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照顾你家姑娘,回头我让红鸾留在这里,再叫四个跑腿的丫鬟,务必伺候三丫头更加精心。”
柳絮连忙应下,没多久四个小丫鬟就过来帮着收拾了乱糟糟的房间,她总算能省心些,只要守在自家姑娘身边才是。
她不由懊恼,顾云哓去打猎,自己也该跟着去才是。
就算不能做别的,好歹能挡在顾云哓的跟前,没让她受伤。
柳絮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给顾云哓掖了掖被子,如今说这些,也实在太迟了一些。
老郎中没直接回隔壁庄子,而是带着药童,亲自又把刚才告诉姬嘉倩的话又当面告知了侯夫人和萧夕凛。
侯夫人叹道:“谢天谢地,顾三姑娘没有大碍就好。多得萧太傅出手,不然可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恰好我追着猎物到了东区,发现了黑熊的痕迹,一路追过来,不然也可能未曾遇到顾三姑娘。”萧夕凛心想这倒是缘分,一而再再而三地相见。只是每次看到顾云哓,似乎总是她最为狼狈的时候。
他眯了眯眼,又道:“黑熊已经偷偷在东区将近半个月,侍卫玩忽职守的事,我已经命人直接回宫禀报皇上,很快就会秉公处置,还请侯夫人放心,绝对会给顾三姑娘一个交代的。”
萧夕凛的话语不急不缓,声音与之前无异,侯夫人却敏锐地听出其中的肃杀之意。
身为文臣之首,有直接向天子谏言的权力。看来猎场那些侍卫被撸下去,这辈子的仕途是彻底完了。
这次的事恐怕触及了萧夕凛的逆鳞,如此震怒,是因为顾家的三姑娘吗?
侯夫人只得姬晴柔的心思,顾云妍对萧夕凛的倾慕也能猜得出来,唯独顾云哓既不像有野心,又不是唯唯诺诺的懦弱之辈,倒是看不出对太傅另眼相看。
如今看来,倒是萧夕凛对她更为上心一点,既亲自把人送回来,又急急把庄子上的大夫请了过去去给顾云哓看伤。
说萧夕凛对顾云哓没有心思,她这个老婆子是全然不信的。若是能跟顾家交好,以后顾云哓要是真的进了萧夕凛的眼,安国候府也能沾沾光,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是给一个小丫头示好,不必太刻意,也不必太热忱,平日亲近些便好,顾云哓不像是顾云妍那样心思凉薄,谁对她好,心里也是有数的。
毕竟顾府门户不高,若果顾云哓以后嫁给了萧夕凛,恐怕身份上的差距不小。能跟侯府的关系拉近,自是多了一座大靠山。孰轻孰重,想必顾云哓也能明白其中的关节,何乐而不为?
顿时侯夫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分:“那就有劳萧太傅了,猎场侍卫怕是闲散惯了,俸禄却比一般的高,心大了,很该得一得教训,顺便敲打以后的侍卫更用心些才是。”
萧夕凛点头,很快便告辞离开了。
老郎中的话还在耳边,他之前扶着顾云哓上马的时候悄悄把了脉,早就清楚这个丫头并没有大碍,不过受了点惊吓,又力竭而已。
不过能从黑熊手中逃出来,还硬是拖了片刻,等到了海东青去帮忙,不得不说也是本事。
难为这么个小丫头,若是平常的大家闺秀,恐怕早就吓得腿软,哪里还知道反击?
他回到庄子上,早有萧家卫候着了。他们搜索了东区,务求再没有其他大型野兽从西区跑了过来。手里呈上四支沾着血迹的羽箭。
“回大人,黑熊身上有两支羽箭,一箭射空在树干上,一箭断开两段,恐怕是被熊掌硬生生折断。”萧家卫对顾三姑娘也相当佩服,这么大一头黑熊,就算是他们,若是一个人,也得费点功夫才能拿下。
这么个没有武艺,算得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只用上不怎么样的箭术,居然能活着逃出来,实在是不简单。
“四支箭?”萧夕凛皱眉,他想到顾云哓遇到黑熊的时候,箭筒里只有区区几支羽箭,竟然没吓哭,而是咬牙射箭来阻扰黑熊靠近。光是想想,就能明白当时的凶险:“他们应该刚进猎场不久,怎么顾三姑娘的羽箭就快用完了?”
