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宁下意识地抓住了秦宁之的手,“宁之,你怕不怕?我好些年没跟太后娘娘说过话了,只记得她很严肃。”
秦宁之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们做人坦坦荡荡,就是面对太后又有何畏惧?”
她说的这番话正对顾长宁的心思。
“对啊!”顾长宁心道她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好歹她也是皇上亲封的书闲郡主,太后还会吃了她不成?
这么一想,她果然就不紧张了,甚至有些热血上脑,道:“我做人坦坦荡荡,没什么好怕的!”
说完,为了表示自己并不害怕,直接上前推开了紧闭着的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迈步走了进去。
顾景元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性子恐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这是好事。”秦宁之淡淡道,随后也迈步朝殿内走去。
一辈子改不了,才说明一辈子无忧无虑。
如果可以,她也想做回以前那个单纯直率、满腔热血的秦宁之。
顾景元望着前方单薄瘦弱的背影,轻轻蹙起了眉头。
三个人进了正殿之中。
殿内铺着汉白玉石,四周分别立着红木雕刻祥云的柱子,“彻上明造”绘以彩饰,内陈宝座、屏风,两侧有熏炉、香亭、烛台一堂。
太后娘娘就坐在正殿之上。
秦宁之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因为离得远,并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却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属于上位者才有的强大气场。
她下意识地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民女秦宁之给太后娘娘请安,万望太后娘娘福泰安康。”秦宁之规规矩矩地给太后行了大礼。
那边本来还气势十足的顾长宁也乖乖地给太后行礼问安,“小女书闲给太后娘娘请安。”
“臣顾景元恭请太后万福金安。”顾景元则表现得镇定自若,广袖流云,风姿卓然,自有一番从容的气质。
太后眸中透着赞赏,等他们都请完安后,才缓缓开口:“都起来吧,在哀家这里不需要太多规矩。”
太后的声音也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谢太后。”话虽这么说,几个人还是不敢有任何逾矩,起身后便规规矩矩地垂首立在一旁。
“你们不必拘束,哀家今日找你们来就是聊天解闷,在这深宫里待得久了,难免无聊寂寞。”太后的声音突然流露出些许黯然和惆怅,让人一时间分辨不出其中的真伪。
秦宁之不敢妄言,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何德何能能替太后分忧解难?
顾长宁则好奇道:“太后娘娘您也会无聊吗?”
太后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顾长宁的问题,而是问道:“这是书闲吧?许多年不见,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你父亲母亲还好吧?”
顾长宁刚想要答话,可转念一想顾景元教导她要谨言慎行,忙住了口,偷偷地朝顾景元看了过去。
顾景元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才答道:“回太后的话,父亲和母亲都很好,谢谢太后娘娘关心。”
她的小动作全被太后看在眼里,却也没有拆穿,而是笑眯眯地看着顾景元道:“景儿是越发俊朗了,你小时候就长得俊俏,哀家还记得从前六公主总嚷嚷着要嫁给你。”
六公主是万贵人的女儿,万贵人前年因病去世,年仅十一岁的六公主没人庇佑,很快被皇上以和亲的名义嫁去了关外。
六公主没有和亲之前,太后娘娘从不将她放在眼里,这时候却突然提起这个不受宠的孙女,恐怕是在提醒顾景元,他们这些人在皇家眼里,不过是可以任意宰割的鱼肉,你过得怎么样,全看皇家想要对你怎么样。
若是生出什么异心,失去了皇家的信任和荣宠,那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身为公主的六公主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身为臣子的晋国公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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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宫闱风云
顾景元闻言,云淡风轻道:“太后娘娘谬赞了,六公主当时年幼,说的话当不得真,这传出去臣倒要被人微词。”
他这一番话说得似乎也无可指摘,可太后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孩子难道是在讽刺她把小孩的话当真,她现在传他们来问话,传出去也没有什么好名声?
太后娘娘的心情不是很愉快。
她记得这孩子小时候玲珑剔透的,怎么长大了变得如此深不可测,令人琢磨不透?
