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力一挥手,打断了他:“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也没必要再听了!”
我沉下心看着他,武装得再严实,心还是痛了起来,游丝一般,连绵不绝…
这张脸如此英俊而熟悉,是我捧在手心里亲吻过千百遍的,是我夜里睡觉都舍不得闭上眼睛,要一直看着的。
可是这一刻,它又那么陌生、陌生得如同第一次看见,陌生得让我厌恶得想吐。
李铭泊伸手想拉住我,我一把将他的手推开:“抱歉,我已经和你没关系了!再见!”
然后我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我想,这个转身该是决绝的,这个背影也该是义无反顾,略带轻蔑的吧!
李铭泊,原来你从头到尾配不上我的爱情!
我奔出酒吧!
赵起超紧跟在我身后追出来!
刚才的一切他都该看见了吧!看见就看见了吧!
这年头谁没有失过一两次恋!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刚才的一切已经将我的全部精力都耗光,我整个人都虚脱了,像被人瞬间掏空,只剩一张毫无用处的皮囊。
“以芳!你没事吧?”赵起超一把拽住我。
我猛烈摇头:“没事,没事!”
但是,眼泪终于忍不住流出来,我抽出手,拼命抹眼泪!
不要,不要,我不要这些虚弱的眼泪…
可是,泪水越来越汹涌,像海水漫延,似乎想通过泪水的冲刷,将我心底的痛楚洗涤,然后,我听见李铭泊唤我的声音。
“以芳,以芳,以芳…”一声比一声迫切。
他追出来了!
不,我再也没有力气在他眼前演戏!
我再也不要听他的声音,再也不要见他的人,我再也不要被他蛊惑,我怕自己妥协、怕自己再次卑贱地趴在地上去爱他…
我已经没有力气伪装、逞强,我甚至连保护自己、维持最低尊严的力量都消耗殆尽。
“带我走!”我拽住赵起超,如同拽住一根救命稻草。
赵起超也不说话,沉默地拖着我就开跑。
可是,我连走路的力量都丧失了,根本无法迈步:“带我走!”我急切地看着赵起超,嘴唇都被牙齿咬破。
他还是不说话,这一刻他变得异常沉默坚实而值得信赖。
他半拖半抱、连拉带拽,将我带到路边,伸手招了辆出租车,车一停,他几乎是将我硬塞进车,然后他急急让司机开车。终于,李铭泊被抛在了身后!
是,这人将永远被我抛开,从我的生命里消失,彻底地消失。
我不敢回头,怕回头便会心软。
不,我已经不会心软。因为我已经没有心,我的心已经被李铭泊活生生从胸口处拽出来,抛到地上,一脚一脚踏得稀烂。
我看着胸口,仿佛真的有一个黑洞洞的大洞,血呼呼的,狰狞地看着我。
眼泪流到嘴边,是无边无尽的苦意。
这滋味,因着李铭泊的缘故,我再熟悉不过,这苦是那么浓烈,是混合了心酸的酸、委屈的麻、悲愤的辣、哀伤的涩,还有许多许多的眼泪的味道,因此格外苦…
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赵起超从头到尾没有问过我一句,只是沉默地守在我身边,甚至将脸别到一边,不看我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难看的没有尊严的面孔,给我留下一最后的尊严的底线。
为此,我将感激他一辈子。
最恨别人已经痛得撕心裂肺、五内俱焚,而旁边的人还拼命问:你怎么啦?为什么哭?他和你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很难过?
抑或是迅速安慰你,讲一大通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苍白无力的废话。
我感谢赵起超让我的耳根清净,让我全身心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伤痛和绝望里。 到了我家楼下,他轻轻问我:“要不要我送你上楼?”
我强作镇定,抹干眼泪,自己摇晃着走下车,待站定了,确定自己再也不会跌倒,方才对他说:“今天无论如何谢谢你!”