萧家卫又道:“属下在另一片树林找到顾家三姑娘同样的羽箭,尾部的颜色不同,加上另外一种颜色的羽箭是属于顾二姑娘的。恐怕在途中,顾三姑娘把大部分的羽箭送给了顾二姑娘。”
萧夕凛很清楚顾云妍的为人,恐怕不是顾云哓主动送,而是被迫把大部分的羽箭拱手相让了。
他的指骨在桌面上敲了敲,一下又一下。常年跟在他身边的萧家卫明白,这是萧夕凛发怒的前夕,很快又要有人倒霉了。
“此事总觉得有蹊跷,只是一个小姑娘,手能伸这么长,到猎场这里来?”顾老爷不过区区四品,即便娶了姬嘉倩,也不可能得到侯府底下的势力。
“仔细查一查顾家二姑娘,指不定从中又什么玄妙才是。”
萧家卫很快退了出去,心里其实并不觉得顾云妍这么一个小姑娘有那么大的能耐。只是顾云哓到底是亲妹妹,难道顾云妍真的下得了手?
而且跟顾云妍不对付的,谁都看出是姬晴柔。刚进猎场比试,姬晴柔输了,对顾家二姑娘没什么好脸色。
若果说姬晴柔让侯府偷偷动作,对付顾云妍,悄悄下黑手,却不小心让顾云哓倒霉被连累进来,他是信的。
难不成是顾云妍故意激怒姬晴柔,对她下手,却悄然无声地把顾云哓推出去当这个替罪羔羊?
这倒是有可能,却也太心狠了一些。
都说顾家二姑娘是天姿国色,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心思歹毒的丫头。
萧家卫后背一寒,难怪主子曾说,深宅女子动起手来,不比八尺男儿动手来得心软。
不怪萧夕凛远离女色,这些女子争风吃醋,一个不留神可就要沾得满身腥,还要受池鱼之殃的。
顾云哓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些酸痛。手臂上和脖子凉凉的,应该是被上了伤药,痛楚也缓解了不少。
她感觉到身下的柔软,知道自己已经平安回府,惴惴不安的心这才彻底平复下来。
“妹妹醒了?”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顾云哓慢慢转过头来,看见的便是顾云妍倾国绝色的容颜就在咫尺之间。
她低下头,眼底的担忧散去,嘴角露出笑意来:“妹妹昏睡了半天,也该醒了。厨房留了热粥,柳絮亲自去取了,顺便把郎中吩咐煎的药一并送过来。”
顾云哓环顾四周,有三个脸生的小丫鬟候在角落,应该是侯夫人看柳絮忙不过来,这才撵来伺候自己。
只是顾云妍怎么会在这里,还一副等着自己醒来的惊喜模样?
这里没有外人,如此姊妹情深的模样到底是给谁看的?
顾云哓满腹狐疑,就见柳絮小心翼翼端着药汤缓缓而来,看见顾云妍,她正要行礼,被顾云妍拦住了:“妹妹醒了,快把汤药呈上来,凉了可就不好了。”
说罢,她又转向顾云哓,指着小丫鬟手上端来的甜汤道:“苦口良药,母亲忧心妹妹,便让厨娘做了一碗百合甜羹。”
顾云妍见顾云哓醒来,柳絮端着药碗走到榻前,却没有把药汤递给她的意思,便嗤笑着起身道:“既然妹妹没事,有几个丫鬟伺候着,我也就不留在这里碍事了。你好好歇着,我这就去跟母亲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话音一落,她便施施然起身,干净利落地离开了。
顾云哓一头雾水,原本以为顾云妍忽然亲近得奇怪,如今看来是要做戏给姬嘉倩看的,这才一副姊妹情深的模样。
她松了口气,接过柳絮手里的药碗,闻着浓浓的苦涩味道,不由皱了皱眉头:“这汤药是你去厨房亲自煎的,有其他人帮忙吗?”
柳絮连忙摇头,答道:“奴婢一直守在炉子旁边,药材都是老郎中的药童亲自送过来的,奴婢是一步都不敢离开,一直老老实实盯着。”
顾云哓也不过多问一句,见柳絮也浑身绷紧,仿佛这庄子上有谁要害自家姑娘,悄声嘀咕:“姑娘,可是这汤药不对劲?”
“哪里,我不过随口一问。闻着味儿,就知道肯定很苦。”她一脸苦笑,如果可以,还真不想喝药。
柳絮一听,不由好笑:“我的好姑娘,苦口良药,还是趁热喝了吧。不然等凉了,只怕要更苦的。”
她又指着身后的小丫鬟捧着的甜汤,笑道:“夫人早就准备好这甜羹,姑娘待会喝下,自然就不觉得苦了。”
“也只能如此了,”顾云哓叹气,低头把汤药喝得干干净净,满嘴的苦涩,她一张小脸忍不住皱成一团。
柳絮连忙递上甜汤,让她压下嘴里的苦涩。
只是甜汤还没接过来,窗口一阵响动,一道黑影扑腾着飞了进来,“哐当”一声,把甜羹摔到了地上,洒得到处都是。
柳絮一看,吓得赶紧上前查看,好在顾云哓没被甜汤溅上。
她再抬头,惊得连连后退:“姑娘,这不是萧太傅的那只海东青?”
