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檐则想:“没见过她,我一点也不遗憾啊。”
他对卢玉的印象差极了。
在安檐心里,卢玉应该是个很美但是妖艳的女人。她的眼睛一定流转着不安分的光,勾人魂魄,但是轻浮庸俗。
“安檐,你要是喜欢谁,定然要对她好。”周又麟喝醉了,口齿不清道,“女人真奇怪,你稍微拐个弯,她就不会明白你的心意。
京里的贵女们,很多人喜欢我,从前我还以为自己不错。如今看来,她们应该都是看重我的身份地位。我这个人,大概一无是处吧!”
安檐气得半死。
卢玉简直是毁了周又麟。她让一个男人怀疑自己的魅力,变得没了自信。
“哪里来的这些废话!”安檐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他,“你文韬武略,出身高门,怎么就一无是处?这天下,没瞎眼的女人多了去!
你到底是图什么,为何非要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她有什么好,让你如此难以释怀?”
周又麟睁开微醺的眯眼,憨憨笑了笑,然后眼泪不由自主低落下来:“我深恋她。”
一句话,说得安檐哑口无言。
深恋她,所以念念不忘。
外人无法理解,因为他们不是周又麟,他们不爱慕卢玉。只有深陷其中,才能明白这中间的苦果。
安檐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苦恋,他不太懂。
这顿酒,安檐喝得也有点多。
他心情糟糕极了。
回到家,已经是黄昏。他借着酒意,把凌青菀约到西花园说话。趁着凌青菀不备,他从背后紧紧箍住她。
“菀儿,我深恋你。”安檐突然道。
凌青菀莫名其妙。
一句话,仍是说得她心头发热,耳根微红。
“你喝酒了?”凌青菀心头微跳,有些担心,“你怎么了,是不是朝臣攻讦你了?”
“什么?”安檐一下子就清醒了,问凌青菀,“朝臣攻讦我什么?”
他说话时,仍是喷出浓浓的酒香,但是眼睛和声音,全部清明了,没有半分醉态。
凌青菀不经意间,把自己心底的猜测说了出来。
“哦......没、没什么。”凌青菀道,“你这次回来,官家封了你官。我担心有人嫉妒你,说你年轻,故而攻讦你。”
她有点结巴,一下子就被安檐捕捉到了。
安檐敏锐看着她。
“不是这个!”安檐笃定道,“告诉我,你听说了什么?”
凌青菀微微后退了一步。
安檐却拉住了她的胳膊。他手指修长有力,拉得凌青菀动弹不得。
“我是想。跟着你同行的两位大人。都死在西边。故而,这次功劳是你一个人的,怕有人心有不甘。以此污蔑你......”凌青菀道。
她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几分试探。
安檐却倏然笑了下。
他沉默了,对凌青菀这种猜测并不生气。
凌青菀见他不说话,抬眸看他。黄昏的晚霞。落在他的眸子里,在他眼里融化。似展开了五彩的锦图。
他的神情,绚丽莫辩。
“......你不怕?”凌青菀问他,声音不由自主有些小心翼翼,怕触怒他。
“怕什么?”安檐低头。看着她道,“做得干净,没有任何隐患。旁人不过是猜测,没有证据。
我出生入死。赈灾、治蝗、压制暴动,他们做了什么?坐在官邸里,指手画脚罢了。我的功劳,岂能分给他们?”
凌青菀惊愕。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安檐将来是权臣,猜测他对政治争斗心狠手辣。
不成想,居然是真的。
“你......”凌青菀惊愕,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害怕吗?”安檐问她,声音很飘渺恍惚,“怕跟我这样的人吗?”
凌青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怔怔看着安檐。
安檐却一把抱住了她,道:“害怕也没办法,你是我的人,害怕也只有跟着我!”
