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想着她跟试管,加样枪,离心机,琼脂凝胶在一起的时候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想着,就乐起来----难道是个小小女博士的样子?穿着白大衣,把经常有点散乱地贴在脸颊上的短发用卡子整整齐齐地别在耳后,戴着个眼镜,一脸的认真?完全不同于平时的灵动狡黠?
他有不由得神往。低头看表,现在两点一刻,她想必已经把实验做起来了---是在加样,还是跑胶,还是拿着上次的结果思考?杨康头一次发现,生化试验的无聊过程,是可以被赋予某种神采的。
杨康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抛起来,又接住,平夹在两掌之间。这是他作决定的一贯办法----皇帝头像的话就上去,大雄宝殿的话就走人;他懒得费这个脑筋想着上去会不会尴尬走人又会不会遗憾―――交给老天爷作决定最为简单。
杨康正要翻开上面的手掌,忽然从余光瞥见郭襄左手夹着书包,右手提着琴盒,胳膊上还搭着白大衣从楼门口大步冲了出来,冲着停满了车子的地方跑过来,在跟杨康距离一米的地方的一辆自行车前面停住,刚要低头打开车锁,把顺着胳膊往下滑的白大衣往肩膀上搭的当儿,看见了他。
“杨康?”她很惊讶地叫了一声,“你在这儿干嘛?”
“我?”杨康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本来他想要是皇帝头像向上的话,他还有爬上三楼的时间足够编个理由;不过,形势突变,杨康再机灵,还不大能够在突然面对她的时候,瞬时间信口驺出一个大大方方的理由。
郭襄却没有继续追问,低头把书包白大衣塞进车筐,小提琴夹在后架子上,打开车锁,疾步推着车往外冲,一边走一边说,“杨康我不跟你多说啦,我晚了。。。。。。”说着已经跨上了车子,往校门外猛蹬。
杨康愣着,一下没能适应情况,但是立刻想自己是否应该追上去跟她同走;正想着,却看见已经骑出去十几米的郭襄又从车上跳了下来,支起车蹬子,低头去捏车带。杨康这时候终于清醒过来,溜着车过去,停在她身边,问,“怎么,没气了?”
郭襄苦着脸抬起头,“惨,居然爆胎!”
“门口就有修车的,”杨康说,“换个胎几十分钟的事儿。”
“我已经晚了。我以为昨儿晚上放进去的PCR今儿拿出来就走就成了,没想到谁给我拿出来放冰箱底层,我找了20分钟。。。。。。”郭襄跺着脚说,“明儿提琴比赛,我今天跟老师约好的三点;这老师每一个半小时1个学生,一个接一个排的满满的。。。。。。我的天,她脾气可特大,我要是晚了10分钟,没准就把我赶出去了。。。。。。”
“你把车扔这儿,”杨康说,“打车走吧。”
郭襄看了杨康一眼,想了想,“也是,对了麻烦你把我带到校门口。。。。。。”
杨康一乐,“你倒是等我主动英雄救美啊。”忽然看了她一眼,“不过我车是跑车没有后架。”
郭襄已经把自己没了气的车子推到一边锁上,抱着琴盒书包白大衣跑了过来,“顾不得了,我就委屈一次让你占个便宜,大梁上带我吧。”说着往杨康的横梁上坐过去,肩膀碰上杨康的下巴的一瞬,她转过了头。杨康双臂把她环在中间,跨上车子,往校门口蹬了过去。他本来以为瘦小的郭襄,蜷在大梁上面应该不太占地儿,没想到她因为抱着硕大的书包,还有那个往前伸出去的炮筒似的琴盒,占据了不小的空间,于是她的后背就很紧地贴到了他的胸口,头顶柔细的短发,轻轻碰触着他的脖子;杨康有点心跳加速。
门口,杨康对自己说,不过三分钟的事情;他想。不知道是解脱,还是失望。
然而两个人到了门口,才发现外面机动车道上居然堵了个一塌糊涂,两辆争道儿的计程车卡在一起完全堵死了从学府路往中流路的道儿,汽车的喇叭声,令人烦躁地响成了一片,路面上,根本是水泄不通。
郭襄低低地□一声,“彻底死定。”把头磕在琴盒上面。
“看来我今天这便宜还能占会儿,”杨康眯着眼睛看着堵成一片的机动车道,“做个好人,带你过去得了。”
郭襄脸有点发红,她并没有想到杨康的车子横梁的长度,并有足够宽敞地放下她,书包,和琴盒而不用耳鬓厮磨;她甩甩头,不在乎地笑道,“占吧占吧,走。”
杨康一路上如飞地钻着小道,风呼呼地从两个人的耳边掠过,他们有几分钟没有说任何的话,郭襄使劲地缩着身子,看着前面的路。安静让杨康的觉得有点别扭,却找不出什么话来;这时候郭襄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杨康不解地低头,“你笑什么?”