的确是奎儿,它弄得房间内满地狼藉,歪着头,一双小眼睛无辜地看了过来,似乎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顾云哓叹气,只得挥手道:“赶紧打扫一番,给我送一杯温水来漱漱口。”
柳絮应下,回头见小丫鬟们吓得跑了出去,只怕是去禀报姬嘉倩或是侯夫人,只得叹着气,兢兢战战在海东青的眼皮底下简单打扫了榻前的脏污,也退到了门边。
“姑娘,这海东青会啄人吗?怎么大晚上的,它就跑到这里来了?莫不是认不出家门,迷了路?”她性子活泼,见海东青老老实实站在榻前的小几上,柳絮不由好奇地上前一步,小声问道。
谁知道海东青似乎明白她们在说自己,低低叫了一声,忽然伸出利爪,在地上一抓,便飞在了半空中。
顾云哓一愣,这才发现角落一块帕子,似是沾了点甜羹,刚才没被柳絮发现。
也不知道海东青拿着这块帕子去哪里,一溜烟钻出窗口就跑掉了。
等姬嘉倩领着丫鬟过来瞧瞧的时候,只看到顾云哓歪在软榻上,柳絮正吭哧吭哧地打扫,屋里还残留着一点甜甜的味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了?三丫头这房间暂时就不住了,柳絮扶着你家姑娘去隔壁歇着,没得让这些笨手笨脚的丫鬟惊扰她歇息了。”
柳絮赶紧把手里的活计丢给其他小丫鬟,扶起顾云哓,还给她穿上披风,慢慢走向隔壁已经收拾好的房间。
顾云哓在榻上坐下,感觉被褥还带着暖意,看来姬嘉倩在来之前就已经让丫鬟快手收拾隔壁的房间,还把被褥都用手炉熏过。
柳絮给她掖了掖被子,免得顾云哓着凉,这才解开披风,放在了一旁。
姬嘉倩关切地问道:“三丫头可是好一些了?你浑身是血被送回来,实在把我吓得不轻。我已经送信回顾府,只是礼部最近忙了些,老爷抽不出身来,让人送了不少药材过来,还带了封口信,心里也惦记着你的伤势。”
她这话说得圆滑,只是顾云哓心里清楚,顾老爷哪里是忙,其实是压根不在意自己,哪里会特意过来看看?
姬嘉倩径直说道:“等他忙过这几天,便会到庄子上来。三丫头只管好好歇着,别回头让他看见你瘦了,就得找我算账。”
“母亲说的哪里话,原本就是一场意外,谁能预料得到?该是女儿的不对,让母亲操心了。”顾云哓乖巧地应着,即便是场面话,姬嘉倩已经做得够妥帖了,说得也够婉转。
她已经不是三五岁的小童,哪里会因为受了点伤就找爹爹哭鼻子?


第九十九章 惊疑(一)
“你这丫头,就是太懂事了一些。”姬嘉倩坐在榻前,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经意地问道:“刚才听几个小丫鬟回禀,说是屋内有一只猛禽飞进来了,可是萧大人的海东青?”
