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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的心跳得厉害,他还从来没有在这么多的教授专家面前,侃侃而谈过。。。。。。他吸了口气,看着完颜鸿烈道,“完颜教授,我觉得,药厂出资,跟生物学院的专家一起研究药物,雄厚了药厂的科研实力,也提供了科研者更好的研究环境,绝对地有利于医药的发展。。。。。。可是,如果跟医院方面变成了合作关系,对于药物的价钱,可就没有了限制。医院本来对于不同药物公司生产研制的药物,有选择权,那么可以促进他们的良性竞争,有一个合理的价格,如果在研究阶段就变成了合作关系,开处方作决定的医生,由本着患者利益作决定,变成了自家药自家销,不是垄断了么?而患者,生死面前,只能接受,是没有选择权的,那么,利字当头。。。。。。”
完颜鸿烈脸色微变,看见马钰似乎听得入神,眉毛跳了跳,然后哈哈一笑“你这个令狐冲啊,果然爱发些看似惊人的论调。瞧瞧,这在家里说话,跟在大会堂作报告似的,真是个孩子。”说罢,看看身边的云中鹤,俩人一起笑了起来。
令狐冲脸一阵发白,然而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依然还是说了出来,“大宋总有一天要走向医药分开,那是解决药价虚高的根治手段。医,研合作很正常,药研合作也很好,可是医药研成了一家,不是反而往回走么。。。。。。”
完颜鸿烈脸沉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带着一丝玩味地看地看着令狐冲说,“你应该是国际政治系的吧?对医,对药,对研,恐怕都是看看报纸听听广播知道个一鳞半爪,知之有限啊。”
令狐冲还想再说什么,完颜鸿烈已经在跟旁边的云中鹤谈起了拉米夫定在防止乙肝复发的应用,两人说的许多名词,令狐冲都从未听过,完颜鸿烈眼角扫向令狐冲的光,带着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顾。
令狐冲嘴唇动了动,终于低头退了出去。
走到杨康他们当中的时候,令狐冲心里堵得难受,很想找个人,坐下来聊聊。他问正在全神贯注地想要把黄蓉刚刚创下的闯关纪录推翻的杨康道,“杨不悔不是也说过来么?”
杨康盯着屏幕,随口答道,“她才打了电话过来,说她管的病人临时要手术,她上司要她参加手术,估计过不来了。”
“噢。”令狐冲闷声应承,“那郭小妹呢?”
“靠,又死了。”杨康恨恨地把鼠标一推,“还是没破。。。。。。”电脑里面响起有点搞笑的哀乐,代表着杨康的小人儿倒了下去,他伸了个大懒腰,站起身来,往放满了饮料的餐桌走了过去。
令狐冲垂着头靠在墙上,想着自己的稿子已经修改完成,交给了大宋医学杂志的张松溪副总编,他说下一期就要在“众说纷纭”的栏目中刊登了。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令狐冲心里还是有几分激动,从杂志社往回走的路上就幻想着自己的这篇文章会不会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然完全删掉了有关大法的思索,不免遗憾,可是毕竟保留了他很多的想法。他想着这篇文章会给医疗系统的改革带来怎样的影响,一路上一阵阵地胸中发热。
然而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后,令狐冲忽然明白,“众说纷纭”,不过是点缀了一本专业杂志的花边,引一些看不懂也对医疗专业知识并不感兴趣的闲人来买杂志,杂志社扩大销量,搞创收的改革手段。而那一篇倾注了他的激情,劳动,和思考的文章,只是个“文章”,并不会有人真正地被引发出跟他一样的思考。
假如说医学杂志是个肃穆得让人乏味的屋子,那么“众说纷纭”就是屋子里一个漂亮的玻璃瓶,给这个屋子,增添了一点色彩。他的文章,跟其他的文章一起,俱都是玻璃瓶子里面的五彩玻璃珠,荧光星星;做工精致,却只不过是个充填物;不会有人把这颗珠子取出来,细细地玩味,来看看,它使用了什么质料,又是怎么做成的。
