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样就好,他能多看看她,就好。
她的脸近在咫尺,他细细地瞅,双手情不自禁地扶她的肩膀。
看了片刻,他横腰将她抱起来。
她的身子,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这是他第一次抱她,虽然迟了点,却足以让他铭记一辈子。
屋右方的木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他将她放在椅子上,与她面对面坐着。
禾生没有意识地昏睡着,卫锦之动了筷子,往她跟前摆着的碗里夹菜,语气宠溺道:“要多吃点,多长点肉,你太瘦了。”
明知对面人不会有任何回应,他却怡然自得地聊开了。
“天冷了,你要记得添衣,千万不要冻着。遇到不开心的事,不要憋在心里,找你娘说说,或者自己躲着哭一场,这个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槛,你要永远活得这么开心才行呐。”
他提起茶壶,为她添茶倒水。
“你可以爱他,可以为他生孩子,我不怪你,这是我的错,理应由我弥补。但是你记着,无论怎样,陪你走到最后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他放下碗筷,声音高冷而自信。
“从我和你相遇起,你就注定是我的人。”
他伸手挑挑她前额的鬓发,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从她的眉眼间轻抚,最后停在她的嘴唇上。
指尖往里一抵,她的唇又暖又软,将他的手指头包裹住。
她的睡颜美好明媚,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嘴角微微上扬,嘟噜着喊了句。
卫锦之凑近,听见她在喊:“——王爷,要抱抱…”她的语气缠绵娇嗔,完全就是恋爱中少女才会有的说话方式。
卫锦之一愣。
屋外沈茂喊:“一个时辰快到了,要把她送回去了。”
“知道了。”冷冰冰的回答。
他的视线重新探到禾生身上,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和嫉妒。
忽地他起身,揽起她的双手,将她往身带。
“我来抱抱你。”
他在她耳边轻喃,声音陷入昏暗的光线中,落地无声。
目光沿着她细长的脖颈一路往下,他一边搀扶着她往门边走,一边将她的衣袖往上卷。
离门边只有一步之遥时,她的手臂光溜溜地露在外面,他伏身,在她的手臂上方,狠狠咬一口。
几乎将她痛得要从梦中惊醒。
“这是我的印记。”他满意地亲亲她的脸颊,“小阿生,等着我来接你。”
·
姚晏气嘟嘟地往石桥边上去。
风越刮越大,他穿得单薄,几乎冻得瑟瑟发抖。
他生着闷气,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横竖就是心里不舒服,之前禾生出嫁卫家前,他也犯过一次这样的毛病。
看啥都觉得不顺眼,觉得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
走到石桥边,还没过去呢,就见一堆婢子往外赶人。
说是宫中贵人要在此观景,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这条道是往西敦街过的必经之道,这里不准走,那该往哪里走?
姚晏心中本就有气,现在更是瞬间被点燃,翻开书,大步朝前,一路之乎者也地念着贤者之书,一路毫不畏惧地突破阻拦。
他从小练武强身,虽不是武功高强,但应付这些婢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桥头上跑下来一个怒火冲冠的姑娘,戴璎珞穿粉衣,明明是生得一副童颜,偏生脾气大得很,神情骄横,眼睛鼻子都要挤到一块去。
姚晏瞄了瞄,心里估算这姑娘的年纪,觉得顶多是和他同年龄的小女孩,怎么摆出这么大架子呢!
东阳郡主手执鞭子,心里恼火极了。
竟然有不要命的敢冲撞她!好不容易来了兴致,想要来石桥边赋诗作词,没想到竟碰到个不知好歹的,真是败兴!
对面的少年以书遮面,嘴里振振有词,她看不见他的相貌,骂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此地禁闭,闲杂人等不准通过!”
她说着,手上鞭子就要甩过去。
说那是迟那时快,少年移开书,一把凭空拽住迎面而来的鞭子,迅速将鞭子夺了下来。
姚晏看了看手里的鞭子,牛皮握柄,钢炼条链,这要是往人身上一甩,估计得皮开肉绽。
好恶毒的小女孩。
他警告地一挥鞭子,朝她脚边甩去。
东阳吓得往后一跌,摔倒在地。
抬起头,正好望见少年俯下高长的身量,一张瘦削却棱角分明的面容突入眼帘,秀目灼灼,声色俱厉:“这条路是你家修得不成?竟不许旁人靠近,真是岂有此理!”