她拍拍直往前伸出去的琴盒,“我们两人一车,两包一炮,冲得飞快,倒像是一辆加足火力的重型炮车。呵呵,前进,前进,前进进。让我想起大宋御林军军歌了。。。。。。”
杨康也笑了起来,大宋御林军军歌是他每每同学聚会的必吼曲目,这时候,他的全身充盈着比任何时候都更丰沛的活力,他一边更使劲地登车,一边吼起军歌,心里面有一种非常简单的快乐;郭襄哈哈大笑,跟着一起吼了起来。下午两点半的胡同里很少有人经过,偶然一个提着鸡蛋走着的老大娘有点糊涂地看着他们嘻嘻哈哈边唱边笑地一掠而过,摇摇头,不理解地自言自语,“现在这孩子们啊,都是怎么了。长得文文静静的小伙子小姑娘啊。。。。。。”
到老师家门口的时候,还离约定的时间有一分钟,郭襄跳下来,抱着东西往楼上冲,一边回头喊着多谢。杨康看着她的背影就要消失在楼道转角的时候,喊了一句,“嘿!”
她停下,回转身,看着他,脸上有一抹笑容,声音居然是温柔的“啊,还有什么事?”
杨康挑着眉毛问“明天你比赛在哪儿,什么时候啊?要是赢了,是不是得请我吃饭?”
郭襄一笑,“好啊,在礼部大礼堂,十点钟。赢了,请你吃饭。”说完,转过身,跑了上去。
杨康站了一会儿,回味着方才她的笑容;伸了伸胳膊,吸了一口带着暖意的空气,胸腔里是那种暖软的,带着一丝甜意的晚春的味道。他踢起车蹬子,却并不想急着走,趴在车把上轻轻地吹着口哨;这时候从楼上的窗口,传出来吱吱扭扭调弦的怪音,之后是长弓A弦定音,再又转到了E弦,声音越发尖锐地荡在空中。随后是一串流畅的连音换把。。。。。。突然这些声音都消失,一瞬间,周围变得异常安静。杨康登上车子,刚刚要走,突然地,在静寂之中,从某个窗口,四季歌春之歌的旋律,飘然而出,荡在安静的,暖融融的,阳光明媚的晚春的下午;那些音符,仿佛在空气中时而活泼时而舒缓地舞蹈,杨康仰起头,似乎有着无数的跳跃的音符,每个都有着她文秀而又慧黠的容颜,在冲他微笑。
杨康静立了一会儿,直到乐曲嘎然而止,想必是老师找到了错处;杨康想现在她是不是正惴惴不安地,听着老师的教训。这样的她,又会是一幅什么表情?
杨康眯着眼睛趴在车把上。很舒坦地,晒着太阳,听着不知道从哪个窗口飘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停止,什么时候又会奔涌而出的小提琴的旋律。
他很想找人喝酒聊天。似乎有好多好多的话,想找一个人,边喝酒边聊。
她说一个半小时。杨康看看表,还有一个小时一刻钟,这儿离丘处机家很近,正好够他去把老丘跟他要了好久的材料送过去再回来,接上她继续“占便宜”,然后找到一家可以吃麻辣粉拌黄瓜喝啤酒的小店,胡说八道去。他跨上车子,吹着口哨,往老丘家赶过去。

第十四章 何去何从 2

开门的是丘师母,看见杨康,很有几分惊讶;一边让他进来,一边有点嗔怪地说,“都多久不来玩了?真是人大心大了。”
杨康唯唯地应着,“忙,忙,做实验,考托福。。。。。。”对于没有自己的孩子,从来把杨康当半个儿子似的喜爱的丘师母的惦记和疼爱,他经常觉得无可奈何。他娘一个人看向他的目光如同看向小猫小狗也就罢了,偶然还要接受另一份这样的注视,杨康觉得很郁闷。
看见丘师母要去拿水果,取点心,杨康忙说,“您别麻烦了,我放下东西就走。。。。。。啊,还跟一个同学约了一个小时之后一块儿买东西去。”
丘师母失望地叹了口气,“你们现在都真忙。很少有时间到我这儿坐坐了。我还真高兴被你们麻烦呢。”
杨康从书包里拿出一摞资料放在桌上,“师母,我下回再过来看您,吃您做的好吃的,这得赶快走了。。。。。。”
丘师母点点头,忽然叫了杨康一声,接着却又没说话。
杨康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犹豫不决的神色,问,“师母,您有事么?”
