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汤姆,等着我今天晚上给你泄泄火……我的直觉就像垃圾堆里的野狗一样准确。”
路德维希纠结地坐在一边,身为一个要学文学的女人,她对今天听见的一系列比喻句非常心塞。
方才调侃亚图姆的潦倒男人,死死地盯着荷官放在桌上的那只暗牌,像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汤姆,我用我老婆的一个晚上和你打赌……这张牌一定是老尖,是不是?”
汤姆拦住他的手,淡淡地说:“你的老婆太胖了,换一个赌注我就和你赌,还有手不可以碰到牌……如果你不打算今天晚上回家时发现少了一只的话。”
潦倒男人讪讪地收回手。
亚图姆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嘴上的雪茄烟快要燃到了底。
路德维希看着他的目光,在发牌的间隙,不经意地缓缓移向了自己身后,眼看就要转到2046号房间上。
她立刻劈手夺下他嘴里的雪茄。
已经七分钟了,不能功亏一篑。
她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只搭一点点,另一只手转动着雪茄。
法国人的深邃面孔,和东方神秘的黑色瞳仁,映着烟头红色的火光,风情万种。
她勾起嘴角:“和我坐在一起,你却只顾着抽烟?真是太让我挫败了。”
亚图姆伸手从衬衫口袋里另外拿出一根雪茄,把打火机扔到路德维希时手上:
“你在暗示我可以对你干什么?”
他望着她笑了,冰凉的烟盒贴着她的嘴角:
“来一根?”
路德维希摇摇头,躲过他的挑.逗,捧着火凑近,帮他点燃:
“我不抽太过粗暴的牌子,那种辛辣的尼古丁会破坏味蕾,而破坏了之后,就需要重新建立味觉的平衡——太麻烦了。”
亚图姆把烟捏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挑了挑眉毛:
“难道不正是因为被破坏,才有机会重建?”
他微微抬起手臂,就像国王举起他的权杖:
“而唯有重建,才能带来更多的可能性,这正是战争的美妙……制度,规则,牌局,一切皆是如此,包括真理……”
淡蓝色的烟雾,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他的指尖。
抽烟的男子,在暗黄色光晕的笼罩下,显出一种沉淀的性感。
他淡淡地笑了,语气倨傲:
“真理是被玩弄的,世人是被蒙蔽的……而上帝,是被创造的,谁能创造上帝,就被称之为神。”
他微微上挑的眼睛斜斜地看过来,路德维希之前感受到的那种成熟的沉淀感消失了。
灯光下年轻的脸,张狂,鄙俗,无视一切。
不过是少年。
“打个比方,在赌桌上,我是神,所以我从不输牌。我掌控所有的数字和规则,而那些人……他们以为他们在赌牌?”
他手里的火光,缓缓指向赌场里一张张沉浸在欲望里的面孔:
“不,他们都是我的祭品。”
……
神。
路德维希微垂下眼睛,嘲讽地想——
在这个由无限的时间和空间叠加的世界里,即便是神,也不过是一个小地主罢了,很骄傲么?
但是……
就在刚才,亚图姆灰蓝色的眼睛带着一点微微的笑意望着她,那服帖的头发的样式,那年轻的脸庞,就像……就像……
就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路德维希抬起头,微笑了一下:
“这太过深奥了,哲学对我都是垃圾,我只对钱和珠宝感兴趣,但是……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哦,我亲爱的女士。”
亚图姆伸手搂住了她,姿态亲昵。
贝雷帽黑色的帽檐,斜斜地遮住了他一只眼睛。
那张只能说是耐看的脸,却因这副皮囊下的灵魂而闪闪发亮,举手投足,皆别具一格。
他露出了一个“我什么都懂”的眼神:
“传承了好几个世纪的搭讪方式了,你就是靠这一句拿下你的男朋友的吗?”
