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荣华说,“这事儿还是不要让皇帝哥哥知道了。”
许衡听了一诧:“为何?”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意外表情。
暮朝走上前两步,面上带着苦涩的笑说:“您可是美人娘最敬重的父亲,美人娘泉下有知,若是知道我们为了惩治伤害她的凶手,害得她最敬重的父亲丢官甚至丢了性命,会伤心,会生气的,让我们做儿女的怎么忍心?”
许衡心头微微一松,不放心的迟疑道:“那你们外祖母…”
荣华和暮朝同时冷了脸。外公是外公,许夫人是许夫人,这两人相差甚远,自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只是现在…
看他们不说话,许夫人心头揪得紧紧的。虽然她早豁出去,有了必死的决心,可若是能活,谁愿意死。
沉默半晌,荣华开口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外公是美人娘最敬重的父亲,是我们的长辈,如何处置,就交给外公好了。”
暮朝点头表示同意:“我们相信外公会秉公处置的。”
许夫人心头一松。
许衡面上的表情却反倒凝重起来,沉思良久,才沉沉点头:“好,我定会给你们,给阿嬛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不过…”荣华蓦地又开了口。
许夫人心头再次揪紧。不过什么?她还想干什么?
第173章 当年(一)
“不过,我还有几个疑问,希望许夫人可以如实回答我。”荣华说。她没再叫外祖母,叫不出来了,也懒得装了。
许夫人想着,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也不差那一星半点儿的,便点头:“公主请问。”
“我家美人娘身边的人都是得用的,出门在外的时候更是小心,类似吃食之类的,入口之前都会检查再检查,不知道许夫人是怎么动的手脚,竟然会让我家美人娘着了道?”荣华问旆。
许夫人没想到她要问的是这个,脸色一白。
荣华还没说完,接着问:“还有,刚才我听夫人说什么,正好她派人来一说,合了你的心意。这个她是谁?美人娘这桩事,除了你自己的意思外,是不是还有人撺掇你了?”
一时间,除却知道实情的高妈妈,屋里其他人都齐齐看向许夫人,其中许衡的脸色最是难看。要知道,这件事若真是有人撺掇的,其中的意味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一不小心,会惹出大麻烦的,许家可能会因此遭祸不说,甚至可能会牵累到荣华和暮朝的。
眼见着许夫人左顾右盼的,还不肯老实交代,他心里头的火气更盛,吼起来道:“到底是谁撺掇的你?你还赶快给我老实交代,嫌一家子的命都太长了是不是?”
许夫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哪还敢慢慢腾腾的,连忙一叠声道:“好好好,我说,我说…”
荣华有些急切上前一步,追问:“是谁?窠”
“是萧太后。”许夫人道。
周遭人顿时都是一脸震惊,许衡更是气得不行,右手五指大张,哆嗦了好久,直想一巴掌抽过去。
“萧家跟我们是死对头,你不知道吗?你竟然还跟她掺和在一起?”他气道。
“我、我也不知道,当、当时就、就是鬼迷了心窍了。”许夫人一边哭着,一边便磕磕绊绊的说起了当年的事。