太后想起了皇上对顾景元的评价。
“晋国公府的老二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小小年纪就精于谋略,在晋国公攻打北疆时出谋划策,让我军在短时间内迅速收复北疆,他才只有十二岁。朕相信再假以时日,其才智定无人能及,有这样的人才在,还怕朕坐不稳这大明江山?”
现在距离皇上的这段评价已经过去三年了。
这三年来晋国公府一直将顾景元保护得很好,甚至当年他助力晋国公收复北疆的传闻也被澄清说是谣传。
这么多年盛京城内只流传着晋国公府的顾二公子惊才绝艳,艳冠京华的佳话,却甚少有人知道顾景元到底做了什么值得称颂的事情。
人们对他的谈论都局限在他惊为天人的长相和待人温柔的性子上了。
这恐怕是晋国公府有意为之的结果。
他们既想要通过顾景元壮大国公府的名声,又怕顾景元太出头引人忌惮,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太后想到这些,心中越发不痛快。
无论皇上对晋国公府的人持什么样的态度,她总是没办法相信晋国公真的能对皇上忠心耿耿。
晋国公府身为顾太妃的娘家,誉王的外戚家族,当年在皇位之争中可是帮了誉王不少忙。
要不是誉王和晋国公懂得见风使舵,在发现形势不对后立刻“归降”,皇上又刚登基需要老臣辅助建立威望和新政,现在哪里还会有晋国公府的存在?
誉王这些年在关外安分守己,晋国公则将兵权全都拱手上交,这才慢慢地赢得了皇上的信任。
皇上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完全不将誉王及其一脉势力放在眼中,而是处处跟铖王作对,在盛京城中到处排查铖王残存的势力,甚至疑神疑鬼,怀疑自己身边的亲信是铖王安插的眼线,谁都不敢信任。
她试图跟皇上讲道理,告诉皇上铖王好歹是他的同胞兄弟,是他的亲弟弟,可他却因此更加忌惮上了铖王,甚至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开始防备了起来。
前阵子宫里头几位公主皇子被吓病了事,皇上也都怀疑是铖王暗中作梗,是想让他这皇宫出现内乱。
结果派了多少锦衣卫没日没夜地调查,也没有查出半点端倪。
她跟皇上都心知肚明,这宫里头,绝对不干净。
只是皇上怀疑铖王,她怀疑的却是誉王。
铖王好歹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对他也算了解,单纯得很。
誉王那孩子却从小心机深沉,跟现在的顾景元一模一样,说话做事都叫人猜不透,再加上顾太妃也是个擅长隐忍的,他们这些年来联合晋国公府一点点渗透入皇宫,慢慢瓦解皇上的势力是非常有可能的。
只是皇上不信,她也没有证据,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霖儿这边却突然出了事,正好给她调查晋国公府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铖王不会去刺杀自己的儿子,能在天子脚下这么做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晋国公府确实做过什么,还怕查不出来吗?
至于那位秦府的姑娘,她的父亲是锦衣卫副指挥使,虽然官位不算高,但他和锦衣卫指挥使吕明可以算得上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负责处理皇上交代下来的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权利非同一般。这样的人若是叛变了,更是不可想象,也是需要彻查的对象。
太后这么想着,便将目光落到了秦宁之身上。
挺漂亮的一个小丫头,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穿了一件桃红色的兔毛领小袄,下着一条粉色百褶裙,看起来倒是娇滴滴的惹人喜欢。
可她却听霖儿说,这位秦四姑娘武功高强,远在他之上。
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样的功夫,一定是秦寅栽培有方。
可她不过是一个姑娘家,秦寅教她一些功夫防身可以理解,教出这样的水平来,就不得不让人深想了。
都不是善茬。
太后在心里默默下了定论,然后收起心中思绪,对着底下的秦宁之露出了慈爱的微笑,“这位想必就是秦四姑娘吧?霖儿时常提起你,还说这一次上元节遭遇了刺客,多亏有你,他才捡回了一命。说起来,哀家还要好好答谢你呢!”
