮很漂亮,只能够远观。所以每次看到那些跟在你身后的小屁孩我就很羡慕,用这种一个人躲远的方式无疑于是想标榜自己的鹤立鸡群,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只可惜现在看来好像都有些画蛇添足。”
陈灵珊“噗”的一笑,但是眼睛里颇有些感动,“的确画蛇添足了噢。”
“Ok,我不想弄得太伤感,也不想被你亲口拒绝一次,所以你只需要听我说就好…我没别的想法,最近这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释然的让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离开远比牢牢的抓住他要更幸福。他不是演讲过了吗,幸福的定义不是在于拥有多少,而是在于能够知道自己究竟需要什么,为自己所得到的心满意足,这就是幸福。我和你从七岁的时候认识,到现在过了十年,就算以后你不能嫁给我,但是有这十年可以怀念,这就是我的幸福,虽然这幸福无奈。无声,冗长,孤单和伤感,但是我的回忆是别人无法分享,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所以我还是幸福的。好吧,今天说清楚了,我就趁着这股大胆劲再奢望一下,最后来个拥抱可以吧,至少纪念我这历经十年却最终夭折的暗恋吧。”
陈灵珊轻轻的点点头,纠结在胸前的手轻轻的松了松,两人之间这样说得清楚而结束,何尝不是一种彻底的放下呢?
夏治宇心情极端起伏,看着面前脸如精瓷,肩肤柔滑如削,立在夜间宛如精灵的女生,探手将她揽过,觉得怀里的玉人柔弱无骨,但是却有一种恨不得想要将她挤入身体里面的欲望。
这一夜风沙不吹。
灯光明媚,自行车链条的声音嘎然而止,苏灿骑车停住,立在街道的这头,远远的看着那头拥抱的两个人,热气还不曾从白天日光的照射下退散,头顶繁星如怒。
重生回到这座城市,苏灿就一直在为了改变过去的遗憾,为了兑现自身的承诺而努力。尽管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奔跑的宛如一只鬣狗,不知疲倦的豹豸,或者是狼蠹。
他只是竭尽所能的不去浪费每一段微末的时光,担心他所敬畏的某种力量,突然将他眼前的这一切收回。
所以他显得坚定而彷徨,有时果决而又手足无措,像是迷失在时间荒野里的流浪行者。
孤独而寥落。
履行着时光的诅咒。
现在看来,在夏海的最后一个承诺,让陈灵珊坐在自己自行车之后,载着她一起经过两个人小时候共同而熟悉的街区,早餐店,花台,树桠茂密的小路,弥补两人曾经形同陌路,错失了一个位面世纪的轨迹,已经没法完成了。
陈灵珊找到了自己的那杯茶,或者某辆车的后座,而非自己这辆借来自行车的车后架,如此而已。
也该离开了。
这段链条的声音让陈灵珊像是受惊的飞鸟,她无措的用略带迷蒙的双目看向半明暗街道的那头,那里有个熟悉而陌生的人,犹如时间的行者,在阴影处出现了,似乎又离开了。
那清晰的面容在脑海逐渐浮现,这一个瞬间陈灵珊的眼瞳倏然睁大。
心脏像是漏了拍,陈灵珊大力的挣脱夏治宇的怀抱,猛地朝着那个转角处奔去。
声音清脆而惶恐,像是担心将失去最心爱玩偶任性的小女孩,双目湿红而酸胀,“喂!你站住!…你等一等啊!”