“我害怕旁人以此攻讦你,令你万劫不复。”凌青菀声音嗡嗡的,“但是我也知道,朝廷争斗是残酷万分的,心慈手软只能永远籍籍无名,我不害怕你的所作所为。”
假如那两位大人没有死在西边,跟着安檐回京了,那么反对安肃的朝臣,肯定要说功劳是两位大人的,毕竟他们年长,经验丰富。
安檐是个孩子,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那时候,官家想抬举安檐,给安檐封官,都是困难重重,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
朝廷不止一派。
“菀儿,别害怕,官家信任我!”安檐俯身,在凌青菀耳边道,“想要做好臣子,把官家的心思揣摩好就够了。”
而后,安檐跟凌青菀解释,兵权,不管是禁军还是地方军队,高级将领,大都不是官家的亲信。
各方势力掌控朝廷多年。
而官家,他现在想反抗。应该是卢皇后去世之后,他才想反抗,想把兵权握在自己里。
安檐是安肃的儿子。
安肃是文臣,他是天子的老师,是绝对的亲信。所以,安肃的两个儿子,全部送到了军营里。
这是多年的谋划。
官家需要重用安檐兄弟。
所以,安檐去西边之前,官家特意留他在御书房,跟他说:“爱卿此番治蝗赈灾,需得立下大功。”
他怕安檐不能理解,又加了句,直白对安檐说,“至少要立下能让朕封赏爱卿高官的功劳。陪着爱卿同去的两位老臣,他们背后各有依仗,尸位素餐几十年,与社稷无功,欺下媚上倒是做得娴熟,朕用不上他们,只能指望爱卿了。”
安檐把官家的话,告诉了凌青菀。
凌青菀就知道,安檐不过是奉命替官家除掉其他势力的爪牙。
“你也觉得我是个莽夫,长得比旁人高,就呆头呆脑,胡乱行事吗?”安檐问凌青菀。
他的声音里,没有半分责备,带着浓浓的暖意。
凌青菀低下了头。
***
第118章商业天才
第118章商业天才
安檐满心的郁结,也有很多猜测。
可是回到家里,瞧见了凌青菀,他的心情顿时转好。别样的念头,全部抛在脑后。
他和凌青菀说了半晌的话,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脱下鞋袜,安檐也仔细检查一遍。
鞋袜的某个不起眼的地方,果然都绣上了五瓣梅花。安檐拿着这套衣衫,仔细看了半晌,也沉默良久。
“凌青菀、卢玉......”安檐眸光雪亮,盯着那五瓣梅花,心头泛起了一些异样。
他最终选择将这些心绪压下去。
安檐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乌云密布,天阴了下来。寒风四起,吹得庭院虬枝簌簌作响。
安檐还要去营中点卯,用过早膳之后,先去他母亲跟前请安。
凌青菀也在,。
他还是穿着凌青菀给他做的那件直裰。
“......檐儿怎么都不换衣裳啊?”姨母瞧见了,“今天阴了天,他还穿那件就有点单薄了,怕要着凉。”
在场的还有景氏、凌青菀、陈七娘和周氏。小景氏这句话,大家都听到了。
凌青菀有种说不出来的尴尬。
景氏她们,都抿唇笑了。
安檐初入情场,对凌青菀的情分炙热,谁都看得出来。这份痴心,令人羡慕。
“他是男人,身体强壮,穿得单薄也无妨,我是空操心。”小景氏看到凌青菀微微低垂的头,就自言自答道。
这话。总算解了几分凌青菀的尴尬。
“天也凉了,该换厚衣裳了。”景氏在一旁道,“你们府上冬季的衣裳做好了不曾?若是还没有做好,让菀儿帮着做,左右她也没事。”
这是希望凌青菀再给安檐做一件
凌青菀最近的确没事。
况且,旁人都已经知道了安檐只穿她做的衣裳,扭捏也会显得矫揉造作。
“我最近是闲得很。”凌青菀顺着她母亲的话。笑着对姨母道。“若是有些针线交给我,我也解个闷。我还打算教蕊娘针线,这就顺便一起做了。”
“那好。我回头叫人拿些给你。”小景氏也不客气,笑着道。
早膳之后,凌青菀和母亲、大嫂回房,蕊娘还没有醒。她昨天跟着凌青桐出去玩。不知从哪里喝了浓茶,一夜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知道天亮才堪堪阖眼。
凌青菀母女没有打扰她。
“娘,我......”走到院子门口,陈七娘原本该回她的院子。她却支吾着,站在原地,似乎有话想跟景氏说。
景氏见她欲言又止。愣了下,又心头大喜。
莫不是有了身孕?