客厅中,完颜院长与其他的教授们倾谈甚欢,杨康的房间里,令狐冲仰着头,半张着嘴巴发呆,福满楼酒家里,郝大通喝干了最后一钟酒,想着师兄马钰和丘处机对自己的劝解,“好好做学问就是,不要想太多”,“不要卷到派系之争里面去”“知识分子,最贵重的是什么,不是权,甚至不是多少篇学术论文。。。。。。是个‘清’字。”。。。。。。郝大通转着已经空了的酒盅,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他郝大通结交的,无一不是洁身自好的君子,把“清”字看得比天还大的君子,彼此维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往来;而完颜鸿烈呢,却有着无数的狐朋狗党的小人朋友,他们如同被一根利益之绳拴在一起的蚱蜢,必须共同进退。亲君子而远小人,这句郝大通一直信为至理名言的话,此时,被他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地念出来,后面,跟了重重的“呸”的一声。
第二十一章 几人欢喜几人忧 2
三
汴医三院手术室的刷手间里,杨不悔给已经麻醉好的病人剃□备皮,五分钟里叹了十来口气。
贝锦仪问道,“不能给你朋友过生日郁闷吧?干这行就这样儿,尤其头五年,什么自己的事儿也甭有。我提早劝你,还没彻底进这个门,干脆及早抽身。去药物公司或者医疗保险公司,钱不少挣,生活有规律得多,不用三天两头儿地考试,不用学到老,还不用当全大宋舆论界的箭靶子。”
杨不悔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这个何红药忒可怜了。她好不容易弄来钱住院治病了,结果晚了,之前不好好去医院看病,对症治疗,乱买药瞎吃,病没好,倒是有了这么严重的耐药性。现在抗生素控制不了感染,还得切除子宫。她干这个的,切除子宫卵巢,□会萎缩,那。。。。。。”
“你不会吧?”贝锦仪瞪大了眼睛,“同情心太多了你同情我以后多帮我干活儿,怎么连鸡都同情上了?这种女人,社会不安定因素么,切了,正好,绝了这条脏路。”
杨不悔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作着自己的工作。
已经被麻醉的何红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紧闭着,闭住了那些浪荡的,乖谬的,嘲讽的眼神。她的洗去了厚重的脂粉的脸,干干净净,眉清目秀,跟任何一个才从大学毕业的女生,没什么两样。
没有不同。每一个躺在无影灯下的病人,无论是公司白领,大学学生,家庭主妇,下岗工人。。。。。。都是穿着同样的病号服,包着头发,闭着眼睛,干干净净地,柔柔弱弱地躺在那里,连眉宇之间,麻醉药不能完全赶走的恐惧与无奈,都是如此地相似。
何红药的左手,手心朝上地平放在身侧,数日前缝合割腕伤口的缝合线,竟然还没有拆。杨不悔看着自己打的四个黑色的线结,仿佛仍旧可以看见那天,从伤口涌出的鲜血。
为什么割腕?活不下去了呗。可是我又突然不想死了。
在自己手腕狠狠一割的绝望,和重新求生的巨大的勇气,就被她很无所谓地简单概括在这么十几个字里。
无从规劝,也无从安慰。就如同今天的无从解释一样。一个小时前,杨不悔拿着手术同意书,想要跟她解释手术的过程与危险的时候,何红药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悲伤,只是斜睨了她一眼,“甭说了,我也不懂。反正都交到到你们手里了,我想活不就得听你们的?”说罢看也没看地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那一纸同意书拿在手里,附带着无可奈何之中,矛盾着的怨怼与依赖。
“交到你们手里”。
这样沉重的分量,一个医生,真的承担得起吗?就如同现在,她们不能说没有尽到最大的努力,却也只能切掉她的子宫而保住她的生命。这个时候,她没有办法跟何红药解释,在她眼里可以主宰生死的医生们,并非她想象的,可以操纵所有根“医疗”相关的前前后后庞大而复杂的体系。
备皮的工作已经作完,主刀的丁敏君还没有进来。杨不悔站在手术台边,听见贝锦仪在跟麻醉师讨论普外科要建立移植中心的事儿。麻醉师说起白驼山药业要出资给汴大生物学院做抗免疫攻击与移植后肝炎复发的新药的研究。贝锦仪哼了一声,说道,“说得好听,资源共享,其实就是药物垄断。那以后价钱怎么定?肝移植的费用本来就够高的,10万到30万,这个数,家里砸锅卖铁一次性地还有可能,可是用药是一辈子的。”
“为什么要跟白驼山合作?”杨不悔禁不住插嘴问。
“明摆着。完颜鸿烈,汴总的副书记,给白驼山药业做了技术总监。系统内讨论建立移植中心的问题的时候,他提出了以药助研,然后马上有人又说医研结合。他有身份在系统内会议上发言,他既说了,谁当着他面驳他,不是明摆着跟他结仇?”麻醉师调试者仪器说道。
