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哓充耳未闻,背着很轻的箭筒,俯身拍着身下的马匹,飞快地朝着西边而去。
若是把什么话都听进去,她还不得气死?
足足跑了一刻钟,也没能跑到尽头,顾云哓让母马停下来,慢吞吞地四处溜达。
一路走来,居然没看见多少猎物,只有寥寥无几的两只兔子,给顾云妍估计塞牙缝都不够。
至于其他的,居然丝毫没碰到,甚至越往里面走,虫鸣声居然渐渐没有了。
顾云哓察觉出不对来,下意识要调转马头往回走。这里安静得太诡异了,莫非自己闯进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她握着缰绳的手心里全是湿寒,身下的母马用蹄子刨着泥土,似是有些不安,鼻息一喷,向后退了退,尾巴耷拉下来,一动不动。
不对!快跑!
心里有一道声音不停在预警,顾云哓抓紧缰绳,一踢马肚,这时候退回去还有机会。
“吼——”一道嘶吼声响起,地面微微震动,顾云哓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看见一头高大的黑熊灵巧地穿过树林,狰狞的大嘴里獠牙森然,口水嘀嗒,豆大的眼睛满是欢喜和贪婪,分明是当自己是即将能果腹的食物!
这里明明是东区,怎会有这么大的黑熊在这里?
顾云哓顾不上疑惑,抓着缰绳,第一次拿出马鞭,狠狠抽向身下的母马。
母马早就吓懵了,惊愕地站在原地团团转,只怕是被黑熊吓坏了。
被顾云哓狠狠一抽,疼痛终于让母马回过神来,出于动物的害怕,第一时间掉头撒腿就跑,恨不得离黑熊远远的。
顾云哓被它一颠一颠的,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
她牢牢抓住缰绳,眉头紧锁。母马的脚程不快,原本就是姬柯冉为了让几人适应,专门挑出来的。
对小姑娘来说,这样的母马温顺得很,不会随便把马背上的人甩下来,跑得又不快,却足够稳,马身不高,就算真的摔下来,也不会致命。
但是如今对顾云哓来说,这样的母马却是致命的。跑得慢,黑熊虽然笨重,可是在树林里生活久了,身体出乎预料的灵巧,在树干之间穿梭,犹如自家的后花园。
母马脾性好,却不像平日的骏马,懂得用后腿作为武器攻击敌人。只懂得一味向前跑,耐力又不好。这才跑了一会,母马已经开始气喘吁吁,眼看跑得更慢了。
刚刚策马狂奔了一路,如今还没休息又得拼命往回跑,母马哪里能受得住?
它又是在猎场长大的,平时也就给女眷们骑上到处溜达,哪里有多少机会策马狂奔过?
顾云哓甚至能隐约嗅到黑熊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也不知道它是不是从西区偷跑过来的,浑身的血腥味那么浓烈,看来上一回的猎杀并不久。
想到不久之后,她也有可能成为黑熊的食物,被撕咬得一片一片,顾云哓不由满脸苍白。
她两腿夹紧马背,母马快撑不住了,自己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
顾云哓抽出一支羽箭,只有四支,这是她最后的保证了。如果不留神都浪费掉了,那自己的小命休矣!
第一支箭放开的时候,母马被绊了一下,羽箭歪掉,没入黑熊旁边的树干里。
这惹怒了黑熊,在它眼内,顾云哓不过是一个弱小的猎物,居然敢反抗自己?
它的怒吼在树林里惊出了一群小鸟,扑腾着翅膀从枝桠里逃之夭夭。
顾云哓暗道不好,抽出第二支箭,瞄准的是黑熊的眼睛。
黑熊皮厚,她对自己的箭术也心知肚明,力度不足,如果不是这么近的距离,很可能压根射不准。
如今顾云哓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可惜第二支箭没能直接刺入黑熊的左眼,差之毫厘,只刺伤了它的眼角。
它通红着双眼,更加愤怒,加快了脚程,眼看就要扑到自己身上来。
顾云哓拿出第三支羽箭,不管不顾地拉弓。然后手里紧紧握住第四支羽箭,想着黑熊近身,她就算杀不掉黑熊,也能用箭头刺入黑熊的眼睛,来谋得逃命的时机!