二百零三
陈灵珊越过公路。跑过转角,才勉强看到骑车的那个身影掠过桥下。
她已经冲了出去,束发的橡皮筋脱落,黑发垂散下来,在夜空飘拂,这些她也已经顾不得了。她的礼裙伴随着剧烈的奔跑而扬起,被她单手揽住,压制着不让其飞扬而走光。
紫红色单鞋有跟,没跑两步就脱落了,她捡起,干脆就将两双鞋提在手上,一对莹白的赤足在街道上飞奔,长发拖后,和她擦身而过的行人只闻到一股淡香,无不惊异这个女孩的怪异行为。
周围是商厦,路灯,老式的街道路面,很粗糙,这让她一对完美娇嫩的赤足也因为奔跑而磨破,在那些细红血管的表面擦出了血丝。
她对路很熟,穿过那些住宅楼和住宅楼之间的小路。完全比大道更加的便捷。
她心里面快速的计算着,这两栋建筑之外传过去就能到外面的人行道口,然后就是天桥,如果速度够快,算上时间,那么也够拦截了。
奔出两栋建筑,陈灵珊已经看到了那头熟悉的身影,她心一喜,快速的奔出去,穿过几个花台,上了天桥的旋转楼梯,她在学校女子八百米从来就属于中流,但是耐力还算匀净,刚刚从这里冲过来,这可不止跑了八百米,但是到踏足天桥的这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双腿发软,而这一刻,下方的单车已经从天桥划了过去。
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陈灵珊扶着天桥的扶手,腰肢轻探,在夜空的天桥扶手这里,伸展出一个动人的身姿弧度,大声的喊出来,“苏灿!你等等!”
声音发散在夜空,但是似乎却被空旷的城市黑夜快速的消减,难以极达到远处单车的那一头。
“你等一等啊!”这一声却很无力。再没有之前那一声的波及力了,这黑夜巨大,仿佛要吞噬很多东西,包括不知道是否会来临的明天。
她捏紧了扶手,视野里的单车模糊了,从眼眶滑落的水渍越过她略施粉黛的面颊,砸在手上,冰凉的铁管上。
而后她眼睛突然愣住,朦胧的视野里,单车似乎停住,苏灿回头,看到了在身后天桥之上,那些亮着灯箱的广告牌下面,倚着扶手,礼裙摆舞,腰肢如柳,盈盈而立的陈灵珊。
愣了半晌之后,苏灿朝着她笑起来,挥挥手,“嗨!”
这个夜晚,最终也是不孤独的。
夏海市充其量也只是西南内陆的一个小城市。放眼看去,不会有大城市那样通达的灯火,也不可能出现什么“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一夜鱼龙舞”等繁花似锦歌舞升平的夜生活场景。
这里只有安静行弛在街道的汽车,还有被风吹得倒伏呈涟漪状扩散的大片青草地。
在大厦点星的灯光之下,苏灿载着身后礼服裙摆飘然的女孩,骑着单车缓慢的游移在这街道之上。
陈灵珊拉着他的衣角,一对脚丫因为刚才的奔跑,有些污渍,夜风轻轻的掠过她精美的脚趾,挠得她痒痒的。
她还犹记得当穿上鞋站在苏灿面前的时候,苏灿皱了皱眉头,盯着她一双秀腿扫下去,最后定格在她的脚丫处,才说道,“好脏!”
这样越想她越是生气,自己这么一路奔跑过来,害的鞋差点跑掉了,脚也磨破了,还被他这样数落,自己容易吗?当即就狠狠的掐了他腰腹两把,弄得苏灿车头都摇了几下,陈灵珊才恨道,“谁叫你这么不知好歹!”
“小姐你再不老实我们可能会从这个坡道冲下去。”苏灿指了指河堤。
“安啦,在那之前我会大义果敢跳下车的,你就一个人好走啦,我不会哭的。”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苏灿苦笑了一下。
陈灵珊的小脑袋扬了起来,“你说什么!”又顺势抓掐了两把。
林珞然的刁蛮只是在嘴巴和待人上面。看来陈灵珊是在骨子里啊,“那个…本来不愿意说,但是的确掐的我好痛,帮我揉一下…”
陈灵珊看到苏灿一副疼痛,却又抽不出手揉腰腹嫩肉的模样,就是“噗嗤”一笑,伸出涂抹了粉色指甲油的玉指,透过苏灿薄薄的衬衣,轻轻的揉圆,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还痛吗?”
