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李怀昌并不觉得张博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一个省委办公室的副主任职务,倒是看不出太多优劣。在李怀昌心目中,张博就是个不知好歹,还一味耍横的疯老头!
所以,当叶钧道出这种评价,也是暗暗皱眉,揣摩着叶钧话里有话的弦外之音。
“李伯伯,您是不是认为,这张博是个疯子?”叶钧并不打算玩文字游戏,弄一些哑谜。
尽管对于这个问题,李怀昌显得很保守,看样子并不打算作答,但那脸上写满着的“就是如此”,也让叶钧颇为无奈。
看样子,今天张博大闹警局,病房痛骂,怕迷惑了江陵市大半个市委班子。
尽管叶钧不想承认,但心底,也确实对张博这装傻充愣扮无辜的道行,极为佩服。
“李伯伯,您可能不清楚,这张博可绝非容易啃掉的老骨头。若真没过人之处,早在二十年前,恐怕就让一些人给秘密处理掉了。”叶钧脸色出奇的严肃,“您要知道,张博在动荡的十年里,可是真正站错队,进错阵营的成员。”
“真的?”李怀昌悚然动容。
叶钧把话说到这份上,李怀昌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在那动荡十年,甭说站错位,进错阵营,就算是干错事,说错话,很可能就得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也曾在那个泥泞的黑白年代摸黑打滚的李怀昌,自然清楚叶钧这话潜藏着的深意!
在这一瞬间,李怀昌已经推翻了对张博的看法,整个人显得忧心忡忡,“张博今天跑到局子里面闹事,是在演戏?”
“演戏这一条,千真万确,但目的,却让人捉摸不透。”叶钧一想到这真亦假时假亦真的逻辑推理,就一阵头疼,若是张博平日里过于张扬,或者极为低调,兴许这答案还不难揣摩。可这张博胜就胜在这平日里即便不显山不显水,但在省委办公室,也属于上达天听的主,所以拿捏起来,还真不好猜。
“小钧,现在我整个人都弄糊涂了,这张博设这个局,目的是什么?”李怀昌有些紧张,毕竟这张博今天可就是冲着他来的,“你也别拐弯抹角,把你认为的可能性,都说一说,我也好有个底,清楚该怎么去跟张博绕弯子。”
“李伯伯,张博这么做的目的,第一个可能性,就是他有着依仗,所以毫无顾忌。第二个可能性,就是他想让你们失了分寸,然后玩文字游戏,把这幕后指使可找出来。”叶钧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只不过,两者的可能性都差不多,所以一时间很难下决断。”
“什么?”李怀昌豁然起身,眸子里透着一股震惊,“岂不是说,他想通过我们,把你给揪出来?”
得到叶钧的亲口验证,李怀昌眸子里闪过一丝阴晴不定,这两个看似概率等同的可能性,实际上,都说明了一点,就是张博确确实实是冲着他们来的。
第二个可能性还好,起码心里有数,清楚这张博葫芦里卖什么药,就能在浅暗示中,避开这个问题,跟张博耍太极。
可第一个可能性,情况就糟糕了,若是张博有着依仗,这八成就是指使张嵩在幕后搅风搅雨的罪魁祸首。这身份,稍稍掂量掂量,李怀昌都感觉异常头疼。
当下,李怀昌站到窗台前,阴晴不定想着解决的良策。而叶钧,却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品茶,不发一言。
正当叶钧跟李怀昌还在这家私人会所的包厢内探讨张博的真正用意时,话题的主角张博,已经开始孤身来到江陵市的纪委办公室。
被点名叫来的白华辰实际上也很纳闷,今天张博大闹警局的事情,已经传到他耳朵里。毕竟李怀昌这位警局一把手给人扇了一耳光,这可不是小打小闹的新闻。
为了这件事,白华辰还特意致电李怀昌求证。
暗道这张博点名道姓找上自己,白华辰心里也没底,似乎也担心这脑子发热的张博也给他来上一耳光,到时候肯定丢人。本来,是打算谎称不在单位,可听到张博传来“等不到就不走”之类的恐吓言行,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哟,这不是张主任吗?您老坐,小徐,还不快冒茶,等什么?”
刚进门,就瞧见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的张博,还有一个站在一旁发愣的小伙子。
白华辰颇为自来熟的吆喝几句,就走到张博身边,“张主任,这次大老远过来,是不是省委有指示?”