第三支羽箭幸运地刺入了黑熊的左眼,它哀嚎一声,左眼血淋淋的,依旧没有让它停下脚步,二话不说就凶狠地扑了过去。
顾云哓手中的羽箭还没来得及用,就被黑熊一掌拍断,她手里只余下羽箭的尾端,箭头那半段落在黑熊脚边,根本不可能捡回来。
她闭上眼,心里充满绝望,自己的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一道鸟鸣声响起,熟悉得叫顾云哓睁开眼看了过去。
黑影从天而降,尖利的爪子一下子就刺在黑熊完好的右眼上。两只眼睛被刺得血肉模糊,黑熊再也看不见了,只能胡乱用爪子甩来甩去。
顾云哓狼狈地在地上滚了滚,勉强避开了。母马却没那么幸运,被熊掌拍中,哀鸣着倒在了地上,后腿满是血迹。
嗅着血腥味,黑熊更是振奋,上前摸索着,一口咬住了母马,引来母马更凄厉的哀鸣声。
顾云哓挣扎着看了母马一眼,到底还是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得朝着来的路上跑去。
她一边跑,一边听着头顶的扑棱声,知道刚才在千钧一发救了自己的海东青正跟着走。
奎儿在这里,所以萧夕凛也来猎场了?
顾云哓抹了下脸上的汗珠,仰头问道:“你家主人也来了,在哪里?”
与其到处乱跑,倒不如去萧夕凛的身边,黑熊瞎了,但是鼻子还在,谁知道会不会循着味道跟过来?
东区里除了她,还有姬晴柔和顾云妍。要是黑熊遇上了其中一个,她们也要没命的。
顾云哓不是圣人,可是也不想连累了别人。
海东青似乎听明白了她的话,翅膀一抬,稍微调转了一个方向飞去。
顾云哓连忙紧跟其后,海东青飞得太快,她不得不拼命才跟上,也顾不上灌丛的小刺和低矮的枝桠。
等海东青翅膀一收,停在萧夕凛的胳膊上,顾云哓这才喘口气,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一时心有余悸,有种借口余生的感觉。
她实在站不起来,咬咬牙只得勉强跪坐在地,低头道:“多得奎儿,救了小女子的性命。”
萧夕凛身下是一匹雪白的骏马,一身玄色衣袍,虽说是围猎,却是整整齐齐,浑身不见丝毫纷乱。
反观顾云哓,却是狼狈至极。发髻在逃跑的路上被枝桠挂到,松松散散的,簪子早就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借来的骑装也被树枝和灌丛刮破了好几处,手腕和脖子露出来的地方也有不少血痕,半张脸还有泥印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留神抹上去的。
被萧夕凛盯着,顾云哓也颇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如今狼狈得很,衣裙破破烂烂的,双手脏兮兮的,更别提是一张脸,根本不能见人。
她的头几乎要低到胸口的时候,萧夕凛这才发话了:“我们一路从西区走来,发现西区边缘有一头受伤的黑熊,不知道合适跑到东区居住,平日猎杀驯鹿。因为小心,次数不多,并未被人发现。若非之前的猎物掉在这附近,奎儿无意中发现,也不会知晓。”
顾云哓的运气不够好,居然在东区打猎的时候碰到了偷跑过来的黑熊。但是她的运气也不错,被奎儿发现,救了下来,带到了自己的跟前。
“顾三姑娘不必担心,黑熊已经被猎杀。猎场里的侍卫玩忽职守,会给姑娘一个交代的。”萧夕凛翻身下马,亲手扶着顾云哓起身。
她双腿发软,单凭自己根本站不住,萧夕凛稳稳托住顾云哓的手肘,这才没叫她再摔回去。
萧夕凛发了话,黑熊被其他侍卫猎杀,危机已经解除,她总算是松口气。
猎场的确不小心,居然没发现黑熊从西区逃到东区来了,还生活了一段时日,险些让自己丢了小命,顾云哓不觉得他们值得同情和轻饶。