凉凉的指肚透过单薄的衬衣贴在后腰部,再结合陈灵珊的声音,乃至于皮肉之前疼痛触觉留下的阵阵麻痒,苏灿摇摇头一叹,“痛是痛,但是和爽并存。”一句话总结,人至贱则无敌啊。
“讨厌!”陈灵珊娇嗔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灿感觉到她的脑袋,轻轻的贴在了自己的后背上,两条皓腕,白嫩如玉,缠绕过腰腹,搂紧。
这一刻苏灿听得到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这一夜的夜幕之下。单车后座,这个女孩,轻轻的靠着自己的后背,四周的青草摆伏。
主干道上有许多面包警车一一的飞驰过去,有条不紊,如临大敌,对比鲜明。
其中几辆面包车里面,装载的是闹事的学生,因为学生的家庭背景关系,将他们带回局里也就是象征性避免事态扩大化的举措,得知今天这帮闹事的大部分都是衙内。又都是未成年的学生,公安局局长赵立军自然也知道不可能做什么,也很谨慎,这配车里的干警都是紧急调配过来宣传科的,正在给这一干中学生进行思想教育,“你们都是一中的学生嘛…但是你们看看,你们哪里像是一中的学生了?打起架来可不比街上的混混斯文多少啊!”
车里张锡,薛易阳,等等一干参与打架砸场的人士点头承认错误比平时从书包里拿出书来复杂不了多少,“我们错了,叔叔。”
“嗯,你们已经在学政治思想教育了吧,这维护社会和谐,是每一个公民的责任嘛…你们这是给叔叔们添乱子,很不理智啊同学们…”
这个瞬间,薛易阳觉得这窗外似乎什么熟悉的人影,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在慢车道上骑着单车的苏灿,以及他身后的女孩。
于是这一刻路过的警车里民警还在循循善诱,车厢里的众人,半蹲着身子,却一个个伸长了脑袋绵羊式的朝着窗外张望,整整齐齐,目光眼巴巴的,像是饥饿的人看到了某种丰盛的大餐,却又一错而过的闹心…
苏灿感觉到自己后背很湿,这个时候没下雨,而湿润的地方带着热气,随后是身后女孩的声音响起,“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和陈灵珊相遇的时候,苏灿就告诉她自己是真的要离开夏海的事情。
“还会回来吗?”
“房子还是在这里的,我们家的亲戚也在这里,我爸我妈的朋友也大多在这里,偶尔还是会回来的,这里是我的家。”
“嗯…”陈灵珊点点头。
苏灿略微艰涩的道,“你说过的噢,比起在宝马里哭。你更喜欢幸福的坐在单车后面,别弄得大街上人看我们就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啊。”
陈灵珊眼泪流的更厉害了,“你懂个屁!…我是很幸福啊。”
“可是这不代表不能哭啊,你明天一路顺风吧!”
“我乘飞机过去,你这句话很损人啊!”
“…那你想要我说‘你滚你快滚吗’?”
“好吧当我没说,今天你老大,你高兴就好。”苏灿叹了一口气,要走了,憋一肚子气,就当以德服人吧。
静静的夏海,缓慢流逝的时间和热风。
“喂,你爱我吗?”身后的女孩继续发难。
苏灿挠了挠鼻梁,“这个,我们讨论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深邃了一点…”我说不爱,你会不会把这辆借人家的车给砸了?
但是,我挺喜欢你的。
“好吧那换个话题,五年以后…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开玩笑,自己重生两世人生都忘不了。
十年以后呢?
记得。
二十年呢?
