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七哥和胡蝶去,你不是说我们两个小姑娘家家晚上别出门吗?我还是在家和王嬷嬷收拾碗筷吧。”曼儿喜欢吃白米饭不假,可她就是不喜欢去田边转悠,能躲开必定不会往上凑。
上首的唐老先生信奉的晚上少吃养生,此时已是搁下了筷子,“远根今日还有一篇功课没交,饭后还是别出去了吧。云英左右无事,饭后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唐老夫人和他夫妻五十多载如何看不懂他的眼神,当即也搁了筷子慈爱笑道:“这么晚了风小哥也不可能回去,不如待会儿就陪云英走一趟吧。”风独幽风风火火来这么一遭又不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意,指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单独和云英谈。从乔家到河对岸村口的田里可以从河边上来去,云英和风独幽看着都是稳妥性子,想必不会出什么差池。唐卓然夫妻俩自然乐得给他们制造个名正言顺的独处机会。年轻嘛,都懂的!
这话能听!风独幽的眼神瞬间就亮了,看唐老夫人之际闪耀着感谢的光芒,心里寻思着有机会想法子让唐卓然的女婿能借调到边城,嘴上无声对唐老先生说了句“多谢”,扒饭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拿了食盒装上饭菜,云英大大方方的和风独幽一前一后出了家门,沿着围墙边上的小路往河边慢慢走着。刚出了围墙范围,云英就顿了脚步和他走了个肩并肩,“你怎么会这时候来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有人向你提亲。”风独幽这不是问句,而是直白的陈述句,仔细一听,当中还夹杂这淡淡的委屈,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你是说离叔撞见的吗?”云英思来想去,大概只有午后时分辛离前来撞见的那一出闹剧了,拍了拍额头:“那他有没有说我根本就没理会别人。”
他还没来得及说!风独幽有些羞惭地别开了脸,明明晚风带来一丝丝凉意,他就是觉得脸上烧得慌。
“风独幽,你就对你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吗?还是,你对我没信心,觉得我就是那种朝三暮四、得陇望蜀的人?”云英比较习惯他的沉默,这样也好,方便自个儿将心里所想一一陈述。
虽然不解什么叫“得陇望蜀”,风独幽还是知道云英这话是什么意思,低声回了句:“不是。”
“不是什么?你就是没信心。我告诉你,其实我不喜欢什么奴婢成群、前呼后拥的生活。我喜欢的只是有个小院子,能够种些喜欢的花草,能靠着这些花草过日子最好,不能依靠也有双手寻找别的生存方法。要是我喜欢不劳而获,不管是李长海也好、关平也罢,做个白吃白喝的妾侍也轻松许多,你说是吧?所以啊,我就是这么个没追求的人诶。”云英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在心里唱着歌。风独幽这么紧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在意她!这种感觉真的不耐,哪怕跟着他苦点累点,只要没什么二奶、三奶来搅局比什么都好。
正文、218 又是半年
好几次,风独幽都想打断云英的絮叨将自己的身份给她解释一遍;无奈有些事情真的太过于复杂,心里那么想的,可要他说出来难度系数还是有些高了,几度张嘴,也唯有重新闭上。
“风独幽,成亲后我们还是住在岐山别庄后花园吗?”云英想起百家集有个规矩,出嫁的女子可是要带嫁妆的,并且女方还要依据男方新房的尺寸打造一套时兴的家具。目前乔家虽然表面上看着不怎么样,她手里头还是积攒了些银钱,算算日子,也是该给自己置办些嫁妆了。
“你想住哪就住哪。”风独幽倒是好说话,蹙眉想了下竹林中的小院,还是补充了一句:“住正院。”
正院云英去过一次,只知道屋舍都修建得高大,若是要布置舒适,怕是要做不少改动。他们就两个人,到时候大不了只把待客的正厅和寝室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了,书房和客房什么的就维持原样不动了,用得上用不上都还打个问号。
寻思着改天让风独幽给了尺寸,自己就按照记忆力前世的那些家具打造一个温馨舒适的家,云英的嘴角高高扬起,走路也轻快了几分。
平坦宽阔的道路上脚步轻快倒是可以跳上几步,只是她忘记了脚下并非什么坦途,而是高低不平的河岸边,身子一个趔趄就要栽倒在地。好在走在她身边的风独幽注意力全在她身上,修长的手臂只需要轻轻一捞,就搂着云英的纤细结实的腰身把她给稳在了身边。
“小心。”风独幽语速未变,那只手竟然就像是黏在云英腰间似的没收回,反倒是做出一副护着她的模样继续出发。
“风独幽。”身边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还藏了黄桷兰在身上,有一股淡淡好闻的花香;腰上灼热的温度就像是能透过衣料在腰上烧个窟窿,让人在暗夜中升起一股战栗感,整个脸都跟着热了起来。羞涩中又掺杂着别的陌生感觉,扭动身体却又躲不开风独幽如影随形的手掌。云英不由低嗔出声。
“小心脚边。”风独幽像是只会说这么一句话似的,故意带着云英又是一个踉跄,这厮,怕不是云英印象中那么简单!
