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从后面走了进来,轻轻地扳过了跪在地上的陈自谨的肩膀,带着柔声地说:“谨哥,我来陪你和润叔回家,起来吧。车子在外面了。”
陈自谨抬起头望了来人一眼,有些恍惚,但还是理智的:“小坪,阿定和兄弟们有没有安全回去?”
张小坪沉点头:“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定哥伤得不算重,其他的兄弟回来的,我已经安置好了。”
张小坪自从进义云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血腥的场面,已带了些哭腔:“没有回来的——谨哥,放心,帮里的堂口的大哥们已经在查了——”
陈自谨听到,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沉默着闭上了眼。
清冷的夜色中,亮着灯火的两层小楼弥漫着烛火和燃香的气息,隐隐有哭泣声传出。
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衣,神色凝重地穿过茫茫的夜色,走进了院子。
守在门前的人听到车子响声,走出来看到来人,差点跳了起来:“义!义哥,你怎么回来了?”
杜义的面上有着哀戚,他点点头,便往里边走去。
张小坪守在灵堂前,见到他,便递上了香。
杜义恭恭敬敬地上了香,对着在黑白照片微笑的面目慈祥的中年男人,磕了三个头。
跪在一旁的亲属,啜泣着对着他行礼。
杜义紧紧地咬了咬牙。
张小坪站在一旁,感觉呼吸都有些发抖,他已经感觉到,杜义的愤怒和焦虑,如同滔天的海潮,这位义云冷酷的掌权者如逆鳞一般的怒火,血债就血偿的狠断,已经准备覆顶,淹没一切。
他站起身,轻轻地环视了一圈,张小坪对着他,暗暗地转了转眼角。
杜义会意,往屋内走了进去。
在黑暗的后屋绕了一圈,他终于在□院的屋檐下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小心翼翼地,仿佛怕踏破了他旁的寂静的夜色,朝着他走去过去。
正坐在地上的陈自谨看到那个眉宇冷峻的男人走了过来,神情一瞬间的恍惚,如若幻觉。
下一刻,肩上一热,身躯已经被他搂入了怀中。
他定了定心神,才开口:“你不是在希腊么,怎么回来了?”
他话说出口,杜义就发现他声音哑得不像样子。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回来。”杜义确认了手中的身体温热的真实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陈自谨似乎回过了神来,伸手推开了他,只低声地问:“这几天,我实在没有办法——帮里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杜义坐在他的身旁,伸直了腿,掏出烟分了他一根,两个人抽烟。
“帮里的事情我回来处理,几个堂口的兄弟们在调查那几个菲律宾人,已经有了些眉目,建翔那边那几个人事情之后就消失无踪了,我看这其中一定有关系,我他妈的一定找出谁在背后耍这些卑鄙的手段,我杜义他妈的不弄死他,我就赔一条命给润叔。”杜义狠狠地喷出了一口烟。
陈自谨吸了口烟,轻轻地应了一声。
两个人渐渐坐到了天透亮,今日润叔出殡。
“阿义。”身边的声音低低,透着沙哑疲惫:“如果当时,我坚决不让他开车送我过去——”
杜义心口微微一颤,他认识他十多年,他一直是从容不迫临危不乱意志坚定的陈自谨。
他又何曾见过他这般脆弱绝望的面容,这样虚幻失神的语气。
陈自谨面色惨白,紧紧地闭上了眼,像是没有办法忍受早晨的第一缕光线:“是不是到最后,我最爱的人,一个也留不住?”
