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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铁心迎视了一下她的目光,又飞快地躲开去,双后紧紧地握着茶杯,脸孔扭曲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真的不想麻烦你。只是,只是,我们当初开这个,手里都没什么本钱,借了钱,现如今已经到了该还的期限,还不出来,得把这个买卖抵给人家。我们兄弟几个,下了心血,下了心血啊。而且,老张的儿子在海宁上大学,我的闺女―――啊,是我媳妇带来的那个闺女,后年也要上大学了,孩子功课特别好,我们想着怎么也得供给她。。。。。。”
“你是找我借钱?”包惜弱的声音很飘,“我想,我能帮你,我刚刚拿到了一部分稿费。”
“不,不。”杨铁心双手连摆,“我不借钱。那个无底洞,也不是能填得满的。只是,我们后来打听出来,是因为关检查卫生评级的那个小官,自己兄弟就在不远处也开旅馆,就是想挤垮了我们。那个小官的上司有个弟弟叫云中鹤,倒是个有大出息的人。还去西域留了学,就在你。。。。。。你丈夫,完颜鸿烈手底下,我不想来。。。。。。老张他们,你都认识的,当年完颜鸿烈下放到咱们村劳动,他们也都说过话,村里的名人堂,还记录着你俩。所以,他们就让我,找你,找你们,看看能不能跟云中鹤讲讲,从他哥那儿约束住那个欺负人的小官。他们也不想为难你,只是大家,实在是被逼得没了路。。。。。。”他说着,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不敢看她。
包惜弱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半晌没有言语。
六年之后,她的前夫,她一直深爱着的那个人,发誓过爱她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的人,先是在她怀着他的骨肉的时候,壮怀激烈地为国而战,以一个传错的死讯,毁了她梦想的一大半;但是她不怪他,他是她心里的英雄,即使为了儿子,她嫁给了别人,可是心灵,始终跟他在一起。。。。。。然后,两番的重聚,两番的离别,他没有怪她,她更加得痛惜他们的有缘难续,那种痛,撕裂了她的心肺,化成了笔端的文字,她的身体属于这龌龊的世界,但是心灵,还是跟他在一起,在一个充满阳光的,纯粹的世界里。。。。。。然而现在,他终于又来找她,不是要接她回去,而是告诉她,他结了婚,而是请她,不,是要请那个带走了她的人,运用他的权利,去帮助他。
杨铁心佝偻起了脊背,依稀留存着青年时代的俊俏的脸上,满是卑微。对谁卑微?对她?不是,是对她那个弄权的丈夫,对他手里,那个他热衷的,她厌恶的,权利。
包惜弱闭上眼睛,究竟,这个世界有没有纯粹的东西,有没有那种她从小就向往的,追求的,用了心里的声音,化成了文字,所渴求的干净?杨铁心,她之所以那么地爱他,这么多年,不曾忘记他赤裸着脊背,在九月的阳光下,冲她微笑的样子,就是因为,他是那么地单纯,干净,善良,热情。。。。。。这一切,是她真正所求的东西。即使他不在她的身边,他依然代表着她的一个梦想。。。。。。这样的渴望,难道就是如此地不可得?
