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是H市规模最大,程度最狠,参与人最多,波及了差不多整个黑道的江湖风暴。两个H市最大的帮会全力投入了这场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的残酷厮杀,一边是周进执掌和记十三分堂,另外一边是扈宇统领家族旧臣新秀共组的大队伍。对霍一飞来说,扈宇放炸弹,挑堂口,还勉强都能归为帮会的利益纷争,可是他殃及廖宏斌,祸害弟弟小宁,两人之间的仇怨早已你死我活。而仇恨红眼的霍一飞也一样狠毒,几日之间,挑掉扈宇数个根据要害堂口,残杀暴屠了他手下无数的亲信。
nny甚至带了一帮人杀到扈中和栖身的别墅。小宁出事后,霍一飞虽然不怪罪nny失职,nny却自觉愧疚。为了补偿自己的过错,他带人追到扈中和别墅一杀到底。然而扈宇在动手之前,已经将扈中和秘密带离H市,nny虽然没有扑到扈中和,也把别墅上下留守的一干人尽数砍杀,一把火,将那别墅烧掉。别墅里许多扈宇匆忙之际来不及带走的现金财宝,古玩珍藏,和公司的票据暗帐,都被大火付诸一炬。
一个月的厮杀差不多涉及了两边产业的各方各面,无论是黄赌毒、娱乐、地产、走私都无例外。两边实力本来势均力敌,但和记毕竟是H市第一帮会,树大根深,连整顿时国忠为倾尽政府之力也不能动摇。扈宇尽管手揽了父亲手下众臣,也占尽了一时的优势,可他的年纪阅历、经验尚浅、和过于偏激的做法,却使得他不断损兵折将,渐渐在撕斗中落入弱势。对于像老贺这样的旧臣而言,他们勉强奉了扈宇为新主,盼的是他为大家争取更多更好的利益,可是在跟周进的互殴中,扈宇却似乎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一门心思只是要和周进、霍一飞斗出你死我活。
为了和周进和霍一飞斗命,扈宇亟需钱财,他变卖自己手上的地盘资本。地盘人势是帮会集团根本,一旦零散,包括毒品销售都难以顺畅,缅甸一边见事不对,纷纷收手观望。周进趁机抢夺,扈宇刚刚争取到的货源在手里没握多久,又落入周进手中。而扈宇本人对此,居然是毫不在意。
老贺等人这才明白,扈宇根本就不是要和周进争权夺势,也不是为了壮大实力图谋霸主,他要做的只是报仇。为了报仇他不择手段,为了报仇他不惜一切,大家也不禁纷纷猜疑,为什么当初不惜把亲弟弟扈璨弄出家门失踪,流落多年的扈宇,到头来又会为了这个弟弟的死疯癫呢?这真叫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个别人猜想,恐怕大家一直都看错了扈宇罢。他那些所作所为、他争权夺利的手段,他的狼子野心,他所做的一切一切,最到底恐怕只是为和扈中和争那一口气吧?
小宁重伤后,扈宇仍不甘心,千方百计要闯入医院挟人,一定要置他于死地。为了这件事的处置上,他跟手下老贺等人争执不下,终于争吵起来。
老贺等人认为扈宇此时要做的该是集中力量,借着混战的机会全力打击周进,虽然不能至他性命,也能争夺和记的势力地盘,为大家争取真真正正的实惠。而不是没完没了拉长战线,耗尽力气,去杀一个小屁孩,给另一个小屁孩填命。
扈宇坚持不从,只是照自己计划安排袭击医院。老贺被他冷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强抑不忿跟扈宇提议,又被扈宇屑于不顾,恼羞成怒,再也按质不住。“忽”地起身道。
“大公子。老板从T市到H市,打了几十年的家业不容易。大公子既然当家,责任更大,霍一飞也好,应七也好,都是周进手下的人,就算杀了他们又能怎样?大公子保家族实力,扩展势力,才是身上的责任。何必去纠缠那个小孩子?恕老贺实在不能理解!”
扈宇冷道,“霍一飞害死我弟弟性命,我一定要他尝一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老贺听他这句回答,更怒,忍不住冷笑道,“大公子兄弟情深!可是小少爷在外面流亡也这么多年,要不是机缘巧合给霍一飞找到,恐怕现在还不知道死活。那么大公子找谁报仇呢?”