杜义抬手覆盖上了他的脸,将他的头深深地埋入了他的肩膀中,手指摩挲着他黑色的发根,忍着心中的酸痛:“不是的,不是你的错,你听我说,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你好好送润叔走,其他的事情我来做,我永远在你身边,他妈的以后别说这些傻话。”
屋前头已经有人群走动的声响。
杜义扶起了他:“起来了。”
太平山庄最近日日有面色不详的男人出入,车马川流不息,带着血腥和硝烟的气味,却是那样静的一坐宅子。
一楼的小偏厅放映室,杜义将一卷录影带塞进了机器,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扶着桌子的边沿,低声地说:“阿谨,就是给你看个结果,如果你觉得不必,就随时关掉吧。”
他按了键,画面上开始出现了几个男人的哀求:“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大哥——”
“老大不知道跟那群菲律宾佬谈了什么生意,那天我们就负责跟着去做做样子,只说枪一响,我们拿了钱就可以走,真的不关我们底下人的事,我们怎么有胆去动义云的大哥——”
然后是血肉横飞的画面,里头的一个男人,被打得已经有些看不出原来的面目,只听他愤怒地吼着:“出来混,老子就是不怕死!是,就是老子挑唆那几个菲律宾佬要干死你们老大拿钱的!我操,你小子少嚣张,你们义云的钱也没几张是不带血的,分点给兄弟花花算什么,今天我落了你手里,我劝你最好就弄死我!我老拳二十年后,又是好汉一条!”
陈自谨坐在沙发上,望着屏幕如疯狗一直不断地撕咬着男人,血甚至溅到了镜头上。
然后他听到了杜义的声音,那样的陌生而毫无真切感,冰冷幽暗得如同地狱的修罗:“是吗,那我杜义就等着你二十年后来找我了。”
沉闷的枪声响起。
屏幕上渐渐是那个男人躺在泥地上,身下的血水流了一地。
陈自谨揉揉疼胀的额角,拿起遥控器,按灭了屏幕,说:“毁了它吧,留着不安全。”

(四十一)

太平山庄静谧的夜。
宽阔华丽的楼梯上走下高大男人,他看了一眼前廊,发现灯已经熄了。
他走过了大厅,喊住了门口的人:“纪榆。”
纪榆转过身来,看到是他,喊了声:“义哥,还没睡啊。”
杜义点头,问:“三少又没有回来?”
“恩,”纪榆应:“阿宇打过电话回来了,说三少不回来了,门房已经关了。”
杜义皱了皱眉头,走向了一旁的书房。
天亮的时候,男人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到了那一辆黑色的积架驶了进来。
陈自谨走进了客厅,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杜义。
他神情一怔,有些意外。
杜义不以为意,走了过来寻常的语气:“回来了,吃过早餐没有?”
陈自谨摇头。
杜义走到了房子另头,喊了声:“刘妈!”
胖胖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见到他们俩笑着说:“义少爷,早餐我做好了,可以吃了。”
“吃点东西再休息吧。”杜义对着陈自谨。
“我不饿。”陈自谨捏住了手中的车钥匙,润叔去世之后,他根本没在家呆过几天,日日工作,看似恢复了平常,杜义怎么会不知道,他这样什么都不说的平静,才真正的令人担忧。
“过来。”杜义一把拖过了他的胳膊,按着男人坐在厨房的椅子上,盛了碗粥。
陈自谨看着他,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了哀伤的光,他直接地说:“阿义,不要这样。”
杜义不理会他,蛮横地说了一句:“我怎么样了?”
陈自谨握了握手边温热的陶瓷,眼光淡淡地落对面男人无名指上的一圈柏金。
杜义脸色一黯,站起了身子,说:“我知道了,你吃早餐吧。”便走回了书房。
纪榆坐在客厅的桌子上敲计算器,看到走廊上的杜义手上拿着外套走了进来。
他站起身,打了声招呼:“义哥。”
杜义刚从帮中回来,有些严肃的脸色,问了一句:“家里没有人在?”
“三少下午回来了,应该在房间休息吧,义哥,等下要不要叫醒他吃晚饭?”
杜义很快地答:“不用了,等他睡醒吧。”
他想起,又问:“重阳呢?”