又一次在摔倒前被风独幽扶着。云英一只手还提着食盒,另一只手不得不抓着风独幽的臂弯,那种瞬间失重的感觉有些吓人,大晚上的,这河边视线又不是很好,为了稳妥起见,云英决定还是离风独幽近一点好,反正她看不见路,也不会有别人能看见她。
就这样,风独幽一路揽着云英。嘴角上扬,以生怕踩死蚂蚁的速度伴着云英从安澜桥下的河墩上到了村口肥田的位置;听到有声响,这才依依不舍松开了手掌。
“谢谢。”云英是真心感激风独幽,在男子沙文主义严重的封建社会还能遇到这样体贴周到的好男人实在太难了,幸好被她遇上了一个。
“小心点。”风独幽背在后腰的手掌捏了又松。松了又捏。之前他还觉得让他给胡三送饭这主意太差,现在却是巴不得胡三在百家集上干活。
“你们怎么来了?”胡三高壮的身影出现在田坎上,看样子他正准备回家。
“给你送饭啊。”云英扬了扬手中的食盒,“胡管家,不是我说你,你那么拼干什么,做得再多我也不会给你加工钱的。”
胡三伸手正要接过食盒。站在云英身后的风独幽就先从云英手中轻松拿过食盒,并以抛的方式直接丢给了胡三,能接到就接,不能接到,他就再和云英回去拿。
胡三的身手自然不会连个食盒都接不住,只是接住了食盒脸色有些发臭。转向云英说道:“上面你插栽的刺蔷枝叶有些发黄,你是今晚看看还是明天来看?”
他明知道云英只要听说和刺蔷,也就是云英口中的玫瑰相关的事情绝对不可能等到第二天,这么说的用意当然是想要调开云英,单独和风独幽说什么。云英倒是傻乎乎咦了一声大步上了田坎就往今年新增的一幕玫瑰花田跑去。
“你是想说什么?”很奇怪。面对胡三,风独幽就像是被侵占了领地的公孔雀,示威的羽毛立马就竖了起来,竟然主动开口说了句话。
“以后,他们就蒙你多加看护了。”胡三也不磨叽,这些日子,他也发现能留在这个家里的时间越来越紧迫,要是不想给云英姐弟三个带来麻烦的话他是越早走越好,只是,享受温暖依旧成为一种习惯,一时真的难以割舍。
“不用你教!你要是回望月,记得别走怀县。”这句话字数比较多,风独幽说得磕磕碰碰。却让胡三勃然变色。
“你知道我是望月人?”胡三警惕地扫了一眼空旷的四周,一颗心重新回到肚里,要是风独幽真的有心拿他这个望月人换功劳,只需要让胡伯请了边城将军府的那些侍卫出马便成,实在不济,他本人的功夫也比自己要稍高一筹,又何须等到现在。
“别走怀县,镇西将军在。”风独幽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他的计划中,宁北川还必须在怀县待上大半年,要是胡三撞上去可就功亏一篑了。
“多谢告知。”胡三顿了顿,随即拱了拱手,“这份情我记下了,日后若有缘再会定会还你一次。”
风独幽要的可不是胡三的厚报,他只是不想让这个天大的麻烦留在云英身边,要是胡三十日内还不离开李家村,他是不介意让辛震和辛离亲自来请的。
想必胡三也是感觉到了风独幽想要赶他走的急切心态,不过是三日时间,胡三就带着胡蝶借道岐山,对着望月谷满山满谷还稍显凋零的枝桠喟然一叹,兄妹俩就奔入了属于他们的奋斗疆场。
云英家是在他们两人离开后半天发现的胡三留书以及一个古刀形状青铜珮,那个青铜珮让唐卓然老先生都大惊失色,连声让云英小心收着,却是没透露古刀珮的只言片语。胡三留下了许多兄妹俩的随身物品,但带走了在乔家时书写的所有书稿。
人,不管怎样来去,日子还是得一天一天过下去。胡三兄妹俩的突然离开除了留给姐弟三个精神上的伤害外,还让云英手里的人手一下子又捉襟见肘起来。好在她在唐老夫人和王嬷嬷的教导下越来越懂得该怎样合理运作一个大家庭。很快地将自己重新投入到了忙碌地挣钱攒家以及花钱做嫁妆的繁忙事务当中。
忙碌中的日子过得充实快速,季节变迁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七月乡试,远根却是遵从了唐卓然老先生的教导,根本没打算今年去考个秀才回家,反倒是接了云英收稻谷的差事,成天忙着找短工、发工钱等庶务杂事,让村里不少人都跟着着急。