这话刺在扈宇心痛处,扈宇猛地转头来,横棱眼睛,乜视着他。老贺也毕竟胆怯,退了半句,道,“忠言逆耳,咱们也都是为了大公子事业,扈家的家业,出谋献策,盼大公子能体谅。”
扈宇冷笑一声,忽然道,“老贺叔,听说你一直怂恿我爸干掉我,在你眼里我是逆子叛徒,你对我尽什么忠?我跟我爸势不两立,你既然为了我好,还谈什么扈家家业?”
老贺也不知自己和扈中和的事什么时候落到了他耳朵里,被他噎得答不上来。扈宇道,“老贺叔不能理解,我可以帮你理解。回头我杀了你儿子,你爹,你兄弟姐妹,一定能让你理解!”
大家听他骂到这个份上,劝无可劝,都低头不作声响。老贺怒不可抑,咬牙颤抖了半晌,拂袖而去。
他走了半晌,扈宇一脚踢翻他坐的椅子,也摔门离去。
两人大吵翻脸的事传开,各人哗然。本就混乱一片的形势更加混乱。几日来扈宇心里烦躁不堪,这天在外面喝到半醉,回到住处,已经凌晨2点多。泳儿还没睡,坐在沙发等他。
两人住的地方早就换了,原址有太多人知道,太不安全。扈宇便将泳儿藏在一个秘密之处。
他虽然一句也没有告诉过泳儿发生了什么事,但外面闹声喧喧,沸沸扬扬,只怕也瞒不了她。
第 243 章
只是她没有问过。她只是每晚像今天这样,坐在沙发远望着窗外,默默等他回来。有时会一直等到天亮。可是他不回家,她绝睡不着。即使睡着,也会被噩梦惊醒。梦里她的男人横尸荒野,满身血污。
胆战心惊的日子每一日都惶恐不安。钥匙在门锁里搅出哗啦啦的声音,泳儿立刻怀抱着枕头惊立起来,眼看着门锁里转了一阵,旋开,门慢慢拉开一条。她的心也提到嗓子眼,心脏僵硬硬的,几乎要跳出,又几乎要死掉。待看到扈宇出现在门口,是他而不是别人,是活生生的而不是被人七手八脚抬回来,一颗心才能慢慢的咽下去。
扈宇提了些便当给她,照旧问她,“你还不睡。”
泳儿接过了摇了摇头。默默的拎到厨房,倒出来装到盘子里。可是心思恍惚,魂不守舍,不小心打破了碗碟。她低头去捡,身后一只手拦住了她。她手腕给他抓着拉了起来。
扈宇道,“小心点,别扎了你,破了就扔了罢,捡它干什么?”
泳儿怔怔给他握着,一时说不出话,扈宇道,“你住的不习惯罢。再过一阵吧,再过一阵我们就回去。要不换个房子吧。你喜欢哪里的?”
泳儿冲口想说,“我喜欢T市。”,话到嘴边,却轻轻说道,“哪里都一样,我都喜欢。”。说着,眼泪已经怔怔的落出来。她连忙抽出手,背过身偷偷的抹。又弯下腰来收拾沙发上的东西,掩饰的道,“我去烧水,你洗洗早点睡吧。”
扈宇知道她在哭。将她拉过来,搂在怀里,抽了一张纸巾擦拭她脸颊的泪水。这下泳儿的眼泪却越发汹涌,止也止不住,一片一片的往下流,将扈宇和她胸前的衣服都沾湿了一片。她抑也抑不住,索性放弃,扑倒在扈宇怀里一抽一抽的啜泣。过了半晌,扈宇轻轻的拍着她背,和声道,“别哭了。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
泳儿颤道,“阿宇,我怕。”
扈宇轻笑,“怕什么?怕我保护不了你?”
泳儿道,“我听说,你最近和贺叔叔吵架了?他们跟你的意见有分歧,是不是?贺叔叔在爸爸手下多年,可能有点倚老卖老。可是他势力很大,他们那一些人,势力加在一起很大。如果得罪他们,事情会不会不太好办了?”
扈宇道,“那帮老家伙根本就没服过我,留住留不住又能怎么样。难道我心里没数吗,爸爸心始终还是不向我,凭我一个后生小子,难道真能在江湖里孤身立足?我做完这件事,也不想干了。”
泳儿听他口中竟流露出退意,眼睛里顿时掠过一丝希望的神采,颤声问他。“你说真的?做完这件事,你真的不干了吗?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做完?”
