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急于表达心意:“凭你的相貌品行,样样都是顶好的。”
她冷不丁又笑一声,道:“不,我是问你凭什么喜欢我?”
大逆不道的话从她嘴里说出,却好比蜂蜜蒙心,从里到外都是甜的,哪里还顾得上话里的冒犯,皇帝头回被问懵了,呆呆愣了数秒,回过神道:“凭我是皇帝。”
幼清反将一军:“刚才不是说此刻只有我与你,怎么这会子又变成宫女与皇帝了?”
皇帝语塞:“我…”
半晌,他恢复往日的冷静,抛出橄榄枝:“我能给你荣华富贵。”自觉地没什么分量,加上一句:“只要你愿意,后宫荣宠皆属于你。”
幼清忽地问:“你只问我愿意,却不想想德昭愿不愿意。”
皇帝脸色一变,“当初你进宫,又何曾考虑德昭愿不愿意。”
两人对视半秒,幼清移开目光,摇摇头:“我不愿意。”
以他的自尊,万万不会再问第二遍,此时却着魔似的抓住她手臂,不甘心地道:“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可以给你。”
这一次,她没有直接拒绝,念叨那句,“什么都可以?”包括为宋家翻案,颠了先皇的决判吗?
他以为她为荣华恩宠动了心,不怒反喜,此时感受到做皇帝的好处,当真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两只耳朵几乎竖着等听回复,等到她一句犹豫的话语:“让我想想。”
他口是心非地应下:“好,你先考虑,不急。”


第89章
凛冬犹盛, 城外的风刮得越来越烈,尘土嚣扬, 南州的事告一段落,带着喜讯, 德昭赶回京城。
风尘仆仆马不停歇往宫里去, 禀完公务, 仗着刚办好事的势头,试探地问皇帝:“四叔, 幼清今日不当差吗?”
他左顾右盼的, 目光寻了一圈, 硬是没看到心心念念的她。
皇帝声音冷了三分, “别眼馋朕的人。”
德昭不以为然,上前挽了皇帝的衣袖,“四叔, 我又不干什么, 就想瞧瞧她,她一个弱女子,又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你不用老防着她。”
皇帝沉思片刻,将平日珍藏的宝刀额外赏给德昭,又将不符合礼制的宝物赐给他,恩遇有加, 就连德昭都觉得意外:“四叔,虽说我这次办事得力, 但是你也不用这么客气。”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高高兴兴地接下了所有的赏赐。
皇帝嘱咐道:“没事了就回去,别老在宫里晃。”
德昭以为皇帝只是像平时那样担心他,笑嘻嘻地应下,出了书房转身就去寻幼清。
各个角落都找遍,没瞧着人影,他不甘心,索性饶到耳房门前的小通路处等。
夏公公无意路过,见着德昭,惊讶问:“王爷,您蹲这干嘛呢?风大,咱进屋坐。”
德昭婉拒他的好意,问:“瞧着幼清了吗?她上哪了?”
夏公公一寻思,笑道:“奴家也不知道,兴许是替皇上主子办事去了。”
今儿个外面来递折子,皇上一听说睿亲王进宫面圣,立马就将连姑娘打发出去,美其名曰放她半日假,其实就是不想德昭见着她。
从前是为了斩断王爷的情丝,是为王爷好,如今情况可不同,那是为了圣上他自个。
连姑娘即将入后宫为妃的事,早已传遍宫廷上下。
若要说还有谁不知道,怕是只有睿亲王一个人。
德昭见他神情凝重,挥手问:“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还不快替爷找人去!”话音落,想起什么,喝道:“你且等等,待会不要同皇上说我在这里的事,就当做没看到我,知道了吗?”
夏公公自然应下。
德昭蹲得脚都麻了,依旧不见夏公公将幼清找来,偶尔有路过的宫女,他喊住人家,嘱咐她们帮忙找找,自己想要动身去找,又怕错过。
不知情的小宫女从弄堂风口过,聊着俏皮话。
“听说了吗?御前的连姑姑,即将封妃,好像连封号都拟好了,就等着宣旨了呢。”
“她可真是好福气,一般人哪来这般本事。”
德昭脸都青了,叫住人:“你们说的是哪位连姑姑?”
