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凌姑娘到我府上!”甄氏恍然大悟,“一定是安肃知道了内情,打听到我家里有那樽黄玉佛,凌姑娘又是安肃的外甥女,未来的儿媳妇。
她为安家行走,想要让安肃拿着这樽玉佛去太后跟前讨势,极有可能。”
这么一说,甄氏就更放心了。
知道一个人的目的,才没有后顾之忧。
“应该是了。”杨夫人赞同甄氏的推断。
甄氏却又几分为难。
既然是太后的寿诞,自然是每个人都想出风头。太后公然表达自己想要黄玉佛,说明那么大的黄玉佛,世间难寻。
所以,太后想借助臣子们的力量。
“太后娘娘需要黄玉佛,估计也是镇血光之灾。”甄氏道,“倘或能送给她,将来她就更加器重相爷了。”
甄氏想报答凌青菀的恩情,却更想让杨宰相去太后跟前露露脸。
所以,甄氏不打算要了。
甄氏夫妻依靠杨夫人。杨家的富贵。能让壅宁伯府跟着沾光。
杨夫人却笑了:“这个时候,大家挤破了脑袋想要露脸,我们却是不适合。功高盖主,官家只怕不安心......”
官家和太后不同心,杨夫人是知道的。
杨宰相已经身为人臣之首,这个时候他再去巴结太后,让官家怎么想?
一旦官家忌惮。杨宰相的官也要做到头了。
所以。这樽玉佛,杨夫人是打算还给甄氏的。
杨夫人这个人,政治见识不比杨宰相差。所以她经常给杨宰相出谋划策,才让杨宰相这些年官位步步高升。
杨夫人不看眼前的利益,她更注重大局。
“你拿回去吧。”杨夫人笑着对表妹道,“既然凌姑娘救了大郎一命。就是咱们的恩人。这个人情还给她,否则以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把玉佛给凌青菀。凌青菀不管让谁去献给太后,都是大功一件。
“那好吧。”甄氏对杨夫人言听计从。
杨夫人颔首,喊了身边管事的妈妈:“去库房把黄玉佛寻出来......”
管事的妈妈道是,立马拿了账本。去翻黄玉佛放在哪里了。
片刻之后,那妈妈回来,对杨夫人道:“夫人。那樽玉佛,半年前就被相爷拿走了。说是朋友喜欢玉器,拿去给朋友把玩了。”
“我怎么不知道?”杨夫人瞬间眉眼冷冽。
朋友?
哼,是拿去讨好哪个女人了吧?
假如是朋友,杨宰相一定会告诉杨夫人的。这么偷偷摸摸,定然是女人。
杨夫人顿时怒火中烧。
甄氏急忙道:“阿姐,那算了!凌姑娘那边,我再送另外的东西给她。”
杨夫人也不好当着自己的表妹发火,只是道:“等相爷回来,我问他送给了谁。能追回来的话,我一定追回来......”
甄氏点点头,从杨家离开了。
她来的时候,还是小雪,回去就是鹅毛大雪,漫天飞舞。
还有半个月,就是太后的寿诞了。
怪不得凌青菀那么着急。
晚夕,杨宰相回府,抖落风氅上的雪,跺了跺脚,就端了热茶取暖。
“相爷,那樽黄玉佛,今天我妹妹来要了。”杨夫人对杨宰相道,“听下人说,您拿去送朋友了,不知送给谁。假如能追回来,妾想要回来。”
杨宰相一口茶在口中,竟然半晌才咽下去。
他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怯场,唯独在他夫人面前,一撒谎就浑身不自在。
此刻,他又开始不自在了。
“送......送给了一个同僚,我现在都忘记送给谁了。”杨宰相道。
杨夫人就肯定,是送给某个女人了。
那么大的黄玉佛,这次太后寿诞又指定要用,肯定会现世的。到时候,杨夫人顺藤摸瓜,自然知道是谁。
所以,杨夫人笑容妩媚,缱绻深情对杨宰相道:“什么要紧,既然不记得就算了。”
杨宰相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杨夫人却耿耿于怀。
她是个善妒的女人。但是,家里有多少小妾,杨夫人都不介意,因为她知道怎么拿捏她们,也知道那些小妾的新鲜劲过去,杨宰相还是最疼她的。
但是,她不能容忍外头的野女人,没有经过她的“调|教”,就哄杨宰相上床!
好似她的神圣领域被侵犯,让杨夫人怒不可揭。
她一定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敢勾引杨宰相,那是犯了杨夫人的大忌!