“白书记,听说再过不久,你也要调到省纪委工作,兴许这次立了大功,很可能还会提前十天半月吧?”白华辰刚进门,迎接他的,就是张博满脸冷笑的愤慨之色。
“立功?立什么功?绝对没有,张主任,您说笑了。”
白华辰从那小伙子手中接过一杯热茶,刚刚递到张博身前,谁想,张博就愤愤然甩开这杯热茶,“说笑?白华辰,你少跟我装傻!”
这杯热气腾腾的热茶直接溅到白华辰的衣服上,热水透过衣服,直接渗入白华辰的身体,强忍着这股热浪侵袭的滚烫,白华辰狠狠咬着牙,忙褪掉衣服,当瞧见被烫得红一块,还膨胀起来的三五个大水泡,也是一阵愤慨,“张主任!你做什么?”
张博只是不冷不热瞥了眼白华辰上半身触目惊心的伤口,脸上毫无愧疚之色,他唯一的儿子都死了,对于仇人,他只有恨!
“刚才情绪有些激动,真不好意思。”说是道歉,但口气却一点歉意的味道都没有,张博只是望向一旁懵了的小伙子,“你也是的,这茶温度太高,你就不会先兑兑清水,让茶凉一凉?烫到白书记,他心胸宽广,不会说你,可如果烫到其他人,小心别人记恨上你。”
“白书记,我不是有意的。”一旁的小伙子显然彻底慌了。
倒是白华辰听到张博这些话,气得不轻,这简直就是颠三倒四的欲加之罪,哪有人冒茶还掺凉水?更何况现在什么季节?
白华辰不得不佩服张博说出这些话时,那股子无耻至极的心态。
“没事。”白华辰一边安慰着这小伙子,一边望向张博,“张主任,您看,这衣服都湿了,我得赶紧回家换套新的,顺便去卫生站处理一下,消炎去毒,可不能马虎。您若没其他事,就先走了,若是有事,赶明儿再处理,您老看成不?”
张博不冷不热看着满脸干笑的白华辰,目光闪过一丝阴沉,暗道这白华辰也是个能忍的主。多年身居高位,也没有让白华辰迷失心智,骨子里也没有那种霸道,看样子,以前倒是小瞧这白华辰了。
这也难怪,这年纪,就能获得上面的亲睐,更得以升调省纪委副书记,没几把刷子,可能吗?
当然,张博今天敢孤身来这闹一闹,就不怕日后被白华辰惦记。毕竟省里的水深的浅的,都呈现两极分化,官大不一定有用,得京里有人,这样说的话才有人听,直起的腰杆子才有人看。
否则,不管说得多好听,站得多诱人,都是白搭。
“张博!”
在那小伙子的搀扶下,好不容易上车的白华辰刚刚将车驶离纪委,就咬牙切齿哼了哼,目光中,闪过一丝愤恨。
“什么?白叔叔也让张博阴了?”
包厢内,叶钧难以置信抓着大哥大,一旁的李怀昌也露出倾听之色。
“没错,我现在已经开始担心这张博找上我。听说,白书记被张博一杯热水,整整烫掉五块皮,估计没大半个月,肯定好不了。”
韩匡清现在也是有苦难言,自从知道很可能会被张博盯上后,就整个人神经兮兮起来。
李怀昌被扇一耳光,白华辰给烫到卫生站,连带着早上给张博不明不白训了顿。现在,即便是打着电话,韩匡清也会时不时瞄向办公室的大门口,唯恐那道身影出现。
叶钧也能听出韩匡清语气透着的紧张,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抿嘴苦笑。
一旁的李怀昌听得仔细,当下本能捂着那张被张博赏了一耳光的半边脸,暗道幸亏只是挨一巴掌,没白书记惨,若给来一杯热茶往脸上招呼,岂不是没脸见人了?
韩匡清跟叶钧唠叨几句后,正打算挂电话,可忽然,眸子一惊,语气一颤,吱吱唔唔半天。
叶钧隐隐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忙道:“韩叔叔,怎么了?是不是张博出现了?”
“小钧,如果我先前没花眼,那老家伙确实出现了。”韩匡清语气显得极为急切,“看方向,是朝着你爸办公室去的。不行,先挂电话了,我得跟过去看看,第一次是耳光,第二次是热茶,这一次不会动刀子吧?”
说完,啪的一声响,叶钧就清楚韩匡清是挂断了电话。
原本还打算去探望白华辰伤势的叶钧,迫不得已,只能留到晚上。当务之急,听到张博朝着叶扬升的办公室而去,顿时也急了,“李局长,咱们先说到这,有问题直接电话联系。我得去市政府一趟,这张博撒泼,已经撒到我爸办公室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初次交锋!
