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凌青菀一家人暂时还在安家落脚,等年前庭院全部修葺好了,再搬回去。
安檐到京之后,先去了宫里,见了官家。
官家大喜,当即封了安檐为“侍卫司副都指挥使”。仅此于都指挥使,是禁军的高级将领之一。
“真的?”姨父的小厮回来报信,姨母听说了,大喜。
这是姨母一直盼望的。
她就希望她儿子能有个好出身。从前,怕安檐无法服众,官家也不敢抬举他,现在是名正言顺了。
当然。靠着安檐治蝗那点功劳。封个副都指挥使,是远远不够的。
皇帝不过是借口给安檐升官,抬举安檐罢了。
“是真的!”小厮回答小景氏。
姨母笑容满面。压抑不住。
凌青菀也眉头舒展。
照凌青桐说的,安檐的命运提前了五年。虽然还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凌青菀和凌青桐都决定往好处想。
安檐封了官之后,宫里设宴款待他。
他和姨父直到宵禁之后才回府。
初十的月色疏淡。清澈如水。天已经冷下来,呵气成雾。冰凉的月华在屋檐下,宛如形成了一道冰凉的纱帘。
凌青菀和众人一样,坐在姨母的东次间,等着安檐回来。
“没想到啊。最先封官的不是大哥,反而是二哥。娘,二哥这样算平步青云吗?”安栋笑着。问姨母。
姨母瞪了他一眼:“最没有出息的,就是你了。还有脸说?”
“谁家的儿子个个都有出息,那岂不是叫人嫉妒死?”安栋笑着,往姨母跟前凑,“所以,我没出息是对爹爹好,旁人不嫉妒爹爹,就少攻讦他啊。”
说得大家都笑了。
姨母也笑了,点了下他的额头:“数你最懒,而且滑头!”
屋子里笑语嫣然。
片刻后,二门上的丫鬟进来禀告说,安肃和安檐回家了,马上就要进院子。
姨母立马站了起来。
众人也跟着她站起来,走到了门口迎接安檐。
灯火迷蒙,红光匝地中,有缕绮靡,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凌青菀牵着蕊娘,站在众人后面。
安檐和姨父走进来,第一眼还是先看了凌青菀。
凌青菀的眸子里,有了些迷蒙的雾气。倏然相见,心头微漾荡,似惊浪拍打岩石,余波激荡。
她微微垂眸,将情绪掩饰好。
安檐瘦了很多,也显得黑了。他一瘦,更显得高大颀长,而且眼睛炯炯有神,精神非常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
凌青菀的唇角,又有了抹淡笑。
一番契阔,姨母拉着安檐的手,又哭又笑。安檐素来冷漠,在人前很难有情绪,故而他木着一张脸,任由姨母诉说担忧、思念和高兴。
“孩子才回来,你这是做什么?”姨父见姨母颇为失态,笑着劝她。
姨母这才收敛些。
大家这才有空,和安檐说几句话。
“姨母暂时住在家里了?”安檐直接和景氏道,“这甚好!”
景氏笑了笑。
其他人也带着淡笑,余光若有若无撇过凌青菀。
凌青菀咬了咬唇,头微低。
众人拉着安檐,问东问西。安檐虽然表情疏远,但是并不冷漠,他把西边的情况,都告诉了大家。
他们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
眼瞧着就到了亥初。
“......时辰不早了,檐儿明天还要上朝,就歇了吧。”姨父站起来道。
大家纷纷告辞。
安檐也站起身,道:“我送送姨母。”
他想做什么,心知肚明,景氏和小景氏都忍住笑。安檐想找个机会,和凌青菀单独说说话。
安栋就起哄,笑道:“我也送送姨母......”然后被小景氏瞪了眼,拉了回来。
***
夜阑人静,庭院树木枯枝舒展。月色如轻柔纱幔,细腻温柔的笼罩梢头,如烟似雾。
安檐和凌青菀立在后花园的凉亭里说话。
远处的小院,正是凌青菀和母亲住的地方,灯火绮丽。
安檐低头看凌青菀,但觉她双眸如丝,若天际的冰魄,别样清雅韵致,心头微动。
“我的鞋子,做好了吗?”安檐问她,声音柔和。
凌青菀却道:“你好像瘦了好些,吃了很多苦吧?”