扈宇淡淡道,“不知道。”
泳儿眼中的一丝神采,霎时又黯淡下去。搂着扈宇臂膀的手,颤颤发抖,过了一会儿,她带了哭声恳求,“阿宇……不要干了……我们走吧……。不管到哪里……总之离开H市……”。
扈宇给她抱着僵了一会儿,缓缓放下她手臂,双手扶起她的脸庞,端详片刻,叹了口气放下。道,“泳儿,你跟了我也两、三年了。难道到现在对我性子还不了解?我跟爸爸本来有机会缓和,我本来有机会再做一个好儿子,好哥哥。现在都没有了。你知道我这三年所做的一切一切是为什么吗?这件事没有一个了结,我怎能走?”
泳儿哽咽,“……可是爸爸,还在,……他只要在一天,总会有机会的……”。
扈宇摇头,“不会了,永远也不会了!我不能跟他和解,因为我不能告诉他小璨死了。我要一辈子骗他,骗到死……”。他顿了顿,望着泳儿,“你跟小璨也在一起那么久,当时我要杀他,你求我劝我救他,你这么疼他,现在他死了,难道你不想为他报仇?”
泳儿咬了牙很久,哭道,“我心疼小璨……!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再杀了霍一飞的弟弟,他还是要找你来偿命,你再杀他,他再杀你,这要杀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扈宇冷道,“那就杀到大家都死。”
泳儿久久的望着他,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上来。扈宇的脸色在灯光下冰凉,那样白皙优雅勾勒少女心思的俊逸,苍白颜色下掩藏的憔悴沉重,让她心如刀绞般心疼。泳儿一句一句道,“我知道,你想做一个好儿子,想做一个好哥哥,你做到了。我知道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儿子,好哥哥,还是一个好丈夫,一直都是。阿宇,可是,你也要做一个好爸爸,好不好?不要让我们的孩子再重复你有过的不幸,不要让我们的孩子再卷进这些恩怨。我真的希望他能开开心心的做人。”
扈宇望了她,一时愣怔,过了许久,他才道,“你说什么?”
泳儿一手按着小腹,轻轻将一张医院诊断书递给他,“我们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
扈宇接过那张纸,上面赫然证明:苏泳儿,孕期两月。扈宇捏着那张纸,薄薄的一张纸竟如千斤重,坠在他手里如钢铁般沉。这半年来同泳儿感情渐近,亲昵常常,他也早该想到泳儿会怀孕的。可是当真知道她腹中蕴育着自己的孩子,那种感觉,那种感觉,竟是这般。
心里知道始终会有一个孩子,和真的有了一个孩子,那是绝不同的。一个男人只有做了父亲那天,才真正是男人,男人的责任,男人的幸福,一点点浸在骨子中。扈宇自知事起,到结婚后,其实他都过的十分放纵。这里自然也有和泳儿关系失和的缘故,但这些年里,扈宇真是玩尽了花天酒地,甚至连男孩儿都偶尔新鲜。就算后来同泳儿修好,一颗心也仿佛还是在飘。直到方才听到泳儿怀孕的这一霎那,那心才真真正正落下了。
扈宇不由得想,“我竟然也有了儿子,我也要做爸爸了。我有了儿子要怎样待他?我定要好好关爱他,给他最好的,决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决不让他像他的父亲那样,自小在复杂不公的家庭中长大,养成偏激的性子;也不能让他像霍一飞那样,家破人亡,早历艰辛。自己要给世上一切的疼爱,呵护,还有最轻松的环境,让他做自己爱做的事,快快乐乐做人。扈宇不禁微微颤抖的伸出手,碰到泳儿小腹,两个月的胎儿还不成形,可他却似乎能感到婴儿充满生命力的跳动,霎时如暖流般遍涌了他全身。他轻轻揽着泳儿,许久说不出话。
泳儿明亮的眼睛含泪望着他,“阿宇……你答应我这一回,好不好……?为了孩子……我们走吧……好不好……?”