小宫女被这一吼吓住,回身见是德昭,更吓得脸色苍白,哪来还敢多话,规矩行礼后匆忙离去。
德昭脑子里一片乱,耳旁全是嗡嗡嗡的风声,头晕目眩重新蹲回去,默默地等着。
刚才听来的话,他是不相信的。
没有理由相信。
四叔和幼清?笑话。
他心里轻松几分,等着等着天就黑下来,还是没等到人,宫门就要下牌,百般不愿意,却只能拖着委屈的脚步缓缓离去。
这厢,幼清待在藏书阁,尽可能多地想要翻阅每一本书。
找书这些日子,她一无所获,有时候想起来,甚至会怀疑冷宫嬷嬷的真假。
短暂的消极怠工后,她重新振奋精神,挨个书架开始找。
正当她聚精会神时,忽地听见黑暗中有个清婉的声音传来,“这次我十分确定,幼清姑娘,不是单纯来看书的。”
幼清假装淡定,朝声音的主人望去,“凝嫔娘娘万安。”
凝嫔的装束与平日不同,她穿着小宫女的服饰,明显有心隐藏自己的身份。
凝嫔上前扶起她,“不久之后我们便是姐妹,无需如此多礼。”
幼清没有抬头也没有应话,即使如此,她依旧能感受到对面凝嫔的扫量。
凝嫔说话很直白:“我盯你很久了。”
幼清抿唇,虽有些慌乱,脑海中却冷静地想着该如何替自己辩解。
哪想不等她开口,凝嫔就已经先行采取行动。
下巴处锋利的刀尖泛着寒光,幼清笑问:“凝嫔娘娘,您是想要杀了我吗?”
凝嫔熟练地换只手执刀,她一改平日温婉的模样,眼神里透出凶狠,仿佛训练有素的刺客,轻声不失威胁地说道:“不,现在还不会,至少在你没有坦白之前,我只会慢慢折磨你。”
刀尖挨近一分,眼见着就要刺入肌肤,凝嫔面无表情地问:“说,谁派你来的?”
幼清皱眉,事至如今,也不会有人来救她,与其被动等死,不如搏一搏。
“那凝嫔娘娘呢?你在藏书阁找的,和我要找的,难道是相同的东西吗?若我们要找的并非同一件东西,又何必互相为难?”
凝嫔丝毫不为所动,她毫不犹豫地往里一抵。
幼清感觉到脖子一阵刺痛,有什么黏着肌肤缓缓往下流。
凝嫔是真心想要杀她的。
倘若今日出不了藏书阁,她也就没有机会还宋家一个公道了。
幼清无奈地说道:“我不是谁派来的,我单枪匹马一个人。”
凝嫔的刀更深一寸,“我没有耐心再问你第二遍。”
幼清闭上眼,“我是宋家女,进藏书阁只为找出当年宋家灭门惨案的真相。”
脖子上的刀移开,取而代之的是凝嫔温柔的护理,她在为她止血包扎伤口。
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幼清怀疑地看着她,并不说话,只等着她开口。
“你是宋家奴仆的后人吗?你爹娘是谁?”
幼清摇头,“我是宋府小姐,宋阿妙…”
话未完,对面凝嫔大惊失色,“阿妙?怎么可能?阿妙早就死了!”
幼清不知她为何会有如此反应,迟疑道:“府里的连嬷嬷救了我。”
凝嫔抚摸她的脸,“可你长得和阿妙一点都不像。”
幼清点头:“我在大火中死里逃生,脸全毁了,是连嬷嬷找人为我换了一张脸。”
凝嫔面色仍有质疑,她细细地问幼清几个问题,全是当年只有宋阿妙才会知道的答案。
“幼时你第一次罚跪祠堂,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揍了知府家的少爷,事后还将他绑在树上。”
“宋府东侧花园有几处秋千?”
“三处,都是我和堂姐一起扎的,旁人不准玩,是我和堂姐的专属秋千。”
“你的二堂姐私下里叫你什么?”
“混世小魔王。”
两人对视凝噎,幼清声音颤颤地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凝嫔眼中饱含泪水,“阿妙。”她卷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红印,“你说我是谁?”
幼清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二堂姐?”