“不客气,其实很多事情没有你想像的严重!”他沉吟片刻说。
“我上楼了!”我没有任何心思再多说半句话。
我知道我非常没有礼貌,但是我已经自顾不暇,我头也不回转身走上楼。
上楼的时候,我发现膝头发软,身体不住发抖。
眼泪一下又滑落——曾经,只要一想起这个男人,一想起他的声音、他的眼睛、他的拥抱、他的吻…我便会忍不住膝头发软,一颗心飘到云端…如今,还是这个男人,同样让我的膝头发软,但是这颗心却已经碾入尘泥,恐怕再无翻身之日…
开门的时候,手一直抖,费了好大力气,才开了门。
门“砰”地关上,我的心也跟着门震一震!也关上吧,从此不要再为这个男人把心门敞开!
房间里一片黑暗,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要把人吞噬,从此以后,也许我将守在这寂寞的空间里孤独终老。
下意识打开灯,整间房子清晰地映入眼帘——书桌上的水晶花瓶里,那束李铭泊送我的白玫瑰已经凋谢,雪白的花瓣焦黄干枯,皱巴巴像百岁老妪的脸,阵阵腐朽霉烂的味道散发出来,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死亡的味道…
是,我和李铭泊的关系如今也已经死亡,但不是循序渐进、让我逐步适应接受。而是戛然而止、猝不及防。
我常常对李铭泊说,爱情来的时候让人束手无策,只能傻呆呆被动接受。
没想到,爱情走得时候,也是这么猝不及防,让人更加束手无策。
爱情永远让人仓皇不安。
只是,它来的时候带着甜蜜和期待,走得时候留下的却是苦涩和绝望。
在爱情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是奴隶,只能听从它发号施令,永远无力反抗,它来、它走,根本不受人力所控制。
我拎过花瓶,连花瓶带花一起扔进垃圾桶,我不要再看见任何和这个男人有关的东西。
我要像扔掉这个花瓶一样永远扔掉他,永远、永远不再想他,就当他是个陌生人好了…
我不要再生活在他的阴影下,不要卑微地祈求那永远也得不到的幸福…
他的好与坏都从此都与我无关…
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沙发柔软而宽大,我一下便陷下去。
如同触电一般,我跳了起来——曾经,李铭泊坐在这张沙发上,只要将手臂一展开,我便会主动坐过去,顺从地靠在他肩头。又或是我坐在地上,伏在他膝盖上,半眯着眼,享受他抚摸我头发时的温存…
我摇摇头,努力将回忆摒弃。
从现在开始,我必须学会选择性失忆,将与这个男人有关的所有记忆都抹去,干干净净。不留任何蛛丝马迹!
我走进厨房,想倒杯水喝,如果痛苦可以被水稀释就好了。
手一拉开冰箱门便僵住——冰箱里有一小包我细细筛选过的绿豆,每一粒都饱满而圆润。每年夏天我都会做秘制的冰糖绿豆沙汤,放在冰箱里冰镇好,等李铭泊下班来喝。他常常一喝便是几大碗,然后让我把耳朵贴在他肚子上听水晃荡的声音。
豆沙里有淡淡奶油的清香,他最爱问我是怎么做出来的,让他一喝便上瘾。
我总是捂着嘴巴边笑边摇头,说在豆沙里下了蛊,如果他不娶我,我便永远不给他解药,然后跑得远远的,让他一辈子想喝都喝不到。
然后他便会抓了我,按在冰箱上,用力吻我,直到我透不过气来,威胁我永远不能离开他…
眼泪不争气地滑落,滴到脚背上,重重的、滚烫的、带着伤…
我一把抓过绿豆,统统倒进马桶里,开大了水,瞬间冲得无影无踪…原来,留不住一个人,花再多心思也留不住!
以后,我再也不会熬绿豆汤给任何人喝!