对于白华辰遭受的无妄之灾,叶扬升并不清楚,因为这大半天都待在办公室里,晌午那顿饭,还是韩匡清捎来给他的。
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张博,叶扬升显得很平静,缓缓放下手中的钢笔,扶了扶鼻子上的镜框。
“这不是张主任吗?这么快就出院了?”尽管猜不透张博来意,但观其气势,就知来者不善。不过,叶扬升倒是不担心张博做出什么吓人的疯狂举动,“来,坐坐,别站着。”
张博也不客气,相对于之前两场闹剧,在叶扬升面前,张博要显得低调许多。尽管这低调的成份完全能忽略不计,但最起码,还不至于一来二闹直接又打人又泼水的地步。
“咦?韩市长,什么事这么急?”
张博还没坐稳,门口就被韩匡清猛的推开,瞧着韩匡清脸上的焦急模样,叶扬升也是一阵疑惑。
“叶市长,是市委要召开一个简短的内部会议,所以过来通知你。”
“有这种事?怎么王秘书没跟我提过?”
叶扬升皱了皱眉,显得很困惑,但似乎张博已经发觉韩匡清在说谎,当下朝韩匡清投去一个似笑非笑的目光。
这种神态,让韩匡清极为紧张,毕竟这张博可是敢打人耳光,敢朝人泼热水的疯子,尤其还是装疯的那一种。也就是说,在拥有足够理智的前提下,这张博目前是什么事都敢干出来的!
小心翼翼与张博保持一定的距离,韩匡清这才钻进办公室里,并在叶扬升耳边轻声道:“似乎涉及到河坝一期工程的问题,因为是临时决定,所以王秘书没来得及通知。”
叶扬升露出恍然之色,但并不起疑,“张主任,您看,现在市委要召开内部会议,若是您有什么事,不妨明天再来,怎么样?”
出乎韩匡清意料,张博倒是很痛快的拍拍大腿,然后站起身,也不告辞,只是自顾自离开这间办公室。
目送张博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走廊里,韩匡清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韩市长,你怎么了?”叶扬升若有所思瞄了眼张博离去的方向,“你似乎很怕张主任,莫不是今早吓着了?其实张主任这人,也…”
“扬升,这里没外人,你也别用这么生分的词叫我。”韩匡清长出一口气,然后站起身,走到大门前,顺手掩上,“唉,你是不知道,这张博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疯子!他早上刚赏了李局长一耳光,跟着下午就跑到纪委办公室,泼了白书记一杯热茶,现在人家白书记还在接受治疗,估摸着没十天半月,能不能上班都还是未知数。”
“不会吧?”叶扬升似乎有些不信。
“这还能骗你?”韩匡清颇有一种哭笑不得,“刚才我还以为张博想要对付你,所以这才编了个借口,打发他走人。还别说,张博装疯卖傻起来,手段也够损的。”
“匡清,你是说真的?白书记真给烫伤了?”
“千真万确,张博他…”
“唉,算了,不提张主任,或许人家也是不小心的。”叶扬升摆摆手,然后收拾桌子上的文件。
“扬升,你这是打算去哪?”瞧着叶扬升开始拾起公文包,韩匡清愣了愣,“该不会真打算去市委参加会议吧?我都说了,那是我临时编造的,江陵的河坝也没问题。”
叶扬升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拍着韩匡清肩膀,“走吧,反正工作也差不多了,咱们今天就偷个懒,去探望一下白书记。不管怎么说,人家也受伤了。”
“恩,不过能不能等会,可能张博还在楼底下。”
对于韩匡清这种仿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为,叶扬升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你呀你,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年轻人一样喜欢斤斤计较?正所谓人正不怕影子斜,咱们又不是去干坏事,难道还怕别人知道?再说了,我就让你少听一些流言蜚语,看你是八成误会人家张主任了。”
说完,叶扬升就哈哈大笑走出办公室,跟在身后的韩匡清只能暗暗苦笑,既然不打算将今天与叶钧分析得出的结论告诉叶扬升,韩匡清自然不会逼着嚷着或者暗示着让叶扬升陷进去瞎猜。
有时候,韩匡清也不得不佩服以及羡慕叶扬升这份君子风度的豁达,或许知道的东西太多,不一定就是好事。
至少,韩匡清目前就是这种想法。
当韩匡清开车载着叶扬升离开市政府大楼后,停车场内某辆轿车,只见张博正坐在后座,凝视着韩匡清那辆轿车渐渐驶离。
坐在驾驶位的,正是当日向张博透露种种可疑之处的阿强,“张主任,他们走了,要不要跟上去?”