她缓缓地站起身,对杨铁心说道,“我会试试,或者帮得上,或者帮不上。我也不好说。”
他连忙地站起来,“谢谢你,谢谢你。我就住在城东的京安旅店,你要是有个信儿,给我个话。帮不上也没关系。我这就走了,你忙,不耽搁你。”他边说着,走到了门口,又停住,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叹了口气道,“还是汴梁好,过得舒心。你看你,这些年,都没怎么变,还是那么。。。。。。漂亮,年轻。你还是应该在这儿。要是在村里,可真是怎么都不能有这个福分。”他冲她笑了笑,交错着浅浅的皱纹和几道淡淡的,战场上留下来的伤疤的脸上,那个笑容,不复从前的飞扬明亮,有些寥落,有些感叹。他就要走出门的时候,又站住,背对着她说道,“康儿,他挺好吧?这回上汴梁来,我特想去他学校看看他。可是再一想,他从打一认人,完颜鸿烈就是他的爹,乍然间见着我,认不出呢,倒也罢了,万一认出来,倒是于他尴尬。我再一想,他又聪明,又有这么有本事的父母照看,已经上了最好的大学,以后准能有个好工作。。。。。。要是还能娶个好媳妇,这辈子可就没什么可求的了,我高兴,放心。”
包惜弱扯动了一下嘴角,“上了好大学,有了好工作,娶个好媳妇之外,就再也没什么求的了。。。。。。嗯,挺好,真的挺好。”
第二十六章 求不得 4
七
杨不悔提前10分钟来到自己应征当护工的病人所住的消化科病房。才一进门,看见老爷子正在跟隔壁的病友一起吃葡萄,已经堆了一桌子的皮子。杨不悔大步冲进去,一把抓住他正伸向葡萄盘子的手,冲他说道,“大爷,您不能这么吃葡萄的,含糖量太高。”
老爷子不高兴地把她手一甩,“我是胃病住进来的,跟这个病友一样。谁说胃病不能吃含糖量高的了。”
“我知道。”杨不悔身子挡在他跟葡萄之间,赔笑着道,“您这次住院的原因是胃溃疡,可是您有糖尿病呀,病历上写着呢。糖尿病是慢性病,得了之后,终生要低糖饮食的。”
这会儿旁边床病友的女儿插嘴道,“呦,大爷,您瞧,我不知道您有糖尿病,以为您跟我爸一样就是胃溃疡呢,就劝着您一起吃水果。您也不说,这万一吃出个好歹来,我可是罪过大了。”
老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说道,“一个护工,她说的话你也当事儿。”
杨不悔才要说话,老爷子指着墙边儿的一溜暖壶道,“都是昨儿下午的陈水来了不说麻利去换,站着啰嗦偷懒。”
杨不悔脸涨得通红,结巴道,“我不是偷懒,我是”
“那还不快去。”老爷子不耐烦地一挥手,“把这病房的暖壶都打满了。”
杨不悔咬着嘴唇,压下冲到脑门的委屈,低着头走到墙边,两手把八个暖壶都提了起来。从开水房打了水出来,迎面看见张无忌拿着几份化验报告走过来,到她跟前停住,“呦,这练臂力呢?”
“讨厌。”杨不悔低低地骂了一句,并没停步,继续往水房走。
“嘿,怎么不理人了还?喂,怎么把灭绝的架势都学来了。”张无忌伸手抓她肩膀。
杨不悔倏然停住,刷地转过头来,瞪着他道,“你别无聊了好不好。”
“好,不无聊。待会儿我们要去新开的沸腾渔村吃饭,韦一笑从西域开会回来,说是这几天生牛肉吃恶心了,要吃点好的补补 。你去吧?殷大夫可也去。”张无忌笑嘻嘻地说。
“不去。我在消化科给一个病人当护工呢。”杨不悔闷声道,掉头就走。
“护。。。。。。护工?”张无忌瞠目结舌地瞪着杨不悔的背影,她却已经提着八壶水转进了病房。
范遥韦一笑殷梨亭和莫声谷一起从病区楼道走出来,才经过中厅,范遥的呼机又响了,他低头一看,皱眉道,“得了,我也不跟你们吃饭去了。任我行要招我和大内科的主任过去开会,急诊科又让人投诉了,还上了报,说不交钱不给做B超,延误了病情。他妈的,上星期才开会批评急诊科欠费实在太多,让各科通知值急诊的大夫要把好关。”他说着往电梯走过去,韦一笑在他背后赶着说道,“要不说领导干部当着也不容易呢。你平时老看着任我行不顺眼,我看他比你烦恼多。说实话,嫌烦,你这院长别竞选了吧?”