就在杨夫人还为黄玉佛的事生气的时候,正月二十八那天,甄氏和杜永岐夫妻,又到了杨府。
他们最近来得频繁。
“阿姐,不好了,您在衮州那一千亩良田,被人霸占了去,看田的管事还被打了回来。”甄氏道。
杨夫人微讶。
她豁然站起来,问:“是谁啊?”
“是怀庆长公主府的一名幕僚,叫曹文英。那曹文英是怀庆长公主的私人,他说怀庆长公主府有个道士算命,衮州西南边有贵气。与怀庆长公主命脉相生,所以要去,给长公主盖个避暑山庄。”杜永岐道。
所谓私人,就是怀庆长公主的男|宠。
衮州西南部的那一千亩良田,对杨夫人而言意义重大,因为那是她第一次偷偷置办了。
这些年来,收成最好的。就是那片良田。
“备车。我要去怀庆长公主府!”杨夫人大声喊了下人。
下人急急忙忙备车。
杨夫人都来不及更衣,去了怀庆长公主府。
怀庆长公主正和几个年轻美貌的男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喝酒作诗。兴致颇好。
听说是杨夫人来了,怀庆长公主立马冷笑:“那个继室,也想登我的门?让她滚,贱人。”
杨夫人容貌谲滟。上了年纪依旧风韵犹存,怀庆长公主最恨长得漂亮的女人。所以对杨夫人素来不喜。
而杨夫人曾经逼死胞姐,夺了姐夫之事,现在没人敢讲,却也不时背地里取笑她。
下人就把怀庆长公主的话。带给了杨夫人。
杨夫人一张脸,豁然变色!
“怀庆最是精明,她就不怕我跟相爷告状?”杨夫人回家的时候。怒意慢慢减去,人恢复了几分清明。“相爷最近时常偷偷摸摸,莫不是和怀庆长公主......”
杨夫人心里就点燃了一把火。
原来是怀庆长公主。
那个养男|宠、荒淫无道的贱人,居然敢不守规矩,侵占杨夫人的领地,染指她的男人!
于是,杨夫人派人去打听杨宰相最近的行踪,果然知道了杨宰相常去怀庆长公主府。
杨夫人还需要更一步的求证时,就到了太后娘娘的寿诞。
怀庆长公主送了一樽三尺高、一尺宽的黄玉佛,让太后娘娘大喜,当场说:“怀庆是哀家最心爱的小女儿。人说女儿是娘贴心的小棉袄,岂不正是如此?”
然后,就赏了怀庆好些东西。
怀庆长公主当时风光极了。
杨夫人这个时候,就彻底冷静了。
“这贱人不死,何以平息我的盛怒?”杨夫人冷冷的想。
上了她丈夫的床、侵占她的一千亩良田、拿了她那天价的黄玉佛,这些加起来,足以让杨夫人的怒火,杀死怀庆长公主。
于是,杨夫人认真谋划起来。
太后的寿诞过后,安檐、凌青菀和石庭重新聚首,商讨下一步怎么办。
他们三个人,各有行动。
当初,安檐在宫里,负责让太后相信她有血光之灾,需要黄玉佛才能化灾;石庭则跟怀庆长公主说,衮州有贵气之地,怀庆相信了。
但是,石庭屡次立功,让怀庆身边的那些男宠坐立难安。一听说衮州有贵气之地,可以供怀庆长公主益寿延年,最受宠的面首曹文英,立马去“买回”了一千亩,怀庆长公主大喜。
因为曹文英心情急迫,没有仔细查良田是谁的,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惹了谁。
黄玉佛和衮州西南的良田,都是杨宰相夫人的。
当初石庭在怀庆长公主府,偶然听说宰相送了怀庆那么一樽玉佛,顿时就有了主意。
他们三个人,不方便出手对付怀庆长公主。因为,一旦被查出来,他们就是王家和太后的大仇敌。
他们现在势力太小,不足以抵抗太后和王家。
他们不想过早暴露,唯有把祸水引到杨夫人身上去,让杨夫人对怀庆长公主产生杀意。
那个女人,是宰相府的夫人,势力雄厚,而且阴狠毒辣,非常善妒。
挑拨了杨夫人和怀庆长公主的关系,她们必然要斗起来。
怀庆长公主绝非杨夫人的对手。
“杨夫人会下手吗?”凌青菀问,“她挺聪明的,会不会看出端倪?”