“多谢太傅大人,”顾云哓总算感觉浑身的力气回来了,客气地退后一步避嫌。
萧夕凛从善如流地松开手,看着她身上的狼狈,皱眉道:“我这就送姑娘到庄子上,请姑娘先上马。”
上的自然是萧夕凛之前的坐骑,那匹雪白的骏马。
骏马似乎有点不乐意,喷了一大口气,不情不愿地被萧夕凛扯着缰绳站稳,让顾云哓手足并用地爬上自己的马背。
骏马比起母马要高大多了,顾云哓艰难地坐稳了,就见海东青扑棱着翅膀落在她的肩头,一点都不客气,完全把她的肩头当作是休息的好地方。
“奎儿顽劣,还请姑娘别介意。”萧夕凛抓着缰绳,慢慢向前走。
顾云哓哪里会介意,能被太傅大人牵着马,简直是天大的荣幸。不过让海东青停在肩头上,虽然有点重,但是她又哪里会介意?
“大人说得哪里话,要不是奎儿及时赶来,小女子很难从黑熊的掌下逃生的。”
海东青似是明白顾云哓在夸奖它,抬头鸣叫一声,展开翅膀挥了挥,让顾云哓乱七八糟的发髻更加松散,随时要完全散开。
顾云哓苦笑,单手拢了拢肩头的乌发,就见萧夕凛停下,伸手接过侍卫手里的披风,递给了她:“这披风我只穿过一次,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她是巴不得,连连道谢,披在身上,把帽子戴上,遮住了身上的狼狈。
海东青也配合地腾空飞了飞,等顾云哓穿上披风,这才重新站在她的肩头上,看着就不打算再下来了。
劫后余生,顾云哓在骏马的颠簸下有些昏昏欲睡,冷不丁听见前面一声尖叫,顿时吓醒了。
姬晴柔策马跑了过来,看到萧夕凛顿时一喜,只是瞥见他牵着缰绳,坐骑上却坐着一个女子,顿时皱眉。
可是仔细一看,这不是顾家的三姑娘吗?
她顿时一声尖叫,拍马上前,关切地问道:“太傅大人,这是怎么了,三姐姐受伤了?”
“顾三姑娘遇上了西区跑出来的黑熊,幸好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受伤颇多,也不知道是否有暗伤,在下正打算送顾三姑娘回庄子上。”萧夕凛彬彬有礼地回答,姬晴柔忍不住翻身下马,满脸担忧。
“三姐姐也太倒霉了,幸好并无大碍,多得萧太傅出手相救,我替姐姐多谢大人。”
顾云哓挑眉,姬晴柔如果感谢的时候没有上前一步,几乎要挂在萧夕凛的身上,可能会更有说服力。
萧夕凛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避开了跟姬晴柔之间的距离:“情急之际,还请姬姑娘让一让了。”
姬晴柔原本满脸酡红,一副小女儿的娇媚之态,想要给萧夕凛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谁知道萧夕凛毫不留情地叫自己让路,显然是觉得她碍事了,姬晴柔顿时脸色一白,喃喃地向一旁退开了。
萧夕凛上前几步,就听见有人策马而来,正是顾云妍和姬柯冉。
姬柯冉原本跟在姬晴柔后头,谁知道这丫头心急,策马狂奔,转眼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四处寻觅,没料到走了岔路,反倒遇上了顾云妍。
顾云妍的运气不错,遇到了一头驯鹿,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把猎物擒下。
她拿不动驯鹿,好在姬柯冉来了,帮忙挂在骏马后拿了过来。
看见顾云妍身后的驯鹿,足足有半人高,姬晴柔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远远看见海东青在半空中翱翔,心下一喜,知道萧夕凛肯定来了,便跟着海东青的身影追了过来,哪里还记得跟顾云妍的比试?
