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张大年缓缓的张开了眼睛,欣慰的眼神首先在一旁默不做声的云芳身上一转,才定打了爹的脸上,“蓝老弟是个实在人,这些萝卜条和我从前吃过的一样好吃,和你们家做生意啊,真是省心。”
爹就憨憨的笑了,嘴里连连的说着,“谢张管事夸奖,谢张管事夸奖,别的不敢说,这味道上肯定错不了,决不会偷工减料的。”
“好,好,这就好,这就好,”张大年也满意的应着,扭头吩咐自己带来的伙计,“去,把咱们准备的花坛子取来,我这就和蓝东家量萝卜条去。”
张大年不想耽搁功夫,蓝家人也不想,听了张大年的话,大山也立即嚷嚷道,“我和你们一起去,把你们的家什带到院子里来吧。”
大山一阵风一样的跟着伙计出去了,张大年也站起了身来,朝着屋子外面一指,爽朗的说道,“蓝老弟,咱们也去看看吧,兄弟我也是给东家办差,马虎不得。”
“应该的,应该的,”爹赶紧也站起了身子,替张大年撩起了棉门帘子,殷勤的说道,“您先请,这萝卜条肯定得当着您的面丈量哪。”
爹陪着张大年来到了院子里,张大年带来的活计已经把他们带来的好几大个花细瓷坛子搬进了院子里来,大山正带着伙计把那个坛子搬到自己的大黑粗瓷缸旁边。
见到爹陪着张大年出来,小石头适时的递上了他们家用来丈量萝卜条的小瓷碗,爹就在张大年的监督下,一碗碗的盛出了萝卜条来,每一碗都是满满的,生怕张大年说出别的话来。
爹盛着萝卜条,自有小伙子在一旁眼睛瞪的溜圆的打着算盘,云芳则是嘴唇翕动着,似乎也在默默的记诵着什么。
张大年在一旁看着蓝庆生和云芳父女二人的动作,暗自点头不已,心中更加的踏实了,暗自庆幸自己当初临时改变主意的那个决定是英明的,若是按照他原来的主意,就算是头一次被他连蒙带骗的得了手,依照蓝家人这样的性格,他就是在多拿钱出来,蓝家都不一定会接他的生意了,自己在老东家面前丢人事小,丢了好不容易才到手的管事的差事就值得多了,哭都没地方哭去吧。
张大年心头浮想联翩,爹那边已经把自家大黑瓷缸里的萝卜条全部都取了出来,竟然不多不少整整五百碗。
爹这边撂下了小瓷碗,小伙计那边也停止了拨动算盘珠子,稳稳当当的报起了数来,“禀大管事,不多不少统共有五百碗萝卜条。”
“好,”张管事佩服的点了点头,“蓝老弟好准头啊。”
“碰巧了而已,我也只是估量了一个大概,当不得张管事夸奖的。”爹搓了搓手,又一次憨憨的笑了。
张大年并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却爽快的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半旧的墨色口袋来,当着蓝家众人的面取出了一吊钱来,然后仔细的数着出了一部分,放回了钱袋里,把剩下的那大部分递到了爹的手里,“蓝老弟,这是这次的九百文钱,你点点。”
爹是看着张管事取出了一吊钱,然后又收了一百个大子回去的,对于张管事说的九百文钱倒是没有怀疑,不过为什么是九百文却是没有闹明白。
167 冲抵
张管事看着蓝庆生虽然接了钱,脸上却还是一片迷糊之色,他便笑着解释了起来,“蓝老弟啊,你听我来和你算清楚这笔账。其实,按照生意场上的这规矩啊,这定钱是要冲做货款的。不过,咱们的萝卜条不是一次取完,这定钱也就要分多次冲抵了。”
“上一回我们不是给了你十车萝卜,作价一吊钱,算作是福祥老铺买你们蓝家萝卜条的定钱么。今天我们取了第一趟萝卜条,这点钱的十分之一也就是一百文钱也就相应的扣除了,今天咱们钱货两讫了之后,咱们就还在你们这有九百文的定钱,以后还要从你们家取四千五百碗萝卜条,每五百碗萝卜条咱们冲抵上一百文的定钱,直到剩下的九百文完全冲抵完为止。”
张管事慢声细语的解释了一番,蓝家人都听明白了这是怎么一笔帐,云芳在心里也细细的琢磨着,张管事这件事办的的确是厚道的。虽说生意场上有规矩,可是蓝家现在就是一普通的庄户人家,张管事就是一次把定钱都冲抵了货款,也不是完全没有例子可循的,人家福祥是百年老铺,只要张管事一顶生意惯例的帽子扣下来,蓝家人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但是,张管事还是按照惯常的生意场上可信任的熟客来往那样,把这一吊钱的定钱分做十次冲抵定钱,一点也没有因为蓝家不懂生意场的规矩,也是初次合作就随意的欺瞒了他们,把市场的风险全部转嫁到懵懂无知的蓝家身上。