纪榆继续敲计算器,边答:“狮子中午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带了伤,重阳和小坪送它去宠物医院了。”
杜义点点头:“那就晚点再吃饭吧。”
纪榆忙完,跟杜义打了声招呼,便走出了客厅,杜义独自坐在沙发上看影碟。
坐了半晌,他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
他眼盯着屏幕,叫了一声:“阿谨,准备吃饭。”
却在眼中的余光一瞥,须臾瞬间,杜义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窒息,心脏骤然抽紧,下一秒,高大的身躯如同敏捷的豹子,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跨过茶几,迅速地冲向了楼梯口。
陈自谨的身体正缓慢地朝下倒——
杜义还是慢了一步,他的额头磕在了沙发扶手上,紧闭着的双眼,身子直直地倾下了楼梯。
杜义伸出手臂,捞住了他正倒下的身体。
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心里的惊惧,无法描述,只记得朝大厅后方吼了一声:“纪榆!”
纪榆冲了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也吓了一跳:“义哥——我,我去叫杨医生过来!”
杜义摸了摸怀中的人,他的意识已经昏迷,额头肿起,尖削的脸庞上有淡淡的阴影。
他快速地将他抱起,转身上楼。
幸好这段时间,义云事情多,杨宗明便一直留在了山庄,两分钟之后,带着眼睛的儒雅的医生,便被杜义一把拖进了房间。
“怎么回事?”杜义在一旁等得心急,压低了声音问:“阿谨的身体一向不错,怎么会昏倒?”
杨宗明将手上血血压计收起,瞥了他一声,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拿出了房间中的药箱,给床上的人包扎额上的伤口。
细心地忙了半晌,医生抽出了体温计,看了看水银表,轻微地皱了皱眉头,对着杜义示意,便走到了房间外。
“杜先生,”医生放低了声音:“放心,他只是病理性低血压,大概起床的时候自己没注意身体,这样很容易出现头晕和心悸的状况,严重的话会昏倒。”
杜义还是不放心,问:“那现在这样的情况,算不算很严重?”
杨宗明略迟疑,还是点了点头:“他的身体一向还算健康,血压偏低是很多人都有的情况,但最近这段时间,他的低血压却有加重的迹象,并且他有一点轻微的低烧和低血糖,从医生的角度来建议,他最好静养一段日子。”
杜义眸中有痛色,只简单地点了点头,说:“明白了,辛苦你了。”
“三少这段时候,心情一直不太好吧,”杨宗明做了多年义云私人医生,也算半个朋友了,有些感叹:“杜先生,亲人过世,心境难免低落,这时候,你们家里人要多多安慰他,情绪也是要舒缓才会好起来的。”
杜义垂头,看不清楚神情,只说:“我会多劝劝他的。”
杨宗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下楼开些药,他醒了,要记得给他吃,我晚点再过来。”
杜义转身返回了房间。
被褥中的男人缓慢地睁开了眼,慢慢适应了房间内黑暗的光线。
头还是有些晕沉,有手覆上他的额,轻轻地试探了一下,才低声地喊:“阿谨?”
熟悉的,低沉的,带一点点强势的温柔。
他本能地应了一声,才有些清醒了过来,推开了被子,要坐起来。
“别动。”杜义把他压了回去,拿过枕头让他半躺着,拿过了药片。
陈自谨就着他的手吞下了药片,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的伤口,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杜义对他笑笑:“你血压低才会昏倒,阿谨,你在家多休息几天。”
陈自谨靠在了床头,倦倦地答:“没这个必要。”
“阿谨,”杜义忍着劝他:“杨医师说了,你必须在家静养几天——”
陈自谨闭上了眼,没有理会他,一副冰冷拒绝的表情。
“陈自谨,”杜义低沉的声音:“你他妈还要这样自怜自艾多久?”
陈自谨侧过了脸,说:“出去。”
杜义一把将他拖了起来:“陈自谨!润叔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这样折磨自己,有用吗,我说过,事情的发生,不是你的错,你就非得把一切的错都往你身上揽吗,这样你就会舒服一点吗?!”