范遥翻了翻眼睛,转过身才要说话,见韦一笑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白亮的牙,一脸的没心没肺,他心里忽然涌上一阵莫名的失落,见电梯正好开了门,他紧赶了几步,钻了进去。张无忌却正好从电梯下来,看见韦一笑他们几个,加快脚步过来,一脸的疑惑地说,“我刚才看见杨不悔了,让她一起去吃饭,她说在当护工。好端端地当什么护工?一人提了八壶水,横冲直撞的,看那样儿倒像要跟人打架。”
殷梨亭蓦地停步,看着张无忌,想要说话,却又停住,双手十指交叉,皱着眉头盯着地面。
“我瞧瞧去。”韦一笑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这丫头也不是又跟她爹闹什么呢。我一回来看见手机上杨逍无数留言让我照看他闺女。―――你们先占位子去,给我点大辣的水煮鱼,鱼要大的,越大越好。”
韦一笑大步流星地赶到住院三病区,坐电梯上到七楼消化科,跟总台值班的小护士贫了两句,就从第一间病房开始寻摸,看了一圈却并没见杨不悔的影子,他心里疑惑着,又转了一圈,还没见人。他正犹豫着是跟总台的护士打听打听,还是先吃饭回来再说,隐隐然听见楼梯那边有人争吵,声音越来越大。
“你不能这么不讲理”这句话的声音传进韦一笑的耳朵,他一呆,这竟然似乎便是杨不悔的声音,且语气颇为气急败坏。“难道还真跟人吵起来了?”韦一笑愕然地重复一句,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杨不悔梗着脖子,冲着面前瘦高个的中年男人大声说道,“我这是对他负责任。你爸爸有严重的糖尿病,当然要严格控制饮食,不能贪嘴。你们当儿女的更要。。。。。”
“你还有理了?惹病人生气你还有理了你!懂不懂得上和下?还敢说老人贪嘴?简直就是欠揍!”那男人恶狠狠地说道,“今天的钱不能给你。”
“我没跟你说钱,”杨不悔脸涨得通红,声音提得更高,“我是跟你说病人应该养成什么样的生活习惯,跟你说你们做儿女的应该怎么去帮他们也是管他们。我也是汴医刚毕业的学生,九月份就要开始工作。。。。。。”
“你疯了吧。”那男人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还知道你自己是谁么?一个我们花钱雇来伺候人的,腆着脸指手画脚?知道谁给钱谁拿钱么?我知道你这点儿心思,偷懒惹我爸生气了,怕扣你的钱,还敢跟我们这儿告状。你说什么,今天的钱也不能给你。”
“我不是跟你说钱!”杨不悔崩溃地喊,觉得自己简直就要被身体里迅速膨胀得屈辱炸成片片。她觉得有无数的话需要让对面这个愚昧的瘦竹杆明白,可是此时脑子里却只剩下了委屈跟愤怒,她双手撑着墙壁,指甲抠进了墙皮,嘴唇不听话地哆嗦,牙齿不听话地打战,说出来的话,只是一连串的“我”字。
“得了你啊。”那男人冷笑一声,“你再说一句,前两天的钱也不能给你。你把老人气着了,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还跟你没完,你得赔偿损失。”他说罢便要走开,杨不悔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这三天的钱,我一分也不要。我跟你说。。。。。。。”
“成,这你自己说的,可不能反悔。因为你,我们没招着合适的护工。你得干到我找到合适的为止。一天一天地给钱,表现不好就没有。”他说罢,一甩袖子,腾腾地下楼去了。
杨不悔往前赶了两步,腿一软,坐在了楼梯上。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简直便要疯了,忽然间理解了报纸上某个耸人听闻的故事―――某州府一个农妇,为了在众人的蔑视下证实自己儿子的清白,没有偷吃府尹家的鹅肉,竟把儿子拉到衙门口,一把菜刀剖开了儿子的肚子。。。。。。如果心里想的是什么可以变成文字刻在心脏表面的话,她说不定真的就一时冲动地拿把刀把自己开肠破肚了。吃苦她不怕,被骂她不怕,可是不能这么样被人。。。。。。误解和侮辱。侮辱,她狠狠地咬牙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很有一种想要仰天大叫的冲动。她抓着楼梯的扶手,把脑袋一下子一下子地往上撞,牙齿把下嘴唇咬出了血来。
“干嘛?还撞?再撞更傻了你。”韦一笑的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杨不悔缓缓抬头,身子却向着楼梯扶手缩了缩,看着他,皱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韦一笑挨着她也在楼梯上坐下来,“找你呗。”
“找我干嘛?”
“关心你啊。”韦一笑嘿嘿一笑,“不过,最关心你的,倒不是我,我看他心里着急又犹犹豫豫的,善解人意地帮个忙。”
“他关心我什么?他恨不得我永远不在他面前出现呢。”杨不悔说着,心里的委屈更加无限量地膨胀起来,几乎便要幻化成眼泪,奔涌而出。
“啊?你爹不想见你了?你一定误解了他老人家。”韦一笑一本正经地道,“我看你爹不知道多担心你。”
“我爹?”杨不悔愣怔地重复一句,呆了呆,狠命地一推韦一笑,发泄地恨恨地大声道,“你这个猪头,无赖,流氓,你。。。。。。”她骂着,一拳一拳地打在他肩膀上,打了不知道多少拳,颓然地停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腿,缩成了一团。韦一笑轻轻叹了口气,轻拍她的背脊,“这丫头,又拧又蛮还又傻。谁敢要啊?”