原来,当年许夫人无意中知晓了许锦嬛的身世后,又惊又吓,整日里惴惴不安,总感觉头顶上好似悬了柄寒光闪闪的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要了他们许家满门的命。以前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明知道她最深爱的丈夫、最亲爱的儿子和最疼爱的孙儿孙女们时时刻刻都处在这样的危机之下,如何能安心?她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了这麻烦,可是谈何容易。她绞尽脑汁,但始终一筹莫展。那样一个明晃晃的人证,还是在皇宫那种地方呆着,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的。若是死了该多好。她曾这样恨恨的想,不过随即便被自己竟然生出这样可怕的念头吓坏了,可她还是忍不住这样想。在她心目中,相比可能会给家中带来灭顶之灾的养女,自然是丈夫、儿子和孙儿孙女们要重要得多。
她为什么不死?她要是死了该多好…
在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类似的念头一直在许夫人的脑中翻腾。不过,这个时候,她也只是想想而已,而像杀人这种事,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毕竟,那人是深居宫中的贵妃娘娘,不是府上犯错的丫鬟婆子,杖毙了也没人敢说什么。直到有一天,她满心煎熬,终于忍不住,去了鸡鸣寺上香,祈求菩萨保佑许家上下平安康健。在大雄宝殿里,她偶遇了同样前来上香的奉国公夫人。
“哟,这不是许夫人吗?真是巧啊。许夫人也是来上香的。”
许衡是帝师,因着皇帝的关系,许萧两家曾经关系挺融洽,不过,自从当年出了许锦嬛那件事后,两家便彻底成了死对头。朝堂上,许衡跟奉国公相互倾轧成了常态,朝堂外,两府女眷但凡见面,几乎都是冷眼相对,不言不语,偶尔也会出现吵架、打架之类的惊人场面。
因此,当许夫人看到萧夫人满面笑容迎上来的时候,非常意外,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萧夫人出身世家大族,又是长房嫡女,是被长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脾气骄纵,一直瞧不上出身不高的许夫人,难得笑脸迎人一回,却被如此冷淡对待,若是换了平时,早就炸毛了,这次却不为所动,始终笑眯眯的,更让许夫人感觉意外。
“你的脸色看着不大好,是最近身子不大好吗?既然如此,就该在府里好好歇着才是,干嘛还大老远的跑来鸡鸣寺上香啊?”萧夫人走到许夫人跟前,仔细将她一打量,用以前许夫人从未听过的关切语气问起。
许夫人感觉愈发不对劲起来,摇头说:“谢夫人关心,我没事,不过今个儿过来的时候,车赶的快了些,颠着了,有些头晕而已。”
“什么没事,”萧夫人嗔她一眼,说,“晕车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可也不能小瞧了,否则日积月累的,小问题也会变成大问题的,年纪一日日大了,这身子骨可是得好好护着的。走,去找知客僧借间静室,先坐下歇会儿要紧。”说着,她拉了许夫人就往外走。
面对萧夫人越发反常的举动,许夫人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边试图挣开她的手,一边道:“谢夫人好意,不过不用了,我已上完香,要回去了。”
萧夫人
拉住她不肯放:“你的脸色都已经这么难看了,哪还经得住舟车劳顿,还是先去静室坐会儿再走妥当些。”
在她身旁伺候的那些妈妈、丫鬟们见机也纷纷上前帮她把人拦住:“是啊,许夫人,去坐会儿吧。”
眼看着自家夫人被围住脱不了身,高妈妈眉头一紧,快步跟上,使蛮力一手推开一个挡在自己跟前的人,挤到许夫人身旁,挽了她的胳膊,就要强行把人带走:“夫人,我们走。”
萧夫人一手继续拉住许夫人,一手展开拦住她去路,瞪着她,厉声道:“看你的模样应该也是你家夫人身边老人了,怎么竟是一点儿分寸都不知?看看你家夫人的脸色都差成什么样了。都这样了还是接连赶路回去,你是打算要害死她吗?”