张大年作为一个百年老铺的管事,如此行事也算是一派大家的风度了。依照张大年刚开始上门的时候打的那些小九九,云芳还以为他还会在定钱上再耍些花腔的,她一直警惕着,也准备着和她唇枪舌战一番,争取分次来冲抵的。
没想到,张大年大大方方的如此处置,反倒让云芳的一番准备都落了空,仿佛是攥紧了拳头积蓄了全部的力量,却遇上了一团软软的棉花堆,让她有劲没处用去,云芳心中忍不住竟然有了一丝空落落的,无意的一抬眼间,恰恰和张大年的眼神碰到了一起。
张大年唇角微微的一翘,眼睛也像个孩子一样的冲着她眨了眨,似乎知道云芳在打什么主意一般。不过,张大年与孩童一般的异样转瞬即逝,也就是眼神一转间,他又恢复了正常,扭过头去和爹说话了。
忙活了大约一个时辰,蓝家才送走了张大年,前几天腌的萝卜条全部被他带走了,蓝家也收到了第一批的货款。
张大年临走前又叮嘱爹,第二批萝卜条也要着手开始准备了,如果这一批萝卜条赶在年前和大家见了面,如果销售情况好的话,正月初五他就会来取第二批的,这第二批的萝卜条还是暂定五百碗。
送走了第一批萝卜条,张大年又预定了第二批的萝卜条,蓝家人很是兴奋,更加的不敢怠慢,爹带着大山和小石头两人立即去地里刨出了一大车的大白水萝卜来,匆匆的吃过了午饭,一家人赶紧忙活了起来。
因为已经提前准备了醋和甘蔗,不需要再去采购,上一次熬的盐巴也还有不少,这一次大家就是忙活着洗萝卜,切萝卜,再腌萝卜,饶是这样,一家人还是忙活了足足两个时辰,一大缸萝卜条才终于腌制妥当了。
由于临近过年了又接到的这笔大生意,蓝家一家人都特别的兴奋,而爹和娘自从那天长谈了之后,脚步就一直是轻松的,再顺利的交了第一批萝卜条,他们就更加的兴奋了,每每看着自家的几个孩子就能闪了神,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蓝家一家子忙忙活活的打扫各处房间,准备着过年的吃食,转眼就到了大年二十九的下午。
这一天云芳、云华和娘三个人一起配合着做着藕夹子,爹则带着大山、小石头两个在另一个灶头上忙活着做红烧肉,往年的时候,这到过年的主菜都是爹亲自下厨的,虽然没有王一刀的手艺,但还是比一般人家做的好吃了许多,这这到菜上,娘的手艺是不如爹的。
随着时不时的‘噼噼叭叭’的柴禾声,浓郁的肉香从盖锅盖的四周冒了出来,就在肉香四溢中,蓝家小院的大门再次被人扣响了。
看着风尘仆仆的赶过来的张大年,蓝家众人都是一愣,云芳甚至是踮着脚尖向张大年的身后望去,当她看到张大年后面的大车商一溜的放着好个粗大的瓷缸时候,眼神闪了闪,对着那些比自家的大瓷缸还要大上一号的大瓷缸,云芳的心中一动,脸上就露出了放心的神色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云芳这边刚刚松了一口气,就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呢,张大年那四平八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芳丫头放心吧,我不是来退货的。”
其实,看到突然赶过来的张大年,爹和娘心里也嘀咕着呢,听到张大年的话,两人双双惊喜的抬起了眼来,爹更是松了口气的拍着胸脯,一迭声的说道,“这就好,这就好,张管事来的这么突然,我还真以为咱们家的萝卜条出了什么事了呢。”
“蓝老弟也没算猜错,我今天这么赶过来,确实是为了你们腌的萝卜条来的,”张大年笑吟吟的看着有些紧张的蓝氏夫妇,略带着一丝得意的说道,“不过,不是你们以为的退货,是咱们准备尽快的再上几批萝卜条,这才不顾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紧着跑这一趟的。”
笑眯眯的说着话,张大年熟捻的朝着院里一抬手,调侃的问道,“蓝老弟啊?家里偷偷的做什么好吃的呢?怕我抢了你们的好东西吃么?怎么也不请我屋里坐呢?”