如果沐浴可以冲刷掉所有的回忆那该多好。
莲蓬头里的水洒落下来,将我整个人包围,眼耳口鼻都被水笼罩。
温热的水,令人精神松弛,所有的意志力都被抽离,我终于崩溃了,无力地顺着墙壁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从大声号啕一直到泣不成声,最后哭到呛住、喉咙嘶哑…
也不知过了多久,整个浴室弥漫着白色的浓密的水汽,令人几乎窒息。
我撑着墙壁上的镜子想站起来,谁知道手一抹,隔着水雾,镜子里便出现了我,孤单而仓皇,赤裸而苍白,像一具毫无生趣的尸体。
以前,洗完澡,李铭泊总是会温柔地捧着我的头发,在镜子面前,一边细心地帮我吹干,常常吹着吹着,他便会轻轻吻我的耳垂、脖子、肩膀…然后,我们便会对着镜子疯狂地做爱…我总是会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睛,看镜子里他投入的样子…
也许,以后他也会这样和那个年轻的女孩做爱吧。
这念头轻轻一闪,我的心便仿佛活生生被人撕裂成碎片,尖锐的疼痛仿佛通过每根最微小的毛细血管在传递…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撕心裂肺、五脏俱焚、心如刀绞了…
以前我以为是夸张,原来都是真的!
不、不、不…李铭泊,我不要你再来骚扰我的生活!
我挣扎着站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起镜子前挂着的电吹风,用尽全身力气砸到镜子上!
镜子“啪”地应声而碎,道道裂纹,将镜子里的我分割成碎片,面目憎狞而恐怖,扭曲似一只永世不能超生的怨鬼。
原来,一段失败的恋情,会让人变得人不像人、鬼不似鬼…
躺上床,李铭泊的气息尤在枕边,我抓起那专属于他的枕头用力扔到地上。
这个留有他气味的枕头曾经代替他,被我拥在怀里,度过了无数失眠的夜晚。
我总爱抱着枕头,把它当作他,轻轻诉说我的思念、反复亲吻,只有闻到上面他熟悉的味道,我才会觉得安心,才能睡着…
如今,如今我再也不需要它了!
我抓过床头安眠药的瓶子,不顾一切吞下一大把。
这一刻,生死对我已经不重要,只要能让我不去想他,不再受煎熬,我愿意用生命去换取这片刻的失忆…
我一向最是怕死。
可这一刻,我竟然领悟到什么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原来有些东西,比死亡更可怕…
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头昏沉沉的。
安眠药的剂量过大,后遗症便是走路摇摇晃晃,像宿醉未醒。
其实,我真是宁可自己没有清醒,因为从睁眼的那一刻,尖锐的疼痛便如闪电般划过全身。
上班?抑或放纵自己休息一天?
权衡半天,虽说失恋事小,事业事大,但是,我还是决定纵容自己,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我太累了,身心都已经疲惫到极点,就算到了公司,恐怕我这副尊容也是魂不守舍,苍白憔悴,白白留人笑柄吧!
打电话给人事部请假,请一天半天假应该还不至于失业吧。
我的声音也恹恹的,没精打采,人事经理一听便立即准假。
我长长吁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但是,与此同时,李铭泊的影子又立即浮出脑海。
心痛的感觉一阵猛于一阵,似大海上不断涌出的浪。
终于还是走到了今天,终于有新的人代替了我。
前两天还信誓旦旦,一转身,便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了。
真是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永远新人辈出。连做情人这么不光彩的角色都有人争着扮演,而且演技一代比一代高明,一代比一代拿得起放得下。我消耗了五年光阴,最灿烂美好的青春都荒废了,可是倒头来却换得个遭人遗弃的下场。
其实,一直以来我最恨遗弃这个词,总觉得这个词一用到男女关系上,便有失公平。
分分合合很正常,谁也说不上谁遗弃谁。
可是这一刻,我分明觉得自己被人遗弃了,而且是被遗弃在荒凉的、没有人烟的孤岛上。
伤与痛,都无处诉说。
这一日,我度日如年。
如果说昨日,我还是震惊、愤怒、屈辱。那么今日,我才开始知道痛。
原来被人抛弃,就如同刀子捅进身体里,最开始是难以置信和愤然,但还不知道痛,要过一下,身心才能反应过来,大脑才能将疼痛的感觉传递出来,才懂得伤心和难过。