平日若遇到这样的人,东阳非得将其碎尸万段灭其全家,才肯罢休。
但今日她却看呆了眼,连反驳都不曾有一句。
这人…长得有点像六哥哥…只是看起来,要比六哥哥年轻许多…
“喂!站住!”
姚晏非常不开心地回头,冷淡地看着仍然趴在地上的小姑娘。
东阳冲他道:“你哪家的孩子?”
…孩子…这人倒是惯会提辈分,明明长得比他小,行为言语幼稚至极,竟反过来喊他孩子…
半年不回望京,望京城的风气真是日况愈下。
姚晏不理她,抄手在背,大步咧咧地离开了。
东阳回过神,连忙招了一个婢子道:“去查查,刚才那人姓谁名谁,家住何处。”
婢子领命,为姚晏默哀。
哎,祈祷是个有权势家庭的少爷,不然,又得惨遭郡主毒手咯。
翠玉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竟睡了一个时辰,大惊失色,连忙跑进房喊禾生。
王爷交待过,不能让姑娘午眠太久,容易伤身。
进屋一看,禾生正睡得迷糊,翠玉轻喊了几声,见没有反应,只得将她摇醒。
禾生从梦中醒来,觉得这一觉睡得太过漫长,口里乏味,让翠玉去厨房拿些脆皮酥饼。
翠玉一走,她从榻上走下来,一扯动手臂,阵阵疼痛突袭而来。
捞了袖子一看,不得了,竟有个大印子。
仔细一看,好像是个牙印?
禾生摇摇头,这个时候王爷正在府里与人商议事情,哪会跑到这里来,再说了,他就是跑过来偷瞧她睡觉,也应该是亲亲她,怎么会舍得咬她呢?
她盯着牙印发呆,恍惚间觉得好像刚才的梦境中,有人一直在她耳边说话。
莫不是睡迷糊了?
翠玉拿了点心进屋,禾生赶紧放下袖子。
若让人瞧见了,肯定要大惊小怪地叫太医来看,一叫太医,王爷肯定也会被惊动。
禾生拿起酥饼轻轻一咬,唔,应该是她在梦中魔怔了,自己咬了自己一口。
·
宫里教习嬷嬷来的时候,沈灏也跟着一块上门了。
禾生在院子里学规矩,教习嬷嬷道:“大婚当日,丑时一刻侧妃娘娘就得早起,一直到夜晚戌时送入洞房,期间参拜受礼,为避免尴尬,新娘子除了晨起的早膳外,不得进食。”
这是为了防止册封过程中出恭方便,故此定下条款。
皇室的婚礼,总是繁琐而冗长的,渡过这一天,才算修成正果。
教习嬷嬷又道:“今日便从禁食开始。从现在开始,之后的五个时辰,娘娘需坚持住,不得进食。通过了,再进行下一项。”
不得进食…也就是让她只喝水么!
好艰难的考验。禾生可怜兮兮地望着旁边的是蕊,是蕊摇摇头,这个没办法讲情的,皇室大婚,都是这么过来的。
沈灏正好踏进院子,禾生见他来了,看到救星一般,上前捞他手,小声求助:“王爷,我不想饿五个时辰,不让我吃东西,简直比死还难受。”
沈灏拍拍她的小嘴,“说什么死字,不吉利!”
禾生吐吐舌。
“刚刚我都听见了。”他将她搂得更紧些,轻声安慰:“实在熬不住,我偷偷送东西来,你尽管吃,小心不要让他们发现。”
禾生瞬间被安慰到了,甜滋滋地往他怀里蹭。
第一天顺利通过,紧接着,第二天,禾生忽地发觉,嬷嬷让她挨饿,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谓人有三急,她的出恭时间一般都是固定在某个时段,而这个时段正好是到朝阳门受圣人册封的。
昨日一听要挨饿,蓦地慌了神,毕竟对于她而言,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今天反应过来了,有些懊恼。
那么重要的场合,她不能出洋相。
诚实向嬷嬷交待昨日偷吃的事实,嬷嬷倒不意外,反倒道:“第一天就能熬住的,我一般不太相信。闺秀千金般,从小锦衣玉食地供着,突然断了口粮,肯定不习惯。第一天就成功,定是存在舞弊行为,我会要求其任意挑选三天,再饿一次。”
禾生咽了咽,宫里的嬷嬷好狠啊,所幸她主动交代了,不然还要饿三天啊!