“男人怕什么吃苦?”安檐道,然后靠近几分。“鞋子做好了吗,剑穗呢?”
凌青菀想后退几步,却被他拉住了胳膊。
他手指似铁箍,紧紧箍住了她,让她无路可退。
突然,他蹲下身子,将她托着抱起来。他一双胳膊强健有力。让她坐在他的臂弯处。
凌青菀被这突如其来的凌空吓住了。只差惊叫出来。
这是母亲院子的后方,倘若被母亲听到了,也是很难解释。凌青菀使劲咬住唇,不让自己出声。
她紧紧扶住了他的肩膀,不让自己往后倒。
“你......你干嘛?”凌青菀颤声问他,“快放下我。我害怕!”
“你很轻。”安檐却道,声音里有若有若无的笑意。“害怕什么,我又不会摔了你!”
凌青菀这么坐在他的臂弯处,就能与他平视。
安檐要吻她。
凌青菀绕不开,又不敢往后仰。怕摔下去,唯有静止不动。他的唇干燥,紧紧含住了她的唇。
清冽的气息萦绕着她。凌青菀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念头都没有。
安檐的吻。一开始很轻,淡淡描绘着她的唇,小心翼翼的。而后,他倏然变得狠戾起来,撬开了她的贝齿,温热的舌尖探过来,纠缠着她的。
凌青菀的身子发软,双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胳膊,这才没有让自己跌下去。
安檐吻了她半晌,才松开她。
他仍是没有放下她,依旧抱着她的腿,让她坐在他的臂弯上。
“可想我?”他问凌青菀。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似什么轻轻摩挲着凌青菀的心头,让她心里酥酥的。
凌青菀垂眸不答。
“你这样轻,像只小兔儿,下次去哪里,都带着你!”安檐道,“可以将你装在袖子里!”
凌青菀愕然。
他居然把她比喻成兔子?
兔子并不是什么好词,凌青菀知道。可是安檐未必知道,他只感觉她白白的、软软的,亲近的时候很害羞,像个小兔子般可爱。
“别胡说八道了。”凌青菀道,然后推他,“快放我下来!”
安檐终于松开了她,让她落地。
“一回来,最高兴的不是朝中那些事,反而是你们住到了我家里。”安檐道,“以后别走了,反正明年冬月就要成亲了。”
他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打听他和凌青菀的婚事。
知道已经定了,他很高兴;但是算命的说,明年三月没有好日子,只有冬月日子才好,故而定在了冬月,令安檐有点泄气。
他还要再等一年。
“恨不能吃了你!”他低声,凑在她耳边,又说了这么一句。
凌青菀一脚踩在他的脚背,并不怎么用力,却也踩得他有点疼。凌青菀道:“再胡说八道,我就要打你了!”
安檐失笑。他捉住了她的双手,道:“这样厉害啊?”一副哄孩子的口吻。
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安檐才放凌青菀回房。
凌青菀把她做的东西,用个墨绿色锦缎包袱包起来,递给了安檐。
安檐很高兴接了。
第二天,他就把凌青菀做的直裰和鞋袜,穿了出来。
这件直裰,是安家送过去的尺寸做的,凌青菀自己也估量着安檐的身材。他穿在身上,非常合体。
“这里哪里的衣裳啊?”姨母眼尖,发现安檐身上的衣裳,绣活精致,而且不是安家针线上的活计,就问道,“你自己买了衣裳?”
“不是,菀儿送的。”安檐回答。
他语气里非常骄傲。
大家的目光,都在凌青菀脸上。
凌青菀只感觉一阵热浪,直扑扑冲她而来,她一张脸红透了,连耳根都在发热。
“这个讨厌的人!”凌青菀在心里暗骂,“下次别指望我给你做东西了!”
“菀儿菀儿,给我也做一件!”安栋立马起哄,道。
“没空!”安檐代为拒绝,“针线房做不了吗?菀儿只能给我做衣裳。”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肃然,一本正经的。
众人都笑起来。
安檐的直白,是很罕见的。
凌青菀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她的脸红透了,几乎要滴出血来。
***

第116章认出

第116章认出
***
安檐的话,让凌青菀尴尬不已。
大家都看得出来凌青菀不自在,故而没有调侃什么,凌青菀也暗中松了口气。她使劲瞪了安檐几眼。
安檐表情淡然,装作不知情。
凌青菀就垂眸。
安檐封官,石庭也登门拜访。但是,安檐想起在去太原府的路上,石庭说过的那些话。
石庭说,卢玉是他的爱人。
那么,这个石庭就是令周又麟受辱之人。
“他怎么会到咱们家里来?”安檐看得安栋和石庭走得近,质问安栋,“你跟他要好?”