丘师母搓了搓双手,仿佛为难似的,终于还是说,“你是不是很久没见着念慈了?”
杨康一愣,答道,“啊,有一阵子了。”
“这孩子也真不容易。”丘师母叹了口气,“她爹一条腿瘸了这么多年就靠着救济,她妈身体也不好,最近也住了医院;要命的是也不知道她爹最近吃错了什么药听了人家的撺掇说练大法能把病都治好了―――也是不愿意老花那么多钱吃药看病的吧――――死活也不肯按天地吃血压药,跟家里练功,结果可好,一下子血压200,犯了心脏病,最后念慈根邻居死活一起给送医院去了;救倒是救过来了,功也不练了,可是可怜了念慈,自己还得上学,还得一边儿照顾妈,一边儿照顾爸。。。。。。”
杨康看着丘师母,穆念慈久违的脸,慢慢地,从久远的地方,晃到了眼前,越来越清晰。两个月没有见过她了,想到她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他逐渐地适应了缺乏她的提醒和唠叨的日子,以为自己也已经逐渐地忽视了这个人曾经多么近地存在在自己的身边;然而此时,他却发现,或许自己想的不对,因为忽然之间,她的一切,又复在眼前变得十分地清晰,似乎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丘师母看着杨康,“你们好歹也这么多年老同学了,如果有可能,帮她点忙。。。。。。这孩子,唉!”
她摇了摇头,没有把话说完。
杨康的心里有点混乱,一个小时前,那种愉快地,似乎轻轻地飘飞着的甜丝丝的情绪,逐渐地落下来,越沉越低;他听见丘师母说有时间你也去看看她,就胡乱地应承着,跟她说了声师母我走了,再见。就走了出去。
他没有很快地骑上车子,推着走了一会儿;太阳斜了,阳光不再晃眼,空气渐渐地凉了起来,他走了一阵,跨上车子才发现,这是往穆念慈家去的方向。
郭襄下了课,松弓装琴的时候,心跳不明所以地加快,动作却是放慢;一个劲儿地拧着弓子,直到老师喊了两声,说想什么呢都要把马尾卸下来了!她才一怔,不好意思地又往回紧;老师有点不满地说,“怎么明天比赛,今天就紧张起来了;你不用担心,这次的水平不能算高,你只要正常发挥,第一名一定是你的。”
郭襄应着,又听老师嘱咐了几句,扣好琴盒,说了再见,就出了门。她走得很慢,心中若有所待,又若有所惧,却又不明白期待什么,又抗拒什么。低着头走出楼门,她往四周看去,悬着的心,一点点地落了下来,越落越低,留下了一大片的空白,空落得难受。这种难受,竟然是长到十七岁,所没有经历过的――――即使,在一年半以前碰到那个人,之后到处搜集他的消息,找不到的时候就很难过,然而,却从来不是这样的失落。
她提着琴,书包从肩膀溜到了臂弯却懒得把它拉上肩膀,茫然地,不起劲地往车站走去。

第十四章 何去何从 3

杨康很慢地骑着车,进到了那条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来过的巷子。巷口钉鞋的老头儿,依然带着用橡皮膏固定着一条眼镜腿儿的老花镜,慢悠悠地往一只开口笑的皮鞋上抹着胶;老破平房的墙根底下,依然摆着零星的几个地摊儿,袜子,鞋垫,拖鞋,刷锅的铁丝团子,现在好像又比几年前多了些小镜子,小瓶指甲油之类的东西,摊主们是些看似迟钝的女人们,而一旦朝廷城管的官员的味道一飘到巷子口,这些人立即会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卷起地上所有的东西,消失在小巷深处;挨着的两根路灯柱子底下,依然是一群老头儿围着中间下着象棋的两个,七嘴八舌地支着招儿----不知道那个老头儿还在不在中间了----杨康还记得高二的时候,有一天天黑了才下辅导课,他护送穆念慈回家,走到这儿的时候,他也挤进去看热闹;当时的俩老头,一个得意地抿着老白干儿,另一个满头大汗地盯着棋盘,还在绞尽脑汁地负隅顽抗,旁边一帮拍着肚子剔着牙挥着蒲扇的老头儿们指指点点着,便有人戏谑地说,“老吴别想了,这盘棋要是能翻盘,我给你付这一个月的酒钱!”