“她会下手的。”石庭保证道,“她也有弱点,她的善妒就是弱点,女人嫉妒起来,是没有脑子的。”
于是,他们三个人布局好了之后,就躲起来,不与怀庆长公主和杨家来往。
他们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等怀庆长公主的下场,然后将自己摘清,不要牵扯其中。
杨夫人会替他们杀了怀庆长公主的。
没过一个月,凌青菀就听说怀庆长公主的驸马杀人了,而且牵涉怀庆长公主,已经正式立案,交由大理寺审理。
“好了,立案了。”凌青菀心道。怀庆长公主的事,只要能立案,说明太后保不住她了。
杨宰相出力了。
这个案子,审了整整两个月,一下子就拉出了很多的黑幕。
怀庆长公主豢养男宠之事,瞬间就大白天下,令人瞠目结舌。
王家也上下活动,去保怀庆长公主。不管能不能保住,怀庆的名声已经毁了。
很快,怀庆长公主和驸马私下里卖官鬻爵、欺压良民、残害无辜等等劣迹,御史列出了整整五十条。
怀庆长公主这些年可谓恶行昭昭。
从前,没人敢弹劾她。
如今,杨宰相为首,将怀庆长公主入狱,其他人岂有不趁机落井下石的?
“杨夫人能说服杨宰相,不惜得罪王家和太后,将怀庆长公主立罪,果然是个厉害的女人。”凌青菀心想。
她想,她还是不要得罪杨夫人的好。
转眼间,到了盛京的四月。
沸沸扬扬的长公主案,终于有了结果。怀庆长公主的五十条罪状,每条都查证属实,而且很多条都够死罪的。
于是,大理寺判了怀庆长公主和驸马斩立决。
“怎么会突然对怀庆长公主下手?”安肃腹诽,“这到底和谁牵扯了?”
安肃那么精明,却也不知道这件事,全是石庭和安檐一手策划。
石庭牺牲他的色相,去服侍了怀庆长公主好几回;凌青菀利用她的医术,去结交杨夫人的亲信,挑起杨夫人对怀庆长公主的憎恨。
安檐让太后对黄玉佛的事信以为真。
最后,怀庆长公主自己作死,骂杨夫人是贱人。于是,她就死在那个贱人的手下了。
怀庆长公主被斩首的后一天,是四月十五,月圆之夜。
安檐约了凌青菀去玩。
凌青菀答应了。
结果,石庭也去了。
***
第166章酒疯
第166章酒疯
对付怀庆长公主这一仗,从凌青菀的角度看,所谓大获全胜。
怀庆长公主声名扫地,她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也牵扯到了王家和太后的皮毛,让他们感觉很疼。怀庆长公主和驸马身死,凌青菀算是抱了卢玉被杀之仇。
当然,这场战役和其他朝廷争斗一样,也是腥风血雨,残酷至极。损兵折将无数,这才将怀庆长公主拿下。
只是,凌青菀是躲在背后的,她仅仅是挑拨了战争,却不是场上的主力军。所以她没什么损失,也感受不到那些血腥味。
从二月到四月,那短短的两个月里,京里官员的变动非常迅速,牵连了无数人,光六部尚书,除了安肃岿然不动,其他人都被换了。
特别是刑部,两个月之内换了三名尚书,真是前所未闻的儿戏。
当然,这些损失不是安檐、石庭和凌青菀的,而是杨宰相和杨夫人的。
这件事,没有把安肃牵扯进来,仅仅是杨宰相和怀庆长公主、王家、太后的浩战。
三位弹劾怀庆长公主的御史被诬陷入狱,惨死狱中,儿子们也遭到了报复。当然,他们都是政客,愿意弹劾怀庆长公主,自然也是有利可图。
最后落得悲惨下场,也只是官场争斗失败了的常态。
杨宰相的两位门生被贬官,全家流放岭南。可是两位中年官员,却无辜惨死在路上,他们的妻女也被“土匪”掳去。
这样,震慑了不少愿意参战的官员,想让他们主动隐退。
而杨宰相是退不了的。
从他决定翻脸。要对付怀庆长公主开始,就没有了退路。哪怕他中途觉得撤出,王家和怀庆长公主也不会放过他的。
政治斗争,一旦开始了,就要以一方身死而告终,没有另外的出路。
“怀庆长公主的案子,杨相帮了我们大忙。”凌青菀道。“咱们可以与之结盟吗?”