“是啊。”安栋道。
然后,安栋就把石庭救了晋国公府一家的话,告诉了安檐。
安檐微微凝眸,沉思片刻。
“这么说来,我也欠他一个人情。”安檐颇为后怕。倘若没有石庭的话,不知道凌青菀是否会受伤。
安檐背后都发寒,对石庭的杀意顿时消失殆尽。
“暂时先饶了他,以后再说。”安檐心想。
虽然如此,他还是不喜欢石庭,对石庭态度冷淡。
石庭也是清冷的性格,与人相处疏淡,不怎么黏腻。安檐的不喜欢他,石庭也毫无异样。
石庭有时候会冷眼打量安檐。
安檐回来之后,周又麟也到安家来。
凌青菀遇到过几次周又麟。
卢玉去世后,周又麟沉稳了很多。他从前很活泼的,也很调皮。虽然被逼与他订过亲,卢玉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她总记得周又麟捉弄她。
印象特别深刻的。还是虫子的事。卢玉特别害怕爬行虫子,周又麟亲手从外头捉了满满一盒子虫子,送给她。
那年,她还是个小孩子。
卢玉吓得大哭大叫,一盒子虫子全部翻了,打碎了满地。那些虫子,全在地上扭曲着。
打那之后。卢玉经常做噩梦。都会梦到自己掉到虫子堆里,浑身爬满了虫子,然后尖叫着醒过来。
凌青菀至今都觉得头皮发麻。
从那时起。周又麟在她心里,就打上了阴影。他往后再做什么,卢玉只会反感。
隔世再见到他,凌青菀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反正不会觉得他的眉眼亲切。仍是有点抵触。
她也想到前世最后一些事。
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了。也已经知晓了王七郎对她的用意,万念俱灰。但是,她没有想过去死。
她还有卢珃。
她把自己不贞的事实,告诉了周又麟。
“趁着我肚子还没有大起来。你寻个借口退亲吧!”卢玉对周又麟道,“是我负了你,我会去南边。隐姓埋名过一生,只当我死了。绝不叫人知晓我的丑事,令你难堪。”
她觉得这是唯一的法子了。
“.....我也会告诉我姐姐,她知晓内情,不会和长公主府为难的。”卢玉又道。
周又麟气得发颤。
他脸色雪白,似一张纸。
“是谁?”他咬牙,逼问卢玉,“是谁的孩子?”
“你不必知道。”卢玉道。她心里对周又麟的抵触,也带着几分厌恶,虽然她明知周又麟是无辜的,仍没有好气。
周又麟气得要打她。
他挥起了手掌。
卢玉紧闭双目,想着挨他一巴掌也是应该的。但是,她只听到啪的一声,却没有感觉疼。
周又麟没有舍得打她,反而是扇了他自己一个耳光。
卢玉愣住。
他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周又麟当即进宫,把卢玉怀孕的事,告诉了卢珃:“......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冒失,做出这等丑事来,令九娘受辱。我想提前和九娘成亲,孩子怎么办,我来遮掩。”
他说,这孩子是他的。
但是,在他进宫之前,卢玉已经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卢珃。
“姐姐,你帮我退亲吧,将我送回太原府藏起来,姐姐,我要回太原府......”
“姐姐,您饶我一命吧,我求您了!”
卢珃又惊又怒,被卢玉气得半死。同时,她也担心怎么办。对方是汝宁长公主,退亲并非小事,关乎长公主的颜面。
周又麟提出来,会伤了皇后的体面;皇后提出来,也会同意伤长公主府,左右为难。
就在卢珃被她妹妹逼得进退维谷,头疼不已的时候,周又麟居然进宫,认下了卢玉肚子里的孩子。
卢珃知道不是。
假如是周又麟的孩子,最多未婚有子,提早成亲就是了,卢玉为何非要退亲?
周又麟受此大辱,还是要先保住卢玉的命,令卢珃动容。也许汝宁长公主存有私心,周又麟却是一心一意对卢玉,死心塌地的!