实打实地饿了一天,到晚上入寝时,她几乎已经饿得头昏脑胀。
姚家人心疼极了,去厨房传膳,膳食刚摆上来,沈灏就来了。
众人自觉退出去。
沈灏见她消沉的模样,连忙搂在怀里,亲自喂她喝粥。
禾生向教习嬷嬷主动交代“罪行”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因手底事情太多,白天不得空来不及过来看她。他想着大婚后好好陪她,所以愈加勤奋地办事,争取在大婚前将事情都办完。
晚上来姚家一瞧,心疼至极。
“小呆瓜,何必这么折磨自己。”他吹吹米粥,用嘴一碰,不烫了,才往她嘴里送。
“因为我要做到最好。”她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语气坚定,眼神烁烁。
一勺勺地舀,根本不够吃,她端起碗,一口气喝个精光。
吃得太急,一不小心,呛住了。
沈灏轻轻拍背,疼惜道:“你慢点吃。”
吃饱了,她所有的精气神全都又回来了。
精神抖擞地往他脸上啵一口,壮志凌云地扬起脸,道:“我要做王爷最美的新娘子!”所以,为了不出差错,她得严格要求自己!
沈灏笑得得意:“你已经是我最美的新娘子了。”全天下的新娘子,都没有他家这位美。
凑过去又是一口亲,“王爷真会夸人。”禾生挨着他,神情认真道:“王爷也不能马虎哦,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等到了那日,我们定要做一对完美夫妇!”
她脸上少有这样充满抱负的神情,沈灏拥她在怀,笑眯眯地道:“好,做完美夫妇,让天下人都嫉妒。”
日子一晃而过,眼见就到了十五。
经过这阵子的训练,禾生基本已经将该学的礼仪都学完了,她认真且不摆架子,嘴甜会疼人,教习嬷嬷临走前,将她大大地夸了一番。
宫里回去的几位老嬷嬷,也对禾生赞不绝口。宫里人心浮躁,一听平陵王的侧妃知礼数懂进退,被几位老嬷嬷夸得天上地上绝无仅有,反倒对禾生好奇起来。
大婚是所有皇室内命妇的第一次正式亮相,以往大婚,多多少少会出现一些小状况,几乎很少有人能从头到尾不出一点差错。
上次惊艳绝伦的大婚,还是景宁府王爷和王妃成亲册礼之时。
景宁王妃完美拿捏住了所有场面,就连一向挑剔的尚礼寺,都无法挑出半点错漏。
大婚前夕,景宁王妃前来探望,根据她自己的经验,将所有能记起的注意事宜,一项不落地,全写在纸上。
德妃娘娘也派人送来亲自制好的护膝,并安慰她不要太紧张。
姚家人变着法地鼓励她。
禾生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松。
就像她和王爷说的那样,大婚那天,他们一定会是天底下最闪耀的夫妇。
大婚当日,天晴,微风。
望京皇城前,十里红绸铺满街。重阳门外围十重宫门大开,除却延福宫,所有宫殿檐角处系红丝带,远远望去,犹如天边朵朵红云汹涌而来。
穿黄甲胄的士兵,从第一道宫门,一直排列到西敦街姚家门口。先行太监骑马而奔,总计六十六位先行太监,分布在迎亲路上,先从宣武门而出,至崇原街,高声呼喊:“请贵人移驾!”第二位先行太监得令赶往下一路段,依次交接。
仪仗队从重阳门歌舞而行,浩浩荡荡,共一千八十八位宫人。街道周围挤满百姓,纷纷伸长脑袋,皇室大婚,直系皇子宗族,才有此阵仗,着实难得一见。
有的人起早贪黑,就为占个好位子。全城禁闭,迎亲所经街道,皆打烊闭店,朝中官员放假一日,此次大婚,俨然已成为全民盛事。
此次大婚,虽是封侧妃,所用规格却是皇子正妃的待遇。
禾生戴九龙六凤冠,贴珠翠面花,着一百二十对红锦腹鸡彩织云龙纹翟衣,腰佩织金敝膝,悬玉佩、小绶、大绶,脚踩青纻丝描金云龙滴珍珠舄二只,手执玉谷圭,全套礼服上身,竟有十余斤重。
衣袍均是掐着她的身量而制,这样一套穿出来,往日娇小的人儿,竟透出几分天家的威严来。
尚礼寺大宫女亲自在前引路,房门一开,禾生端庄地踏出第一步,等候多时的姚家人往里一瞧,看呆了眼。
第 69 章
从闺房到院门,由背轿嬷嬷背着新嫁娘,至院门,乘红顶小轿,至府门,府门口上十二銮琉璃宝盖车。
整个成亲过程中,新嫁娘不得下地一步。
背轿嬷嬷恭敬地跪在地上,请新嫁娘移驾。
禾生看向姚爹姚娘,旁边引导嬷嬷出言道:“娘娘可与家人告别。”
姚家人这才敢上前,家人的手握在一起,欣喜与不舍顿上心头。
从今往后,她就再也不只是姚家女儿了,她是皇子之妃,是一府表率。她的命运,从此将与平陵王府息息相关。
姚爹擦干眼泪,客气问引导嬷嬷:“能让我来背侧妃娘娘吗?”