高妈妈不以为然。最近因为锦贵妃娘娘的事,她家夫人确实很心烦,不过身子骨没什么问题,要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跑出来了,也断没有晕车那回事儿,不过是糊弄她的而已,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打蛇上棍了。
不过,想归想,她还是看了许夫人一眼。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可是吓了她一跳。
只见,刚才还好好的许夫人,这会儿看着脸色差的吓人,身子摇来晃去的摇摇欲坠,也不知道什么就会倒下。
“夫人,夫人你没事吧?”她害怕的叫着,使劲将人半搂半抱着扶住。
“还不赶快跟我扶人去静室歇下。”萧夫人急说。
高妈妈没再敢反对,点点头,与萧夫人一块儿扶了许夫人去找了知客僧要了一间静室,暂歇了下来,稍后,又请来一位擅长医术的师傅看了看,确定只是长途奔波有些疲累,另又受了些微惊吓,旁的并无什么大碍,才都松了口气。
果然,在静室里的床上歇了一个时辰,许夫人便缓了过来。
高妈妈见她脸色好了不少,原本半悬着的心总算安了下来:“这下好了,夫人的脸色看着好多了,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正说着,她便见许夫人起身要下床来,忙快步过去小心扶住,口中同时继续说着,“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
许夫人让高妈妈扶着去桌边坐下了,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嗓子,阴着脸,说:“还不是都是那姓黎的女人害的。”
萧夫人姓黎。
“夫人是说萧夫人?”高妈妈奇怪皱眉,“可是奴婢看她刚才挺关心夫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许夫人满口不满说,“而且,若不是她那边一帮子人一齐涌过来,挤得我透不过气来,我也不至真会犯晕。”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高妈妈轻声问,“她人这会儿还在隔壁的静室等着呢。”
许夫人眉头皱得紧紧:“她还没走。”
“嗯,还没走,说要等夫人一块儿。”高妈妈说。
“我才不要跟她一块儿。”许夫人一脸紧张说着,倏地便起了身,“我们现在就走,悄悄的,我可不想再跟她虚与委蛇继续纠缠下去,恶心。”
高妈妈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听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紧接着,又听有人敲门。
“笃笃…”
“听说许夫人起了,可好些了?”萧夫人在外头问。
许夫人脸上立刻露出好像吃了只苍蝇般直犯恶心的表情。人都已经堵到门口了,总不好当没听见,当不在吧。
“开门吧。”她很不情愿的低声跟高妈妈说。
高妈妈过去开了门。
一进门,萧夫人便又关切的盯着许夫人的脸看了一会儿,面上露出欣喜之色,说:“歇了一会儿,脸色果然好多了。”
“还要多谢夫人,要不然,这么一路赶回去,只怕一回到家就要病一阵了。”许夫人强颜欢笑着应酬她。
“看你说的,”萧夫人嗔她一眼,笑道,“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嘛,谢什么,想以前,托皇上的洪福,我们萧许两家…”说到以前,她嗓子一哽,红了眼眶,“都是男人们的事,偏将我们女人也扯上了,想当初…”
“夫人…”似是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当说的,她身后的嬷嬷及时出声提醒。
萧夫人住了嘴,没再继续往下说,擦着眼睛,笑着看着许夫人,不好意思道:“看我,这都说些什么呢,尽扫兴了。”
许夫人扯扯嘴角,口中没说什么,心里却忍不住骂起来。装,再继续装。
“对了,你饿不饿?”萧夫人忽然问她,“要不要叫碗面?这鸡鸣寺的素面可是远近驰名的。”
“不用了,我不饿。”许夫人摇头,她现在只想离这虚伪的女人远远的,就算要吃面,也绝不要对着她,要不然,再好吃的面也难以下咽,“是好不早了,我该…”话没说完,肚子便不争气的咕噜一声,声音虽然不大,可不防他们站得近啊,都听到了。
萧夫人忍不住掩嘴笑。
许夫人羞红了脸,尴尬的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还是吃碗面再走吧,反正时
候还早。”萧夫人止了笑,不由她分说,立刻就差了人出去。
“不用了。”许夫人还想拒绝。
萧夫人板了脸:“不过一碗面而已,又值不了几个钱,你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
许夫人顿时不好再说拒绝的话,只好福身谢过:“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夫人当即绽了笑颜:“这才对嘛。”
鸡鸣寺的素面是近两个月才扬出名的,每天限量供应二十碗,许夫人这还是头一次尝到,果然名不虚传。
一碗热乎乎的汤面下肚,许夫人顿觉腹中暖烘烘的,通体舒泰,脸色看着也红润了不少。
萧夫人与她相对而坐,这会儿也吃好了,搁了碗,举止优雅擦了擦嘴,然后微笑着看向许夫人,问:“怎么样?确实不错吧。”
许夫人面上惬意的表情一滞。方才吃得欢,都忘了她顶讨厌的那个人还坐在对面呢。
“嗯,确实不错。”她点头应道。
歇也歇了,面也吃了,这下该可以走了吧?