原来,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过是离开一个你仍然深爱着的人。
理智与情感厮杀得血肉模糊、遍体鳞伤。
我想打电话给李铭泊,厉声质问他。但又明白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承认,将是更致命的一种打击;他否认,我也清楚不过是一种辩解或者掩饰。所有的理由,都是为事后开脱准备的。
若我误解了他,那么他自然会打电话来解释。
到现在为止,我的电话还静悄悄没有任何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若我还不知趣地打电话过去求证,便等于自取其辱,送上门让人再踩两脚。
怔怔坐在房间里,眼泪滑下来,湿了整张面孔都不知道。
一切的反应都自动减慢,变得迟钝麻木,否则光是回忆,已经要了人命。
幸亏爱情不是我赖以为生的,否则这次不知道死得多难看。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整日,整个人变得痴痴呆呆。
痛定思痛,将上一次清理出来的没有舍得扔掉的李铭泊的杂物,从储物柜里找出来,扔到门外的垃圾桶里。
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从此,这个男人以及一切和他有关的事物,甚至回忆在我心里都要鄙夷如同垃圾,速速扔掉,不再留恋。
从此以后,不要再为这个男人掉一滴眼泪。
也不要恨他,恨也要花力气,也要动感情。
最好完完全全地冷漠、淡然、麻木,才是上策。
理智告诉我,不能再沉浸在悲伤里,必须振作起来,重新开始生活。
这段感情原本便是我要放弃的,现在,只不过是换了种方式而已,但这种方式更决绝,再没有后路可退。
可是,感情仍然留恋着他,留恋着以前所有与他有关的回忆。
回忆原来是双刃剑。
得意时,再痛苦的回忆都自带三分颜色,衬托得你更意气风发,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苦尽甘来的幸福。
失意时,再甜美的回忆都变得灰败黯淡,突显你这一刻的悲苦,是千金散尽的空洞,繁华过后的苍凉。
结束一段恋情的方法有很多种,我这一种最是凄凉酸楚,连过往的美好也一并抹杀掉。
叹气又叹气,流泪又流泪。
我不是不明白,再坚强的女人也有软弱的眼泪,再多的眼泪也挽不回一颗已变的心。
可今日,我决定自我放逐,纵容自己在悲伤里沉浸,并不是为了这个男人,而是为自己的五年的爱情和青春默哀。
不吃不喝一整日,终于连思维都虚弱得懒得调动。
我缩在沙发的一角,似受伤的老猫独自舔着伤口。
一头猫要真活到我这个年纪已经成精,哪里还会为情所伤。
大抵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如此不计成本地付出了。
年事已高,已经没有多余可以付出的东西了,无论是感情还是时间,精力还是体力。
窗外的天空开始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如同我日渐衰败的容颜。
正呆望着,手机响起来,并不是属于李铭泊的铃声,居然有些失望。
奇怪,已经到如此田地,居然还有期盼。我自己都想笑自己轻贱无出息。
“周以芳,你还好吗?”是赵起超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语气。
“还没死。”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你尚且欠我一杯咖啡!”
“什么时候欠你啦?”我有些纳闷,但不愿意多想,已经没有思考的力气。
“昨晚我送你回家,按照惯例,你该请我上楼喝杯咖啡!”他居然恬不知耻。
“礼节上是这样,可我实在没心情!”我毫不犹豫推掉。
“昨晚怎么说也是我救你出火海,你怎么那么无情?”
“我披头散发、面如死灰,怕吓倒你!”我一再推诿。
“可我已经在你家楼下!”
“啊?”
我捧了电话走到窗边,看见赵起超正仰着头往上看,他一看见我,立即对我挥了挥手。
原本不该在外人面前流露私人感情,表演自己的狼狈与尴尬。可是,他毕竟是我的上司,而且我最狼狈最尴尬的一刻,已经被他看去,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我只得对着电话无奈地说:“你上来吧!”
突然自镜中看见自己的样子,眼睛肿得像核桃,面孔苍白浮肿,头发乱得似一堆枯草,丑怪得吓人。
赶紧用清水洗了把脸,飞速用梳子用力拉扯头发,全部打结,痛得我眼泪直直滚落下来。
一定会被赵起超这个坏人嘲笑。
咦?