扈宇揽过她,无言。泳儿坚持不肯放弃,挣开他臂膀,仍然期盼的望着他,定要他的承诺,“你答应我这一回,好不好……?你就算不为我……也要为了孩子活着……。”,说着,委身跪在他身下。“阿宇……为了孩子……求求你……”。
她紧紧搂着他双腿泪流无声。
或许是孩子,真的说动了扈宇的心。或许扈宇真是觉得,自己一生没有真正品尝过家庭温暖,只怕以后也不会有了。孩子却是他血脉的延续,是他感情的一个全新的寄托,他和泳儿的家,才是他真正可以幸福温暖的希望。他要给他最好,给他们最好,一个平和而温馨的家,没有颠沛流离,远离风雨飘摇,用自己的后半生,去弥补和偿还亏欠的温情。
或许他本就倦了。正如他自己所说,争强好胜,也不过是为了争取父亲一个信任,一个宠爱罢了。可是一路争夺的结果却是越离越远,最后竟要亲手划为永隔。一时心灰意冷。
或许是扈宇知道他跟周进的争斗已经消耗了太多实力,父亲留给他的势力又不能轻易驾驭。在当前的情势下,再打下去于自己无利。因此决定暂停熄鼓,稍事整顿后再寻时机。
总之几天之后,扈宇交代了公司的事,决定带泳儿出国待产。泳儿早已经准备过两人的护照,但扈宇知道当前情况,他要明目张胆坐飞机离开,只怕路上就会被劫杀。在几个朋友的帮忙和安排下,扈宇找了一艘游艇,这艘船拿国际航行的船证。两人从水上到香港,再从香港转机到澳洲。
走的这天是晚上。风很静,月很高,在海岸边,幽深的海水一声声冲刷着海岸。一艘白色的游艇停在岸边,泳儿一手牵着丈夫,小心的踩踏着不甚牢固的铁索,踏上甲板。
回头望去,繁华喧嚣市仍然灯光弥漫,车流人往,喧闹不息。一座座标志性的城市建筑在夜色中更华贵万状,耸入云端的高楼,高傲的俯视着这个金钱堆砌的大都市。在陆离斑斓的华灯下,仿佛满地映着的都是黄金。她在这里待了三年,还记得初来乍到的惊喜。三年来有过享受,多过寂寞,也曾半夜一次次哭泣,也为抉择痛苦挣扎,痛苦迷茫。
游艇安静的行驶,灯火辉煌在视线里渐渐远离,缩小,黯淡。泳儿望了片刻,便再也不回头的转过身。扈宇拿一件外衣披她身上,拉着她进了船舱。倒了一杯热水给她。
“天凉,别冻着了。”。
泳儿依偎着他身上,捧着水慢慢的喝下。扈宇在背后轻轻的揽着她,两人随着海浪轻摇,一时都无话。泳儿不由低头看着自己小腹,似乎能看到一丝微隆,她笑的幸福而安宁。
灯光柔和,船身摇荡,不由渐渐催人入眠。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忽然感到一丝凉意,迷糊的伸手去拉身后,拉到却是一空。泳儿一惊,登时清醒,惊慌的起身四下去找,哪里有人?她奔到船头,只见一个老船手在收拾桅杆。泳儿惊问他,“阿宇呢?阿宇到哪去了?”
老人缓慢道,“少奶奶,你安坐,别动了胎气,明天早上就到了。”
泳儿四下望去,海上一片黑暗,不见半点灯光。
第 244 章(大结局)
小宁仍然昏迷不醒。Willon检查说,小宁脑子里的震荡逐渐恢复,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他身体各项指标也都算正常,只是昏沉不醒,那可能是因为需要某一点契机。这个不能太急,要慢慢等,总有一天他会清醒过来。
霍一飞每天都要到他床头陪伴,打针,换药,洗澡,擦身,照料着各种的琐事。他一边还要应付外面帮会的事情,一个人两边忙,身心憔悴。Nancy每天也来帮他下手,小宁虽然昏迷,但持久靠输营养液不能足够维持他身体所需,需要进一些少量的流食,如果汁之类。这件事便每天由Nancy去做,她把新鲜的水果洗净削皮,榨完汁后,把最浓稠富有营养的那一点剔出来,用小勺喂着小宁一点点喝下去。
喂完饭后,她便陪在小宁身旁,拉着他手,和他一句句说话,常常说着说着,就已泣不成声。Nancy还记得小宁当时对她说“等我毕业了,我们也结婚吧”,被娇嗔呵斥,如今却恨不能一千遍一万遍的听他说“我们也结婚吧”,“我们也结婚吧”,她定不顾少女娇羞,在他怀里大声点头,应他“我答应你!”。可是这句话却何时能够答他?