记得,你接下来是不是还会问三十年啊,记得…你还想说什么,有营养点好不好。
好吧,我希望五年或者十年后,你对我不仅仅只是记得…对你的阶段性考察结束了,说两句安慰你的话吧…明天一路平安,没什么要嘱咐交代你的了,证件,东西一定带齐,榕城入春很冷,衣服多加点,保持联系!一个月一封信,否则我不是骗你哦,你会死得很惨的。
二百零四
当飞机爬升向高空的时候。机舱外看得到夏海市已经缩减为了一座金黄色灯光点点的城市,光斑密集的地方自然是城市夜间较为繁华的地区,不过城市大部分地区灯光奚落。苏灿倒是很相信,星海广场的竣工,让夏海市的硬件指标也提升了一个档次。有望在今年进入第二批国家级旅游城市的名单行列。
后世的夏海市是第六批通过国家验收进入旅游城市名单的城市。如今历史的进程已经无形中提前更改。
苏灿回想起第一次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是考上大学北上的火车,这个时期西南省的火车还属于那种绿皮型,车座狭窄,空调车动车组这些在这个西南内陆基本上是想都不用去想的东西,每六个床位间有一台电风扇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那个时候,好不容易挣扎考上一所二流大学的他在全家人的目送下上车,机车的轰鸣前行中,他因为大舅曾全明临行对他所说的一句“好男儿志在四方”而噙出泪花。
而如今曾全明在机场同样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是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他从来没有在这样的高空俯瞰过自己的故里,这个曾经自己呆过十几年,承载着所有YY幻想的地方。如今自己凝视这一切的目光更加的成熟,更加沉稳,知道自己能够握紧什么,又同时需要抓住什么,这样的觉悟如果放后世,恐怕是早已年过三十的自己对过去无可奈何的缅怀,而如今。他不过才十七岁,似乎一切都可以再重新开始,一切让人遗憾和无奈的,都可以凭借自己的这双手去扭转改变。
飞机里只有一些飞行过程中的噪音,都很安静,灯光有些暗,曾珂坐在三座椅的最里面,透过舷窗看向外面尽是一片墨黑,老妈曾珂早过了上飞机的兴奋,现在靠着椅子,昏昏欲睡,旁边老爸翻着随身携带包里的材料,准备着明天第一天去总公司上班的汇总材料。
而苏灿的手中拿着一封信,这封信是他临走之时,薛易阳在学校的楼道堆信的地方见到的,一看到这封信,他立刻连下午两节课都来不及上了,冲一样的回了大院,叩开了正在准备中的苏灿一家的门,气喘吁吁的将信递给了苏灿,从他的眼睛里,也猜到了这封信的不一般。
信封上只是用很雅致飘逸的字写着“夏海市第一中学,高二零零一级五班,苏灿(收)”,而没有写寄件人的地址和姓名,但是一看到这封信的外皮,苏灿的心脏无形中跳动得加快起来。这熟悉飘逸的钢笔字,隽永的字体宛如写字的人般兰心蕙质。
苏灿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用未来眼光看来无比古老的联系方式,竟然会带给他一种这样轻而易举的震动。
信纸浅紫色,从牛皮纸里抽出来,连着精巧的日历,上面的香味让苏灿一时间恍惚,似乎回到了半年以前,那个日日都能够感受到这种香味的时光,信纸传来的是另一种薰衣干草的味道,但是却轻而易举的勾起苏灿记忆中对唐妩身上体香的怀念,不过要真的回味,他却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这究竟是怎样一种的味道,似乎遗落在了最深层的记忆断层里面,难以找寻。
在三千尺的高空抽出信纸,摊开,上面是很整洁的书写体,耳边飞行的次声波,让苏灿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自己仍然是在后世,仍处于临近三十的年纪。却读着在十年前的另一个位面空间,十七岁的唐妩写给自己的信,这种交叠的时空感,一刹那让他深深的沉入这刻恍惚的罅隙之中。
“苏灿启。
原谅我这半年的音讯全无。这段时间里面发生了很多事,其实我早想写信给你,或者给你家里电话,但事实上信写到一半,电话拿起,却又挂了回去。
也许是少了点勇气吧。
我一直在考虑,我写不写,或者还要不要写这样的一封信。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会和你联系的时候,是真正的,我有勇气放下许多事情的时候。
记得你曾经说过,要成为盖世英雄,身穿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然后开着迈巴赫保时捷…轰轰烈烈的出现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