秦宁之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后努力保持镇定的样子,道:“太后娘娘折煞民女了,能够救铖王世子殿下,还能因此见到太后娘娘,这些都是民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任何人都对甜言蜜语很受用,身为上位者的太后也并不例外。
听闻秦宁之此言,太后忍不住笑道:“你这小嘴倒是挺会哄人的,跟你父亲不同,哀家几次见你父亲他都是一板一眼的,哀家还当他不会笑呢!”
“回太后娘娘的话,父亲是在为皇上办事,为了保护宫中人的安危,要以公事为重,自然要严谨些。”秦宁之解释道。
她不是一味的溜须拍马,明白大是大非,知道该替自己的父亲说话,这些都让太后觉得眼前的这个陌生小姑娘还算有趣。
太后又想起朱霖在她面前说过的一些话,一时兴起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娘娘的话,小女秦宁之。”
“你不必拘束,来,你过来一些,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太后突然朝秦宁之招了招手。
秦宁之有一秒钟的犹豫,不过很快答是,迈步朝太后走了过去。
顾景元看着这一切,心里在盘算着太后和秦宁之两人的心思。
不知道,秦宁之能否躲得过太后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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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你来我往
秦宁之小心翼翼地走到太后跟前两三级石阶下,低垂着头,摆出一副柔顺的姿态。
她知道今日是一场鸿门宴,要想全身而退,就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再往前一点,到哀家跟前来。”太后又要求道。
秦宁之只好又上前几步,走到了太后跟前,不过仍旧低垂着眉眼,尽量表现出小女孩的怯弱。
“真是个俊俏的小姑娘。”太后拉过她的手,似乎对她很满意,慈爱地问道:“听麟儿说,你的武功不错,是从小就跟着你父亲学得么?”
“回太后娘娘的话,民女的父亲公事繁重,只教过民女几套简单的防身之术,其余的都是民女照着书本苦练的。”秦宁之耐心地解释,又谦逊道:“况且,民女的武功并没有也并不如世子殿下说得那般好,上元节能救下世子殿下,纯属是民女撞了大运。”
太后微微蹙了蹙眉头。
秦宁之这一番话说得倒是无可挑剔,又谦逊又稳重,可正因为此,倒显得太假了。
她虽不了解秦宁之,但却足够了解朱麟。
朱麟这孩子说话虽然爱夸大其词,但绝对不会撒谎。
上元节当日,眼前这个小姑娘当着朱麟的面解决掉了前来行刺的十二个刺客,你要说这只是一点三脚猫的功夫,那恐怕皇上的御前带刀侍卫也只是略通皮毛了。
“既如此的话,那哀家问你,上元节那日你是如何救下麟儿的?那日的具体情况希望你也能跟哀家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秦宁之见太后终于问到了这个问题上,反倒松了一口气。
这是太后召见她的目的,她不想再其他的问题上跟太后绕弯子,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只要太后得到了想到的答案,她这一关就算过了。
顾景元站在台下,并听不清楚太后和秦宁之谈话的内容,只能看到太后的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
而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替秦宁之担忧了起来。
奇怪的现象。
“二哥,太后不会为难我们吧?”顾长宁的声音打断了顾景元突如其来的困惑。
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
与秦宁之刻意表现出的紧张不一样,她是真的害怕,也努力去掩饰自己的紧张害怕。
这才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该有的反应。
秦宁之,太“完美”了。
顾景元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嘴上则安慰道:“没事的,一会儿太后如果单独找你谈话,你记住,说你知道的事情,不知道的就直言你不知道,切记不可胡编乱造。”
顾长宁点头如捣蒜。
那边秦宁之已经把上元节那晚遇到刺客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太后。
“你是说,是在将军府的小少爷和嘉云出现的时候,那些刺客才冲出来的对吗?”太后沉吟着问道。
这个细节麟儿并没有告诉她,恐怕是事发突然,所以忘记了。
如果真如这丫头所说,那晋国公府和太子的嫌疑就小了很多。
毕竟刀剑无眼,谁也不能保证在刺杀的时候不会伤到这两个孩子。
嘉云是太子的长女,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出生了的孩子,太子视她为掌上明珠,平日里磕着碰着一下都要大惊小怪找太医检查。如果刺客是他安排的,他应当不会让嘉云跟着过去。
至于楚子恒,那也是晋国公夫人放在心上疼爱的眼珠子。
除非,他们是故意的。
就像当年惠妃为了争宠,亲手掐死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所以,她也并不能保证是不是太子或晋国公府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故意让嘉云和楚子恒过去。
不然太巧了不是吗?