“不必了,这叶扬升看样子花花肠子并不多,这人是装模作样,还是问心无愧,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张博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不定,“很明显,叶扬升见到我出现在他办公室里,显得很平静,丝毫没有任何值得推敲的情绪出现。奇怪了,难不成这叶扬升与阿嵩的事一点牵扯都没有?”
坐在驾驶位上的阿强可不敢接话,对于张博识人辨人的本事,他可不敢怀疑。
“难道弄错了,还是我的直觉出错了?”张博暗暗皱起眉梢,苦思冥想好一阵子,才摆摆手,“阿强,我想去清岩会所瞧一瞧,看看那个叫叶钧的是不是当真如外界传闻的那样,有着三头六臂。哼,若是这叶钧也是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看样子,就能暂时将这父子俩排除在外。只是,除了那杨天赐,这江陵谁还有这份量,能让杨家与胡家联袂演戏?”
“张主任,会不会是华城海鲜…”
“断然不会!”阿强话没说完,就被张博狠狠打断,“以后不准提这地方,更不准提那个女人。”
阿强赶紧住嘴,当下也不敢再吱声,只是坐在驾驶位上,等待着张博的指示。
“开车吧,去一趟清岩会所。”
阿强闻言点点头,正准备启动轿车,可忽然,迎面驶来一辆轿车,张博看得眼熟,好一会,才惊讶道:“张主任,前面这辆车,好像是清岩会所专门为叶钧配备的私车。”
“你肯定?”张博又惊又喜,暗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毕竟先前张博还在想着用什么样的借口进入清岩会所,他可是早就听说江陵市的清岩会所防备极严,似乎与当初杨天赐投放几十公斤炸弹有关。作为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可没这份胆识跟一群行伍出身的安保人员耍横,不然,这下场铁定要比在警察局还要悲催!
“曾在报纸上看到过,也不敢很肯定,不过这型号的车,似乎咱们市也仅有一辆。”阿强脸上先是有着一丝为难,但很快,就化为坚定。
“好!咱们先在车子里观察一下,若真是叶钧,我就下车会一会他。”
张博目光阴沉的凝视着那辆停放在不远处的轿车,心中祈盼着,下车的人,一定得是叶钧。
实际上,自从在电话那头得知张博气势汹汹杀向叶扬升的办公室,叶钧就开始没底,所以也顾不上跟李怀昌说太多话,就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白华辰的伤势有多严重,叶钧不清楚,可李怀昌脸上至今依稀还能辨别出的五根手指印,就足以说明张博即便又老又腐朽,但这下狠手的力道,绝不比年轻小伙子差到哪去。
从李怀昌脸上的手指印,叶钧就能预见到白华辰的伤势绝非小打小闹。
即便也清楚张博不可能携带刀具在叶扬升身体上扎几个透明窟窿,可既然单枪匹马跑去找叶扬升,叶钧就清楚这装疯卖傻的张博显然不会安好心发请柬广邀宾客。就算真发了这请柬,怕也是一场鸿门宴。
缓缓将车停好,叶钧就急不可耐打开车门。
坐在汽车里一直观察着的张博与阿强都是眼前一亮,因为叶钧今日毕竟没有化妆,很容易辨析。即便戴着副墨镜,也只会增加嫌疑罢了。
毕竟这天气阴沉沉的,没阳光,加上又临近冬至,这气候肯定极为恶劣。按理说,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在这种季节,这种场合佩戴墨镜,唯一的解释,就是掩人耳目。
孰不知,这种行为,恰恰还可能吸引旁人的目光。
眼看着叶钧就要火急火燎朝不远处的政府大楼跑,张博忙打开车门,故意装出副手脚不麻利的模样,把叶钧前行的道路给彻底堵住了。
叶钧神色焦急,正打算绕道而行,可目光不经意瞄了眼挡在身前的老人,初看有些眼熟,但表面不动声色,只是心底琢磨着这老家伙到底是谁?
但很快,脑子里闪过“张博”两个字眼,心底稍稍细想,就猜到张博出现在此,绝非巧合。相反,是跑来故意截道的!