王家肯定要对付杨相的。
杨宰相也许很愿意和石庭等人结盟。
到时候。石庭有钱、凌青菀可以去说服卢家、安檐有京城一半的军权,再有杨宰相的联盟,足以应付王家。
“再说吧。”石庭端起酒盏。轻轻呷了两口,露出惬意的表情。他的唇色被酒染得艳丽透明,神采秀致。
他容颜谲滟,没有女人不喜欢他。
他还给杨夫人治过病。杨夫人更喜欢石庭了,他们时常有来往。
有人的时候。石庭疏离冷漠;但是,无人之时,他又温柔小意,杨夫人对他有点暧昧。可是极力克制住。
当杨夫人知晓怀庆长公主染指他们府上的事,利用长公主的身份和娇躯,勾引住了杨宰相时。杨夫人大怒。
杨夫人表妹的至宝,至少值十万两银子的黄玉佛被她丈夫送给怀庆长公主。而怀庆长公主又凭此而在太后面前风光无限,杨夫人的恨意又添了一层。
哪个女人希望丈夫把自己的东西,拿去供养旁的女人?
最后让杨夫人下杀念的,就是怀庆长公主纵容男宠侵占她的良田,还骂她是贱人。
杨夫人想对付怀庆长公主,可对方毕竟有王氏作为依靠,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所以,杨夫人在想法子。
“夫人,怀庆长公主曾经放任门客说杨宰相的坏话,并非无的放矢,应该是有把柄在手的,不得不防啊。”石庭提醒杨夫人。
杨夫人顿时就灵光一闪,想起半年前有个人曾诬陷杨宰相谋反,被官府抓了死打一顿之事。
这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于是,杨夫人对杨宰相道:“相爷听说了吗,有人要告相爷谋反,想夺了相爷的宰相之位。”
每个高位者,都享受惯了权力。所以,权力比他们的身家性命更重要。为了权力,他们可以豁出去一切。
杨宰相听闻有人诬陷他谋反的时候,他整个人就震惊了:“从哪里听说的?”
“妾在内宅,不过是市井闲话。相爷何不去查查呢?”杨夫人笑道。
杨宰相当即去查。
一查,才知道并不是新鲜事,他夫人所言的,仍是半年前旧事,是怀庆长公主的门客,传出来的酒后醉话。
当时有人议论了几句,可很快就消散了,而且是半年前的闲话。当时,怀庆长公主躺在杨宰相怀里,百般温柔解释,杨宰相也确实没有放在心里。
杨夫人今天才拿出来说。
杨宰相的这位夫人,素有“小诸葛”之称,心思缜密,权谋过人,她说了这话,杨宰相岂有不听之理?
“岂有此理!”杨宰相大怒,“长公主怎么让会她的门客,敢如此酒后失言,说出这等闲话?”
杨宰相半年前没有发火,因为那时候他才和怀庆长公主勾结不久,对她的甜言蜜语甘之如饴;现在,他已经对怀庆长公主多有不满了。
所以,半年前的闲话,他现在听了反而怒火中烧。
“只怕不是闲话!”杨夫人低声道。
杨宰相微怔。
他从来没有想过谋反,怀庆长公主为什么要陷害他?
“相爷,您还记得五年前的一桩事吗?”杨夫人突然问杨宰相,“当时有个新进的进士,乃是江南才子,长得一表人才。
怀庆长公主将他纳入门下,委托您将此人安置在刑部,还让您认下,对外说是您的门生?这件事,您还记得吗?”
杨宰相当然记得。
他猛然站起来,惊了一身的冷汗。
他当然记得。
那人叫杨怀,中了进士之后,就被怀庆长公主看上了。因为他姓杨,和杨宰相是同姓,怀庆长公主非常想让杨宰相和杨怀连宗。
杨夫人不同意。杨宰相就拒绝了。
但是,为了安抚怀庆长公主,怀庆长公主又提出让杨宰相公认承认杨怀是他的门生时,杨宰相就答应了。
可是,没过半年,就查出那人是契丹贵胄,是进京谋取情报的。
当时。世人皆知杨怀是杨宰相的门生。
既然杨怀是契丹贵胄。那么杨宰相是不是与契丹勾结?
那时候,谣言纷纷,杨宰相地位岌岌可危。而怀庆长公主躲在背后平安无事。
是杨夫人帮忙化解了危机。
杨宰相沉寂半年,才慢慢好转些。
“夫人,您是说......”杨宰相反问他夫人。
杨夫人眉梢微挑:“我想来想去,怀庆长公主当初真的不知道杨怀身份吗?兴许。她就是故意给您设套的。要不然,她的门客怎么至今还传您要谋反这种话?