杨不悔把脸埋在膝盖间,喃喃地说道,“他们都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是个处处要人照顾的小孩。我爹处处要给我安排好,强要给我做决定。他。。。。。。他说他承担不了‘让我一辈子快乐’的这个责任。。。。。难道我真就是个大负担么?!”杨不悔抬起头来,一脸的悲愤。
“所以跑来当护工跟他们赌气?”韦一笑一乐,“让他们看看,你多能干,又多能吃苦。连又脏又累,伺候人的护工咱也能做得特好?”
杨不悔急道,“我虽然是跟他们赌气,可是,我很认真的。该做的事儿我一样儿也没少干,我还想,因为我是大夫嘛,我可以做得更好。我管他,是为了他好,告诉他家里人,更是为了跟他们一起更好地照顾他,可是。。。。。。他们反来骂我。这些人为什么会这样不知好歹还侮辱人?!”她说着,狠狠地捶了一下扶栏。
韦一笑忍不住又乐了,“你对人家上了心,人家可就一定应该明白,由衷地感激你。以真情换真心,周围的人都特感动,就跟电视台报道的那种爱心故事一样?最好还来点煽情的背景音乐和一旁白的主持人?”韦一笑的嘴角依旧挂着一丝笑容,“当然,你爹和殷梨亭可得是观众。”
杨不悔霍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你。。。。。。”她盯着他,胸口起伏,脸颊烧得发烫,“你,你胡说,胡说八道!”她结结巴巴地说着,可是除了胡说八道之外,竟然反驳不出。韦一笑说的话,偏偏是她应征去做护工之前,躺在临时租住的筒子楼的木板床上,看着天花板时想象过的。想的时候,时而激动,时而伤感,时而高昂。而她爹应该是愕然的,殷梨亭应该是感动的。。。。。。
“嘿嘿,你要真是想就找个临时的工作养活自己,干什么不好?当家教成不成?给药厂送药成不成?人家当护工是不得不苦,不得不累,就你这种大小姐才为苦而苦,为累而累呢。”韦一笑耸耸肩膀,“为了确保主要观众看见,还非得找个都是熟人的地方,想看不见都难。”
“我不听!”杨不悔捂住耳朵,气急败坏地喊,“你跟我爹串通好了,你跟他商量好了。。。。。。你们简直,统统都是王八蛋!”她说着,冲下了楼梯。
韦一笑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摇头笑了笑,站起来,从医院出来,遛遛哒哒地沿着街往新开的沸腾渔村走,远远地看见殷梨亭靠着门口的一棵老槐树抽烟。
“也抽上了?”他走到他身边,一拍他肩膀,“咱科最后一片无烟净土彻底沦陷。”
“从前当院总时候,太困了,集中不了,就抽一根。”殷梨亭淡淡地道,“不过没有你们的瘾大。”
韦一笑嘿嘿一笑,不说什么,便要往饭馆里走,殷梨亭却从后面拉住他,“你看见不悔了么?”
“看见了,跟个家属吵架。”韦一笑轻描淡写地道,“管着病人来的。肯定是态度冲了,跟人呛了起来―――也是赶上了不太明白的家属,倒是说她不好好干活儿,跟她说来说去围在个钱上,这下小丫头片子觉得自己善良的意愿被荼毒了,可了不得了,比窦娥还委屈。”
殷梨亭狠狠地吸了两口烟,在老槐树跟前往复地踱步。“护工哪里是那么好做的?不光是累和脏。岁数大的病人,又得了那么多年的慢性病,都特别敏感,暴躁,想法哪儿是她理解得了,接受得了的?这种病人绝对不能硬着说。别说她是在做护工,就是年轻护士年轻大夫,跟病人吵架的还少了?偏偏这孩子心里又特别。。。。。”他停住痛苦地闭上眼,低声地,如同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家属要是讲理,管得了老人,还好;可是,这个病人儿子就是个混混,生活还靠着老爹呢。老爷子住院时候,还来要钱。。。。。这傻丫头,哪儿懂这些?”
“嘿,你怎么打听这么清楚?”韦一笑玩味地看着他,“平时连话都不多说一句,突然变成包打听了,没把消化科的小护士吓着?”