杨氏自然是最着急的那个。乔齐家又添了个儿子,乔全媳妇也大着个肚子,杨氏只得抽了个傍晚时分把云英从家里给拉到了外面。
“云英,我说你是怎么回事?远根念书那么能耐,怎么就不让他去考秀才呢?村里人都传遍了,说你拿银子养着三个老菩萨都不让远根考试,你叫我怎么说你呢?你也不是差那几个银钱的人啊!”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到云英面前说道她指定会回人家一句“干卿底事”。但问话的是一直照拂姐弟三个的杨氏,云英就不得不将唐老先生对远根的安排给重新解释了一遍:“三婶婆,远根要是去考试指定能考个秀才功名回来,但接下来呢?明年开年又不能去京城会试。况且远根现在的成绩要考个秀才容易,可要想去京城参加会试还差得远呢。唐爷爷说了,远根要么不考,去考的话也非得一次性拿下个进士功名不可!家里那三位究竟是不是吃白食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没他们,远根的文章不会百家书院的先生都夸奖;没他们,曼儿哪会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没他们,我不还是个大气不敢喘的乡下丫头吗?”
“是是是,你和曼儿现在看着啊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咱们乡下的姑娘。特别是曼儿,我还没见过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有她那么水灵呢,今后啊,可要给她寻个好夫君。”杨氏不是没看到姐弟三个的变化,只是被村里人嘀咕多了心里难免担忧,被云英这一开脱又好受许多,想想家里一大摊子事情,只好又叮嘱道:
“前几天你们烧了周年就出了孝,我估摸着岐山脚下的三姑要来请期,到时候有王嬷嬷和你唐奶奶在,就别大张旗鼓来家叫我过来了,省得你们家那边老太太心里不痛快,万一她一个不痛快就带着一家子要来你家吃白食,小心好事变坏事。”
乔家老院子那边的情形的确堪忧,乔远贵和乔远福年初欠下陈剥皮的银钱等人家上门来收时,直接从三十两利滚利滚到了九十两。老院子那边哪里有那么些银钱,东拼西凑最后还把院子卖给了落井下石的岳氏;杨氏看不过眼借了二十两来,这才勉强凑足了九十两银子还给了陈剥皮。
现今乔石头一家和乔成银夫妇在东山的地头搭了个窝棚住着,乔榔头一家则又赖到了镇上春草纺去,听说日子过得挺憋屈的。
正文、219 跗骨之蛆
也不知道是杨氏乌鸦嘴还是老院子那边有人嗅到了云英家好日子的香味,杨氏走后没多久,乔石头就扶着乔成银一起上门了。
说实话,要是蛮横的李氏或者惯常假惺惺的小李氏上门,云英都准备了法子应付;就是乔远贵或者乔远海几个堂哥上门,她也想了法子推诿;偏偏就是乔成银和老院子最老实的乔石头上门,云英就有些措手不及了。
乔成银父子俩并没有进门,也没坐在远根端出来的凳子上,反倒退了几步在云英家门前砌起来的花台沿上蹲了下去,这姿势,让云英姐弟三个都不好意思坐着,只能恭恭敬敬站在了父子俩的对面。
因为涉及到家事,即使唐老太太想留下来管管闲事也被唐卓然给叫到了书房帮着整理陆续从京城运到李家村的各类典籍,只留了王嬷嬷端了个针线篓子坐在堂屋门口角落里正大光明听起了壁脚。
她倒是想听,关键是乔成银和乔石头蹲上了花台沿后竟然一前一后掏出了旱烟袋子,你一口、我一口吞云吐雾起来,倒是把云英姐弟三个给晾在了当场。
借这个机会,云英将两位长辈身上打量了个遍。许是有春草纺那么一门亲戚,乔成银身上衣裳的料子还算好,只是不知道几日没洗了,散发着一股恶心的酸臭味。乔石头身上的衣裳倒是浆洗得干净,可补丁摞着补丁,都不知道是穿了多少年的麻布短衫。
