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晏摇头,“问我这个作甚,我怎会有心上人呢?世上哪有人比得过姐姐,又怎能入我的眼?”
“嘴甜!”禾生拧他,将姚晏的亲事往心里一放,想着过了年再帮他张罗。
忽地前面有人来报,“襄阳王妃和东阳郡主来了。”
禾生皱了眉头,看姚晏一眼,“你要躲躲吗?”
姚晏想了想,道:“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何要躲?不躲。”
东阳一眼见着姚晏,他戴缨冠穿深衣,站得笔直。
下意识就想上前,被襄阳王妃一把逮住。
瞅瞅旁边站的沈灏以及禾生,东阳想到上月被罚禁闭的日子,立即将手缩了回去。
抬眸见姚晏与一陌生少年说话,模样亲热得很,东阳多瞪了几眼。
宴席结束后,东阳未能与姚晏说上一句话,她不甘心,骗襄阳王妃自己丢了东西,要回去找。
襄阳王妃素日疼爱她,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想着姚家是平陵王府亲家,且现如今门第不高,东阳要真想嫁姚家,论身份论家世,那是绰绰有余的。
尽管她家东阳比姚家少年要大上三岁,且…有点小任性。
襄阳王妃是这么打算的,若东阳拼死拼活也要嫁,那她就算把姚家少年郎绑了来,也要成全自家女儿的心愿。
沈灏禾生已经回王府,东阳半道折返,正好没了障碍,大大方方地往姚晏书房去了。
姚晏正在与安倩说话,忽地被人撞开了门,一见,竟是东阳。
东阳甩着鞭子,指着安倩道:“你,给我滚出去。”
上次的事情,她终究还是有些怪姚晏。
她堂堂一个郡主,喜欢上他一个无功无名的毛头小子,他竟然还不乐意,想着找人去她爹面前告状。
难道觉得她配不上他吗!
东阳愤愤地看着姚晏,心想,这小子日后终归是她的人,她得好好训一番。
不然,日后成亲了,她不得被压得死死么?
安倩闻言就要出去,被姚晏按住肩头,“不必理会。”
他看了看东阳,实在是无奈至极。
他虽年纪不大,但也知道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对于东阳,他着实没有那种心思。
还是说清楚的好。
姚晏转头对安倩道:“你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东阳跟着姚晏出了门。
院子的槐花树下,东阳心花怒放,觉得姚晏终于肯开窍了。
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开心,怕输了气势,绷着脸,寒着眼,傲气得很。
“姚公子有何赐教?”
姚晏尽可能委婉地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于她,一番措辞,牙口间转了百遍,既怕自己说得不清楚,又怕伤了她的心。
毕竟,东阳也没有对他做什么事。
这世间所有的情意都值得珍重,但他既然不喜欢她,就不能耽误她。
东阳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
她忽地想到当年,六哥哥也是这么拒绝她的。
——“你哪里都好,可是我不喜欢。”
凭什么!既然她哪里都好,为什么不喜欢!
恼怒成羞的东阳不肯接受眼前事实,她倔强地踮起脚凑过去,作势就要亲姚晏。
姚晏闪躲,她一下子扑到了地上,狼狈至极。
姚晏于心不忍,伸出手去扶她,哪想她刚一碰到手,便立即八爪鱼般地缠了上来。
“我不信,你肯定是喜欢我的!”
姚晏几经挣扎,终是挣脱了。
东阳跟在他后头跑,“姚晏,你让我亲一下,就亲一下!”
两人满院子地跑,安倩好奇,从书房站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东阳跑得累了,转眸望见一脸茫然的安倩,心中冒出一计,转而放弃追逐姚晏,朝安倩跑去,拿住鞭子缠上安倩的脖子。
安倩不会武功,只得被她俘虏。
东阳一声吹哨,召了自己的汗血宝马,她力气大,又习过武,轻轻松松地就将安倩携上马背。
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姚晏,你若追上我,我便把你好友还回去。”
说罢,扬长而去,在姚家的庭院里一路往外驰骋,闹得个鸡飞狗跳。
姚晏气煞,立即吩咐人牵马来,追了上去。
东阳一路往郊外去,至湖畔,前头无路,只得下马。

姚晏也及时赶了过来。
少年愤然,好友因自己被掳,这样的羞耻,他该如何作赔?