“最没有良心的,就是你了!”卢珃指着卢玉的鼻子,大骂她,“你被鬼迷了心窍,做出这等丑事!周又麟堂堂七尺男儿,如此受辱,还是要护住你!”
“我不需要他护,我要走!”卢玉道,“姐姐,我不喜欢他,我宁死也不想和他成亲。”
周又麟的回护,卢珃很感动,卢玉却觉得可怕。
那个男人这样都不愿意放手,他对卢玉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可惜,卢玉体会不到。
她从小就讨厌周又麟,根深蒂固了。
卢珃不依她,将她关在宫里,不准她乱跑。
另一边,周又麟又把卢玉身孕的事,告诉了汝宁长公主,要提前娶卢玉。
长公主也是将信将疑。
但是,她儿子一口咬定,长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派去查,查出卢玉和王七郎交情匪浅。长公主又逼问周又麟:“你是不是被卢玉狐惑?倘若做出乱了血脉的事,你就是周氏一族的大罪人!”
周又麟咬定,就是他的孩子。
跟王七郎没关系。
可没过半个月,王七郎回太原府,路上就遇害了。
卢玉得到消息后,整个人懵了。
她从那一刻开始,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接下来的日子。她过得浑浑噩噩。未来怎么办。她分外迷惘,一切任由卢珃替她做主,她整日沉默独坐。
她也会哭。当着卢珃哭,或者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就是因为她这种清楚,卢珃一度以为她是自尽的。
她死后,卢珃万分自责。后悔没有将她送走,而是听了周又麟的话。仍将卢玉嫁到长公主。
卢珃实在不想卢玉远走他乡,卢玉是她唯一的妹妹,唯一的依靠。
周又麟也没有再来看过她。
直到成亲前夕,她被杀了。
到了今天。卢玉变成了凌青菀,回想周又麟的种种,仍感觉不到他的爱意。
凌青菀还是不明白周又麟到底是哪点打动了卢珃。让卢珃以为他对卢玉用情很深。
在安家见到周又麟,凌青菀急忙避开。
周又麟自然不会对她的回避感到诧异。她是安檐的未婚妻子。周又麟是来约安檐去打球。
“我也去!”安栋立马道。
“好。”周又麟笑道,对安栋很宠溺。安栋比周又麟小五岁,从小就爱跟着周又麟。
应该说,安家兄弟俩,都喜欢粘着周又麟。
安檐现在长大了,有了些主见,仍是把周又麟视为兄长,对他敬重有加。
比起他们自己的兄长安枫,安檐和安栋更加喜欢周又麟,因为安枫性格沉闷,而周又麟活泼爱玩,会带着他们。
“那去吧,打一场再回来。”安檐情绪不错,答应了周又麟的邀请。
他回房拿了鞠杖,跟着周又麟出门。
“等一下!”安檐要翻身上马的时候,周又麟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
周又麟的表情变得惊悚,将安檐左边的袖子拿住,翻过来仔细看。
看清楚是一朵五瓣梅花,周又麟的表情震惊万分,脚步一顿,差点站不稳。
“这是哪里来的?”周又麟问安檐,声音尖锐又急促,“谁做的衣裳?”
安檐不解,眉头微蹙。
“是我表妹做的。”安檐回答道,“怎么了?”
“又麟哥哥,你怎么了?”安栋也问。
“这是卢九娘的针线!”周又麟眼底,涌出惊涛骇浪,愕然看着安檐,“你表妹她......她为何要用卢九娘的五瓣梅花?没有人这样用,除了卢九娘!”
安檐的眉头深蹙。
说心里话,安檐很少察觉谁的针线这种事,而且他也看不懂。周又麟突然说这些卢玉的针线,安檐觉得惊奇。
周又麟怎么分辨的?
“......卢九娘做针线,不管什么东西,她都喜欢在某个地方,用布料同色的线,绣一朵五瓣梅花。”周又麟解释道,“这就是明证!”
安栋也上前,仔细看了几眼。
梅花是挺精致的,但是也普通啊。
“这种梅花,很容易绣啊,没什么难的。”安栋道,“不仅仅是卢九娘会做吧?”
安檐却没有说话。
他想到了一些事,心里猛然往下一沉,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不!”周又麟狠戾回头,对安栋道,“只有卢九娘会做!”