陈七娘进门两个月了。倘若有了身孕,也该察觉。
“进来说话!”景氏脸上全是笑容,甚至小心翼翼要搀扶陈七娘。
陈七娘反而有点吃惊。
她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她婆婆的想法,脸上有点尴尬。
进了屋子,丫鬟端了热茶来,陈七娘、景氏和凌青菀都捧了茶盏暖手。
从外头进来,手有点冰凉。
初冬时节,天阴了就特别冷。刚刚降寒,人才从温暖舒适的秋天过来,有点不适应。
“娘,我尚未见孕。”陈七娘喝了口茶,开口直接道。
她的坦白,叫景氏微讶。
虽然失望,景氏倒也喜欢陈七娘这种直爽的性格,什么都说得明白。
这样最好了,景氏就怕婆媳猜来猜去的。
“......娘,媳妇这几日,有个念头,想和娘商量商量。”陈七娘不等景氏说什么,继续道。
“什么事啊?”景氏慈爱问她。
凌青菀也好奇。
“前不久的大旱,今年冬天肯定要饿死很多人。”陈七娘道,“若非真正大富之族,也难吃饱饭。
今冬的粮食,肯定要贵十倍到二十倍不止。媳妇身边的丫鬟,昨日和厨房上的妈妈们说话,听说姨母家的存粮也不多了。倘若只有他们自己,挨过冬天无妨。
但是,咱们一家几十口人,全在这里吃饭。平常时节自然不值什么,现在却是大嚼用......”
陈七娘说着,景氏就叹了口气。
何尝不是呢?
刚刚大旱,朝廷派人南边征粮的队伍,年底是回不来了。
所以,今年年底到明年春上,粮食肯定非常贵。
安家虽然不缺这些粮食,景氏犹自不安。
“我也想给你姨母些钱,可她定然不要。”景氏叹气道,“如今住在这里,是让他们破费。”
“娘,媳妇娘家是做生意的。从五月份开始二十来天不下雨,庄稼死了一半,剩下一半也奄奄一息,我父亲和叔伯们便说,今年可能小旱,也可能大旱,最好囤些粮食,左右都有赚头。
所以,他们派人去江南,准备囤粮北上。五六月份,江南还不知西北干旱,那时候粮食很便宜。
这几年江南风调雨顺,粮食颇丰,既便宜又好,我们家收了好些回来。
媳妇是想,让青城去趟祁州,运些回来。可以给姨母家些,剩下的开个粮食铺子,只怕会有赚头。”
凌青菀和景氏听了,都有点吃惊。
陈七娘说他们家从五月份开始,就往江南囤粮,果然是巨贾门第的见识。
不是大商贾,没有这样的眼光和见识,也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这不太好吧?”景氏道,“你们家囤粮,也是为了赚钱。咱们去要些,岂不是跟他们争利?”
五六月份的时候,囤粮是有风险的。
但是现在而言,粮食会有暴利。
让凌青城去祁州运些粮食回来,跟让凌青城伸手去陈家要钱。有什么区别?
景氏觉得这样不好,占亲戚家的便宜。
“我们家什么生意都做,主要还是药材。故而囤粮这件事,还是我跟我父亲和哥哥们说的。
所以呢,囤粮的钱,绝大部分是我父亲和几个哥哥的私房钱,公帐上只出了一小半。
那些粮食。一大半是我们长房的。我前天收到了大哥的来信。是他的意思,让我们去运些回来。并非白要,我出钱买。
这钱我出。将来赚了也归我。粮食的价格,还是找当初囤粮时的原价......”陈七娘笑着解释道。
她这么一解释,凌青菀和景氏又惊愕看着她。
没想到,她竟如此有远见。
陈七娘的眸光。好似瞬间充满了智慧。
“......还是不太好。”景氏有点心动了,但又觉得拉不下脸。“我们拿了一些,他们就少赚一些,心里肯定怨念。现在粮食是暴利。”
“我们不多要,就运个两千石回来。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皮毛罢了。这点皮毛,他们还是舍得的。”陈七娘笑道。
两千石。大约有十二万斤。
十几万斤的粮食,陈七娘轻飘飘一句皮毛。又把景氏母女给狠狠震惊了一回。