东阳勒着安倩脖子,放低声音,问:“你会不会泳水?”
安倩心中一咯噔,诚然道:“不会。”
东阳转面就对姚晏喊:“你若是今日不答应我,我就把你朋友丢湖里去,我问过了,这个小白脸不会泳水。”
安倩脸色煞白。
姚晏气极了,顾不上平日端出来的儒雅气度,指着东阳道:“你快放了他!”
东阳是谁,全望京城有名的蛮横子,当然不会因为姚晏的这一句低吼而被吓到。
相反,她气焰更胜,“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夫婿?”
姚晏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不愿。”
不识好歹。东阳愤怒,气得手都在抖,拖着安倩往湖里甩。
姚晏欲上前,东阳喊道:“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先把他勒死了再丢湖里。”
安倩欲哭无泪,今天真是倒了个血霉。
先是落第,后是无端被胁,现在还要因为别人家的儿女情长被人丢进湖里,搞不好还会丢了性命。
这样的霉运,怕是八辈子都不会撞上一次。
姚晏看着安倩,有些紧张,担心东阳真把安倩勒死,立马不敢动了。
眼见到了湖中心,水要没过脖子,安倩支撑不住,忍不住出声呼喊求救。
东阳恶狠狠地堵住她的嘴,“喊什么喊!”
再拖着安倩下水,她自己也无法撑住两个人的分量,本来就只想想吓吓姚晏,并非真心要杀人。
又喊了一遍:“姚晏!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
姚晏在湖边急得焦头烂额,眼见着两人没入湖中快没影了,顾不得那么多,一头钻进了水里。
东阳大惊,刚刚自己明明放了那样的狠话,他竟然还敢下手救人,他真以为她不敢勒这个小白脸吗?
下手就要去勒,掐了两三下,终究是不敢背负人命。
撒开手,往湖的另一边游去。
安倩在水中下沉,水从鼻子耳朵灌进去,她几乎无法呼吸,就在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一双温暖的臂膀将她捞起。
“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这是她昏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 78 章

姚晏将安倩送回安府后,心跳如雷,面色赤红。
姚娘见他一张脸憋得通红,以为是落水染了风寒,急乎乎地就要找大夫为他看病。
姚晏不太好意思,一言不发躲进了书房。
…安弟竟然是个女的。
想到那么多日日夜夜的相随相伴,姚晏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烧得疼。
转而又想起今日的事,觉得自己对不住安倩。
险些害她丢了性命,又看了她的清白身,往后见了面,他得如何赔罪,才能抵消一二?
姚娘不知他心思,想到今日东阳在府中的闹腾,心里又慌了起来。
日后要真娶了这么个媳妇,那估计得日日闹个鸡犬不宁。
姚晏在书房只待了片刻,出房门后,与姚娘交待,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禾生。
他不想让姐姐心烦。
他是个男人,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解决。无论是东阳还是安弟,他定会将事情圆满解决。
虽然姚家没派人知会,到了晚上,禾生还是知道了白天的事。
沈灏牵着她散步,笑:“没想到东阳这般有决心,竟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禾生拧着眉头,不说话。
沈灏轻晃她手腕,凑近:“要不要为夫替你解决一下?”
禾生摇摇头,“我再想想,总是让你去襄阳王府也不太好。这是女人家的事,自当应由我来出面。”
她说出这样老气横秋的话,沈灏一懵,而后捧住她的脸蛋亲,“我的小阿生,长大了。”
禾生投入他怀中,望着天上一轮皓月,糯糯道:“长大了也永远是你的小姑娘。”
沈灏搂着她的后背,低下头深情一吻。
第二日,禾生亲自到襄阳王府登门拜访。
襄阳王妃知道昨日的事,有些害臊,接待禾生时,也不敢端着架子,尽可能温和地与之聊天交谈。
东阳躲在后面窥探。
聊了一会,禾生挑明来意,“我替家弟在此谢过郡主的厚爱,他年少不知事,多有得罪之处,还望王妃与郡主多多包涵。”
襄阳王妃朝帘子后看一眼,回眸笑道:“姚家少年郎才华四溢,进退有礼,哪来包涵一说?是我家东阳调皮,望王妃海涵才是。”
禾生又道:“家弟性子憨厚,很多事情不懂变通,恐怕担不起郡主的青睐。”
此话一出,东阳立马从帘子后面跳出来,“怎么就担不起了?我瞧上你们家弟弟,难不成你竟不准么?”