“可不是,自己家没人做肝移植,犯得着为不认识的病人给自己树仇家么?一边在几家试点医院尝试医药分开,这里,却又要合起来,真是的。分就分开了呗,医管局那帮官僚,天天干嘛呢。”新来的小护士撇着嘴说,“天天喊口号---‘把医疗服务的价格提高到合理的标准,让医院能够不依靠虚高的药价维持正常营运,把医和药分开来,建立医保制度,给医生一个专心于专业研究的环境,给患者一个安心治病的条件’,我都背下来了,就是迟迟地不办。病人都以为那高收费都进了咱们腰包了呢。分开了,该怎么收费怎么收费,清清楚楚,谁也别给谁背黑锅。”
“这话,人家医管局的官员可该说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困难多得是。反正不管困难是什么,咱们干一线的就是倒霉。”贝锦仪无可奈何地说道。
杨不悔听着,并没有再插话;关于医药结合医药分开,身边无数的人在谈论,时而听见病人抱怨医院的药贵,看病贵,包括现在躺在面前的何红药,缝伤口的时候,她冷笑着说的话----“到医院好好开药?医院的药多贵?买得起么?得病不挣钱再花大钱,没病死先饿死了。”杨不悔并没有仔细想过医药结合的利或者弊,听他们在讲着,她的心里糊糊涂涂的,只是眼前,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的何红药,她的苍白的身体,手腕上狠狠地刀割的痕迹,却是格外地清晰。
又等了一阵,丁敏君走进来,一言不发地戴手套穿袍子,满脸的不耐烦。她的论文最终杂志社没收,评副教授的文章数不够,失败了。杨不悔跟贝锦仪对望一眼,暗自警告自己千万小心,不要给她借题发挥地找麻烦,无辜地当了炮灰。
手术安安静静地进行,丁敏君板着脸进行着常规的操作,贝锦仪跟杨不悔小心翼翼地当着助手,器械护士和麻醉师也早就知道丁敏君恶劣的脾气,不敢吭一声。一整间手术室里,只有仪器的声音与呼吸的声音。
手术结束,护士推着尚自没有醒来的病人出了手术室之后,丁敏君也没有理会她们,自己去洗澡换衣服,贝锦仪站在楼道里和手术室的公孙绿鄂聊着天儿,杨不悔低着头往外走,犹豫着还要不要赶过去杨康的生日会。走到门口,见内分泌科的年轻护士曾柔语气很急地问手术室前台,“普外的殷大夫是不是上了手术?什么时候能下来呢?”
“才刚进去不久。且下不来呢。刚刚送进来一个车祸的,说是有内脏破裂。要是光脾呢,还快点,就怕肝也破了。”
“能不能找个别的大夫,把他换下来?”
“你这话说得一看就是没进过手术室。”前台资深护士带着手术室护士对病房护士一贯的居高临下说道,“外伤脏器大出血是普外科最难的手术之一,关键的就是最快时间打开腹腔判断出血点,还能容得乱换人?”
曾柔烦恼地哦了一声,愁眉苦脸地往外走。
骤然间听见殷梨亭的名字,杨不悔心里一震。
他回来的当天,她就从韦一笑那里得知他把妈妈从大同带来汴梁看病,住进了内分泌科。她曾经跑到了内分泌科去,开始是飞快地跑,进了内科住院大楼之后放缓了脚步,下了电梯走到内分泌科,在楼道口停了好久,终于双手插在兜里,低着头,朝那间单人病房慢慢地走过去。
当时已经很晚了,楼道里已经没有人随便走动,她看见那间病房的门虚掩着,走到护士台,跟值班护士说,自己是实习的学生,找殷梨亭有点事。护士犹豫了一下,往那间病房看过去,皱眉说道,“你要是有急事就去吧,他在里面。不过。。。。。要是太麻烦就等到明天。他中午才带着他妈过来,折腾到刚才才安置下来。”
杨不悔点点头,走过去,轻轻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看进去,里面一张单人病床一张折叠帆布椅子,床上躺着的人,面朝着里,只看得见白色枕头白色被子之间花白的头发;而殷梨亭手托着额头,胳膊肘支在床头上,却已经睡着了。也许是辛苦吧,也许是担心吧,他的神色间带着明显的疲累和憔悴,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许的凌乱。杨不悔细细地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心地把门掩上了。
自那之后,她私下里跟张无忌韦一笑打听,知道他妈妈得的只是甲亢而已,并不是什么治不了的病,而他已经照常查房照常手术照常带教学,她再在病区看见他跟病人家属交待病情,在大教室门口走过,瞥见他给学生讲大课,还是一如既往淡淡的安静笃定的神情;她替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只是,对他的想念,与日俱增。
杨不悔愣愣地在手术室门口站着,眼看曾柔走到电梯跟前了,扬起手臂,喊道,“曾柔,等我一等!”