许夫人刚张了嘴,准备要告辞,可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又被萧夫人截住。
“反正时候还早,我们再在这儿多坐一会儿,一起说说私房话如何?”萧夫人说着,便转头吩咐了丫鬟沏茶来。
许夫人不想再继续坐下去,也实在没什么私房话好跟她说的。
“不了,我…”可是,她虽然开了口,萧夫人却置若罔闻,自顾自说起来:“锦贵妃娘娘流落在外头这么些年,总算安然回来了,你一定也很高兴吧?”
许夫人一听她说起许锦嬛,不自觉的脸色就不好看起来。
萧夫人一直注意着她的脸色,见状,眸底很快划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怎么?女儿回来了,你一点儿不高兴吗?”她故意问。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呢。流落在外头这么多年,总算安然回来了,我当然高兴。”许夫人笑说,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觉着别扭。
萧夫人若有所思看了她片刻,迟疑的开口:“难道…那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许夫人奇怪问。
“关于锦贵妃娘娘的传言。”萧夫人说。
许夫人以为是不是有人已经觉察到许锦嬛那见不得人的身世了,立刻紧张起来,连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什、什么传言,娘娘哪、哪有什么传言,你、你别听外头那些人胡说八道。”
“真的是胡说八道吗?”萧夫人看着她,目光幽深了几分,“可是我听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都说锦贵妃娘娘不是夫人的女儿,是许相大人在外头养的外室生的…”
许夫人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一松。原来她说的是这个,万幸,万幸。虽然她很不满外头那些人乱说,有损她家老爷的名声,不过,相比合家上下的性命,这点儿名声也就只能忍痛舍了,再说,不过谣传而已,她家老爷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他们,清者自清,时候到了,谣言自然就会不攻自破了。
“都是胡说八道的,”她义正词严说,“我家老爷那样品行端方的人,怎么可能在外头养外室。”
萧夫人似笑非笑,并不相信:“既然不是,那你刚才说起话来为何支支吾吾的?好像很心虚的样子?”
许夫人知道刚才过度的反应坏事了,很懊恼,又不免心虚,目光闪烁:“哪、哪有…”
“你看,你这不就支支吾吾起来了吗?若当真没有,何必如此?”萧夫人更加笃定了。是啊,皇后娘年费了那么大力气查不出的,怎么可能会有错。
第174章 当年(二)
许夫人恼了,气冲冲说:“我说了没有就没有,我家的事,难道外人还会比我自己更清楚不成?”不过说完,她就有些后悔担心起来,这话说的好像有些冲了。
不会惹爆她的脾气吧?她小心翼翼偷偷看萧夫人,心中暗忖:她的脾气可是向来就不大好的,虽然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忍着,和颜悦色对人,但人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要是真爆了,闹出什么事儿来,她刚才那阵孙子可就白装了,而且,近来一直心烦离乱的,她也真是不想惹事儿旆。
萧夫人的忍耐功夫显然已有了不小的长进,被自己向来瞧不起的妇人这样发泄怒气,也没发作,始终言笑晏晏,她还劝解起许夫人来:“我知道,但凡女人,遇到这种事情,哪个心里不气不呕?偏还得装大度。”说着,她还愤愤不平起来,“他们男人左一个小妾,又一个通房,往府里拉拔人也就算了,还成天要在外头偷吃,我好歹是当家的主母,竟是连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
许夫人听着有些傻眼。这话说的…怎么好像说起她自个儿的事儿来了?难道奉国公也在外头养外室了。虽然明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她心里头还是有些痒痒的,想要知道来龙去脉。
萧夫人说的兴起,骂的愤然,一时似是没有察觉许夫人渐渐亮起来的眼睛,倒是她身后的嬷嬷察觉了,凑过去小声提醒了一句:“夫人…”
萧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看一眼许夫人听得兴致勃勃的模样,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掩饰的抬手理了理鬓角,说:“看我这都说些什么呢,许相大人品行端方,府中别说小妾,就是连通房都没有,哪像别个…”
“听夫人的意思,难道国公爷也…”许夫人忍不住好奇的问。