霍一飞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娇弱,经不起这样的变故和折腾,有时候也会安慰劝解她。想不到Nancy却异常坚强。她坚定的说,相信小宁一定会醒,他一定会醒。
或许是Nancy的坚强,无声的感染着所有人,甚至感染到霍一飞。偶尔霍一飞看着小宁时,也会跟他笑说,“睡这么久还不醒,哥要打屁股了。”
小宁若是在睡梦里听到这句话,怕定会圈着哥哥脖颈,撒娇讨饶吧。他俊俏的小脸并不显得多么病容,长长的眼睫毛在阳光下,微微轻颤,好像随时会睁开眼一样。可是过了很久,始终还是那么闭着。
霍一飞轻道,“过一阵是阿姨的忌日了,你还不醒,到时叫哥怎么跟阿姨说呢?”。无限悲伤和痛楚在心中,毕竟翻涌难散,对小宁的心疼怜惜,对阿姨的无比愧疚,便如锯齿一寸一寸在心中挫磨。
如果小宁不从英国回来,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意外吧。霍一飞又想起阿彤。有些事真像是注定的,命运始终一次又一次折磨着这兄弟俩,每当短暂的幸福之后,总是更漫长无期的黑暗苦难和无休止的煎熬。不知要到几时,老天才肯终于垂怜那些苦命的孩子。
周进在百忙中也来看了小宁几次,嘱咐willon找最好的治疗师。这自不用他提,willon找来了自己德国的大学同学和脑科界专家,引用尽是国际最先进的治疗方法,尽着最大的可能帮他恢复。霍一飞跟他说,willon哥已经找了德国现在最好的脑科医生,如果这都醒不了,别的也没法子。
周进虽然跟小宁没什么情分,但从前在OU丧礼时见过他一面,对这个调皮机灵的孩子颇有好感,也十分喜欢。这时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他调皮捣蛋的机灵样在眼前,那孩子却像失去知觉的植物人一样一动不动的偎躺在床上,不知要到何时离床到外面跑跳。他想到这里,想到无辜的小孩被帮会恩怨所累,心中毕竟难过。
他且如此,霍一飞的伤痛更不用说。在周进看来,霍一飞脸色的苍白比小宁尤甚。他自己的胃病刚刚手术不久也还未愈,本需好好调养,现在只怕更难能够。
在病房守了一会儿,病房里空气弥漫药气,霍一飞说,“进哥,我们出去吧。”。
两人慢慢走到楼下。和煦的春风已经吹开,新抽芽的柳枝随着春风飘摇,医院里环境幽静,远近一片碧绿的草坪里,偶尔有几个护士推着病人吹风聊天。这天的天色极好,阳光灿烂。
两人自柳荫下缓缓走来,周进蹙眉道,“你自己的胃也注意点!刚刚做过手术,不要又弄坏了,看你怎么办!老七拿的那些东西,你吃过没有?”。
霍一飞忙道,“吃过了。”。周进道,“如果觉得好,我再让他弄些来。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他还小,活力强的很,不会轻易有事。吉人天相,虽然是一句话,但没有造过孽的人,老天会保佑的。”,说着,回头望着霍一飞。
霍一飞道,“进哥放心。我没有事。”。周进点点头。两人走到树荫下一条长椅前,拂尘坐下。
这张椅子前面是一条小河,蜿蜒辗转,跨过河上一座汉白玉的小桥,绿水环绕,四下一片安宁平和。可是掩盖不了江湖仇怨厮杀。
周进道,“扈中和那边越打越乱,现在已经闹的分了好几帮。我听老七说,扈宇用的新人和扈中和的手下互相不服气,一直暗中掐架。前几天公司开会的时候彻底撕破脸打起来。今天早上,老贺来找我,提议和解。”
霍一飞听到这消息不由喜悦,道,“老贺在扈中和手下一帮旧臣里是挑头的,他来跟进哥投诚,看来扈中和那些人都不希望再打下去了。他们这些人,撑了扈家门面大半,手里握的实惠也最多。他们要是不在的话,剩下那些人根本不成气候。”
周进点头道,“不错。不过我跟他说,我要扈宇的脑袋。”
霍一飞不由得笑,“进哥这不是为难他么?”