“张管事说笑了,”爹赶紧把身边半开的大门全打开了,憨笑着说道,“都是庄户人家过年的那些吃食,张管事怕是看不上眼吧,我,…”
爹的话没有说完,却感觉自己的后衣襟被人用力的扯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身后那个位置上站着的是自己的婆娘,他的用眼梢的余光一扫,正看到自己的婆娘朝着另一间的灶台上使着眼色,而那里就是她们母女三个炸藕夹子的地方。
回想着那种美味,爹的眼神一闪,嘴角就得意的翘了起来,“不过,今年过年咱们家确实会添一样新吃食呢,是芳丫头和她娘琢磨出来,这就拿给张管事尝尝。”
“先不忙,先不忙,”张大年眼神晶亮着,满脸上都写着感兴趣,却没有着急尝鲜,而是吩咐跟来的伙计,“去,把咱们大车上的大瓷缸都卸下来,给蓝东家应急。”
“呃,这,…”爹的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怔愣了一下,才喃喃的说道,“张管事想的可真周到啊,咱们家的大缸确实都已经用上了,再想要多腌些萝卜条怕是已经不能了,有了张管事送了这些大缸来,我,我就不用发愁了,就是再赶着腌几缸也没问题了。”
“我上次来到时候就发现你们家的大缸也就剩下一个是空着一个了,”张大年笑吟吟的说道,“这一次咱们铺子里要的萝卜条要的急,我担心大过年的你没处买大缸去,让人从铺子里直接拉了几口来给你应急。”
张大年脸上带着笑,可是他隐藏在宽大的袖中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着,似乎在努力的隐藏着什么,落在了云芳的眼里,心头就是一跳。
168 冒失
“张管事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咱们真的要大过年的还要忙活着腌萝卜么?”
张管事的话音一落,云芳的声音有些不大合适宜的响了起来,用她特有的还没有脱去童稚的声音问道。
云芳看似这么冒冒失失的询问也是不得已为之的。
按照常理来说,这件事情涉及到人家铺子的商业机密,而他们蓝家只是和人家有买卖萝卜条的协议而已,至于人家买了萝卜条怎么处置,他们是不能也不该去询问的。
只不过,张管事这次来的实在是太急了,而且选在了大年二十九的下午还亲自赶过来,这事就有些太不寻常了。就算是他们蓝家腌制的萝卜条卖的再好,这些在他们蓝家看起来天大的生意在人家百年老铺的管事们眼里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哪,更不用说大过年的还专程跑一趟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因为萝卜条可能不仅仅纯粹的只是萝卜条了。若是她还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的蓝丹溪,她不会就这么贸贸然的开口询问,她会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去查证,然后掌握了实情之后再悄无声息的盘算应对之法,从中寻找到利于自己的商机来。
但是,她现在不再是生活在那个互联网发达的时代,手头也没有那么广的关系网可以利用了。现在的她只是偏远闭塞的小山村里的一个丑丫头,手里面没有任何的消息和人脉可以利用,对于县城里发生的事情她没有任何办法获悉,事关蓝家财路,她又不能不管不问的坐视不理,她哪怕想要获一鳞半爪的信息,也不得不利用她唯一的优势——还是一个没有及笄的丫头!
不过,云芳心里也明白,张大年不是个普通人,他是百年老铺的一个管事的,能坐到他那个位置上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她就是这么籍口孩童的好奇心问出来,涉及到重大或者隐秘的事情,人家也不会告诉她的
云芳这么做不过是另一种小打小闹的打草惊蛇罢了,而她期望的也只是张大年能解释上几句,不管真与假,也能让她略微了解些县城里的情况,总比她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的强。
果然,云芳这边话音一落地,张大年闲适的神色就是一转,脸上不由自自主的就露出了一丝戒备之色来。
爹在听到云芳开口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待到看到张大年脸色这么一沉,他心头一紧,赶紧扭头呵斥道,“你这丫头乱问什么啊?张管事铺子里的事情也是你这丫头能问的么?!还不赶紧给张管事赔礼道歉?!”