禾生皱眉,轻声一句:“那也得两情相悦,才可成事。”
东阳性子急,认定了今日禾生上门就是为了阻止她靠近姚晏,当即摔了杯子,“你等着瞧,不出几日,我定让他爱上我。到时候,你就算替他求着来让我嫁,我也不嫁!”
说罢转身离去,丝毫不给襄阳王妃训斥的时间和机会。
禾生愣了愣,心头情绪复杂。
襄阳王妃颇为尴尬,笑了几声以缓解气氛,“小女不懂事,王妃别往心里去。”
禾生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郡主有自信是好事。”
回了府,一想到姚晏的事,心都要操碎了。
沈灏将她从榻上提起来,点点她的鼻尖,“昨日还夸你长大了,今日一回来就见你在榻上打滚,在外面受气了?”
禾生娇娇地枕着他的大腿,握着他的手放在额间,“今天我去襄阳王府,东阳竟然放话说,不出几日,定要小晏爱上她。”
…总有种自己家养的白菜即将要被猪拱了的感觉。
不对,是母夜叉。
沈灏轻笑,手心挨着她的脸颊摩挲,“就为这事?”
禾生撅嘴:“不然呢?”
沈灏俯身堵住她的嘴,“要不这样,我给小晏求门亲事,订了亲,东阳也就死心了。”
禾生点点头,“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东阳,我们全家都不喜欢她。”
沈灏摸摸她的脑袋,“知道啦,你不喜欢的,为夫也不喜欢。过几日我让母妃拿各家名册让你瞧瞧。”
禾生攀住他的肩膀坐起来,往他脸上甜甜一吻。
这边,东阳闹个不停,却终归只是女儿家任性的事,碍不到什么,比不得朝堂上发生的大事。
兵部出了事,被查出贪污受贿近万两钱财。
兵部尚书是东宫的亲信,圣人一怒之下,革职兵部尚书,将其直接打入天牢,择日斩首示众。
朝堂之上人人自危,一时间不敢有大动作。
圣人明面上虽未迁怒太子,却借了其他由头,罚太子禁闭一月,责其在东宫面壁思过。
皇后听闻后,惴惴不安。
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让沈灏在圣人跟前为太子美言几句。
这件事,为了避嫌,母家以及东宫的人绝不能站出来为太子说话,一开口就是错。
但这情又不能不求,万一圣人因此落下心结,从此对太子失望,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是得亲兄弟站出来说几句。
太子妃亲自上门,委婉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前脚刚走,后脚沈灏便回了府。
禾生开口说了没几句,沈灏便全然明白。
却是不能够应下的。
表面说情几句是应该的,但若一味地向圣人求情,肯定不妥。
圣人责罚太子的理由又不是兵部之事,现在皇后跳出来四处找人为太子求情,不就恰好落实了太子之嫌吗?
故此沈灏第二日只提了几句,还是混在一干大臣中,打着东宫乃国之表率,动不动就罚,实在有失威仪的旗子。
圣人听了这些话就冒火,摔了折子,急急地就退了朝。
皇后觉得是禾生的枕边风没有吹好,将错处都怪在了她身上。
绿瓶在一旁道:“侧妃终归不是我们的人,就算再怎么招揽,她的心也不会向着我们。”
皇后气呼呼地坐下,“那样跟她交待过,一定要让二殿下尽全力为太子求情,二殿下倒好,除了说些废话,一句顶用的话都没有!”
绿瓶上前,“娘娘,不管二殿下有没有夺嫡之心,都得尽快在他身边安插我们的人。”
皇后好不容易平复心情,觉得一刻都不能再等,问:“让你办的事,可都办好了?”