“陈家从江南囤粮的时候,正是粮食最便宜的时候,两千石粮食,所费不过三四千两银子。现在运回来,转手卖个五六万两,卓卓有余。”
凌青菀心想,“这还是皮毛的话,陈家这次只怕上百万石的粮食。陈家凭借这次的囤粮,即将要富可敌国了。”
整个西北干旱了三个月,就是整个西北都需要粮食。
当时的商户只怕也想到了,但是前期怕担风险,后期江南的商人抬价了,赚头比较少。
“树大招风,陈家未必不需要姨父的支撑。”凌青菀心想,“这大概就是大嫂娘家让她去运粮的原因之一。
凌家现在寄居亲戚家里,大嫂的父兄怕大嫂委屈,想分她一些利益,族人也不敢说什么。粮食在陈家卖了,钱是陈家的。
运粮是陈家对陈七娘远见的感恩,银子的话就不太好直接去要。这也是大嫂父兄为女儿的谋划。”
凌青菀心里沉吟片刻,终于开口了。
“我觉得可以。”凌青菀道,“既然亲家来信,让大哥去运,这是他们的好心,咱们别不领情。”
景氏也觉得,这是陈七娘的父兄,想趁机给女儿些补贴。
两千石粮食,囤积在家里,就是四千两银子的货物。给出谋划策的陈七娘四千两银子的货物,陈氏一族没人敢说话。
但是从公帐上拿出卖了之后的五六万两给陈七娘,就是大事了。
给凌家二千石粮食,只不过是给凌青城一个做生意的机会;但是给五六万两银子,不仅仅陈家族人不满,也会损凌青城的体面,好似他是吃软饭的。
故而,现在去运粮,是凌青城的舅兄和岳父用心良苦,景氏不打算阻挠了。
“那......你们夫妻再商量商量。娘没读过书,无知妇人,你妹妹年纪又小不懂事,我们没什么好主意。你们夫妻商量定了,就看着办吧。”景氏也对陈七娘道。
陈七娘大喜,深觉她婆婆睿智,而且深明大义,心里对婆婆也是敬佩有加。
她站起身来,道:“那媳妇去写信,安排车辆去祁州,把粮食运回来。再派人租好粮仓......”
“去吧。”景氏道。
陈七娘笑容满面的出去了。
景氏回眸,看了眼凌青菀,低声对她道:“咱们家啊,娶了个女诸葛回来。”
话里话外,对陈七娘赞许不已。
凌青菀也觉得陈七娘厉害。
“......再往后,商人的地位大不一样了。朝廷颁布法令,废除‘工商之家不得预于仕’的禁令,江南巨贾豪门,知府都要与他们平起平坐。
他们操控政治,和隋唐时的天下高门一样。”凌青菀耳边,想起了凌青桐这席话。
将来,商人的地位很高,甚至能操控一方政治。
陈七娘是天生的生意人,她敏锐、大胆、聪慧,又有娘家的本钱,非常适合做大生意。
他们凌家,何苦守着这个清贵门庭?
让大哥出面,替大嫂经商,岂不是更好?
至少,那时候凌家的富贵,不是全部靠安檐赐予的,是他们自己赚来的。
安檐,是他们的后盾而已。
***
第119章试探
第119章试探
大嫂的一番言辞,震惊了凌青菀和她母亲。她如此大才,前世难道没什么成就吗?
凌青桐提及前世,将来稍微有出息的人,他都会告诉凌青菀,没有道理不提大嫂的?
在凌青桐看来,大嫂就是个平凡妇人。
凌青菀想到这里,起身去找到了弟弟,向他询问大嫂前世的种种。
“大嫂么?”凌青桐有点迷惘,想了半晌,“她挺好的啊。我一小叔子,不常往她跟前凑啊,对她不甚了解。”
“她没有经商吗?”凌青菀问他。
凌青桐摇摇头,道:“没听说过。不过,前世今年没有旱灾,更没有安平门叛乱。大嫂嫁过来之后,咱们家过得宽裕很多。”
年代太久了,一些不重要的事,凌青桐已经都忘记了。
凌青菀提及,他使劲回想,也想起了些。
自从大嫂进门之后,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
等孩子周岁,母亲就含饴弄孙,把家务交给了大嫂。大嫂打理家务井井有条,他们的日子比从前富裕很多。
凌青桐以为那是大嫂用她的陪嫁贴补家用。
可是,她的陪嫁能贴补那么多年吗?