第二十二章 是非难言 1
一
“六分钟。”
无影灯下,莫声谷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挂表,兴奋地跟对面主刀的殷梨亭说,“从开腹到找到主要出血点止血。咱们破了范头儿的记录了。”
“这个伤得轻。肝肾都完好。”殷梨亭开始接扎脾脏周围的血管,准备切除破裂的脾脏。 “算是拣着一条命。”
莫声谷依旧乐呵呵的,“这老头儿也不是喝了多少,送来的人说,绿灯直愣愣地往马路中间儿闯。”
“这是汴大生化学院挺牛的一教授。最近跟完颜鸿烈争权,这下子倒好,人家跟家请客给儿子过生日,他呢,让车撞了在这儿做手术。”张无忌一边配合殷梨亭打结一边说,“这岁数也不小了,这么着命保住了,恢复元气可是得些日子。他腿上也还有骨折。这下子,什么也别争了。”
“你小子哪儿来那么多消息?”莫声谷笑道,“又是那俩汴大美女透漏的?你可以啊,俩可都是校花级别,就都看上了你。你赶快选定了,剩下一个给广大光棍留下个念想。”
张无忌嘿嘿笑了两声,一边把殷梨亭刚刚切下来的脾脏放到组织盘里一边说,“别,都是朋友而已。完颜鸿烈给儿子过生日的事儿,倒是听杨不悔说的。她要去给人家过生日,又说不会给男生买礼物,支使我去。”
莫声谷听见杨不悔的名字,想起不久前唐文亮酸溜溜的关于殷梨亭“追”杨不悔的话,心里一动,虽然对他说话一贯只能信到三成,可是这回,却很希望能中了那百分之三十的彩。他看了一眼正在仔细作腹腔内探查的殷梨亭,见他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担着满腔的心事。莫声谷有点奇怪,正想问一句,殷梨亭抬起头来,沉吟了一下,对他说,“冲洗腹腔和关腹,你们没问题吧?”
“没问题啊。””莫声谷一怔,发现他手术袍的前胸和领口湿了一片“你怎么了?不舒服?”
殷梨亭摇摇头,“我有事,要先出去。你们完了之后通知骨科做骨折复位。”
莫声谷答应着,再看了一眼他脸上与一贯的波澜不惊大为不同的不安神色,略微担心,才要再说什么,殷梨亭已经从手术台边退了下去,说了一句,“有什么事儿打我手机。”就快步走出了手术室。
这时候,杨不悔正提着特地打车去山西特色饭馆买的哨子面走进内科住院部。刚才她从曾柔那儿得知,殷梨亭的妈妈住进来之后,他每天都会过来陪着她吃药,吃饭,连晚上都睡在她旁边的折叠长椅上陪着。今天他值班,手术连了台,下午就没过来。到了晚饭时间,护士长帮她打了病号饭,她不但不吃,还全都扔出去了,一直在病房里闹着要出院。
杨不悔错讹地看着曾柔,开始不肯相信殷梨亭的妈妈会是如此不通情理的人。她呆了一阵,对曾柔说,“殷大夫现在肯定是出不来的,他妈妈或者是不爱吃医院的饭?也或者是想他了,不理解他工作忙,闹脾气呢。”说到这里,杨不悔想起很小的时候不懂事,不懂得母亲又多么忙多么累,经常为了她不陪自己闹脾气;平时也就罢了,每每生病,总是会尽其所能地耍耍赖,要母亲变着花样地给她弄好吃的,陪在她身边。老人原本跟小孩是一个样,况且生病的人,要求总会多一点,再说甲亢,情绪暴躁更是正常。她想着,心中释然了,对曾柔说,“要不你先回去劝劝她,我现在赶快出去买点好吃的东西回来。”说罢便走,曾柔呆了一阵才醒过神来,冲着杨不悔已经远去的背影大声喊,“哎呀,你这是干吗,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啊。”
杨不悔全没听见曾柔在后面喊她,一边给杨康打电话说有急事不去给他过生日了,一边就便打听了怎么去山西刀削面馆的路。为了快,来回都打了车,没半个小时就提着包裹严实的特色刀削面进了病区大楼。下了电梯,杨不悔放慢了脚步,禁不住想,他的妈妈。。。。。。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啊?她的心跳加快了起来,脸颊微微发热。那是他最亲近的人呢!他们会有着怎样的相似?眉目?神情?那种,淡淡然的从容?她下意识地整了整头发,想着自己今天为了参加杨康的生日晚会,没有穿得像平时那么随便,甚至还穿了双细跟的皮鞋,或者,也有一点点“淑女”的味道吧?见着她,她又该说什么?说。。。。。。我是殷大夫的同事?学生?朋友?