引导嬷嬷点头,按惯例,是允许亲家亲自背人上轿的。
姚爹缓缓地弯下老腰,像小时候那样反手朝禾生招招手:“小禾生,快上来。”
姚娘和姚晏在左右两边保驾护航,身后跟着数百迎驾宫人。
姚爹老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背着她健步如飞。他的脚步有些不稳,走出几步,额上隐隐有了汗珠。
禾生哽着声,问:“阿爹,是不是我太重了?”
姚爹撇过脖子,笑:“小阿生和以前一样瘦,轻飘飘的,跟羽毛似的,是阿爹老了,背不动了。”
“阿爹才不会老呢。”她趴在姚爹的背上,声音细细的,生怕一出大声,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快要走到院门口,姚爹唱起了望京城的童谣。
“晨起三更天,我的女儿要出嫁,红凉伞金交椅。白露四更天,大红花轿来相迎,生子传孙中状元。日头五更天,阿爹阿娘哭相送,惟愿千年姻缘好富贵。”
句句都是父母对女儿的殷切祝福。
明明已经将女儿嫁过一次,可这次,却是真正觉得女儿是要到夫家去了,她将会有爱她的丈夫,将会生育一堆孩子。
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姚爹姚娘既欢喜又苦涩,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终归还是舍不得。
到了院门,红顶小轿相迎,数百宫人相拥而送,禾生坐在轿子里,掀了轿帘,朝姚家人挥手:“我会常常回家探望的。”
傻孩子,以后王府就是她的家,皇家规矩大,哪能说回来就回来呢。姚娘伏在姚爹的背上,几近哭泣。
姚爹拍拍她的手,“孩子过得好就行。”
出府门,上十二銮琉璃宝盖车,前后各十俩从导车,宝盖车无帷幔,以水晶帘珠替代。
一路出西敦街,往右过华闽街,绕宁江门,接受百姓瞻仰,回转华容街,受皇亲泛观,这还只是内城五分之一的路程。
册封礼之后,新嫁娘与新郎共乘八驾黄盖宝车,由内城绕至外城,接受万民观礼。
禾生坐于琉璃宝盖车上,姿态端庄,笑容得体,目不斜视,面带微笑。
街道两旁,百姓立于胄甲士兵之后,争先恐后地想要一观新皇妃的尊容。
上次观礼,还是六皇子成亲之时,当时那个新嫁娘活泼热情的模样,深深地刻在民众心中。
虽亲民,却没有半点皇家气势。
还是现在这个好。
鹄峙鸾停,典而俊雅,最关键的是,容貌很好看。
迎驾队伍于崇元门交接,引导嬷嬷请禾生下轿。
她往前一看,高高的马背上,沈灏一身通天冠服,宽肩窄腰,身形威武,丰艳绝姿。
红裳绛纱袍被风微微吹起,腰间玉钩玉佩叮铃作响。他下马而来,英姿勃勃,一如当时与她初次见面的惊鸿一瞥。
背轿嬷嬷上前,沈灏轻声吩咐了一句,嬷嬷退至一旁。
他立于宝盖车下,微微仰头,朝她伸出手。
“来,我的新娘子。”
他要亲自背她。
他的背宽阔而温暖,牢牢背着她,丝毫没有任何晃荡。
“阿生,你今天特别美。”他的声音清脆,语调上扬,像是拥有了无价之宝般得意、欢喜。
禾生搂着他的脖子,语气羞涩:“今天王爷看起来也特别俊朗。”
他问:“有多俊朗?”