杜义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你这样子,不知道其他人会担心吗,你知不知道,看着你从楼梯口倒下来,我他妈被吓得——”
杜义手上一定,后半句话吞了进去,他焦急地喊:“阿谨——”
躺在床上的男子白的脸,润红的眼,泪水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陈自谨哽咽着,低声的抽泣:“我这几天晚上一直梦到他,梦到他又回到家里,早上递给我车钥匙送我出门,一切都跟以前一样,梦到我陪着他回乡下,他儿孙成群安享天年,可是下一秒,他就直直地倒在我面前的血泊中——如果那一瞬,我没有闪躲,子弹就不会射到他身上,他待我如子,我竟然没有保护到他——”
“阿义,你不知道,我根本,没有办法面对我自己——我身体的一部分,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陈自谨曲起了膝盖,将脸埋进了被子间,无声地抽泣。
杜义感觉呼吸一抽一抽的急促,丧礼以来,他一直陪在他身边,愣是没见过他哭过。
他也知道,情绪压抑太久,哭出来反而比较好,但还是,难以忍受的心疼。
他守着他,一直待到了半夜,陈自谨情绪平静了下来,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四十二)

陈自谨是被模糊的争吵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床头柜上的夜光钟显示的时间是三点,外面一片漆黑。
楼下隐约的争吵声,他掀开了被子,缓慢地站了起来。
还没走到楼梯口,就听到重阳的声音夹着哭泣:“自己老婆在家都不回来,三更半夜在他房间呆一夜,兄弟,有这样的兄弟的么?”
“重阳,”杜义压低的声音:“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明天,现在不是明天了吗,我等了你一夜,杜义,你不要忘记,你结婚的时候跟我说过什么了——”
“我记得。”男人坚定的声音:“重阳,我娶了你,你就要相信我。”
“相信?”女子哭泣着:“你要我怎么相信,谁知道你们在房间里做什么?
“谢重阳!”杜义暴喝:“你说什么话!润叔去世了,阿谨病倒了,这个家现在一团乱,你现在还来胡搅蛮缠,我当初结婚时就答应过你,会对你忠诚,你如果连自己的丈夫都不相信,那这个婚姻,你要来有什么用!?”
“好,都是我的错,是我不通情达理!”重阳被杜义一般抢白,有些崩溃地大哭:“你当初在希腊蜜月没过几天,马上要回来,我二话不说马上跟你打包行李,你回来日夜忙碌,话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你是这样对待新婚妻子的吗,我有怪过你吗?我现在,只不过要求你在家的时候,能呆在我们的房间,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吗?很过分吗?杜义!你回答我啊!——”
黑暗的太平山庄,重阳的哭泣声空落落地回荡。
第二日的早晨,豪华的大宅宁静得过分。
男人蹲在地上,收拾着大堆的书籍。
大部分是法律的专业书籍,已经很久没翻过的纸张,有些潮湿的气息,他轻轻地摸过书面,大部分的内容,都被他认真地研习过,笔记做得详尽飘逸,但最后,这些书,都被束之高阁,但这么多年,却一直跟随着他,从来不舍得扔掉。
剩下的一些杂乱的文学,历史,传记和小说,陈自谨利落地把它们塞入了纸箱,打包起来。
门外有人敲门,他应了一声:“进来。”
阿宇走了进来,恭敬地问:“三少,找我有事?”
“恩。”陈自谨站了起来,额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他扶着橱柜说:“阿宇,帮我把这些书和外面客厅的衣物搬到车上去。”
阿宇一愣,脱口:“三少,你这是干什么?”
“我搬出去皇都住,那边上班方便点,也不用这样天天奔波。”陈自谨垂下了眼,淡淡地答。
阿宇也不再多说,沉默地低头扛起了箱子。
纪榆守在门口,有些小心:“三少,您不等义哥回来跟他说一声再走?”
“我会打电话告诉他的。”陈自谨温和地答:“纪榆,帮我跟小坪和重阳说一声,家里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纪榆守在门前,认真地点了点头。
二十三楼的写字间。
女秘书轻敲门:“陈先生,要开会了。”
眼睛正盯着电脑屏幕的陈自谨应了一声,又想起:“Sandy,为什么下午的行程你没有排?”
“下午您同杨医师有约,他知会您去他的诊所检查身体。”女秘书有些惶恐,小心地答。
“是吗?”坐在椅后的男人淡淡地答了一句,声音却有着冰凉的气息:“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约了杨医师?”