凝嫔一把抱住她,“阿妙,是我不好,竟然没有认出你来。”
此番重逢,姐妹两个甚是惊喜又惊吓,反复问对方这些年的境遇,一句话恨不得问上百遍。
凝嫔原名宋琬,宋府灭门当晚,她与父母赌气,出走在外,并不在府中,事后发现宋家满门被灭,不敢贸然露头,使银子将死囚换成自己的尸体,发誓定要亲自手刃凶手,几年来漂泊无依,后投奔福王,成为福王安插在皇帝身边的一枚暗棋。
“他为何要帮你?”幼清担心她被人利用因此受到伤害,问:“你们交换了什么条件?”
凝嫔摇摇头,“福王身为皇帝的兄弟之一,却并没有皇室贵胄的气焰,他虽身有残疾,不方便行走,却依旧担心皇帝会忌惮他,为了求个安心,他便将我送进了宫。我的底细他全知道,因此并不担心我会反水。你放心,我替他做事,自有分寸。”
幼清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那你小心些。”
凝嫔替她查看伤口,叹气:“我真是笨,那日你问及我手上的红印,我就该想到你是宋府中人,如今不分青红皂白伤了你,我恨不得割上自己几刀。”
幼清抚住她的手,笑道:“姐姐不必内疚,今日我找到亲人,就是挨上十刀,我也心甘情愿。”
凝嫔擦干眼泪,想起重要事,忙道:“当年福王为我找寻线索,最近才查到藏书阁这里,难道你也是得到线索所以才来藏书阁找?”
幼清将冷宫嬷嬷的事告知她。
凝嫔一愣,缓缓道:“还算她有良心,死前肯将事情告诉你。她受福王威胁,为保家人性命,才将真相托出,没想到,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幼清想起冷宫嬷嬷的死因,问:“她的死?”
凝嫔面不改色:“大概是被吓的吧。”
幼清便不再追问下去。
天色渐晚,姐妹俩相拥,迟迟不舍放手。
幼清回到自己房里,内心迟迟无法平静。
今夜的收获太大,她几乎抑制住脸上的笑意。
原来,在这世上,她还有亲人。
推开门,内里一盏油灯微弱地照着房内人的轮廓。
皇帝抬头问她:“去哪了?”


第90章
幼清脸上微醺的笑意瞬间凝固, 心底那股子兴奋劲像冬天里暖炉升起的白烟遇上寒风,没成晕便散了。
进屋的时候没注意到, 这会子回过神,院子里太过安静, 原来是有贵人来此。
她弯腰福礼, “见过皇上, 奴婢去藏书阁看书,一时间忘了时间, 皇上若有事交待, 吩咐宫人来便行, 何必亲自来。”
她转瞬即逝的笑容刻在皇帝眼里, 冰冷的神情显得格外刺眼扎心,看得人恨不得伸出手指替她揩去。
他放柔语气,“朕来要你的答案。”
昏黄的灯光里, 她站在边缘处, 踩着颀长的影子,整个人僵硬似刚从棺材里爬出来。
皇帝的条件,太过诱惑。
溺水的人连根稻草都视若珍宝,更何况皇帝给出的,极有可能是载她至彼岸的大船。
皇帝往前踏一步,他的真诚一览无遗,连同他生疏的爱慕, 全都摆在她面前,任君欣赏。
幼清几乎就要开口, 她的上嘴皮碰着下嘴皮子,颤着迟迟未吐出一个字。
皇帝从未觉得如此煎熬,被脱光了被人绑着往锅炉上蒸烤,狼狈焦虑,以及随着时间渐渐增长的痛楚。
最终,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等到她轻轻软软的温柔。
“能再等等吗?”
意料之中的回复,谈不上失望,总比毫无希望好。
他自认为不是个急性子的人,今日看到德昭回京,便再也坐不住,非要来这问个究竟才行。
出门的时候,幼清叫住他,他回头看见她脸上的愧疚,她问:“即使我不喜欢你,单纯想要利用…”
他觉得她说这话,完全是为了激怒他。或许带了几分真实,但也没关系,他不在乎。
后宫里喜欢他的女人那么多,不缺她一个。所以他连后半句都不肯听,直接打断她:“只要你不说出来,怎样都行。”
幼清恭送他离开。
第二日太妃入宫。
内务府负责宫中杂事,万事都求俱全,宁愿事先备着浪费,也不可以用时有缺。
新妃加封各项事宜,内务府已经着手准备。皇后下的命令,虽没有明说是为谁准备,但众人心中有数,几乎默认这个事实。
太妃初闻时,不敢相信,以为皇后同她玩笑,不顾君臣礼仪,再三相问,得到相同的答案,方才回过神。
回到王府,德昭迫不及待地相问,太妃满脸为难,想不出该如何安慰德昭。
“儿啊,人各有命,你不要怨,总归以后能遇见合心意的。”
德昭笑道:“娘,你说什么傻话,我只要幼清一个。”
太妃叹口气摇摇头。
德昭自言自语,“是儿子不好,不该听信那样的谣言,荒唐地让娘亲跑去宫里探口风,我想清楚了,我再也不疑神疑鬼,我就在这等着,等她想通了,或许我还有机会,即使她想不通,我也愿意被她怨一辈子,总归我就是守定她了。”
太妃红了眼,感慨世事无情,越想越觉得伤心,抚德昭的肩道:“儿啊,你醒醒吧,皇上要封她做后妃。”
德昭脱口而出:“不可能!”