他们的“会做”,不是一个意思。一个是说能力,一个是说习惯。
的确,绣这种梅花的能力,绝大多数女孩子都有;但是,几乎没人有这个习惯,除了卢玉。
安栋被周又麟说得有点讪讪然。
安檐仍在凝眉,心里不畅。
周又麟好半晌,情绪才稳定些。
“我回家去了,改日再去打球吧。”周又麟回过神来,失落到。他也知道卢九娘已经去世四年,不可能再出现在这个世间。
倘若还有一样的梅花,不过是拙劣的模仿而已。
安檐的那位表妹,医术颇好,好似就是在模仿卢玉。既然她那么推崇卢九娘,模仿卢九娘的绣活,又有什么奇怪的?
正如安栋所言,这种梅花很容易绣。
“又麟!”安檐拦住他,“还是去打球吧,难得约好。”
周又麟这种失魂落魄,安檐既愤怒,又不忍心。他无法体会周又麟的心情,因为他没有经历过深深的期盼、然后又无尽的绝望。
所以,他觉得周又麟这方面太不大气了。
***

第117章深恋

第117章深恋
周又麟的失落,令安檐不快。
他真想打周又麟一顿,把周又麟打醒:“那个女人背叛了你,你为何还要为她伤心?”
不应该是憎恶吗?
但是,周又麟比安檐年长。只有哥哥教训弟弟,没有弟弟可以教训哥哥的,故而,安檐忍住了。
“不打球了,改日吧。”周又麟一脸的失落,他的心灰意冷,藏匿不住。
他要折身回家,背影有点佝偻的样子。
安檐被他的失意,刺痛了心头。心里对卢玉的恨,又涌上了,难以遏制。同样,那个可能是卢玉奸|夫的石庭,也令安檐憎恶至极。
要是安檐遇到这种事,他一定要把那个女人砍个稀碎,将她的尸体拿去喂狗,令她一辈子无法投胎转世。
“又麟。”安檐追上了周又麟,“既然你不想打球,我知道有个地方,酒醇美浓厚,咱们喝酒去?”
俗话说,借酒浇愁。
周又麟犹豫下,点点头:“也好,咱们好几年没有好好聚聚,去喝酒吧。”
周又麟和安檐的感情,是小时候培养起来的。而后,安檐去了他舅舅的军营,时常和周又麟通信。
周又麟会把京里的局势都告诉他,两人似亲兄弟。
而后,安檐听说周又麟遭遇如此不幸,未婚妻子溺水而亡。再后来,安檐的母亲告诉安檐,周又麟的未婚妻子卢玉,身怀三个月的身孕。
安檐就知道,那并不是周又麟的孩子,因为周又麟提到卢玉的死。半句都没有提过孩子。
对男人而言,孩子和妻子同样重要。
卢玉死后,周又麟去了南边,安檐在太原府。开头两年,周又麟情绪很低落,不再和安檐联系。
直到安檐回京,他们才重新联系上。
上次。周又麟终于从南边回来。安檐却因为要去太原府,没顾上和他说话;从太原府回来,又急匆匆去赈灾。
这几年。都没有坐下来喝过一杯酒。
所以,周又麟接受了安檐的邀请,两人寻了间酒肆,彼此坐下。对酌起来。
周又麟连连喝了三大盏,情绪才稍微安定些。
“......你一定觉得哥哥没出息。”周又麟三杯酒下肚。终于肯说话了。
周又麟武艺高强,又出身高族,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他英勇聪慧,“没出息”这三个字。很难和他联系上。
但是,安檐觉得对他对女人这方面,着实叫人生气。
气他不争。
他的不争气。真的有几分“没出息”。
一个女人而已。
安檐转念又想:“假如菀儿背叛了我,我会不会难过这么久?不不。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她,从此之后不可能会再想起她。我绝对会比她先放手!”
这是安檐的骄傲。
所以,周又麟被人这样折辱,还念念不忘,安檐看来,的确没出息。
“又麟,你要振作些。”安檐没有否则周又麟的自嘲,只是道,“你如此伤心,我们皆是不忍心。”
周又麟苦笑,又饮下一杯酒。
他沉默着,不再说什么,又使劲灌了几杯。
“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很喜欢她。”周又麟喃喃,似诉说往事,“安檐,你没有见过她,不知她多么美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