周进道,“要扈宇的脑袋一点也不为难。不过这一段时间外面一点也没有扈宇动静,恐怕他也知道老贺这些人会叛变,说不定,现在已经不在H市了。”
霍一飞跟扈宇的恩怨日积越深,已经累到你死我活,扈宇大闹婚礼重伤小宁使得他至今昏迷不醒,倘若竟给他就此逃了,这份心意真的难平。可是霍一飞跟他交手多年,对他的脾气秉性,怕比周进还更加熟悉,他真的肯就这样永远逃了吗?
霍一飞不由道,“扈宇这人阴毒狠辣,他不在H市就罢了,要在H市一天,早晚都是祸害。我找兄弟们在各个码头都留心看着,一旦见他,立即除了。”
周进冷道,“我倒盼这小牲口早点露脸,不除掉这个祸害,我也不能向社团上上下下的兄弟交代。”
虽然扈宇逃亡在外,一时寻他不到,但对腥风血雨弥漫了一个月的帮会来说,最你死我活的拼争已经过去,纠结了周进两年的T市这条过江猛龙,最后内讧而散,土崩瓦解收场,仇杀了几年的恩怨,似乎终于可以有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周进和霍一飞心情毕竟轻松,霍一飞问周进,“上星期缅甸那边头一批货走过来了,下面拆家反应还都不错。Ryic一直催我问问进哥,如果货没问题的话,什么时候过去缅甸看看,把这一年货定下来。”
周进微微眯起眼睛,望着灿烂的阳光,想到缅甸这会儿应该已是盛夏,道,“我也打算过去一趟了,只是一直脱不开身。下月罢,你就这么回他。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起去,但你弟弟还没好。”
他想小宁这样,霍一飞照料他整个人都已经疲惫不堪。这时再让他跟自己忙帮会的事,太辛劳了。霍一飞却道,“我跟进哥去罢。他有willon哥照顾着,不妨的。”
走货毕竟是十分要紧的事,否则周进也不会定要霍一飞前往,他知道霍一飞心意,心中欣慰。望着望他,笑道,“你要去的话,还得改改日子,下个月帮会拜祭祖宗,开香堂,堂口的事情,你正式接手,连赵森两兄弟手上你收回来的地方,都划到你堂口里。”
虽然霍一飞早知道他早晚要接手堂主的位置,但听到周进这句话,仍然微微一怔。帮会中他早已经接手堂口事务,担着实质上的堂主的责任,所缺的只是名分而已。但就这个名分,在任何帮会社团而言,都是一步之遥,一步登天。霍一飞虽然一直是周进视为心腹,为帮会鞍前马后,做过无数事。包括铲除葛老挥、平叛赵森、甚至在帮会风雨飘摇的时候挺身救难。但于资历来说,他仍然不敢自傲。
和记的十二堂堂主各个都有非凡势力,在帮会中根深枝茂,从进入帮会到坐在这个位置,少说也有二十年。霍一飞年纪轻轻扶上一堂堂主,拥揽两堂强势,在帮会是第一个。
霍一飞起身道,“谢谢进哥。”
周进笑道,“不谢了。这是你早该得的。你也快到生日了罢,这就算是今年进哥送你一份礼物。”
霍一飞笑道,“进哥送我好大的礼。”
周进道,“送你大礼,也是盼你乖一点。”,霍一飞道,“进哥不送我礼物,我也不敢惹进哥生气。”,周进抽出手在他背后不轻不重的拍一巴掌,呵斥道,“没少惹过!就那胃我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你什么时候听我话了?要不怎么至于弄成这样?”。
霍一飞连忙笑道,“是,是,以后不敢了。一飞什么时候不听话,进哥只管提家法来教训。”
周进笑骂,“以后再犯不要来寻我了,直接去刑堂领罢!”。
说了起身,时间已经不早,霍一飞陪他在外面说话也说了许久。周进想他还要照顾小宁,吩咐他回去罢了,不用送自己。霍一飞还是坚持送他到门口。周进是独自开车来的,也没有带小奇那些人。虽然说扈宇那边基本上已经消停了,霍一飞多少仍然有些担心。
周进摆手让他回去,说,“没事。你回去罢。这两天准备一些,什么时候走,我再通知你。”
霍一飞只得目视他开车离开,远远注视着黑色的劳斯莱斯一直掩在车流,再望不到,才转回头来。阳光愈发的刺眼炫目,整个柏油地被灿烂的阳光照射着,简直似乎在蒸腾。
尾声