还懂得在异性面前顾忌自己的容颜,看来这颗老心还没有如死灰,还有得救。
真顽强,再悲痛,还是给自己留了一丝复原的生机。
只片刻,门铃便响起来,还是那首著名的《海边的阿蒂丽娜》,铭泊的最爱。
我怔一怔,打开门。
赵起超双手插在裤兜里闲闲地走进来,仿佛他就住在隔壁,随时可以过来串门。
不等他反应过来,我抡起桌上的烟灰缸,用力砸到门铃上,门铃应声而碎。
以后,我再也不用期盼门铃响起来。
赵起超张口结舌地看了看我:“不必用这种方式欢迎我吧?”
我对他笑笑,耸耸肩:“听不惯这铃声。”
赵起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喜欢的?”
我白他一眼,不作声。
“赵起超,你到底来干吗?看我笑话?”我抱着双手站在他面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又镇定。
“嘿嘿,慰问伤者!”他笑嘻嘻,完全无视我的憔悴。
“不需要你同情!”我冷冷看着他。
“我才不同情你,我也刚刚被女友抛弃,同病相怜,到你这里诉苦,不至于被人嘲笑!”他故意挤出一抹苦笑。
但一看便是假的。
算了,我才不在乎他真假!
“咖啡呢?”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完全当自己家。
我到厨房冲了一杯速溶咖啡,态度生硬地递给他:“赶快喝了走人!”
虽然廉价,但香味浓郁,迅速扩散到整间房。
单是闻味道,恐怕都会失眠。
闻到香味,我才发觉又饿又渴,但还是没有胃口吃东西。
喝咖啡,吃再多安眠药也睡不着。
我自冰箱里掏出一瓶闲置了很久的芝华士和半桶冰,喝一大口加了冰块的芝华士,馥郁的果香味道立即瓦解我紧绷的情绪,整个人松弛下来。
自从决定戒酒后,我便再没碰过这些东西。
赵起超放下咖啡杯嚷起来:“这么热的天,你就拿杯滚烫的速溶咖啡招待我,自己喝上好的芝华士?有你这样待客的吗?”
我瘪瘪嘴巴:“别忘了你是专程来喝咖啡的!”
赵起超手一挥:“我不管,咖啡我也喝,酒我也要喝,去,给我拿个杯子!”
我咬着牙看着他:“赵起超,在我家你可不是你说了算!”
“可明天你上班就轮到我说了算!”赵起超对我挤挤眼睛。
我气得倒吞了一口气,极不情愿走到厨房给他拿杯子。 我瞪着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一口吞下去,示威式地看着他。
赵起超也不示弱:“你这么盛情款待,我一定多喝两杯!”然后他也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
我笑起来:“喝死你!”
他也笑了:“喝不死我!”
然后我们各自倒酒,一杯一杯喝起来。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他装作不经意地问我。
“你自己看见了,不用我说!”我不想多解释。
“哦,被人甩了!没关系,你还有99个男朋友!”他耸耸肩膀。
“赵起超,你还真三八!”
“周以芳,注意你的措辞!”他咳嗽一声。
“那请你先自重,不该你问的,别问!”我也口不留情。
“好好好,我们两个失意的人喝一杯!”他举起杯子一口喝了。
我也一饮而尽。
然后,我们开始东拉西扯,仿佛昨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渐渐,酒开始上头,整个人都软下来,思维开始变得缓慢。
“周以芳,我发觉你真怪,别的女人被男人甩了,都会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可你提也不提!”赵起超晃着杯子里的冰块。
“我还没蠢到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地步。何况,好与坏都是相对的。也许我自己也有责任吧,我的魅力没有大到能留得住他。”我歪着头,已经口齿不清,但还是努力想说清楚。
“喂——哪有人像你这样失恋的?这么理智,这么清醒?我原本准备来安慰你两句,可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派上用场!”赵起超说话也开始含糊起来。
“嘿嘿,不用你来安慰我,我不是小女生,一失恋便寻死觅活,以为天塌下来了。一段旧恋情,不过是一段新恋情的开始。我已经不在乎那个人,我已经把他忘了!”我信誓旦旦地,简直如同宣誓一般的大声嚷。
可是,话还没说完,手机兀地响起来——“风停了又吹,我忽然想起谁…”
孙燕姿的落寞孤单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