路德维希忍着把他的手甩开的冲动:
“我也不知道我是靠什么拿下我男朋友的,关于这一点我莫名其妙了很久,如果你发现了我身上的什么天赋,请一定要告诉……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
路德维希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性。
……特么不要告诉她,亚图姆是夏洛克假扮的。
单从他那一番要成神的言论来说,的确很有可能,夏洛克和他一样,对平凡世界的愚蠢规则嗤之以鼻。
夏洛克本人不中二,但架不住他张口“你们人类”,闭口“正常人类的规则”——无时无刻都散发着中二的气息。
如果亚图姆真的是夏洛克,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男朋友捉奸捉成双,其中一个还是男朋友本人?
亚图姆一只手搂着她,看都没看赌桌,把筹码往前一推:
“哦,汤姆,你爆牌了……你当然有男朋友,因为我还没有见过同时只有一个男朋友的漂亮姑娘。”
他歪着头,用额头轻轻触了触路德维希的额头,动作娴熟而温柔:
“看吧,甜心,你的一万英镑现在变成了四万……够你买一条项链了。”
路德维希头微微后仰,还没来得及躲开亚图姆的动作,就听见身后一声刺耳的椅子摩擦声。
最初与路德维希一桌玩二十一点的黑皮肤男人,脸色沉得像要滴水,一脚踹开椅子,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来。
然后伸手,直接把路德维希从亚图姆的怀里拽出来。
他的力道是那么的大,路德维希觉得右手的手腕即便不残也要伤。
“因为我是黑人,黑得就像一个星期没洗过澡,所以你就挑了一个小白脸,即便他身上连一个子儿都没有?白人的世界观,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不过没关系,等我把你交给我的黑人手下们,他们会让你爽到改变想法的。”
黑辫子男人看着路德维希,就像在看一堆肮脏的垃圾:
“我以为你会有所不同——白人的婊子。”
路德维希眨眨眼……为什么突然上升到了种族歧视高度?
粗糙的黑色大手带着刀疤,摩挲在她细嫩的手腕上,黑白分明的色调对比,充满暗示性。
路德维希抬起手腕,另一只手的食指曲起,敲了敲黑人长满体毛的手背,很有兴趣地说:
“这些毛是怎么长的?果然黑人开化程度不高,手和猩猩似的……别这么看着我,我也很想害怕,但把我扔给手下享用这种话,我每年旅行的时候都要听好几次。”
她忍着手腕上加剧的疼痛,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没办法,你们实在太没创意了。”
亚图姆缓缓抽了一口烟,理都没理高大得仿佛铁塔的黑人,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路德维希,歪着头笑了。
他手指夹着雪茄,抽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
“汤姆,快来看,有个黑鬼在和我抢女人。”
汤姆淡定地把一小叠筹码推倒他桌上:“别这么兴奋,亚图姆,这可不是你第一个被抢的女人,要习惯……你又赢了一把。”
“但却是第一个能随手拿出十万英镑的女人。”
亚图姆挥了挥手,眯起眼睛:
“我喜欢美貌与金钱的双重刺激,那才是真正的销魂,我可不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随意而散漫。
因为路德维希被黑人拉了起来,这个角度缺少遮挡物,他只要微微地转头,就能看到2046号房间。
路德维希揪着心,眼看他就要转头。
她突然出声,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
“亲爱的,现在有一个来自蛮荒和不开化的黑鬼,一条黑得找不到眼睛的狗,打算不自量力地抢劫你的情人——你打算怎么办?”
——她只要再撑十分钟就好,十分钟。
惹是生非,这是她的长项。
既然有人来挑衅,那么……就让他们打得更猛烈些吧。
亚图姆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笑起来。
他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轻佻地拍了拍路德维希的脸,愉悦地说:
“你真是太有意思了,宝贝,我更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等我处理完这个黑鬼,就让我们做我们做伦敦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来一场毁天灭地的爱情吧。”
路德维希:“……”
谁特么要和你来一场毁天灭地的爱情。
路德维希近距离地看着亚图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刚才说,他更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
……更?现在?