杨不悔胡思乱想着,走进了内分泌科,努力地压制着心里的跳动的不安,才想到护士台问一下他妈妈住在哪间病房,忽然觉得气氛非常不对劲。 值班的主治医圆音和责任护士手拿针剂,贴墙站在靠门的地方,病房里,一个干瘦的老太太,双眼惊恐而愤恨地向所有人扫视,紧紧地抓着床腿蜷成一团,喃喃地说着,“你们要杀死我,我丈夫就是你们杀死的,你们现在又要杀死我。你们想毒死我,我不吃饭,你们就要拿毒针扎死我”。
杨不皱起眉头,想到了精神科实习时候,在汴医六院见到的无数同样的眼神,听到的类似的话,正在惊讶着,突然间,嗖的一声,一柄梳子从屋里飞出来,砸在离她不远的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杨不悔吓了一跳,往后缩了几步,往里看时,那屋里的老太太上气不接下气地颤声说,“走,快走,别进来”。
杨不悔正疑惑地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见圆音气急败坏地说,“再去催殷梨亭过来。让他自己管他妈!”
杨不悔猛地转头,往病房里看去,那个老太太,如在风中的枯叶一样地抖着,枯瘦的两颊带着病态的潮红,她听到殷梨亭的名字,伸出一只手,抓向空中,“我儿子呢。。。。。。他说每天都会来陪我,他为什么不过来陪我?!”
杨不悔瞪大了眼睛,不转瞬地看着那个状如疯癫的老太太,慢慢地后退,后退,老太太的嚎哭的声音,尖利地刺进了她的耳朵,她浑身掠过一阵颤栗,手一松,那小心地捧了一路的,一直连一滴汤汁都没有撒出来的哨子面,掉在了地上,装配菜调料的一次性的饭盒摔裂了,塑料袋里,肉丁,碎菜,油汤。。。。。。一片狼藉。
二
殷梨亭从手术室出来,扯下口罩帽子,揉成一团攥在手里,手术服也没换下,便直接披上了白大衣,快步往外走。才要推门出去,大门口的老护士叫了一声,“殷大夫,方才内分泌科的护士过来找你,好像还有什么急事。我说,什么急也急不过急诊手术,把她打发回去了。你要不过去看看?”
殷梨亭站住,停了一阵,眼睛平视着手术室的门,问道,“她没说找我什么事?”
“没。一个刚工作的小姑娘,还什么也不懂呢,居然上来就问能不能换人做手术。我数落了她几句,她就跟妇产科贝大夫她们出去了。”
殷梨亭点点头,说了声谢谢,推门走了出去。老护士的话把他的莫名的不安变成了具体的狂乱,他的脚步有些踉跄。
母亲住在这里的一周,他完全打乱了平时的生活节奏。他知道,只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她才能勉强地排除对那些仪器针药食物的疑惧,所以,每天每一次常规口服和静脉注射派药,每一餐饭,他都一定要从科里赶过来陪着,同时,小心地把俞岱岩开的精神疾病的用药,混在了其他的药里面给她吃了下去。他存着希望,可是又心慌得厉害,不知道能不能真的这么样把甲亢的疗程做完,并且把精神病的常规治疗同时地进行下去。 这让他本来已经很紧凑的日常安排变得异常混乱,如果不是身边的人为他做了那么多,他根本没法支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