“难不成,张博认识我?”叶钧脑子里猛然蹦出一个念头,自己都差点吓了自己一跳,“不可能,这张博没道理怀疑上我,可他既然找上我爸,相信也是有原因的。到如实张博已经将我认为是幕后主使,肯定不会装出副不认识的姿态,毕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能这么沉得住气,张博应该还没把我往真凶的方向联想。”
叶钧思路很清晰,他一瞬间就猜到,张博之所以找上他跟叶扬升,应该与之前在南唐市曾对众多纨袴膏粱说过的那番话有关。
原本,叶钧是打算用这些话刺激一下张嵩等人,让他们心乱,既而分化。
可没想到,江陵市的河坝忽然坍塌,替他省了不少事,更是助他一路披荆斩棘,最终成功捣毁困扰江陵几十年的“天灾”!
“这位老人家,您先别乱动,我扶您。”
有着“第六感”天赋,即便这么短的距离,叶钧也有着充足的信心面对青壮的偷袭。更何况,现在身边的还只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这种文质彬彬的言行举止让张博暗暗皱眉,当下顺着叶钧的搀扶走到一旁,但期间没少审视着叶钧的神态表现。
清澈如水,毫无心机!
这是张博最为直观的印象,可惜的是,无法看透那双眼睛,或者说,眼睛里潜藏着的东西,这或多或少让张博有些遗憾。
毕竟,此刻的叶钧,还戴着副墨镜。
“小伙子,这么急,打算干什么?”张博故作随意,“似乎很少在这幢大楼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
哼,跟我装傻,还借机套我话?张博啊张博,你真当我不认识你?说我新来的,你又来过这地方几次?
叶钧肚子里一阵腹诽,但嘴上,却是自然而然,“老人家,我是来找人的,因为是急事,所以不小心撞到您了,对不起。”
“小伙子,什么事这么急,能不能给爷爷说说?兴许爷爷还能帮你一把。”
望着张博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叶钧不得不感慨张博确实是一名合格的演员,很清楚什么情况下用哪张脸谱。
不过,对于张博表现出来的热情,叶钧故意露出犹豫之色,“不用了,老爷爷,多谢您。若是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叶钧越不说,张博就越来劲,尤其觉得叶钧似乎有松口的迹象,但似乎又有些难言之隐,顿时计上心来,“放心,爷爷替你保密,你相信爷爷,这江陵市的事,没几件我干不来的。”
叶钧忽然露出一股将信将疑的天真浪漫,饶是张博城府极深,也愣是没看出任何一点值得推敲的瑕疵。
瞧着张博信誓旦旦的点头应允,叶钧肚子笑开了花,暗道张博啊张博,这次可别怪我卑鄙无耻,只能怪你自己倚老卖老一股脑儿往里钻!
第二百八十八章 新江花园
叶钧上辈子跟太多所谓的老狐狸勾心斗角过,或许彼此间熟悉的人没有太多的把握,但对于像张博这种生平只逢一次的家伙,叶钧确实有着自信在其面前装傻充愣,而不被看穿。
再说了,张博即便再谨慎、再狡猾,可面对叶钧这种不管是年龄,还是阅历,在他看来都显得青涩稚嫩的小伙子面前,自然有着极大的心理优势。所以,也就不会揣摩叶钧是不是在他眼皮底下装模作样耍花枪。
“其实算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听到有人告诉我,刚才有个神经病跑到政府里,似乎是上访不成怀恨在心的农民,您可能不知道,他早上刚扇了警局局长一耳光,跟着下午就泼了纪委书记一壶热茶,手段真够狠的,还专门跟大官过不去。”
叶钧故意四下看了看,一边压低声音说,一边观察着张博的情绪变化。
可是,张博只是听着,表情却静得可怕,就仿佛说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一样。
叶钧心下冷笑,缓缓道:“刚好我爸在这楼里做事,所以打算过来给他提个醒,小心一点,谁知道这神经病会不会扛着半瓶子硫酸见人就撒。”
“就这事?”张博似笑非笑看着叶钧,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在偷着乐,还是强忍着心底的愤怒。
“也不全是这样。”叶钧故意露出一副信任别人的青涩,“单位给我爸安排的房子太窄,前阵子我就跟我爸提过了,并领着他看了一套房子,今天他不在家,我就让人把旧房子的家具全搬到新家了。所以,就顺道跑过来知会一声,否则我爸回家后,还以为家里遭贼惦记了。”
“唉,这世道,像你这样孝顺的儿子不多了。”张博依然不露出任何古怪之色,脸上很随意,“在哪买的房子?地段好不好?”