  晨曦的海岸是一片迷茫的银灰色,太阳将出未出,映出的朝霞似一抹胭脂抹在天际深处。海面上有几只海鸥低低的盘旋。这天的天色阴沉,浓厚的云层压在半空中,海浪从远处不断向岸边汹涌起伏。
沙滩上有几个人在等着什么,从天色微亮一直等到现在。各人手中的烟头频频更换,很快在地上积了一小片,被海水一冲,狼藉的散去。很快又有一片积上。一人焦急的道,“大哥怎么还不到?”。其他几人连忙勒他噤声,低喝道,“别吵吵!”。坐的人也站起来,情不自禁翘首盼望。
不知道等了多久,太阳一点点从海岸线中拔出。终于海线那边颠簸起伏来一只小船,远远似有人影。先前说话的那人不由面露喜色,匆匆奔上几步,其他人却纷纷手按到腰间,摸着腰里的手枪。眼看着来者渐渐靠近,终于能看清楚面貌,大家才撂下枪一拥围上去。
扈宇披着件黑色外套,被风吹的鼓耸,下了船来,大家纷纷围着,道,“大哥终于来了,咱们真怕大哥不来。”
扈宇一笑,道,“怎么不来?”。
几个汉子应和,“大哥的安排一向没有错。家伙都准备好了,只等大哥来指挥我们。”。递上一只旅行包,打开来,里面满满是各式枪械弹药。扈宇望了一眼,淡然的接下来,从中抽出一把手枪别在腰间,其他的拉链一合,用力向前抛去,落到开着门的车厢里。
扈宇低道,“兄弟们,扈宇绝不会扔了你们,你们也没有抛弃我。不管日后有任何结果,扈宇永远不会忘了你们。咱们走罢!”。
说着拉了一把铁栏,侧身掠上岸。远处太阳已在此时升起,映的海面一片金灿。映在扈宇腰间的枪上,折出一片乌光。
——全文完
写在后面

  或许有很多人觉得《黑帮》的故事没有完,扈宇没有同霍一飞争出胜负,小宁昏迷在床也没有清醒。留给大家一个无限想象的尾声,不是因为作者故弄玄虚,也不是为了下一部铺垫情节,只是想告诉大家,关于黑社会的故事永远不会完,没有完,只要这些人们还活在世上一天,只要还有一些人生活在一起,他们之间的纷争恩怨就永远不会结束。江湖如此,生活亦如此。
《黑帮》断断续续写了将近三年。文字丰富的过程,也是我不断的成长经历。写文最初不过是贴吧中一篇帖子合着几段支离破碎的片段,无心插柳,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没有想过要把这个帖子写成一篇小说。所以说,如果要感谢,我想我和我所有的读者,都一定要感谢当初风隐吧内热情跟帖、留言的每一位吧友,读者,若不是他们热情的支持,可能根本不会有《黑帮》这篇小说存在
感谢最早给了我训诫小说启蒙的紫陌大人。感谢陆离和公主在写作中给过的无私支持。感谢老婆、饼干,感谢所有亲人朋友一路相扶一路支持。感谢我所有的读者,尤其感谢每一位曾经认真为我写评的朋友。我是一个慵懒的人,每次无力码文的时候,所有的留言和回复是我继续下去的唯一动力。更感谢所有对文章提出过批判和指导的读者,仍然盼望这样有力的建议继续。如果把文章比作一座大楼的话,作者只是奠基了一个基础,正是所有的读者的每一砖每一瓦才让这座大楼一层层建筑起来。因此当建筑竣工的时候,也应该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庆贺。
训诫是一个很小的圈子。很多写训诫文的作者在几篇文后,都相继选择了退出。我也无法保证自己一直能够在训诫圈内继续。受天生题材的影响,训诫在写作上的确有很多困难。但我在写文之初直到现在始终有一种坚持,或者说理想,相信和希望训诫圈子能够不断发展壮大,就像当初L耽美一样,从一个狭隘领域到今日的全民风行。1
一个领域的发展需要的是圈内所有人共同努力。无论是作者还是读者,都能够用更积极和宽容的胸怀支持和理解对方,为圈内营造健康氛围,吸引更多优秀的写手进入而不是离开。我们的圈子本不大,少一些勾心斗角,多一点相扶相持,无论哪一篇文章、哪一个作者领导风骚,所带来的都是整个圈子的荣誉。而当这个圈子真的壮大后,真正受益的也正是我们所有人。这个未来,我愿与所有同道共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