太后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曾经踩着尸骨爬上高位的经历,和这些年高处不胜寒的寂寞,都让这位还不到五十的妇人变得疑神疑鬼,谁都不敢相信。
“回太后娘娘,是这样的。而且当时民女并未反应过来,是书闲郡主先替世子殿下挡下一剑,才为大家争取到了时间。恰好民女随身携带了特制的迷魂散,功效强大,又有书闲郡主和世子殿下协助,这才顺利击退了刺客。所以,救了世子殿下这个功劳,民女是万万不敢当的。”秦宁之又一次解释道。
太后闻言,越发诧异,“竟是这样?哀家听麟儿的说法,还以为是你以一人之力降服了那十二个刺客。”
怎么麟儿只字未提书闲也参与进来的事?
不止是太后,秦宁之听闻此言也诧异不已。
朱麟居然把功劳都揽到了她的身上。
是无意的还是故意为之?
是好心还是另有目的?
要知道救了皇亲国戚这种事,是福就是天大的福,是祸也是天大的祸,全看皇家的人怎么看你。
朱麟再单纯也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却将顾长宁隐瞒得好好的,全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看来,这也不是个善茬。
秦宁之在心里默默将朱麟添上了黑名单。
“太后娘娘真是折煞民女了,民女哪有这样的本事,或许是世子殿下在慌乱中并没有注意到书闲郡主吧。”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方才说的特制的迷魂散是什么?竟然有这样神奇的东西可以轻易制服那些刺客?”
秦宁之点点头,这回倒是不藏拙不谦虚了,甚至带了些小骄傲道:“这是民女看医书自学的制药方法,是将甘草、金银花、葛花、沉香、枳壳等物炭烤研末,再加入萝卜子、合欢花等物,继续研末,最后提炼出来的无味白色粉末,本是用来麻醉止疼的,一旦提炼的浓度过高,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立刻晕倒,所以小女经常备着防身用。”
太后听完她这番话有些不可思议,“你还会制药?”
这要是在宫斗,可是一项了不得的技能。
“回太后娘娘,小女也只是略通皮毛而已。”秦宁之连忙低下头,摆出一副谦虚的姿态。
这话就有些假了,这丫头的武功不知道有几分真本事,看情况,倒是很懂医理。
她也学过一些,方才听她说的制药方法,如果没有一些底子,是不可能随口就能说出来的。
没想到秦寅的女儿本事倒不少。
太后正这么想着,殿外突然传来了冯公公的声音,“太后娘娘,皇上身边的小顺子来了。”
皇上很少会在这个时辰打扰她,看来确实是有什么要事处理。
“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名身穿太监服的小年轻就弓着背进了大殿。
他分别给太后、顾景元和顾长宁行了大礼后,才开口道:“启禀太后娘娘,皇上听闻秦寅大人的女儿秦四姑娘被您接到了宫中问话,说是也有要事要找秦姑娘处理,特派奴才前来邀秦四姑娘过去一坐。”
皇上也要找秦宁之?!
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太后有些不可思议。
顾长宁瞪大了眼睛。
顾景元则蹙了蹙眉。
秦宁之却不无意外地弯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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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造化弄人
“皇上?”太后皱着眉,“皇上要找秦姑娘做什么?”
再者,皇上是怎么知道秦宁之的?
小顺子低着头恭谨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也不清楚,似乎是与八皇子有关。”
八皇子?