爹的语气严厉,他是真的觉得云芳这一次冒失了,若是他不是自己先呵斥一番,让生了气的张管事说出话来,事情就麻烦了!
爹的语气急促,心中是又急又气还带着一点点的失望,云芳这孩子平时是那么的乖巧懂事的,怎么今天突然这么冒失起来啦?
其实,张大年神色大变的时候,云芳就注意到了,等到爹的一番呵斥一落地,她就赶紧上前了两步,抬起袖子用力的擦拭着自己的眼角,让没有水渍的眼睛因为用力揉|搓而变得红肿了起来。
感觉到眼睛的肿胀,云芳这才垂了头,结结巴巴的说道,“张,张管事,你们铺子里的出,出了大事,我,我不该问的,那,那些不是我能问的,对,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千,千万别和我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当爹着急上火的呵斥云芳的时候,张大年的思绪却飘了出去。昨天,他带着好几大坛子爽脆的萝卜条,高高兴兴的回了县城的铺子。按照早就想好的路子,他已回到县城里,就给一些铺子的老主顾每家都送了两碗萝卜条去。
因为萝卜条独特的口味,事情如张大年预期的一样顺利,有些人家尝了他们伙计送去的萝卜条,当场就决定买上十碗八碗的,也有一些人家比较矜持,等伙计走了才尝,结果当天晚上就派人去了铺子里,说是要买上十几二十碗的。
福祥老铺的杂食铺子里有好吃的萝卜条这个消息竟然一夜间就传遍了整个县城,第二天他们的铺子还没开门呢,就有人在门口排起了长队来了,吵吵着要买他们的萝卜条。
两文钱一碗买了的萝卜条一转手就是十文钱一碗卖出去,转手间一碗萝卜条就赚了八文钱,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五百碗的萝卜条就卖了个精光,一下子就赚了四吊钱呢。
饶是福祥这样的百年老铺,半天时间能赚这么多钱的时候也不多了,这让一直在杂食铺里坐阵的张大年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而且,铺子里的萝卜条已经卖完了,铺子里人却越来越多。没有了现货,他们就预订,正乐得合不拢嘴的张大年自然是乐见其成,指使着伙计忙的团团乱转,不但痛痛快快的结下了生意,还收下了人家的定钱。
一直忙到日头都偏了,铺子里的人才渐渐的散去了,张大年和忙碌的伙计们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来,大家赶紧扒拉了几口饭就开始细细的算帐。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也就是小半天的时候,他们的杂食铺子竟然定出去了近两千碗的萝卜条,而且都是和人家约定正月初六年正式的过完之前就给人家萝卜条的。这一下子,张大年再也坐不住了,他只是和蓝家约了五百碗的萝卜条,这突然多出来的一千多碗来,他,他可如何拿给人家?
张大年‘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声吩咐着让人套车,把院子里那几口大缸都带上了,急急忙忙的就往松坡屯赶。
福祥铺子的车马都是拔尖的,张大年又急着赶路,总算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蓝家的小院前,面对诚惶诚恐的蓝家众人,张大年稳住了心头的兴奋,以一种上位者的平稳和蓝家人搭起了话。
直道云芳看似莽撞的询问,张大年还在心里暗自惊喜,却也打定了主意半点也不会透露的,如果被蓝家的人知道了他们把萝卜条每碗卖到了十文钱,竟然还能卖的这么火爆,他们家人心里肯定会不平衡的,那接下来的合作也可能就会无端的生出波澜来。
因此,当云芳那个精明的丫头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张大年立即心生警惕,生怕蓝家人不懂规矩,七嘴八舌的一通乱问,虽然他能够随便的搪塞了过去,但也会把气氛搞僵的。
不过,蓝庆生接下来的表现却让他很满意,他果然是个懂规矩的,不但没有趁机询问自己卖萝卜条的情形,还呵斥了云芳那丫头,张大年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可是,云芳那个丫头被呵斥以后委委屈屈的上前道歉的话,却让张大年脑中飞快的闪过了些什么,随即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来。
铺子里出大事了!