但是这么近距离地看,却让她确定了,她之前感受到的那种莫名其妙熟悉感,绝不是来自夏洛克。
夏洛克的眼睛,不是这样的。
夏洛克的眼睛是世界上最透彻的灰宝石,即便在他面无表情的时候,那双眸子里的光芒,也别致而动人。
就像,揉碎了天空和大海。
……
亚图姆不是夏洛克,但是这个亚图姆,她一定在哪里见过他。
她来不及细想,一只有力的手臂,已经拽住了亚图姆的领子。
面对高大的黑辫子男人,一米八左右的亚图姆就像一只小鸡仔,被这么轻轻松松一提,就从座位上坐起来了一些。
黑辫子男人阴沉地说:“黑鬼?等我打断你的骨头时,倒要看看,你的血到底和我有什么不一样。”
他不屑地瞥了路德维希一眼:
“等我收拾完他,再来收拾你这个婊子。等犒劳了我的手下们,也和他一样,一根根骨头地打断……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群白人高人一等的态度,仿佛黑皮肤有多么的下贱和肮……嗷!”
他没有说完,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了。
路德维希只听到他惨叫了一声,就见他捂着眼睛,铁塔一般的身躯倒在地上,扬起重重的灰尘。
他一只手不规则地扭曲着,另一只手放在脸上。
血从他的指缝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他惨叫着,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路德维希被狠狠一推,踉跄地在一边站定,手腕因为拉扯一阵剧痛,差点把她的眼泪疼出来。
右手的手腕这次真的要断了,她已经使不上力。
来不及缓一缓,路德维希迅速抬起眼睛,确认亚图姆此刻目光的方向。
——手腕断了只是疼,但如果她的疏忽使苏格兰场潜进来的警察被发现了,后果才不堪设想。
还好,他正背对着2046号房间,从他站起来开始,应该没有时间去注意那里。
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但是下一秒,就差点捂着嘴吐出来。
亚图姆地手里,拿着一把银质的小刀。
小刀锋利的刀尖上,叉着一只圆滚滚的,完整的眼球。
那是,黑人男人的眼睛。
☆、第88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哦,不,不……上帝啊……”
旁边的一个钢管舞女郎发出一声崩溃地尖叫,捂着眼睛跑了出去。
跟着她尖叫地跑出去的,还有另外一部分客人,他们神情惊恐,不似作伪,像鸟儿受到惊吓一样,四散逃走。
一切都发生在刚才那不到两秒的时间里——
亚图姆推开路德维希,站起来,折断了黑辫子男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小刀,最后,准确地剖下了黑辫子男人一只完整的眼球——
他做完这一切,不过短短的两秒。
从头到尾,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路德维希瞪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半晌说不出话来。
……菜鸟?新手?只是来凑个人数练练手?
埃德加警官真是太不靠谱了,这可不是请她吃一顿饭就能拜托的事!
……
靠在车窗旁,不停抽着烟的埃德加警官,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喷嚏。
据多诺万传来的消息,路德维希已经成功上手了。
虽然她还是一个小姑娘,但参考雷斯垂德探长对路德维希的评价,和上次她抢在他们之前发现上原二郎要自杀的事,让他相信,让路德维希对付一只菜鸟,绰绰有余。
更何况,雷斯垂德探长刚才发了信息过来,本来据说要回去处理一些'家庭问题'的夏洛克,在四十分钟前突然什么话都没说就打车过来了……
夏洛克来了,还能出什么问题呢?
之前穿棕色破烂西装的肥胖男人走过来,神情嫌恶地把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的黑辫子男人拖了出去。
拖着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强壮男人,这个矮胖的赌场保安轻松地就像拖着一只空荡荡的麻袋。
路德维希靠在赌桌边,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的血迹,眼神冷静地打量着四周。
——不对劲。
这个赌场不对劲,至少,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除了之前跑出去的那一部分人,赌场里剩下的人,就仿佛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一幕一样,跳舞的跳舞,玩老虎机的玩老虎机,音乐不断,灯光摇晃——就在一分钟前,有一个男人的眼睛当着他们的面被剖下来了,但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受到影响。
荷官汤姆,依然在微笑着发牌。
潦倒的男人,也只是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就继续喝他的闷酒。
她不动声色地抓住自己受伤的手腕——所以,之前跑出去的那些人,才是赌场真正的客人,至于这一些——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呢?