“是的,母亲。或许是走错路了,转眼又飞走,女儿也丈二摸不着头脑。”顾云哓的确不明白,海东青莫名其妙跑进来,又抓着一块帕子急急忙忙飞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带走去玩了。
都说鸟儿也有自己喜欢的,有些偏爱亮晶晶的小玩意,有些偏爱会滚动的小东西,海东青喜欢女儿家柔软的帕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见她的神色疑惑,不像作伪,姬嘉倩这才笑了:“萧太傅的海东青素来凶猛聪慧,没想到也会迷路,倒是头一回听说。以后把窗口关上,不然冷不丁被吓一吓,对你养伤也不好。”
顾云哓点了点头,姬嘉倩分明不想她跟萧夕凛亲近,自己如今在侯府的庄子上,自然是听话顺从的。
见她毫不犹豫地应下,姬嘉倩这才满意了:“冉郎很是担心三丫头,又是十分自责。明明是他领着几个丫头出去的,偏偏让三丫头受伤了。幸好伤得不重,不然他必然要内疚一辈子的。”
“姬大人言重了,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是我不小心,哪里是大人的错?”顾云哓摇摇头,遇见黑熊,只能算是她倒霉。
姬嘉倩欣慰地道:“冉郎送来不少好东西,连老夫人见着也相当惊讶。我都替你先收下了,回头得好好补一补,别落下了病根。”
“实在不必如此,若是十分贵重,还请母亲帮忙还给大人,女儿受之有愧。”顾云哓连连推脱,姬柯冉送的东西连侯夫人都惊讶,必然是相当罕见的了。
这意思如此明显,难保侯夫人会察觉,她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无功不受禄,更别提是姬柯冉砸千金献殷勤了。
“这些东西送过来,冉郎心里才好过一些。三丫头就收下吧,不然他内疚得夜里怕是要睡不着的。”姬嘉倩劝了几句,顾云哓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把姬柯冉送来的礼物都收下了。
姬嘉倩又淡淡补充道:“萧太傅也送来了一些药材和伤药,实在有心。只是这次多得太傅出手相救,已经帮忙请郎中到府上,再收下这些厚礼实在说不过去。我就自作主张,把太傅送来的东西都还回去了。”
姬柯冉的收下了,萧夕凛的反而退回去了?
这意思够明确的,连顾云哓都察觉出来。如果说之前姬嘉倩还遮遮掩掩的,如今这心思足够清晰,分明是要把她和姬柯冉凑成一对。
真够稀奇的,侯府家大业大,姬嘉倩没看上高门大户的闺秀,居然真的想要撮合她和侯府的长孙?
即便是续弦,顾云哓也算得上是高攀了。
她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如何着手此事。姬嘉倩也没打算逼得太紧,稍微暗示一番,叫顾云哓心里有数便好。
姬嘉倩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先好好歇一歇,如今什么都别想,赶紧好起来才是正理。难得到庄子上来一趟,倒是委屈三丫头要闷在屋内。等伤口结巴,再去后院的池子里泡上一泡,据说能好得更快一些。”
说罢,她又叮嘱了一番,这才带着流苏离开了。
柳絮送走了姬嘉倩,回头见榻上的顾云哓怔怔出神,不由嘀咕道:“夫人对姑娘真好,比起二姑娘更好。”
“这话以后可别说了,只不过是我受伤了,母亲心里内疚没能照顾好我,这才关切了几分。”她被姬嘉倩一番话说得心烦意乱的,姬柯冉出身极好,相貌只比萧夕凛稍逊一些,完全是翩翩君子。
几次三番出手帮忙,又时常面露笑容,亲切和蔼,比萧夕凛更好亲近。
只是笑容之下究竟隐藏了什么,顾云哓却不得而知。她总觉得此事没看起来那么单纯,却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姬嘉倩眼光极高,不然也不会看上顾老爷。心性高傲,若非如此,也不会在守寡后迟迟未嫁。加上她跟顾老爷之间的相处总透着疏远和客气,根本不像是平常的夫妻,更是叫人心里犯嘀咕。
顾云哓忽然有种大胆的想法,是不是姬嘉倩有什么把柄落在姬柯冉的手里,这才会事事替他着想,又打算把她嫁过去遮掩一番?
如果是这样,或许姬柯冉有着不为人知的暗疾。迎娶高门大户的姑娘,怕是要遮掩不住。小门小户的姑娘,碍于侯府的权势,必然不敢说出去。
若是如此,顾云哓倒成了让人任意揉搓的柿子,还是一个浑身挂满线跟木偶一样要对姬柯冉言听计从了。
不过这只是顾云哓的猜测,兴许事情并非她想得那样。
她到底受了伤,白天又受了惊吓,在温暖的被窝里很快感觉眼皮沉重,转眼就睡了过去。
柳絮轻手轻脚替顾云哓掖了掖被子,打发掉屋内其他小丫鬟,她偷偷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打开盖子,淡淡的药香飘来,叫人心旷神怡。
这是萧夕凛派人送东西的时候,上回送两人回府的那个小童偷偷塞到自己手里的。
药童临走前暗示这是上好的伤药,柳絮便收下了。
如今想来,她收得对,自己试过割破了手臂,小小的伤口抹上这伤药,一股凉意让疼痛减免,止血也更快,的确是极好的伤药了。
比起侯府送来的,显然更好。
柳絮小心翼翼给顾云哓手臂和脖子的伤口都涂抹了一些伤药,这才偷偷把瓷瓶重新收起来,贴身藏好。
姬嘉倩的态度,她这个做奴婢的也看出来了,压根不想承太傅大人的情,把送来的伤药都退了回去。反倒把姬柯冉的厚礼尽数收下,这心思简直跟敞开说没什么差别。
亏得太傅大人的脾气好,不然一片好心送伤药过来却被断然拒绝,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比起总是笑脸迎人的姬柯冉,柳絮却觉得萧夕凛更可靠一些。毕竟太傅大人不管是救下顾云哓还是送来郎中和伤药,事事都紧着自家姑娘的。
反倒姬柯冉,事前没能帮上忙就算了,回头却一副内疚不已的模样,也只送点身外物来,丝毫没看出多少用心。
柳絮不傻,想必顾云哓也看出来了,所以刚才姬嘉倩提起的时候根本没有接口。
她不放心其他人,独自守在屋内,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窗口一阵冷风吹来,柳絮一个激灵便睁大眼,捏紧拳头,害怕得脸色都白了。
一道身影缓缓而来,虽然不是从正门,而是从翻窗进来,举手投足依旧从容潇洒。
柳絮一愣,对上那张出色的容貌,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多瞧,结结巴巴地道:“太傅大人,这…”
“我来看看顾三姑娘,可惜顾夫人并不欢迎我。”萧夕凛轻轻一叹,听得柳絮心里一紧。
难道姬嘉倩不但拒绝了萧夕凛送来的伤药,还不给人过来瞧瞧自家姑娘的伤势?