他连连说了无数个不可能,蹲下身抱住头,脑子里堵了棉絮一般,沉重压得呼吸都出不来。
难道幼清喜欢四叔吗?她恨极了他,却愿意改投四叔的怀抱?!
不,这不可能!
“我现在就去问四叔!”
德昭抬腿就往外走,太妃怕出事,赶紧拖住他,“儿啊,你冷静些,明日再去吧。”
德昭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往外闯,谁都拦不住,一股溜马蹄声嘚嘚震起尘土飞扬。
到了御书房外面,等不及通报,蒙着头就要往里闯,吓得侍卫纷纷执刀拦截。
夏公公哆嗦着出来传达圣意:“王爷,皇上让你回去。”
德昭脑子里有股热血往外冒,吼道:“我要见圣上!你再去通传!”
夏公公劝道:“王爷,今儿个无论通传多少次,皇上也不会见你。”
真相如何,德昭心里已有数。
他愣愣地站在宫殿前,阴沉的天仿若一个远古怪物,昏暗铺天盖地吞噬人心。他的灵魂仿佛已经被吸干,无论旁人怎么叫唤都没有半分反应。
夏公公惊呼,“不好,王爷魔怔了!”
最后被人架扶着回府,太妃心疼至极,看见他那个样子,当即眼泪簌簌往下掉。
“我苦命的儿。”她拍着德昭的肩,听到夏公公传来的圣旨:“…特令在府修养。”
是要将德昭囚在王府的意思。
太妃仰起脸愤慨道:“他要抢人,何必遮遮掩掩,我们难道还能和天子一争高下?”
夏公公吓得满头大汗,急忙制止,假装没听见。
德昭一连几天不曾进食,喝的水也都是太妃强硬喂进去的。府里大夫随着候着,就怕会有个万一。
太妃急得团团转,厚着老脸进宫求皇后。
皇帝要纳谁,她阻止不了,更何况那人是幼清,她就更没有资格加以阻拦。
他们赵家欠了她的,她要怎样都行,别说是成为后妃,就算是要争皇后,睿亲王府也会鼎力支持。
她求不了幼清,她只能期盼皇帝能够软心给个慰藉,不要急着纳妃,稍微往后推迟也好。
皇后今日本不打算见太妃。
恰好大宫女捧着内务府送来的仪贴清单,翻开一看,全是皇帝亲自吩咐备下,准备封妃那日用的。
样样逾越礼制,不符宫规。
皇后突然就改了主意,吩咐人将太妃请进来。
太妃坐定,皇后放下茶杯,笑道:“最近身子乏,午睡老睡不醒,这起子奴才不懂事,也不知道进屋来叫我。”
太妃笑得恭维,“冬天冷,往被窝里一缩,谁都起不来,娘娘休息是正事,我也才刚来,并未等太久。”
两人聊了一会子闲话,不多时,太妃见时机成熟,张嘴便要问。
嘴皮子刚启,便听得皇后抢先一步道:“太妃,其实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太妃问:“娘娘但说无妨。”
皇后遣走宫人,叹口气,道:“最近宫内杂事颇多,我忙得焦头烂额,旁的都不要紧,只当下一件最重要的——皇上要添新人了。”
太妃呼吸一滞,知道她说的是幼清,两只耳朵竖起,恨不得贴到皇后身前去。
“只是…”
太妃紧张道:“只是什么?”