“新江花园。”
叶钧自然而然报了个地名,当然,这可不是瞎报,而是平江地产目前开售的楼盘。刚好,刘贤还曾通过苏文羽,偷偷给送了两套房子。
叶钧确实想将这两套房子分别送人,一套自然给叶扬升,另一套,就是侯晓杰跟洛克,毕竟老这么住在公司里,也不是个事。
但最近事忙,一直没想起这茬,若非今天意外撞见张博挡路,兴许现在还抛之脑后。
“哦?那可是个不错的地方呀。”
不错?
怕偌大的江陵,也只有张博敢这么说!
新江花园早已是江陵目前有价无市的热手房,市民们都挤破头皮想要弄上一套,而已经提前购买二期跟三期住房的业主,没少进行炒房的勾当。这原本三十多万的房子,愣是超出一倍有余的高价,居然还热度不减,价格也是居高不下。
似乎察觉到叶钧脸上稀奇古怪的神色,张博似乎也惊觉失言,现在想一想,这叶钧号称内地历史上最年轻的富豪,买给自家老子住的房子会差?
仅仅一句不错,这听起来,给旁人的感觉还是自己挺看不起新江花园,似乎自个住的环境,远比新江花园要好。
这一瞬间理清的思路,即便张博意识到错误,但脸上还是那股倚老卖老的老成持重,“小伙子,有事就去忙吧,放心,我今天上班,倒是没撞见什么疯子。这政府大楼上上下下,没你说得那么糟糕。”
“哦?那谢谢老爷爷了。”叶钧装出副毫无城府的松了口气,当下朝张博挥挥手,“老爷爷,再见,我先上楼了。”
等目送叶钧身影进入政府大楼后,张博才满脸阴沉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江陵市有没有新江花园?这房价是不是很贵的那种?”
“张主任,原本新江花园只能算是二、三线的住房,值不了几个钱。可自从叶钧与新江花园的建筑商平江地产建立合作关系后,随着两套新颖别致的室内装潢陆续登场,也一举跃居江陵市的楼盘热门。随着叶钧的名气越来越受到外界吹捧,新江花园的楼盘也彻底轰动省内外。”阿强脸上升起一股疑惑,“这也直接导致原本只值三、四十万的房子,不断拔高,甚至一度逼近八十万这个分水岭。当然,现在房价依然居高不下,据说已经隐隐有着破百万的趋势!”
八十万的房子!
还即将破百万!
张博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在这个盛传百万富翁年代的社会里,用一百万买房子的人只能是那些做生意,而且还是钱多到烫手的大老板。
一百万的价格,已经超出寻常两百平米复式楼的三成!
有这钱,多加几十万,可就能住洋房别墅了!
张博不得不为先前的狂妄口气感觉心惊,可转念一想,这百八十万又不是取不出来?他家世代又不是清廉出身,儿子都因为贪赃枉法见阎罗王了,所以这么想,心里也稍稍顺了顺。
“开车!领我去新江花园看看。”张博微眯着眼,脸上有着一股狡猾,“待会你给小陈打电话,让他派些人在新江花园盯着,一旦发现叶扬升,就让他偷偷在背后跟踪,我倒要看看,这叶扬升的新家在什么地方,也好上去拜访拜访。”
当张博那辆轿车驶离市政府后,一直躲在某个角落偷忘的叶钧才缓缓走出来,凝视着张博那辆车离去的方向,叶钧嘴角泛起一股冷笑,“哼张博,你最好是别有用心,否则,接下来的布局,我就真成唱独角戏的了。”
关于这栋政府办公楼,叶钧上辈子没少来,所以前往市长办公室,也是驾轻熟路,不需要跟人打听问路。
直接走上五楼,穿过走廊,拐了又拐,才来到一间办公室前。
叶钧抬头瞥了眼门顶上挂着的金色金属牌,上面清晰刻着黑漆漆的市长办公室几个字眼。
只不过,这门却是锁着的,叶钧迟疑小会,才轻轻敲了敲门。足足过了好一会,里面都未曾传出声响,叶钧面露疑惑,估摸着叶扬升该不会出去了吧?
这也解释了为何张博走得如此自然而然,还信誓旦旦保证说先前政府大楼一点反常都没有,看情形,这句话,倒是一句实话。
正巧,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捧着文件急匆匆走来,叶钧忙抬出条手臂,“请问,叶市长是不是去开会了?”