芳丫头的话就像一道清脆的闪电,一下子劈开了张大年脑中的混沌,让一直处于亢奋中的张大年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开始细细的思量起整件事情的始末来,没有放过任何的细节。
他是在表侄子赵永安的婚宴上第一次吃到那种爽脆的萝卜条的,与那些少见是的山里人不同,张大年新升了福祥老铺杂事铺子的管事,对于吃食上了解的甚多。萝卜条一入口他立即尝出了它的价值,当听说那腌这种萝卜条的蓝家人就在喜筵上的时候,刚上任的杂食铺子管事张大年一下子激动了。
169 提醒
当时,狂热的张大年强自按捺下心头万分的激动,试探着和蓝家的丫头说起了请她们家腌萝卜条的事情。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丫头竟然也是个聪明的,推说家里的事情有大人做主,并没有应承他什么。
不过,听了这么推托之词的张大年并没有死心,他返回了县城处理完了几件棘手的事情之后,他立即收购了十大车的大白水萝卜,并且带上了盐等东西赶去了松坡屯。
初见到蓝家人之时,张大年还是打着来料加工的主意的,可是一番交往下来,他果断的改变了主意,痛痛快快的同意以了蓝家以往的定价购买萝卜条,同时把十大车大白水萝卜作价一吊钱的定金,一并交给了蓝家。
事情进行到这里,还是很顺利的。
事情的蹊跷,出现在他张大年取了第一批萝卜条回去。虽然他们老东家是福祥老铺的东家,可是杂食生意却不是他们的强项,尤其是张大年做管事的这一间铺子刚开张才一两年,那些忠诚的老主顾并没有攒下多少。
虽然他们回到县城之后第一时间给各个老主顾送去了试吃的萝卜条,可是第二天上门来的客人却远远超过了他们平时的几倍。
这这个马上过年的当口,就是一间不大著名的铺子里送出了的一样小菜,怎么会马上就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呢?这其中肯定是有人推波助澜了,不定做了什么局等着他张大年钻呢?
想到了这一层,从昨天开始就一直亢奋着的张大年怎么不冷汗直流呢?
事已至此,张大年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事情明摆着,他张大年被人家给设了圈套了,只不过这个设套的人是他们福祥老铺里内部的人呢,还是外面那些有竞争关系的铺子呢?
张大年一头的糨糊。
在内,他张大年刚刚升了管事,嫉妒眼红的人不在少数,那些人蛰伏在暗处,随时随地的盯着他的动静,眼看他上任伊始就找了一桩好买卖,散布了消息出去,又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存心给他捣捣乱,让他着着急,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他就在东家面前没了脸,即使管事的差事还在,也肯定不会被东家重视了。
可,如果这事是福祥铺子外面的人干的呢?福祥铺子的主业是布料、首饰和胭脂等,虽然是百年的铺子,但是涉足吃食、杂货方面也才二、三十年的光景,远不如专做这方面生意的苍记有名。
如果这次事情是苍记在背后给他挖井设套,以苍家的手段,肯定还有着一连串的后着,绝对不仅仅是让他着着急上上火就算了的。一个处理不慎,不但他张大年一间铺子不保,还可能连累了福祥老铺的主号,那他就是喊下大天来,也在福祥呆不下去了,几十年的辛劳全部付之东流!
张大年越想越害怕,寡白着一张脸,禁不住喃喃的说道,“大事,大事,这次真的出大事了,…”
张大年的异常让云芳一愣,她原本只想着打草惊蛇,从张大年的嘴里稍微能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即使那不是事情的真相,也比她两眼一摸黑,什么也不知道的好啊。
可是,张大年的表现却出乎了云芳的预料,他一反往常那副胸有成竹,慢条斯理的模样,大冬天的竟然冒出了冷汗来。云芳当然不会自大的以为张大年是因为她的询问而害怕,他应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当张大年下意识的喃喃有声的时候,云芳已经猜到可能是自己无疑是的哪些字眼给他提了醒,让他想到了一些他自己之前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不过,云芳虽然猜到了几分张大年的情形,在这样的情形下,她顶着一个封闭山村里普通庄户人家的十几岁的丑丫头的名头,知道的事情肯定不能多,说出来的话也就不能偏离了现在的身份。
略略的权衡了一番,云芳模糊的说道,“咱们就是一个小山村,来来往往的也就是三里五村的这些熟人,能出什么大事啊,张管事不要吓唬我啊。大不了咱们看到不认识的人赶紧藏在家里,关紧了大门,谁也不让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