亚图姆转身寻找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抱着手臂,慢慢地走到和2046房间相对的地方。
……既然已经答应,自然就要尽全力完成。她还没有忘记,她是来转移他视线的,她的任务时间是二十分钟。
而现在,她还差八分钟。
背对着2046号房间,亚图姆向她走来,脸上带着平静而轻柔的微笑。
他的举止是那么的绅士,带着贝雷帽,衬衫外穿着水手夹克,就像十九世纪伦敦街头,没落的贵族少年。
他嘴角温柔而甜蜜的弧度,却让路德维希觉得——毛骨悚然。
……微笑,这该是一个刚刚挖出了其他人眼睛的人,该露出的表情?
“嘿,我美丽的朱丽叶……”
他走到路德维希面前,朝路德维希微微一笑,单膝跪地,把那只眼球高高举起,就像举着一只玫瑰花:
“……我亲爱的小姐,接受我的花吗?”
路德维希看着眼前布满蓝色血丝的蛋白体,顿了顿,慢慢伸出手,接过去。
她装作嫌弃地看了一眼,扬起下巴,顺手把它插在了一堆筹码里,不动声色地把手在赌桌边蹭了蹭:
“到了你展示爱的时候了,比起这个毫无美感的东西,我更喜欢你把我的钱赢回来……汤姆,我的筹码呢?”
亚图姆站到她身后,伸手抱住她的腰,把头贴在她背上,语气轻柔:
“甜心,如果你一定要用金钱来衡量爱情,那么我对你的爱就是一亿美金……我真庆幸你没有像那些女人一样,哭哭啼啼。”
他手上一用力,路德维希就随着他的动作,一个旋转,踉跄地坐到了他的腿上。
卧槽,手腕又被折到了。
路德维希另一只手的手指,因为疼痛,攥紧又松开。
她放松身体,尽量不显得僵硬,却不敢挣扎……这个可是实打实的暴力分子,万一他不高兴了,把她的腿折断怎么办?
路德维希看着亚图姆袖子上沾到的血迹,神情不动,只挑了挑眉毛:
“我如果哭哭啼啼……会怎么样?”
亚图姆委屈地蹭了蹭她的肩膀:
“那我会因为不想让你哭泣,而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就像我不喜欢那个黑鬼瞪着我,所以把他的眼睛挖出来一样。”
“……”
这个人是个变态……但也只是一个变态而已。
她的哲学家李三缺一直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变态,有的只是主不主流的社会意识。
中世纪的宗教信徒,用滚烫的铁水灌进异教徒的鞋子,再用锤子把他们的脚砸扁。
我们看来变态的事,那个时代,习以为常。
……所以,这个人不过是个极端的危险分子,而越极端的人,越难控制情绪,因为他们没有平衡情绪的机制。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理智,这是她唯一的优势。
路德维希看了看钟。
还有四分钟。
他动作迅速,利落果断,毫无顾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盯梢人?还有那毫无由来的熟悉感……
他到底是谁?
她盯着亚图姆的眼睛,那双灰蓝色眼睛在灯光下泛着盈盈的水光,显得他的眸子比一般人更加纯粹和深邃。
……比一般人更加纯粹?
路德维希挑了挑眉毛:“你带了有色隐形眼镜?”
亚图姆惊讶地笑了起来:“被你发现了吗?宝贝,我们真是心意相通。”
她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那你原本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呢?”