这实在太过分了一些,柳絮不由义愤填膺。
她相信萧夕凛的为人,便率先起身道:“奴婢去外头看着,姑娘这才睡下没多久,还望大人不要吵醒了她。”
这是主动去外头盯着,免得有人来打扰,又或是发现萧夕凛的踪迹,对顾云哓的名声便有碍了。
倒是个知情知趣的丫头,就是对自己一个男子,跟顾云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会不会太放心了一些?
萧夕凛挑眉一笑,宽袍一扬,伸手握住顾云哓的手腕,脉搏稍弱,倒没有什么大碍,正如老郎中所说,静养多日便好。
他又低头看了看顾云哓的睡颜,她睡得并不安稳,柳眉紧蹙,面色苍白,比起对上黑熊的英勇,如今却带着几分柔弱。
这个小丫头临危不乱,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萧夕凛后来去看了黑熊的尸身,四支羽箭,除了被熊掌折断的,一支落在树干上,应该是刚开始的时候顾云哓依旧有些慌乱。
余下的两支,都结结实实落在黑熊身上。尤其一支还刺入了黑熊的眼睛,若非如此,顾云哓恐怕很难逃得了。
若是平常的姑娘家,只剩下四支羽箭,早就绝望地放弃了,唯独顾云哓挣扎着要活下去,这才勇于对付一头比她高大许多的黑熊。
萧夕凛双眸微沉,眸色几乎要与黑夜交融在一起。顾云哓最后遇到的人是顾云妍,羽箭也都是她拿走了大半,他不得不怀疑,这一切很可能是顾云妍的手笔。
但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真有这么大的能耐,既知道猎场里有一头跑到东区里的黑熊,又事先取走羽箭叫顾云哓陷入危险之中?
一切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萧夕凛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巧合。只是顾云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就值得商榷了。
原本也只是他的猜测,无凭无据,谁也不能肯定会是顾云妍做的。
但是这个丫头太沉不住气了,比萧夕凛预料中更加按耐不住,这才真切地让他抓住了头绪。
顾云哓在梦中再次看见被黑熊追着跑的情景,心跳加速,手心里全是冷汗,绝望几乎把她给淹没。
这时候的她把羽箭全部都送给了顾云妍,自己被黑熊追上,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心里满是悔恨和不甘。坐骑被杀,她软绵绵的双腿一直往前跑,却越来越慢。
黑熊嘴里的腥味已经能闻到了,顾云哓痛快地看见自己被追上,然后黑熊举起了爪子,朝着她的脑袋拍了下来…
顾云哓猛地睁开眼,满头的冷汗,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忽然瞥见榻前的黑影,她吓了一大跳,张口就要叫出声,却被对方察觉,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萧夕凛附身凑过来,轻声道:“委屈姑娘了,只是姑娘若果大声叫唤,只怕要引来其他人的。”
顾云哓瞪大眼,还没完全从噩梦中回过神来,冷不丁对上那张俊美的容貌,愣愣地点了下头。
“不必担心,一切都过去了。一双熊掌我明日就让人送来,叫侯府的厨子烹煮一番,给姑娘尝尝鲜?”熊掌难得,虽说黑熊最后是萧家卫猎杀的,但是没有顾云哓之前伤了黑熊的眼睛,也不会那么容易,分一对熊掌给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