“这——是杜先生安排的。”
陈自谨听了,脸上一静,只说:“泡杯咖啡到会议室来。”
女秘书如获大赦,飞快地出去了。
宽敞的会议室,公司的高管纷纷收拾着手上的资料,走了出去。
陈自谨待到最后,秘书正在他的身旁整理着会议记录,突然有人喊:“陈总。”
他抬起头,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庞,浓眉大眼,年轻朝气的男人,正站在他的身旁,刚刚在会议室,他坐在技术部经理的身旁,大约是公司员工。
他轻微地示意,意思是有话请讲。
“我想,您大概是掉了这个了——”男子从口袋中摸出了黑色手机。
陈自谨眉眼一动,说:“你在那里拾到的?”
男子对着他灿烂地笑笑,只说:“我是技术部的盛凯,陈总,希望下次见面,您会记得我。”
他将手机搁在了桌面上,对着他礼貌地点点头,转身潇洒地走了出去。
盛凯,盛凯。陈自谨握着手机在桌面上轻敲,是技术部那个进了公司一年就升做部门副总经理的盛凯。
只是,这手机落下地方,应该是——怎么会让他拾到?
BOSIE。酒吧间奢靡的气息。
漂亮的少爷端着酒,穿梭在人潮中。
容颜俊美的男子,坐在里间的贵宾席,缭绕的烟幕,他嘴角荡漾着的笑意,更衬得整个人放荡的邪魅。
店里的红牌少爷端了酒上来,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三少,好多天不见你来了,有没有想我啊?”
陈自谨淡淡地笑着捏了捏男孩英俊的脸蛋:“现在不是来了么?”
男孩大方懂事,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说:“三少,我陪你喝酒。”
BOSIE在夜间,如同一朵开到醉烂的邪恶之花,只会将前来寻欢作乐的每一个男人,吞没在其中。
不一会,席上便陆续的漂亮男孩过来打招呼。
陈自谨冷峻但沉溺的姿态,一圈接着一圈地喷出烟,惟有在这样的天堂中,才可以忘掉一切。
喝到半夜,气氛逐渐热烈,开始有男孩趴到他的身上,熟练地把手探入他的线条衬衫,灵巧地摸索。
陈自谨微微地闭上了眼,享受着年轻男孩温柔的手法。
突然,一道嗓音响起:“抱歉。”
“啊——”正在他身上的男孩停了下来,喊了一声:“凯哥。”
“小于,你们先出去招呼其他客人。”熟悉的灿烂的笑容,盛凯将手抵在了桌子上,似乎同他们十分熟稔,半哄着:“出去了。”
“喔——”大家应了一声,顺序地走了出去。
盛凯看着那群年轻的孩子走了出去,才坐到了陈自谨的身旁,倒了一杯酒,说:“BOS,还认得我吗?”
陈自谨微笑:“盛凯,当然记得,像你这么出众的孩子,令人过目难忘。还有,现在下班了,我不是你BOS了。”
“下班时间,呵呵。”盛凯笑:“说得对。”
“看起来你跟他们很熟。”陈自谨喝着酒,可有可无地闲谈。
“当然,这家店算起来,我也算半个老板。”盛凯说:“今晚上的酒我请,算不算巴结上司?”
陈自谨笑了出来:“好,明天我给你加薪。”
盛凯砰地一声打开了酒,笑着说:“昏君。”
“你既然是老板,虽然我自诩义云的薪水不低,但跟这里的利润比起来,你有必要朝九晚五地打卡上班?”
盛凯浅浅地啜着酒,说:“这家店的老板,你应该认得。”
陈自谨点点头。
“他是我前男友。”盛凯说:“当初我大学毕业,本来要出国了,但是碰到了他,就跟着他来到了这里,但我还是喜欢自己学的专业,所以就去了义云。”
陈自谨喝着酒,将身体放松地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盛凯是这样阳光干净的男子,对自己的同性恋身份毫无掩饰,所以对于自己出现在这样的GAY吧,似乎也觉得理所当然,一双眸,清澄得毫不介意世俗眼光的坦诚。
“但SAM现在似乎有其他的朋友——”陈自谨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