杨康仔细看了会儿棋盘,心里已经有了数儿,往前挤了几步,凑在那个被称作老吴的人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老头儿眯着眼睛想了想,有点犹豫;杨康懒洋洋地一笑说,“听不听由你。”老吴咬了咬牙,终于是按照杨康支的招儿走了下去;开始大家还在嘲笑他实在是走投无路竟然听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的话,可是马上,对面的老头儿把手里的酒杯扔到了一边儿,开始盯着棋盘不断地搓着手;局面在十分钟之内转变,老吴由绝对劣势很快变成与对手僵持,对面的老头儿眉头越皱越紧,偶然间瞥向杨康的目光愤恨无比,杨康报以满不在乎的嘻嘻一笑。关键时候,杨康放下抱在胸前的双臂,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冲老吴指点棋盘上某处;老吴眼睛一亮,刚提起棋子要放过去,对面老头儿双眼放射出困兽的光,猛地伸头过来,居然张开嘴,冲着杨康的食指咬了下去。。。。。。
最后的结果是杨康举着鲜血淋漓的食指挤出人群落荒而逃,穆念慈皱紧了眉头紧紧地跟在他身后。那天在穆念慈家里,她一边给他拿酒精棉擦手指,一边蹙着眉头叹气,轻轻地说,“你也是的,那些大爷们,可拿赢棋输棋当回事儿了,尤其是咬你的那个,退休了也没啥别的事儿,就琢磨着下棋。”
杨康忍不住乐了,“天天琢磨,就琢磨成这样儿?”他不在乎地偏头看着手指,忽然哎呀叫了一声,穆念慈一哆嗦,问,“怎么了?”杨康喃喃地说,“完了完了,不会这就传给我狂犬病毒吧,治不好的。”穆念慈愣着看他,眼神中带着慌张,杨康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你可真逗,怎么什么都信啊?他就算真疯,也是个疯人,又不是疯狗,倒是想找狂犬病毒传给我呢。”穆念慈醒过神来,却并没有生气,倒是有点担忧地说,“我看你以后,还是小心点吧,别随便招惹别人。”
穆念慈就是这样,似乎永远不会撒娇,不会刁蛮,不会生气;无论他怎么忘了答应她的事情,怎么小小地取笑她,怎么死皮赖脸地把所有老丘的课的实验报告丢给她填写。她总是会安静地,跟在他身侧,落后他半步的距离。
杨康骑到并排的那两棵大槐树跟前停下来,两树之间就是穆念慈家的后窗,他们扩大了窗户,当作了小卖店的窗口,让她在20年前的宋金战争中伤了一条腿的爸爸,能在家有个事做,也好歹的,能补贴一点家里拮据的经济开销,但是蹬着平板三轮进货,却从来都是穆念慈的事情,事实上,杨康之所以平板三轮蹬的那么好,就是因为高二暑假的某天,艳阳高照,把路面烤得如同煎锅。杨康啃着雪糕在心里咒骂着太阳的十八代祖宗往穆念慈家走,去管她借前一天老丘辅导课的笔记,一抬头,却看见穆念慈蹬着一车的卫生纸啤酒笔记本过来,头发完全被汗水浸透,贴在了脸上。杨康举着雪糕,半天忘记了往嘴里送,直到雪糕融成的汤水顺着手指流到了胳膊上。他皱皱眉头,把雪糕准确地抛进了两米开外的一个敞着盖的垃圾箱里,窜前几步,抓住平板三轮的后缘,喊了一声,“嘿,下来下来,让我玩玩!”
穆念慈停下来,这才看见杨康,抹一把快要滴到眼睛里的汗,不解地问,“玩什么?”杨康打了个哈欠,晃晃荡荡地走到她身边,拽拽她的袖子,“下来下来,让我试试。”于是这辈子第一次登上了三轮车。穆念慈胆战心惊地跟在旁边,杨康开始骑得有点不大灵便,不过他运动天赋相当不错,协调性极好,况且蹬三轮的技术,可是比滚轴独木舟容易得多,三下两下也就熟稔了。从这之后,他经常地替穆念慈蹬车。穆念慈曾经为此很不安,杨康撇撇嘴说,得了得了,我觉得蹬个三轮伸展伸展筋骨,倒是比趴在屋里写实验报告有趣得多。
现在,那两扇绿漆已经斑驳的窗户,上了把大锁;杨康站在窗子前面,发着愣。坐在槐树底下哄着孙子吃苹果的老太太抬起头来,对杨康说,“你买东西啊?这儿关了好些天了。卖东西的老穆跟他老婆都得了病住院,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开门了。”
杨康哦了一声,想了想问,“他家有个女孩呢,穆念慈,您知道她是在家呢,还是回学校去了么?”