绿瓶讨好道:“早就办好了,个个都是顶好的,一万个人里才能挑出那么一个。”
皇后点点头,“去,立即将平陵王侧妃召进宫来。”
这些日子百般讨好平陵侧妃,待她赐了人下去,自己人在王府站稳脚后,也就用不着这个侧妃了。
禾生换好了衣裳,正准备出门往卫林那里去。
王爷都让人打听好了,那个漠北四王子尚未娶亲也未定亲,且在漠北名声甚好,是出了名的亲民爱民。
这样一来,禾生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半颗。
挚友有了心上人,她自然高兴,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卫林讲讲这些日子的小女孩情怀。
轿子刚出府,走了没几步,转身被人追上来,掀帘一看,是宫里的内侍。
“皇后娘娘有急事宣王妃进宫一见。”
得,今日怕是又去不成卫林家了。
禾生只得回府,妆上进宫觐见的内命妇服饰,利用换鞋的空隙,提笔给卫林写信。
虽不能亲自告诉她拓跋仑的情况,却也不能耽搁,指不定卫林现在等得多着急。
将打听到的情况写入信中,差人往卫林家送去。
晃晃脑袋,打起十二分精神。进了宫,刚迈进内殿,便觉得气氛不对。
…皇后宫中,平日里没有这么多婢子。
而且个个都还是姿容貌美,雪肌红唇的美人。
禾生收回打探的视线,上前给皇后行礼。
皇后亲热地扶起她,朝绿瓶使了个眼色,绿瓶立马派人搬了张梨花椅。
皇后按住她坐下,亲切道:“瞧瞧你的脸色,竟憔悴这样!二殿下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禾生一怔,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憔悴?
皇后命人抬了镜子来,指着镜子里的娇容道:“你自己看看,是不是一副身心疲累的模样?”
禾生瞪大了眼睛探,左瞧瞧右看看。
…精神得很,哪里就看出疲累了?
中午王爷回府用膳时,还拉着她抱怨说,明明昨晚两人翻云覆雨闹到二更,他眼下起了泛青,她却半点倦容都没有。
禾生心中嘀咕,皇后娘娘根本就是瞎说。
皇后一转眼珠子,忽地拢住她的手,“本宫也是心疼你,好好的一副美人模样被摧残成这样,实在于心不忍。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你府上姬妾太少,只你一个,若是有人能为你分忧,也就不怕二殿下每晚折腾你了。”


第 79 章

话说到这份上,傻子都听明白了,皇后这是打算给平陵王府赐人呢。
禾生开口欲言,被皇后手指一遮,挡住了嘴。
皇后一翘嘴角,眉头上扬,语调高上三分,“还不快来见过你们的主母?”
丝毫不容禾生反驳。
殿两旁站立的婢子躬腰上前,伏地行礼,嘴里喊着:“妾见过娘娘,祝娘娘万寿金安。”
统共十二人,穿粉红罗衣,妆容秀丽,千娇百媚,姿态不一。
绿瓶上前递上婢子的卖身契书,皇后拿了契书,转而交给禾生:“这也算是对你的赏赐,将人带回去好好安置,切莫辜负本宫的一番心意。”
禾生闷着声,扫了眼前跪着的一排人,心头涌出火来,手里紧攒着契书,几乎要揉成团。
皇后扶了扶鬓边云髻,斜着眼瞅了瞅禾生,见她满脸愤岔,水灵灵的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当即心中不快,她贵为中宫,好心给皇子赐些姬妾,一个侧妃,难不成还敢有异议么?
皇后张嘴想要训斥,思及这些姬妾往日在王府的前程还得靠禾生铺路,想了想,也就忍下了。
待禾生走后,绿瓶讨好皇后:“瞧侧妃气成那样,八成是看这些婢子美如天仙,夺了她的恩宠去。”
皇后迟疑,还是有些不放心。
虽说禾生看着乖顺,可万一她想独占平陵王,不肯安置那些婢子,怎么办?
绿瓶看穿皇后心思,笑道:“娘娘放心,侧妃一向胆小,不会不听娘娘的话。既然是娘娘赏的人,那便算是半个贵妾,她轻易不敢随意发落。”
皇后想想觉得也是,人都赏下去了,只要带回平陵王府,这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侧妃若是个识相的,就该挑几个婢子亲近,将人送到平陵王跟前。说不定,往后侧妃自己生了孩子,想要往上提一提身份,她这个做皇后的还能帮衬一把。
吩咐绿瓶道:“你记得随时关注平陵王府的动静,发话下去,那些婢子中,谁若第一个得了平陵王的恩侍,本宫便赏黄金千两许她日后贵妾之位。”

绿瓶应下。
翠玉在府门口接人,远远望见禾生的轿子从南面而来,未到跟前,忽地发现旁边多跟了十几个人。
一样的衣裳,一样的妆容,生得显眼,全是美人。
当然,跟自家王妃比起来,那就显得庸俗不堪了。
禾生从轿子里踏出来时,翠玉连忙去扶。
禾生难得地没有笑,脸上一副愁容,怏怏地,撅着嘴。
翠玉立即意识到她心情不佳,小心试探道:“王妃从宫里回来,想必也饿了,奴婢让人去厨房点菜,王妃想吃些什么?”