第一回就算了,是自己轻敌,这才会输给了顾云妍这个死丫头。但是第二回,却是她一颗心都放在了萧夕凛身上,丝毫不记得了这件事。
姬晴柔瞥了眼姬柯冉,心里不痛快。这个表哥难不成也看上了顾云妍,不然只有她一个,哪里能把驯鹿挂在马背上?
姬柯冉没注意到姬晴柔的不悦,翻身下马,对萧夕凛拱手行礼:“萧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的确,以萧夕凛的地位和身手,很该在西区打猎才是,怎会跑到东区来?
萧夕凛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把黑熊从西区偷跑到东区又被顾云哓遇上的事简单说了,姬柯冉这才注意到白马上穿着披风遮掩了大半张脸的人竟然是顾云哓,不由皱眉道:“顾三姑娘受伤了吗?猎场的侍卫实在玩忽职守,这么大一头黑熊离开了西区,居然丝毫没察觉?”
“依照侍卫循着黑熊来的方向看过,小片的狼藉,黑熊跑到东区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萧夕凛不耐烦继续留在这里,心下还在担忧顾云哓的伤势:“我正要送顾姑娘回庄子,请大夫来瞧一瞧。”
“理应如此,”姬柯冉侧过身,很快也翻身上马。
他领着几个姑娘出来,如今顾云哓遇上黑熊,也不知道受伤有多厉害,自己也难辞其咎,很该一路护送她回庄子上才是。
顾云妍看着萧夕凛牵着马缰缓缓而来,满心满眼只有这男人的身影,她翻下马背,袅袅行礼:“见过太傅大人,我们送妹妹回去就好,没得弄脏了大人的骏马。”
谁知道顾云哓受伤,会不会有血迹落在骏马上。萧夕凛这匹骏马通体雪白,若是弄脏了,可就显眼了。
姬柯冉不赞同地瞥了她一眼,顾云妍身为姐姐,没第一时间关心顾云哓的伤势就算了,如今却担忧顾云哓会弄脏了萧太傅的马匹,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萧夕凛脚步一顿,一双黑眸看了过来,叫顾云妍双颊绯红,却又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里不自在,慢慢低下头。
“姑娘虽美,这胸襟却太狭窄了一些,连亲妹妹都容不下了吗?”他的声音很低,因为两人离得不远,也只有顾云妍听见了。
她顿时脸色苍白,惊惶地抬头,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可是萧夕凛说完,已经懒得再给顾云妍一个眼神,径直牵着马匹越过她走远了。
顾云妍只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还有骏马上一直低着头不吭声的顾云哓,袖子中的双手慢慢握成拳。
刚才的话,也不知道顾云哓是否听进去了。萧夕凛会这么说,难不成顾云哓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顾云妍一想到顾云哓在萧夕凛面前添油加醋说自己的坏话,胸口便大幅度的起起伏伏,显然气得不轻。
这个死丫头,有她在,果真都没什么好事。
难怪爹爹不喜欢顾云哓,大哥对她也没放在心上。若非因为这个妹妹,亲生母亲郁郁寡欢,又如何会早早就病逝了,如今让别人来坐上顾夫人的位子?
顾云妍越想越是满腔怒火,只是地方不对,她硬是压下,勉强恢复神色。
姬晴柔却好奇,萧夕凛刚才究竟跟她说了什么。只怕不是什么好话,没看顾云妍脸色铁青,看向顾云哓的眼神都是怨毒?