“刚才才出去,”老太太说,“提着东西看她爸妈去了吧。”
杨康点头说了声谢谢,跨上车子,往巷子外骑了出去。丘师母跟他说了穆念慈的妈妈住在垂柳医院呼吸科,爸爸住在嘉佑医院心脏内科,杨康在岔路口停下来,习惯性地又摸出硬币来做决定,抛起来的一瞬间,他的心里一阵恍惚,没有接住那枚落下来的硬币。硬币丁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打着转。杨康仰了仰头,对面的街道,车水马龙,是下班急着回家的人们。时间过得真快,四个小时前,他也抛起了一枚硬币,还没来得及看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郭襄慌慌张张地挎着书包提着琴盒搭着白大衣冲进了他的视线,那时候的阳光特别温暖,他的心思,高高地在空中轻快地飘飞。
硬币终于越转越慢,停了下来,皇帝头像向上,那么,嘉佑医院。杨康跨上车子,骑了几步,忽然发现,郭襄的白大衣还留在他的车筐里。
杨康骑到嘉佑医院,存了车子,走到住院处,找到心内科,离着几米的距离,他停下来;穆念慈正站在护士台前,低着头,央求值班的老护士;“求求您放我进去吧,只晚了五分钟啊,我得给我爸爸送换洗的衣服,他见不到我,会着急的。。。。。。”
老护士翻了翻眼皮,“我们是有探视时间规定的,都跟你是的,左晚十分钟,右晚二十分钟,我们怎么管理?再说,谁让你不早点出来的?”
穆念慈低着头站在当地,不说话却也不离开。老护士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别挡着我了,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穆念慈执拗地不肯移动脚步。
老护士有点怒了,提高了声音说,“你怎么回事,非让我叫保安是不是?”
穆念慈默默地转身,低着头缓缓地走出来,走出楼门,一抬头,看见了靠着棵大树站着的杨康。她惊讶地看着他,半天才说,“怎么。。。。。。是你?”
杨康咧嘴一笑,“你也可也真是,有麻烦也不说一声,认识这么多年了。”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男朋友又不在,还不说找老朋友帮帮忙,连丘师母都怪我不够意思,我冤啊。”
穆念慈扯动嘴角,“有什么可帮的?”
杨康耸耸肩膀,“比如现在。”
“现在?”她不解地瞪着他。
杨康也不说话,从她手里拿过她准备送进去给她爸的几件换洗衣服,拉开上衣拉索,全都塞进怀里,然后把拉索拉上---瞬时间他变得有点肥胖;然后嗖地从书包里抽出一件皱巴巴的白大衣,抖了抖抻了抻,喃喃地说,“我就不信,一天之内,能到处都是灭绝师太。。。。。。”

帮穆念慈送了东西带了口信之后从心内科出来,杨康把白大衣揉吧揉吧又塞进书包里,心想兄弟你今天算是屡立奇功,以后完全可以傲视全实验室其他只见过兔子的白大褂而成为最见过世面的一个了。
他向站在不远处,抬头看着远处发呆的穆念慈走过去。
“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回学校,我还要把一个试验做完。”她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低声说。
“噢,我也回学校。一起,一起。你吃饭没有?”杨康问,“一块儿吃吧,我看外面有家四川面店,号称担担面王。”
穆念慈皱了皱眉,“你少吃辣的吧,又有胃病,自己又不小心。再犯了,可怎么办?”
杨康抓抓脑袋,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就跟在她身后,一路往外走。两个人走出医院,骑上车子,一路往汴大骑,一直没有什么话说。直到进了校园,穆念慈说了声我先走了,往化学楼过去,杨康在她身后大声喊了一句,“喂,你有什么事搞不定,找我。”穆念慈停了一下,轻声地说,“真的没有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去。
杨康站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准备回宿舍,发现黄蓉郭靖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后。他瞥了一眼黄蓉,“靠,诈尸吓人啊?”郭靖刚要解释说我们也是才过来我要去做实验,黄蓉已经哼了一声,盯着杨康说,“这时候还不好好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