“谁也比不过的那种俊朗。”
沈灏心头喜滋滋的。
送她上八驾黄盖宝车,沈灏踏槛凳,上车坐在她身边。小两口牵紧手,一路未曾放开。
至奉天殿接受册封之礼。
设奉节官位于册案之东,文武百官侍立位于文武楼之北,鼓声起,导驾官侍从官入迎。
浩浩荡荡,鼓声震天,无一人喧哗。
圣人自奉天殿而出,新人上丹陛之南。
沈灏一直柔声抚慰她:“不用紧张,你可以做好的。”
禾生也在心里头跟自己说,她一定可以做好的。
登阶,余光速瞄,底下万人站立,密密麻麻地,气势恢宏。
禾生咽了咽,深呼吸,努力稳住自己。
典仪唱鞠躬,乐声高起。
禾生大大方方上前,四磕四拜圣人与皇后,转身至北,二磕二拜德妃,再转身至西,一磕一拜新郎官。
整个过程中,举止得当,没有一丝差错。
而后承制官宣制曰,圣人开金口,册封姚氏为平陵王之妃。
圣人的声音不大,说出来却似有千斤重,一锤定音。
这一刻,她几乎激动得想哭。
从被夫家所弃至盛湖,再一路回京,至王府,最终与他一起登上这至高无上的奉天殿。
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这一切都是他赐予的。
从这刻起,她正式成为他的女人,她将冠以他的姓氏,所有人都要喊她一声:“沈姚氏。”
乐声止,典仪唱跪,奉节官跪拜新皇妃,典仪司率众宫司掌跪新皇妃,而后李福全至丹陛,再喊跪,文武百官跪磕新皇妃。
省了一个侧字,皇家玉碟上却是登的为二殿下平陵王侧妃。
移步,立于沈灏旁边,她的心跳声,疾疾而响。
沈灏朝她眨眨眼,悄悄从袖里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手背,“沈姚氏,别来无恙。”
禾生娇娇地嗔他:“夫君。”
沈灏的心,几乎要飞到天上去。
这一刻,天下人将被告知,身边的这个娇小姑娘,是他的女人,是他要爱护疼惜一辈子的人!
她将与他荣辱与共,一生相随。二十八年的人生,终于要翻过旧篇章。
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的新篇章。
奉册奉宝官、率执事者举册宝案,由中门出中陛降。禾生捧册宝,下丹陛,沈灏上前牵扶,两人退至崇元门,上宝盖车环城一周。
平陵王政绩突出,爱民护民,今日成亲,定要欢喜恭贺。围观的百姓中,大多是听闻沈灏贤名的,这个殿下不争不抢,是个踏踏实实做事的好官。
一路民众高声宣贺,禾生微微侧头,笑容典雅。纵是离了皇宫,也不曾放下松懈,大婚才过了一半,她要竭尽全力拿出最好的一面。
所以当她想与沈灏讲话时,嘴皮轻动,面上神情不改,细声道:“王爷,你挺受欢迎的嘛。”
沈灏一直看着她,根本移不开眼。
娇弱的阿生原来也有这样稳重的一面,他喜欢得紧。
无论是怎么多变的她,他都爱。
“那是自然,作为你的夫君,我必须出类拔萃。”巡礼中不能抱不能亲的,佳人在侧,他的内心饱受煎熬。
好不容易完成环城之礼,进王府大门,沈灏难耐不安的心,总算能得到一丝宽慰。
正准备上前抱她,手刚碰到她的嫁衣,旁边引导嬷嬷就跳出来了,说要送新娘子进正殿,静待酉时,迎新郎官共洞房。
沈灏抬头望望天,欲哭无泪,还要再等整整三个时辰。
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王府设宴招待客人,沈茂和沈阔都来了。
沈茂想起卫锦之,将心比心,若是此刻是他被抢了女人,只怕早就动刀动枪地杀起来了。
哎,这都是命啊。
沈茂今日并未带卫锦之来,怕他触景伤情。待敬酒之时,他有意替卫锦之报仇,一杯敬完还要再敬。
沈阔站出来挡酒,笑嘻嘻地接过所有递来的酒杯。
敬第一杯可以,第二杯嘛,就由他这个当六弟的承包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沈灏喝了醒酒药,沐浴更衣后,怀着激动难耐的心情,入了平和正殿。
各王府内,均设一大殿,于府里主子大婚之时启用。
入殿,却仍有一堆婢子嬷嬷跪地相伴,与方才册封时不同,此时新娘子坐于拔步床上,头戴面纱,遮住了脸庞。
互敬致辞,喝交杯酒,他盯着面纱下她朦胧的脸,心情高昂。
引导嬷嬷递细金杆,用以挑头盖。
沈灏拿了细金杆,严声吩咐:“都退下。”
婢子们面面相觑,沈灏不太高兴,又喊了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