虽然已是金乌西斜,七月末的天气还是热得让人抓狂,姐弟三个中数过曼儿没耐性,被爷爷和大伯的烟雾熏得直咳嗽,哪里还忍得住继续沉默,爆豆子似的就问了出来:“爷爷,你只是想找个地方抽旱烟么?其实安澜桥桥墩子下头最合适,我看好多人晚上这时候都在那抽。乍一从桥上看下去云烟雾绕的像是有神仙。”
“咳咳咳…”想是曼儿说话太直接,吓了乔成银老爷子i一跳,一口气没接上来剧烈咳嗽了起来。六十来岁的老头看上去和当年乔百胜七老八十时的状态差不离。远根手快嘴快,瞧着乔成银面色不对劲。忙抢前一边帮着他拍起了后背,转头给曼儿使了个眼色:“曼儿怎么和爷爷说话的?分家这么久咱爷爷还是第一次来看望咱们难不成你就想伤了他老爷子的心?”
“嗯,好吧。人家也是好几年没见着爷爷了,所以多问了一句嘛。爷爷,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曼儿小孩子生气好不好?”曼儿的脑筋转得也不慢,看状况也知道在这儿起不到丝毫作用,搞不好还添些麻烦,眼珠儿一转:“六姐,我想起来了。后院的鸭子还没赶到圈里去,不如你和七哥在这陪爷爷和大伯说话,我去赶鸭子。”
云英自然知道小妮子什么心思,挥了挥手:“你去吧。”挥完手才发现乔成银和乔石头盯着她的眼神也带着希翼,像是希望她也跟着曼儿“滚蛋”似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父子俩是重男轻女的观念作祟,“男人”说正事,不想有她这个女人在场碍眼。
这怎么成!云英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小半年来少女发育得很快,平时有王嬷嬷和唐老夫人看着又保养有度,亭亭玉立的修长身姿身材尽显,两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不约而同别开脸面露不豫之色。换做之前的云英或许就真的觉得懒得和他们打交道随便扯个由头离开让远根面对。可经过唐老太太不遗余力的教导和激发,云英骨子里的强势性子总算是暴露了出来,乔成银两个越是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她越是要让他们知道,下游乔家,家里做主的正是她这个女人。
“爷爷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远根还是孩子,这个家暂时由我当着。”云英注视着乔成银,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先看出点什么来。
远根也应和地点了点头:“是啊,爷爷您和大伯过来究竟是有什么事要交代给远根办啊?”远根的手虽然还在乔成银背上轻拍,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讥诮。正如他和曼儿所说,分家这么几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对亲爷爷和大伯,往常这两人看到他都是老远就绕道而行,生怕他扑上去要钱要物似的。
“这个…”乔成银起了个话头,下意识看向一旁乔石头:“让你们大伯给你们说吧。”
乔石头显然没料到皮球会落在他身上,愕然地看了他老爹好几眼,可惜乔成银就像是关闭了互动系统似的又闷头抽起了旱烟。
云英蹙眉,眼神扫过两人后和远根在半空中交汇,有志一同认为这父子俩要是不开口就算了,这样为难,想必事情难办得紧。
“远根,唐爷爷今天给你布置的作业你还没做完吧?还不赶紧去写!”云英断然决定闪人,爱说不说,不说更好。脸上虽然挂着礼貌的微笑,眼中却是冰冷漠然:“爷爷、大伯,要是没什么事我也忙去了。”咱们家人可没那闲工夫陪你们在这招蚊子。
“等等。”乔石头就像是被针给蛰了似的跳了起来,“你们几个是不是忘记了是姓什么的?”