她琢磨着,或许是跟顾云哓有关。
顾云妍只惦记着萧夕凛,一番好意怕顾云哓弄脏了骏马,看来太傅大人并不领情,甚至是有些不高兴的。
也是,再怎么不喜欢这个亲生妹妹,在外头也得装模作样的,怎能叫人瞧出端倪来?
姬晴柔眯起眼上前,叹了口气道:“二姐姐对三姐姐,未免太凉薄了一些,太傅大人会出口训斥,也是为了姐姐好。若是传出去,未免会坏了二姐姐的名声。”
她说罢,见顾云妍的脸色顿时黑了,便知道自己猜得差不多,心下不免幸灾乐祸。
姬柯冉担心顾云哓的伤势,招呼两人道:“也不知道这东区会不会有危险,我们赶紧回庄子上,免得老夫人担忧。”
姬晴柔从善如流地翻身上马,忍不住到处张望。刚才比试,三人走了三个方向,若是她刚才挑了这边,遇到黑熊的就是自己了。
她可不一定有顾云哓的运气,能够保住小命,好歹全身而退。
第九十八章 安抚(一)
顾云妍也有些害怕,很快上马后,跟随姬柯冉的身后离开了猎场。
侯夫人早就听说了猎场的事,不由震怒:“猎场的侍卫是怎么看守的,肯定是平日达官贵人去的少,他们越发躲懒了,居然敢玩忽职守?”
姬嘉倩劝道:“娘亲仔细自己的身子,据闻三丫头也没多少伤,幸好半路遇到了萧大人,要不然实在不堪设想。”
她暗自心惊,幸好姬晴柔没在附近,不然受了连累,非死即伤。
侯夫人也有些后怕,不免后悔让几个小姑娘到猎场玩耍。
她自然不会迁怒于一同去的姬柯冉没看好三个小姑娘,而是对猎场的侍卫开刀:“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立刻写一封信,送去给柳御史,再呈给皇上过目才是。今次是一头黑熊,下回是不是一头老虎了?要不是顾家三姑娘运气不错,恐怕就要闹出人命来了。”
既然把顾家的丫头带出来,就得毫发无损地带回去。
侯夫人又问:“郎中可是去请了,什么时候到?还有几个丫头和冉郎回来了吗?”
姬嘉倩答道:“已经让嬷嬷回去请平日熟悉的郎中,只是路途遥远,一去一回,需要不少时辰…”
她话音刚落,红鸾便来禀报道:“老夫人,夫人,大公子和几位姑娘回来了,萧大人护送一行人到府上。”
侯夫人一叠声地催促道:“赶紧请萧太傅进来,我得当面感谢他才是。要不是有他在,顾三丫头可要遭大难了。”
姬嘉倩连忙告退道:“娘亲,我去看看三丫头。受了惊吓,这么个小姑娘怕是要吓坏了,我得安抚一番才是。”
“去吧,回头让人送去些补品,若是伺候的人不够,再拨几个机灵的丫鬟过去便是了。”侯夫人挥挥手,心想几个姑娘出去,偏偏只有顾云哓遇到了危险,也够倒霉的。
姬嘉倩刚退下,就遇到了回廊上的姬柯冉。他匆匆而去,满脸焦急,被她拦下了:“这是怎么了,难道三丫头的伤势很严重?”
“我也不清楚,一路由萧太傅送她回来,有披风裹着,没能看清伤势。如今被丫鬟扶进院子里歇息,也不知道如何了。”姬柯冉说罢,又问:“对了,郎中可是到了?”
见他满心担忧的模样,姬嘉倩不免有些吃味:“冉郎对三丫头倒是上心,郎中正在路上,估计很快就来了。既然能被丫鬟扶着走回院子,应该没有大碍,你只管放心就是。若是不放心,我等会进去瞧瞧,再出来跟你说说。”
姬柯冉听着她酸溜溜的话,不由好笑。他四处张望,除了退得远远的流苏,不见其他人,这才轻声安抚道:“小姑说得什么话,顾三姑娘是我带着去猎场的,回头却受伤了,总归是我的错。若是留下疤痕,又或是破了相,这该如何是好?”