“你就别。。。。。。”殷梨亭烦恼地拧起眉头,瞥了他一眼,却没说下去,掐灭了烟,“我去找她。”
“喂,你要是知道能跟她说什么,要是有把握劝得动她,早就说了不是?”韦一笑冲着他后背喊,不等殷梨亭回头,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再不进去,估计小莫就把鱼鳃肉吃光了。”
殷梨亭本来已经走到了路边,听了他的话,呆在当地,转过身的时候,韦一笑已经钻进了饭馆。他茫然地站在马路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子,隔着车流看着医院的大门,一点也没有动弹。
九
包惜弱推开病房的门进去,看见病床空着,看看表,应该是杨康推着完颜鸿烈做检查去了。她收拾了一会儿床头柜上杂乱的东西,坐着发了会儿呆,往周围看看,提起已经空了的暖壶,往开水房走过去。才要拐进水房,迎面见云中鹤身边跟着6,7个人朝着这边走过来,她想也没想地两步跨进水房,靠在了墙上。
刚接完开水的护工奇怪地看了她两眼,塞上壶盖走了出去。包惜弱缓慢地走到锅炉跟前,打开热水龙头。打满了,又倒进旁边的池子,再打满。直到听见外面云中鹤的声音已经远了,她才走了出去。他们一行人一定是奔着病房去了,她刚才隐隐听见外面云中鹤在说,“先去看老完颜,再去看老郝。唉呀,看看我这忙的,一下子接了老完颜的摊子,又要顶住老郝的项目,想了多少天得来看看两位教授,这就磨蹭到了今天。。。。。。”
包惜弱不想回到病房去,她从来不知道如何周旋在丈夫的同事之中。虽然,她跟自己说,她似乎还真的需要见一见云中鹤,帮一个曾经对于她很重要的人的忙。但是她想到此的时候,头痛欲裂。她提着暖壶,漫无目的地在楼道里晃荡。干脆,去检查室找完颜鸿烈去,等他做完了检查,一起回去。至少,他在的时候,她就不用应付很多的事,不用应付很多的人。
三楼的B超室和CT室在周末只各开一间,所以虽然作检查的人比平时少,各自的门前却也都排起了一条长龙。包惜弱站在楼道口,看见杨康腋下夹着颅脑CT的片子,正扶着右腿依然不太灵便的完颜鸿烈往轮椅上坐。她朝着他们快步走过去,完颜鸿烈老远已经看见了她,似乎很高兴,待到她走过来,却又埋怨着,“你还跑来干什么,还不多在病房里多歇会儿。”她看看他,没有说话,帮他把皱搓了的领子抻平,低声说,“回去吧。”推着轮椅朝楼道口走。
老远的,郝大通老婆一贯洪亮的声音穿透楼道里的嘈杂,清晰地传过来,“周末,周末不还这么多做检查的人。我就说让你昨天过来查吧,你还非得要等到周末说人少,你从来就不听我的,不听我的能有什么好儿。。。。。。”
“闪开闪开~~~”身后,前面忽然传过来护士尖亮的喊声,划破了盘旋在周末医院楼道里的沉闷,
几个医生护士簇拥着一辆轮床冲过来,当先的护士举着输液瓶。跟在轮床旁边的一个大夫冲着旁边一个护士喊,“跟B超室说别的赶快先停,赶紧先给这个高处坠落伤做个快速B超,催手术室麻醉科准备。”
轮床所发出的尖锐的响声由远及近,轧着地面从楼道的正中,向着B超室呼啸而去。楼道过往的人纷纷靠向了两边,轮床一晃即过之后,有好一会儿,楼道的中间,留下了一段空旷的地带。杨康继续推着完颜鸿烈往前走,朝着中间空出来的地方靠了靠,眼睛的余光扫见楼道的另一边,郝大通缩着脖子坐在轮椅上,手里抱着一支拐杖,耷拉着眉毛,盯着自己的膝盖,听着老婆的唠叨,并不抬头。
在某一个时刻,某一秒钟,完颜鸿烈的轮椅朝着电梯,郝大通的轮椅朝着CT室,同时地经过了某一个平面,这时候,郝大通正好抬了下头,朝着完颜鸿烈看过去,完颜鸿烈也侧了侧脑袋。
“过来检查?”
“是,再没事儿,该出院了。你呢,才查完?”
“才查完,人挺多。”
“人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