当年杨怀被杀。留下好些东西,全部在怀庆长公主身边。她随意拿出一样,照样可以重新诬陷您啊!”
杨宰相这个时候,才对怀庆长公主生了恨意。
假如怀庆长公主真的诬陷杨宰相。杨宰相哪怕不死,地位也保不住了。
他最在乎地位了。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杨宰相问杨夫人。“最近朝廷是不太对劲,王家的人接着赈灾粮的案子。到处挤兑我的人。如今想来,他们是想取代我了。”
杨夫人道:“的确如此。”
杨宰相就才下了杀意。
认真说起来,是石庭挑拨的结果。
石庭辛辛苦苦的忙碌,终于胜利了。此刻,他已经不想费脑子去设计任何事,只想痛痛快快喝这顿酒,享受胜利的喜悦。
同桌的是安檐和凌青菀,石庭也丝毫不介意。
不知为什么,他对安檐和凌青菀,竟有种温暖的感觉。可能是他们相互扶持的缘故吧?
石庭真是个孤立无依之人,哪怕这种相互利用的扶持,他此刻都感觉到踏实。
很快,天色渐晚。
已经到了四月中旬,盛京城里花香四溢。酒楼的窗口,点了盏灯,有飞蛾萦绕着那橘色轻芒嬉戏。
屋子里也有一盏朦胧的灯。
“已经天黑了,回家吧。”凌青菀道。
已经是上灯时分,琼华将清澈的光,撒入街道,整个盛京宛如白昼。
凌青菀也喝了不少的酒,微微醺醉。
“我倒是不太想回去。”石庭道,“再喝一坛吧。喝完那一坛,我们再走。”
凌青菀就看了眼安檐。
安檐也喝多了,眼色迷蒙。他今天也不想动,似乎既高兴又怅然,不怎么说话。
“再喝一坛!”安檐痛快道。
安檐今天也很高兴,他终于替卢九娘做好了一件事。在杨宰相对付怀庆长公主这两个月里,安檐暗地里帮了不少的忙。
只是石庭和凌青菀不知道罢了。
杨宰相能那么顺利,安檐也是出了力的。
于是,伙计又给他们上了酒。
“九娘,仇已经报了一半,等事成之后我们去哪里?”石庭突然问凌青菀,“我们不如去深山隐居,过些远离世俗的神仙日子。”
凌青菀已经半醉了。
她很少想跟石庭走这件事,虽然她答应了。
但是此刻,借着酒意,她也惊觉自己仍是留恋人世的。哪怕活在远方,时刻知晓安檐和菀儿的消息,也是好事。
总好过与安檐阴阳两隔。
“扬州!”凌青菀沉吟片刻,说道,“扬州好,比深山好。我们可以去开间药铺,你出诊,我坐堂......”
她可以和石庭合伙做生意,两个无依无靠的人,可以相互作伴,开间药铺治病救人。虽然做不成爱人,还可以是故友。
卢九娘两辈子加起来,只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过去江南。
她多次从诗词里,读过江南的瑰丽,颇为神往。
像现在这样的四月份,水墨江南的风,是温暖柔媚的。烟波流水,墨瓦白墙,似一副精致的泼墨画。
画中有三两间小屋,隐约在田园间。山峦静谧,翠碧的水稻错落于阡陌。
她可以穿着布衣,梳着长辫子,在晨曦熹微的清晨去河边洗衣。河边的鱼矶石清凉湿滑,赤足踩上去,寒凉里也带着温润。
这样的日子,虽然会清苦些,倒也宁静安详。
假如可以,她想去扬州。
突然,一声碎瓷响动,惊醒了凌青菀的幻想。她睁大了半醉的眸子,瞧见安檐愤怒将酒盏摔倒了地上,碎瓷满地。
“离开?”安檐怒不可揭,“你们哪里都去不了!若说归宿,阴曹地府才是你们的归途!”
第167章刻薄
第167章刻薄
安檐倏然发怒,让凌青菀和石庭的酒意消去大半。
他大发雷霆。
他不仅把酒盏砸了,还把桌子踢翻了。
而后,安檐没有送凌青菀回家。他只是叮嘱莲生,照顾好凌青菀,自己就骑马走了。
春意渐浓的四月,凌青菀却感觉被寒意浸透,浑身发凉。
她更衣之后躺在床上,望着空空的账顶愣神。十五的月色明媚,透过轩窗和锦帐,在屋子里留下稀薄的光。影影绰绰里,账顶的花纹似长诡异又华美的锦图,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