“没有。”这中年人似乎有些不高兴,整个人显得很不耐烦,见叶钧依然伸手挡着,脸色也愈发难看,“请让让,这里是公家地方,你如果没什么事,还是请回吧。”
瞧着这中年人隐隐透着鄙夷的神色,叶钧稍稍细想,就知道这中年人肯定是误会他是来跑关系走后门的。
毕竟以目前叶钧说话的声线,以及外表的肤色,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着身西装革履,还戴着副墨镜,一看就是那种整天为祸乡里的二世祖,也难怪这中年人对叶钧如此不感冒。
“王秘书,我是来找我爸的。”
叶钧缓缓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让中年人惊大过喜的年轻脸庞。
上辈子,叶钧没少跟眼前这位王秘书瞎逛闲聊,不过这位叫王鹏飞的秘书,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万精油,而且,也很讲义气。至少上辈子,王鹏飞就是站在叶扬升的阵营之中,只不过后来叶扬升出了事,叶钧与王鹏飞的接触也就越来越少。
“你是…叶钧…”王鹏飞膛目结舌指着叶钧,似乎感觉情绪太过激动,顿时忙捂着嘴,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叶市长已经出去了,走之前还叮嘱过我,说今天不会来单位了。对了,叶市长跟韩市长一同离开的,我好像听到是去卫生站看什么人。”
尽管王鹏飞透露的信息并不多,但叶钧显然已经猜到,看样子叶扬升与韩匡清一定是跑到卫生站探望白华辰了。
这也难怪张博扑了个空。
可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叶钧猛然想起一件事,就是当初韩匡清是通过电话,才告诉他关于白华辰被烫伤的事情。而在电话里,叶钧也想起就在那节骨眼上,韩匡清才道出目睹张博朝叶扬升的办公室走去。
也就是说,至少叶扬升与韩匡清离开前,曾与张博接触过,而且还是面对面的接触!
可是,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插曲?又发生了一段什么样的故事?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就是叶扬升离开政府大楼前,倒是算得上毫发无损。只是很奇怪,为何张博这次如此好说话,没搞出些事情出来?莫非是韩匡清阻止了?
百思不解的叶钧只是皱眉站在原地,而王鹏飞也不敢就这么离开,对王鹏飞来说,替眼前叶钧排忧解难,远比处理手头上的工作要更有意义。若叶钧仅仅是叶扬升的儿子,或者在江陵市有着一些地位,兴许王鹏飞不一定就会忙里偷闲。
可叶钧目前可是全国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这对人不对事的行为标准,王鹏飞一直恪尽职守。
“叶钧,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市委那边打电话问问,看叶市长是不是在那边开会。”
“不用,王秘书,你先去忙吧。”叶钧谢绝了王鹏飞的好意,边往回走,边挥手,“王秘书,再见,下次再打搅你。”
王鹏飞脸上闪过一丝干笑,同样朝叶钧挥手,直到叶钧身影消失后,才定了定神,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文件上。
上了汽车,叶钧忙从背包里取出大哥大。
先是给平江地产的老板刘贤打了通电话,交代几件事,并着重强调了细节方面,在刘贤一而再再而三拍着胸膛保证后,叶钧才心满意足挂断电话。
紧接着,叶钧就给还在公司里做事的梁皓打了电话,目的,就是让梁皓立刻从清岩会所调用一部车,然后二十四小时与董尚舒等人轮番监视新江花园下方的一举一动。
挂断电话后,叶钧细细一琢磨,暗道该布置的,都已经提前布置。不过即便万事齐备,也还差一道东风。
这道东风,无疑就是叶扬升。
开着车往江陵卫生站溜达的叶钧在车内一个劲琢磨着,“张博,希望我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你确实对我跟我爸心怀不轨,那么,今晚就应该派人死死盯住新江花园,然后紧随其后跟着我跟我爸到新房子里。若没猜错,依着你的性子,当你得到准确的地址后,很可能就会亲自拜访,到时候,我是否也该跟你尽一份地主之谊?也好替白叔叔讨回一些受伤的利息?”
第二百八十九章 再遇两女
卫生站,实际上跟防疫站的概念大致相同,因为是皮肤烫伤,白华辰并没有选择到医院就诊。这倒不是觉得正规国有医院的医疗条件不完善,不达标,或者收费太高,而是在卫生站,他有熟人。
再者,类似于烧伤烫伤,很明显卫生站的医务人员处理起来要更顺手。尤其这种伤,一个不好,还可能感染,甚至留下难以褪去的疤痕。
不管基于何种原因,卫生站都是白华辰最佳的选择。
瞧着胸口涂抹着一大片黄红相间的治愈性药水,白华辰就恨得牙根直痒。尽管室内开着暖气,可白华辰依然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寒凉。
暗暗叹了叹,看着一旁的点滴,缓慢而持久,暗道怕是晚上都不一定能打完这挂着的三个药瓶。
咚咚咚…
“白书记,方便进来吗?”