姬嘉倩垂下眼帘,不得不承认,他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千挑万选的,她觉得顾云哓不错,若是重新再找,也不一定能找到这般适合的。
要是真破了相,又或是身上留了疤痕,这样的姑娘可就不能让姬柯冉娶了,不然他势必要被人取笑的。
“行了,我不过说说罢了,看冉郎你紧张的。我先进去看看,你也别在院外候着,没得叫人看出端倪来,对你名声不好。”姬嘉倩眉眼一挑,显露出几分若有似无的妩媚来,勾得人心痒痒的。
姬柯冉笑笑,趁着没有人,偷偷握住了姬嘉倩的柔荑:“知我心的,非小姑莫属了。”
“冉郎真会说话,这嘴巴甜的,莫不是想让我替你办事,这才跟抹了蜜一样?”姬嘉倩也不敢再闹,免得横生枝节,示意姬柯冉离开,她转身就进了院子,转眼就换上一张忧心的神色来。
瞥见端出一盆血水的柳絮,她不由大吃一惊,急急问道:“你家姑娘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柳絮眼圈一红,点点头道:“姑娘浑身就没块好肉,只是能保住小命,已经是大幸了。姑娘刚刚歇下,房间凌乱,还请夫人稍等片刻,容奴婢去收拾一番。”
姬嘉倩佯装怒道:“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这般客气?再说三丫头伤势也不知道严不严重,难不成还要她勉力起来给我行礼?不必多说,赶紧领着我进去看看她才是。”
“是,夫人。”柳絮只得应下,手里的水盆自有流苏接了过去,她转身领着姬嘉倩进了内室。
卧榻一片凌乱,破破烂烂的骑装扔在榻下,有不少沾了血的手帕扔得到处都是。显然顾云哓伤得不轻,柳絮在简单给她清理伤口的血迹。
刚踏进去,血腥味扑面而来,姬嘉倩不着痕迹地皱眉,却又不好用手帕掩着鼻子,只能强忍着。见顾云哓闭上眼,似是疲倦得睡了过去,她不由放轻了声线:“郎中正在路上,你也别太担忧了…”
她这才刚起了头,就见红鸾领着一个白胡子郎中挑起帘子进了来。
看到姬嘉倩,红鸾连忙行礼:“这是萧太傅庄子上的郎中,听闻夫人去请的郎中还在路上,就赶紧打发他过来瞧一瞧顾三姑娘的伤势。”
大夫也拱手作揖:“萧大人担心顾三姑娘受了暗伤却不自知,救人如救火,便冒昧让老夫叨扰府上了。”
姬嘉倩心想萧夕凛对顾云哓倒是上心,不过救人救到底,既然在猎场上帮了把手,再送郎中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客气地抬手道:“大夫不必多礼,回头替我多谢萧太傅,正担忧三丫头的伤势,郎中却迟迟未到,我实在急得不行,好在萧大人给我解了燃眉之急。”
她侧过身,柳絮早已麻利地放下帐子,只让顾云哓露出一小节的手腕。
姬嘉倩不由心下满意,是个机灵懂事的丫鬟。
药童递来丝线,柳絮绑在顾云哓的手腕上。
郎中垂下眼帘仔细把脉,片刻后才抬头道:“夫人不必担心,顾三姑娘的伤势不重,倒是受了一番惊吓,其他都是皮外伤,这半个月小心静养便是。”
听说顾云哓没有大碍,姬嘉倩总算松一口气,她亲自送郎中出去,示意流苏看着药方来煎药。她又挑起帐子看了看,顾云哓的脸颊没有伤,手臂和脖子上有一些擦痕,估计是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刮到的,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