皇后敛起神色,走到太妃旁边坐下,“连姑娘是太妃身边的旧人,您说的话,她肯定是听的,皇上心意已决,她再怎么犹豫,迟早是要有应下的那一天…”
太妃打断:“她不愿意?”
皇后笑笑,“我可没说这话,只是…”
太妃心中大喜。原以为封妃的事再无回旋余地,如今知道这并不是幼清的本意,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娘娘,你也不必央我去劝,她这么大个人了,自己心中有主意,娘娘切莫太过操劳,好好调养身子方是正事,宫里这些琐碎事,交给底下人去办。”
太妃一股脑地往外吐恭维话,皇后听得耳朵都起茧,两人各有心思,顷刻便匆忙散去。
望着太妃迫不及待往回赶的身影,皇后心中甚是舒坦。
大宫女进殿来温茶,“太妃眉开眼笑的,和刚才进殿时的阴郁模样完全不同。”
皇后拨弄镶珠指套,懒洋洋地往躺,“她听到她想要听的话,怎能不高兴?”
德昭对那个小宫女的心思,全天下都知道。太妃为她儿子而来,无非就是想探探封妃的口风。
对于男人而言,哪有比横刀夺爱更受打击的事?更何况,抢人的,还是他一心尽忠的亲叔叔。
皇后端起滚烫的新茶,口中清香四溢,她深深地呼吸一口,呢喃道:“但愿德昭不会令人失望。”
太妃回了府,来到德昭屋里,见他躺尸一样横在榻上,既心疼又愤慨,指着他道:“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每次都要死要活的,哪里有个男人样!”
德昭一言不发。
太妃继续道:“别说是幼清,换做其他女子,也瞧不上你这样的!亏得她在深宫内苦苦煎熬,要不是念着你,她何必犹豫不决,做皇帝的后妃岂不比做你这窝囊废的王妃强百倍!”
德昭蹬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母亲,你是说她并不愿意做四叔的妃子?”
太妃点点头。
德昭喜出望外,只觉得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他作势就要下床穿鞋,太妃拦住他,“你要去作甚?”
德昭仰起一张饱受相思之苦的脸,“我要去和四叔说清楚,让他不要强人所难。”
太妃皱眉,“德昭,那是皇帝,不只是你四叔。”
德昭不管不顾:“我知道,但我不在乎,就算他要处死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幼清被他强取豪夺。”
这会子,他再也不用自怨自艾,所有的罪都是四叔的,他又找回自己的立场,这几日流失的精神气一股脑全回来了,雄赳赳气昂昂地,仿佛能立刻跃马纵横沙场。
太妃半张着嘴瞧他,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下。
德昭想要进宫,却连宫门都进不去。
皇帝下了禁令,轻易不会见他。
德昭更加认定封妃一事中,皇帝所扮演的恶霸角色。
他从没想过皇帝会属意幼清,如今在他的想象中,幼清正楚楚可怜地朝他求救。
皇帝不见他,是心虚,是害怕,他怕他抢走幼清。
所有偏激的念头此刻全部涌出来,仿佛他与幼清之间横着的问题,就只有皇帝一个。他借此忘记过去的那些不愉快,他从其中看到了新的希望,只要解决封妃的事,只要他保护了她,他们总会有重新开始的一天。
皇帝不见他,这一举动更让他心安。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承认是她的什么人。
这日清晨,文武百官上朝之际,他胁迫一个文官,混在侍仆中进了宫门。
被人发现之前,他已经站在金銮大殿上。


第91章
他褪去伪装, 一身锦袍端正而立,有意与皇帝对质。
百官皆哗然。
德昭丝毫不为所动,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与皇帝两人。
他鞠手贺道:“臣恭喜皇上喜得佳人。”
皇帝面色铁青,捶手而起, “放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德昭恶狠狠咬着牙:“臣被禁足, 无地可去, 今日来此,只为恭贺皇上, 臣的未婚妻一眨眼变成臣的叔母, 臣惶恐不知所措, 特来向皇上讨个说法。”
满朝文武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久前大有可能成为未来睿亲王妃的女子, 如今却即将成为皇帝的妃子。此等宫廷秘闻,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真摆在明面上撕开来说, 谁也不知如何应对。
为了一个女人, 睿亲王公然和皇上叫板,言语间暗讽明嘲,当真是一出大戏。
皇帝被气得头昏脑涨,颤着手隔空点德昭,“好,很好,你当真是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