太后越发困惑。
上个月宫里出了事,几位公主皇子都说见到了鬼,被吓坏了,其中八皇子尤甚。
其他几个皇子公主都在太医的医治下渐渐恢复了正常,只有八皇子始终没有恢复,并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
八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孩子,他出了事,皇上雷霆震怒,整个后宫都陪着胆颤心惊。
宫里头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找寻治好八皇子的法子,好因此飞黄腾达,可是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本事。
好不容易有人打听到延陵城有位神医的医术出神入化,在他身上就没有治不好的病人,甚至传言他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皇上欣喜若狂,立刻派人出发去延陵找人,结果却出乎意料。
那神医居然拒绝了皇上的要求,说什么自己要上京寻人,没空治病,然后就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找着人。
皇上当时在批奏则,气得把奏章都给砸了。
宫里头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再提起八皇子。
这,一个外头来的小丫头,怎么还跟八皇子扯上关系了?
“八皇子怎么了?又出事了?”太后对这个孙儿倒是没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他的生母德妃狐媚惑人,所以很不喜欢他们母子。
只是皇上疼爱,她也不想跟皇上对着干,所以平日里偶尔也会关心一下。
小顺子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也不清楚。”
太后皱了皱眉,想了想,挥挥手道:“罢了,既如此,哀家就跟着一道儿去看看吧!”
皇上既然都上门来要人了,肯定是情况紧急。
他们母子近来关系本就有些僵,既然皇上开口,她就不好拒绝,正好过去看看八皇子,顺便了解一下皇上到底想要干什么。
小顺子想了想,皇上只说要秦四姑娘去未央宫,没说只让秦四姑娘一人去未央宫,那么,他也犯不着得罪太后娘娘。
于是小顺子恭谨道:“奴才这就为太后娘娘和秦四姑娘带路。”
太后悠悠地站起身,看了眼还垂首安安静静立在一旁的秦宁之,淡淡道:“丫头,跟哀家一道儿走吧!”
秦宁之微微福了福身,应声道:“是。”
太后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好感。
这丫头是个懂分寸的,不像一些小门小户出身的丫头,一遇事就咋咋呼呼的,看起来还算是见过一些世面。
她从麟儿嘴里一听到这个丫头的时候,就让人去仔细调查过她。
当时查出来她与书闲交好,甚至还跟着书闲放火烧了麟儿在城郊置办的房屋。
所以她一开始对这位秦四姑娘的印象不是很好,可今日一见,却发现并非如此,这个丫头很是知晓分寸,比书闲要稳重太多。
太后和秦宁之从大殿上走了下来。
顾景元带着顾长宁不着痕迹地退到了一旁。
太后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景儿,书闲,你们可要随哀家一道儿去?”
太后这个问题问得很刁钻,让人回答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
皇上只召见了秦宁之一人,太后跟着去,皇上就算不高兴也不会说什么,他们跟了去,皇上若是不高兴了,觉得被太后掌控,那么所有的怒火都会冲着他们而去,到时候给他们安上一个“窥探皇室机密”的罪名,他们有理也说不清。
可若是不去,太后都离开了,他们还留在慈宁宫做什么?没这个道理也没这个必要,传了出去对国公府的名声也不利。若是提出要回国公府,就更加是会得罪太后。
顾长宁就算是傻,也明白这些道理,心里不免有些焦虑,不停地给站在太后身后的秦宁之使眼色,希望她能够开口说上一两句。
皇上要召见的人毕竟是她,她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顾景元倒是相当淡定,反倒认为这是好事。
太后再怎么看不惯晋国公府,总要看皇上的面子。
皇上现在对晋国公府虽谈不上多信任,但也没有刻意针对的意思。
如果秦宁之真的有本事能够治好八皇子的病症,就凭皇上对八皇子的喜爱,一定会对重重嘉赏秦宁之,几个太医也会获得相应的好处。
而晋国公府就能因此洗清谋害皇室子嗣的嫌疑,太后娘娘的那些怀疑就更站不住脚了。
再者,八皇子治好了,德妃一脉就又可以耀武扬威了,太子必然要专心对付德妃,那么那些暗地里针对晋国公府的小伎俩也会暂时收一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