若是说不想吃,那十之八九是有心事。
果然,禾生丢了句“不吃”,脚步匆匆地就往正殿去了。
宫里来的婢子也纷纷跟上去。
翠玉蹙眉,府里跟前人的服侍礼法是有规章的,贴身的丫鬟以及正殿内外殿伺候的丫鬟才能挪步跟随主子,其余人都是要在原地待命的。
这些人好不知礼,她一个大丫鬟都还没发话调度,一个个地就跟着挪步上前了。
一记眼神瞄了过去,哪想人家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权当没看见,自顾自地跟上前。
翠玉准备发话训斥,转而听到禾生轻飘无力的一句吩咐:“这些都是从宫里来的姑娘,好生安置。”
十二婢子齐刷刷地伏地谢恩。
翠玉扫了扫禾生颓颓的背影,再看了看跪着的美人们,心中瞬间明白过来。
得,肯定是宫里哪位主子作妖,成心给自家王妃找不痛快来着。
果然,进了殿,禾生扭头就让人把门关上,伏在榻中小案几上,拄着下巴生闷气。
转眸望见翠玉进了屋,挥手招她上前,问:“以前你在卫府伺候时,有没有见过宫里主子赏人的事?”
翠玉思忖片刻,道:“卫府不得圣宠,一般没有这样的恩荣。倒是时常听别家侯府有过这样的例子。”
禾生问:“那赏的人,一般如何处置?”
翠玉答:“奴婢也不太清楚,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圣人所赐,而是后宫主子所赐,那就要看赏人者的位分高低,位分越高,越得好生捧着。赐下的婢子,无异于相当是该主子的代表,若是没有好生招待,那不是就是直接下面子么?”
禾生越听越恼火,不想顺皇后的意思,又不想给沈灏惹麻烦,心里头像是有根刺梗着,砰砰地跳一下就觉得疼。
待沈灏回府时,正殿的气氛紧张,侍女们都跪在殿外头,里面就只留了翠玉一个人伺候。
先往西屋里去,一般他们会在这里用膳,吃过饭后再往东边屋里去。
刚未踏进西屋,侍女忙地上前道:“还未传膳,王妃娘娘在东屋里。”
沈灏皱眉,平素这个点,她早吃了三轮的饭前点心,巴巴地等他回来一起用膳。
今天倒是反常,连饭都不吃了。
急急地赶去东屋内殿,殿里没有点灯,昏暗一片,珠帘边站了个人,倚着柱子,倒像是翠玉。
轻声咳了咳,翠玉闻声,出来一看,见是沈灏,当即像看到救星一样,福礼道:“见过王爷。”
沈灏朝里扫一眼,问:“你家娘娘呢?”
翠玉放低声音,小心道:“王爷快进去看看娘娘罢,下午从宫里回来就躺下歇着了,不吃饭不喝水的,闷在被子里,谁也不理。”
沈灏一听,那还得了,一颗心提起来,问:“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翠玉将那十二个婢子的事一说,就将下午禾生问她的话,一字不差地上禀沈灏。
沈灏沉了脸,原来是因为这事。
挥挥手示意翠玉退下,执了一盏长灯点芯,往内屋走去。
将床头四盏琉璃灯点亮,捻了火星子,退至床榻边,伸手去揽被子。
她缩成一团,分明是醒了,死死拽住被角,愣是不出声。
“阿生?”
她不理。
沈灏使大劲,也不管哪里是头哪里是尾,将她一团连人带被,抱了起来。
却是抱错了方向,她头朝下,被憋得喘不过气,挣扎着探出头来,瞥见他腰间的玉带以及上方的云鹤刺绣图案。
禾生腹诽,这样的天,他还穿着大红贮丝罗纱,也不怕冷。
别人早就换绫罗团领服了。
沈灏往下探,见她露出了脑袋,当即去揽她肩,将人拢正。
禾生鼓着腮帮子,也不打算和他说话。
明知道不是他的错,可就是生着气,没地方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