亚图姆神秘地勾勾手指,要她附耳过来。
就在这时,亚图姆背后,2046房间门口,稀里哗啦一阵骚乱,有谁摔倒了,连带老式的赌桌一阵摇晃,筹码都混到了一起。
赌棍们骂骂咧咧,对着那个摔倒的人一阵拳打脚踢。
亚图姆刚想回头,路德维希立刻两只手捧着他的脸,把他的头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再过三分钟,她就可以想办法脱身了……但是,在此之前,她还需要和他周旋三分钟。
“和我说话的时候不许分心,否则我会不开心……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你真令人着迷……可惜我已经有了更迷人的目标,否则一定会考虑把你绑回去。”
亚图姆目光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他捧起路德维希的脸,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宝贝,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交易的,想要知道一个秘密,就需要用另外一个秘密来交换。”
他一只手搂着路德维希,没看牌桌就说:“停牌。”
“我一直怀疑你背后长了眼睛。”
汤姆翻开牌桌上的暗牌:
“——又是黑杰克,亚图姆你今天晚上第五次黑杰克,不吻一吻你的幸运女神吗?”
潦倒男人放下酒瓶,把亚图姆头上的贝雷帽摘下来,戴在自己头上,站在凳子上鼓起掌来:
“女人、金钱、运气都占齐了……就差亲下去了。”
他像指挥家一样指挥着大家的口哨声,周围的无聊男人们都沸腾了,乒乒乓乓地用酒瓶击打着桌子,嘘声一声比一声大。
亚图姆对周围的口哨和起哄置耳不闻。
他凑近路德维希的脸,鼻尖对着她的鼻尖,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暗示性地拨弄着她的衣领,勾起了唇角:
“想出用来和我交换的秘密了吗?”
路德维希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他的双眼,微笑:
“抱歉,没想到。”
“那不如……我帮你找一个?”
他的鼻尖贴着路德维希的鼻尖,气息轻轻缓缓地拂过她的睫毛。
“嘴唇可是一个女人最大的秘密之一,可以给我……你的吻吗?”
他微微侧过头,嘴唇贴近路德维希的嘴唇:
“May I?”
……
她在保加利亚的一个偏远小镇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那里的人们以接吻作为打招呼的正常方式,他们的想法也很有意思……既然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可以亲吻他两岁的孙女,为什么不能亲吻他二十岁的孙女?
所以,从那个小镇出来以后,她就可以很习惯地和任何人接吻了。
但是……在赌场这么混乱的地方,接吻不是保守问题,是卫生问题。
唾液交缠,交换的除了爱,还有食物残渣和细菌。
这个还算漂亮的年轻人亚图姆可不是那些淳朴的村民,如果他之前用他的嘴做了……嗯,做了其他什么事的话,那么交换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说不定她是在同时和几个男人接吻……略重口。
但是,路就在德维希刚想撇开头拒绝这个没有卫生保障的吻的时候,她就石化了——彻底的。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刚才那声“May I”并不是亚图姆说的。
这声淡淡的“May I”,来自她身后,一个从温度上来说至少比她离南极近四十纬度的地方。
仿佛要验证她的猜想似的,一只冷冰冰的手,不轻不重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然后就听到,手的主人用她无比熟悉的,低沉如大提琴一般的悦耳嗓音,不带任何情绪地淡淡重复道:
“May I…bother you?”
我可以……打搅你们一下吗?
路德维希还放在亚图姆肩膀上的上手,在下一秒,哗啦啦地碎成了渣渣。
如果这个时候有谁扛着一把锄头,照着她的脑袋敲下去,一定能敲出一地的石头渣。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名义上的男朋友会这么凑巧地出现在这里?
不早不晚,恰好在她坐在别的男人大腿上还差点被亲上去的时候?
她说她是被迫的,有人相信吗?
她缓缓地转头,对上她男朋友灰色潭水一般,深不见底的眸子,那双眼睛正定定地,毫无情感地看着她。
路德维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坐在亚图姆腿上,扯出一个巨僵硬的笑容,朝夏洛克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