云英和远根没接话,都看向乔石头,等他继续说。
“这个,才是你们姐弟几个的爷爷!你们也太不像话了,自家的爷爷奶奶不知道孝顺,跑去孝顺几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孤老汉子和孤老婆子。他们就没自家的子孙吗?没自家子孙大可以去地方上的孤老院,跑到你们家是个什么意思?”乔石头是被云英话里亲热的“唐爷爷”给激怒的。
来云英家之前,他都还觉得作为家里的老大没能力赡养老人反倒往几个没爹没娘的侄子身上推很愧疚。可是来云英家看着干净宽敞的院落、气派新色的房屋,再看门口慢条斯理绣花那婆子身上的穿戴,想想如今缩在窝棚里的爹娘孩子们,再老实的汉子心里也生出了不平。
“哪里有自己享着清福不顾长辈死活的孙子?你看看你们,这么大的房子拿给外人住,为什么不接了长辈住进来!自古以来以孝为天,你们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爷爷奶奶吃不饱穿不暖!”
许多话只要开了头,后面说起来就顺溜许多。就像此时的乔石头,越说越激愤,从花台上跳下来几乎指着远根的鼻子就骂了一大堆。远根毕竟受的是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封建教育,年纪也太小;就算知道乔石头的质问有问题,但一时也找不着话来反驳,竟然被逼得节节败退,倒像是乔石头占了理似的。
云英就不一样,乔石头话里的意思她懂了,不就是在两个老的身上压榨不出剩余价值了就想扔出来么?扔出来也就罢了,听他意思还想跟着分一杯羹。这怎么行?如今的家当可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她乔云英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除了她认可的人,谁也休想染指。眉目中厉色光芒一闪,伸手把远根拽到身后,径直伫立在了乔石头跟前,挡住了他激愤的脚步。
“大伯,说这话之前你想摸着心口想一想。就算是我爹在世前面还有你和二伯在呢,更别说如今我们没爹没娘的哪敢就越过了你和二伯去?到时候你和二伯被人用唾沫都得淹死。而且,大伯你好像忘了,去年我爹过世后,大伯娘说过我爹就算死了也要尽孝道。”
留了少许的时间让乔石头回忆埋葬乔木头的那天,总算是见着乔石头脸色变得尴尬起来,云英冷冷一笑,回忆起当初的窘状心里也是凄凉,“那时候我们姐弟三个连个遮雨的屋檐都没有,远根还在书院回不了家。奶奶和大伯娘就让我们把我爹辛苦开出来的两亩地交给你们耕种,说是土地所出就作为我爹孝敬的那一份。依着这今年的粮价,两亩地的油菜和当季的玉米就是让爷爷奶奶吃白米饭穿细棉衣裳也绰绰有余了吧?大伯可曾听过谁家死了的儿子还要接着孝敬老人的?大伯可曾听过哪里有不但不照顾父母双亡的亲孙子还要夺孙子田地的老人?”
几句责难让乔石头的脸色越发颓废,云英说的话句句在理,逼得他节节败退。脑海里乱成一片,脑海里只记得来之前在家里小李氏最后的那句交代:“那你们也不该养着别的孤寡老人,要是缺人看家主事,你们又不是没亲生爷爷奶奶。”
这话,云英敢打赌肯定不是乔石头这样一根筋的人能问出来的,轻笑了一声:“养着?什么叫养着?唐老先生是家里请的私塾先生,每天教导远根功课不遗余力。私塾先生的家眷按理说跟来我们家就该荣养的,可是你看到没有?唐奶奶和王嬷嬷每天都要帮着洗衣做饭,农忙时节还要下田下地。我们姐弟几个都是命苦的,分家后也没个大人教导,好不容易有人不收工钱只求一口饭吃就能帮着我们把家里内内外外撑起来,难不成还犯了谁的忌讳不成?”
云英刻意将“分家后没个大人教导”说得重之又重,就想让乔成银知道:不是我们不仁,而是你们不义!
正文、220 九月初四
最终,乔成银和乔石头爷俩还是被云英说得哑口无言,见远根不但没有回护之意反而一副赞同的模样,两人只有阴沉着脸离开了云英家。
唐卓然其实就在唐屋内,全程听见了云英的质问,虽然没阻止云英,但也不甚赞同云英的绝情,待得云英姐弟俩进屋时脸上就浮现了一抹不豫。云英也不是没看见,只是有些观念和这位老大人真心难以一致,她不想因为别人的眼光就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
“老头子你瞪什么瞪?难不成你觉得云英做得不对?”唐老太太像是在京城为了给唐卓然留面子压抑久了,来乡下后脾气越发的彪悍,照她的说法来讲,她是在给云英和曼儿示范今后应该挺直了腰板行事。这不,见着唐卓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想训话,立马就帮云英撑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