白华辰一听,就感觉耳熟,当下喊了声:“进来吧。”
当叶扬升跟韩匡清进门后,一眼就瞧见光膀子打点滴的白华辰,瞧着胸口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叶扬升跟韩匡清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尽管来之前,韩匡清就能预见到白华辰伤势定然很严重,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亲眼看到后,才知道先前的猜想实在太过儿戏!
至于叶扬升,目光一动不动盯着白华辰的伤口,一度忘记说些场面话。
好一会,叶扬升才冷哼一声,“张主任做得有些过火了!这么烫的水,是能够随便往人身体上招呼的吗?”
“其实也怪我倒霉,出门前,阿莉让我多套两件背心,说外面冷。”尽管白华辰早就将张博骂了个底朝天,但当着外人,是不会展露心底的那股怨恨,“刚才给我诊断的医生也说了,情况之所以这么严重,与我穿戴的衣物太多有着直接关系。若不是里面的衣服太多,导致热水渗入衣物内,那些热气得不到挥发,就算被烫到,也不会这么夸张。”
白华辰伸出另一只烤火的手,指着胸前一些黄豆大小的红包,苦笑道:“你看,那些热水渗进体内,出不去,所以那些重灾区的热水就滑落到这下面,直接不明不白多了几十个伤口。”
叶扬升满脸严肃的坐在白华辰身边,苦笑道:“白大哥,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张博是不是故意往你身上泼热水的?”
白华辰并未作答,脸上也是那股豁达之色,看似不在意,但这种不表态的方式,已经让叶扬升间接得到了答案。
当下叹了声,叶扬升掏出一包烟,分别取出两根递给韩匡清跟白华辰,“这里没说不准吸烟,来。”
对于卫生站,叶钧并不是很熟悉,所以在给梁皓打了电话后,满大街瞎逛,又左拐右拐,折腾好一阵子,才抵达卫生站。
当然,不是没想过找路人问一问,可这身份敏感,担心近距离被人认出来,只能舍近求远。
下车前,叶钧还通过倒车镜仔仔细细捣鼓好一会,确定很难被人认出后,才走下车。
进入卫生站,前方是一片比较宽敞的篮球场,之后,才有一幢六层高的老楼矗立在面积约为三百平米的土地上。
大门前,蹲着一些戴着口罩的病人,有老有少,看起来大多都是皮肤被晒黑了的农民。当然,也有一些城里的人,只不过很少。
进入一楼,叶钧四下瞥了眼,见都是一些双目无神的病人,除了挂号的地方,就没一个白衣天使在眼前流荡。
暗暗叹了声,只能一间病号一间病号瞎找,幸亏进来前,发现不少房间都关着门,所以目标就能缩减近一半。
在一楼跟三楼瞎逛好一阵子,依然没发现白华辰,叶钧正打算走上四楼,但通往四楼的楼梯上,忽然走下来两个女人,一个身披白褂,另一个,却穿着身休闲装。
叶钧情绪有些激动,因为身披白褂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国芸。
至于一旁身穿休闲装的,也是上辈子替他牵线的媒人,秦柔。
“国芸。”
叶钧冒然喊了一声,这完全是基于本能的习惯,似乎也没想到陈国芸竟然到了江陵,还这么巧在这里遇见。
“国芸,你认识他?”秦柔暧昧的望向一旁的陈国芸,“看样子,你的粉丝队伍又扩大了,这小子是谁呀?看样子家里面挺有钱的。”
“我不认识他。”陈国芸白了眼秦柔,然后脸色渐冷,“你好,请叫我陈医生。”
“陈医生,是我。”叶钧也不介意,毕竟他目前与陈国芸的关系,多少还算得上是一厢情愿,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叶钧只能改口。
见四下无人,叶钧忙将墨镜取下,露出一张让陈国芸与秦柔都脸色大变的脸庞。
只不过,陈国芸脸色却显得极为复杂,至于秦柔,就仿佛见到异常欣喜的猎物一般。
“叶先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陈国芸脑海里渐渐浮起与叶钧邂逅的点点滴滴,这里面有话不投机,也有相谈甚欢,还有着英雄救美,更有着难以掩盖的尴尬,“对了,你来这做什么?快将墨镜戴上,很容易让人认出来的。”
叶钧忙不迭戴好眼镜,正准备说些话,却发现一旁的秦柔双目放光站到身前,“叶钧,我见过你,你当初被板砖砸到头,还是我给你包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