萧夫人苦涩的笑笑,叹了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说着,便又劝她,“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你们家许相大人是个洁身自好的,难免会有一时意乱,经不住诱惑,行差踏错的时候,只要能他能回心转意,尽早收了心就好了。”
“其实我家老爷没有…”许夫人忍不住要替自己老爷正名。她家老爷可不似别人家的,真真正正,货真价实的极品好男人,没想到还被人这样诋毁,让她怎么忍得住。
“我知道,”萧夫人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打断,贼贼笑着,摆出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说,“为了家族的名声,就算再不情愿,咱们女人也得帮着掩饰的。窠”
“不是…”许夫人还要再说。
萧夫人摆摆手,就是不肯继续听下去,一个劲儿强调:“我明白我明白,我们两个就是同病相怜,都是苦命人啊。”说着,她还装模作样扯着帕子按了按眼角。
许夫人嘴角轻轻抽搐,默然无言。不过,虽然嘴上没说,她心里却是忍不住呐喊起来。什么同病相怜?什么苦命人?她才没有,她才不是…
萧夫人又自怨自艾了一阵,总算缓过情绪来,看着许夫人,一脸正色说:“不过,家族名声归家族名声,他竟然这样给我没脸,我也不会轻饶的。”
许夫人听了一怔,有些茫然看着她,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萧夫人看她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傻气模样,轻声笑起来,带着一丝细微的、旁人不易察觉的轻蔑:“你呀,就是太天真了,才会被许相大人瞒的死死的,骗的团团转,连女儿被换了都不知道。”
许夫人脸色难看起来,想要反驳,却无力。其实,她这话倒是说的不差。她确实太天真了,或者说太傻了,这么大的事情也被老爷瞒的死死的。
“还太心慈手软,”萧夫人接着说,话语中透着沉沉的狠戾,“像这样的下贱东西,一旦知道了,就不能姑息,要不然,她就会像一根钢刺一样,狠狠扎进你的心里,轻则重病,重则丢命,所以,绝不能养虎为患。”
许夫人听着心里头直发憷:“难道夫人你曾经…”
萧夫人并不避讳,点头承认:“我知道,你可能会认为我手段太毒、太狠,不过,为了孩子,我什么都无所谓,你也是做母亲的,应该能明白,与其以后遗害万千,不如尽早防微杜渐。”
许夫人低了头,口中喃喃重复着萧夫人刚才说的话:“…与其以后遗害万千,不如尽早防微杜渐…与其…不如…”好像颇受感触的样子。
萧夫人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微微翘了翘,露出一抹浅淡的阴险笑容。鱼儿总算要上钩了。
“其实,只要你想,现在也不迟的。”默了片刻之后,她端起茶盏,一边悠悠喝了口茶,一边用平淡的语气,诱惑说道。
许夫人愣住,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她:“不迟?”
萧夫人搁了茶杯,认真看着她:“是啊,只要你想,现在并不迟。”这才是她今个儿大老远跑来鸡鸣寺,耐着性子,与这个她以前一直瞧不上眼,现在也从未瞧上过眼的妇人和颜悦色攀谈的原因。
许夫人紧张的心咚咚咚咚直跳。她就知道,这个黎氏表现的这样和气与她说话,是有目的,还是这样
阴险的目的,更糟糕的是,她竟然心动了。她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萧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背后是谁的意思,于是便忍不住想,若是能借他们的手…
“我不明白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目光闪烁,别过头,避开了她的眼神。
果然是蠢货。萧夫人看着她畏缩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就这蠢东西,也幸亏嫁的是许相,要不然,怕是不知道会被后宅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生撕成几瓣儿。
反正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再跟她打哑谜,跟身后的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看了看,确定没外人在后,便径直将后宫那位尊贵女人的意思,告诉了她:“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其实,我今个儿这趟来,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特意来寻你的。”
“皇后娘娘寻我?”许夫人装傻,“寻我做什么?”
萧夫人有些厌烦的瞥她一眼,表面上还得装的很有耐性的样子跟她说话:“当然是为了锦贵妃娘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