凌家的富裕,是低调又内敛的,只有自己知道。特别是五年后的灾荒,城里人人缺粮,凌家应该很缺的,他们却安全无虞。
大嫂管家的本事,是蛮厉害的。
“自从大嫂进门之后,我们就不缺钱了。”凌青桐对凌青菀道,“因她陪嫁颇丰,大家都没想过钱怎么来的。二姐你说大嫂擅长经商。如今猜想,只怕是她暗地里做些生意吧?”
贵胄之家,男人多半不擅长打理庶务。
凌青桐也一样。
反正从来没受过穷,有钱花的时候,从来不去想钱到底哪里来的。
“这么说来,大嫂私下里,也会做些小生意。只是怕京里人说三道四。不敢明目张胆。”凌青菀道。
“多半是了。”凌青桐说,“江南等地商贾如林,京里行商的门第也多。但是。功勋贵胄之家,还是保留了几分腐朽气息,瞧不上商户。
大嫂原本出身商户,就有点自卑。到了京里之后。哪怕有大才,也不敢彰显。为了生计。遮遮掩掩背地里做些生意,很有可能。”
凌青菀点点头。
不过,她不觉得大嫂因为害怕,而是没有好的机遇。
做小生意可能被人说三道四。但是成了大的商贾,也会少很多闲言碎语。
“这次祁州陈家大量囤粮,是大嫂的主意。前世。今年并没有灾害。等有了灾害的时候,大嫂身在京城深宅。无法亲自见到自己的父兄,故而不能劝说他们去囤粮。
所以,陈家有钱,却不可能像今世这么有钱。大嫂想有作为,也没有大本钱。”凌青菀心想。
今生却是不同了。
想明白之后,凌青菀想鼓励她大嫂,借势把生意做大。
陈七娘得到了婆婆的首肯,立马着手准备运粮之事。
晚些时候,凌青城从宗学里回来了。
他一到家,先到景氏跟前,把陈七娘的意思,重复了一遍。
“......今年、明年的田租,全部指望不上,咱们要到处借钱度日,我怕娘为难,所以撺掇七娘,厚着脸皮去娘家讨要些粮食来。”凌青城道。
他说罢,景氏和凌青菀都笑了。
凌青城是怕景氏对商人有偏见,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免得母亲怪罪七娘。
景氏见儿子这么维护媳妇,心里很高兴。
知道疼媳妇,这个家就和睦。
“你也是为了咱们,娘难道不知好歹?”景氏道,“去忙吧,把事情办得妥善些。”
凌青城见母亲果然没有半分不愿,很高兴起身,和陈七娘谋划去了。
“听媳妇的话。”景氏对凌青菀道,“他甚至喜欢七娘。”
“这很好啊。”凌青菀道,“大嫂懂事知礼,不会刻薄咱们的。大哥偏袒她,她只会更满意,对咱们也厚道。”
“正是这话。”景氏道,“你哥哥性格像你爹......”
景氏的丈夫,曾经也是这样对她的。
思及此处,既欣慰,又有几分怅然。
到了下午的时候,天更阴了,刮起了狂风。风势烈,吹得窗棂簌簌作响,庭院的虬枝呼啦啦乱响,不时噼啪一声,折断一根。
凌青菀在屋子里做针线。
姨母把安檐的夹棉直裰、裤子、鞋袜、冬天的风氅、棉衣,全部搬了过来,交给凌青菀。
除了亵衣,安檐的初冬、深冬的衣裳鞋袜,都要凌青菀做。
“要不要我帮你?”母亲问她。
凌青菀摇摇头:“我手上比较快,而且不用裁剪,直接逢绣就可以了,要不了多少时日。”
母亲就抿唇笑了。
瞧见这些东西,凌青菀也不觉得多,只是心里颇有几分蜜意。
她以前只给卢珃做过衣裳。
哪怕和王七郎那么亲昵,她也没有给他缝制过什么。卢珃除了朝服,便衣都是出自卢玉的手,因为她觉得自己做的衣裳,卢珃穿了更好看。
如今,她又替安檐做衣裳。
都是她最亲的人。
蕊娘坐在旁边,绣着一块帕子。
凌青菀教过她怎么起针、运针,然后画了样子给蕊娘,让她照着样子庙会。
“姐姐,我绣好了。”不过半个时辰,蕊娘把凌青菀画的一株桃花绣好了,交给凌青菀看。
凌青菀拿过来,震惊了半晌。
蕊娘不过才学针线,已经绣得完整,针线缜密。当然,还不太熟练。所以不够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