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四姑娘应该是一早就针对姑娘的人了。”月巧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道。
“你倒是个眼尖的。”杜熙月没有否认，打趣道。
月巧急道：“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说笑。”
“不然呢？”杜熙月偏着头，看了月巧一眼。
月巧愣怔了一下，是啊，不然呢？连她都明白，在这高墙大院里每个人都揣着自己那点心思，强者不但可以保住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更可以将弱者吃掉。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若想出人头地，更是难上加难。
“那依姑娘看，就一直让着四姑娘？”月巧拉回思绪，跟在后面低声道。
杜熙月顿了下脚步：“府里有些事你还不清楚，回去后我再与你细说。”
月巧应了声，怕隔墙有耳，之后一路无话不提。
到了榆萌苑，月巧这边刚开了西厢房的门，盼夏就从南厢房探头探脑地出来了。
“二姑娘，你可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盼夏一面朝院门口张望了一眼，一面说着走了过来。
月巧对她没好感，警觉地问了句：“你来找我家姑娘何事？”
“我，我…”盼夏神色紧张压低声音道，“我是来给二姑娘说信儿的。”
“让她进来吧。”杜熙月跨进门，朝着盼夏睨了一眼。
盼夏应了声，跟着杜熙月进了屋。
“你老是过来，小心被四姑娘看到责罚。”杜熙月刚坐下来，就开了口。
盼夏陪笑道：“二姑娘放心，四姑娘那边我自有交代。我只是来跟二姑娘说一声，四姑娘又去柳姨娘那儿了，姑娘这边也要早做打算。”顿了顿，又道，“您知道二太太为什么今早忽然不见姑娘们了吗？”
“为什么？”杜熙月抬了抬眼，就见盼夏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
“昨晚老太太那边宴请，东西两院平日能说得上话的都去了，唯独没找二太太去。”盼夏凑跟前低声道，“昨儿太晚，我只能跟姑娘说个大概，就怕今早二太太那儿有变，也好让姑娘有个准备。”
这是迫不及待的表忠心？还是想借此挑起她和四姑娘的事端…
杜熙月看了盼夏半晌，试探性地问了句：“四姑娘知道这事吗？”
“四姑娘还不知，但我猜她今儿在柳姨娘那儿就能打听到。”盼夏摇了摇头，表情显得有些无奈，“我知道二姑娘这会信不过我，可我真的没跟四姑娘说什么，不然四姑娘问起我怎么知道的，叫我如何回答？宸爷的事，也只有二姑娘一人知道而已…”说着，她的声音小了下去。
杜熙月见盼夏神情黯淡，倒不像是说假话的，也没再追究下去，话锋一转，问道：“你方才说老太太昨晚宴请没找二太太去，是为什么？”
盼夏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昨晚宸爷吃了酒又找我过去，把这事告诉我的。但是昨晚老太太只字未提二太太，大家猜二太太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引起了老太太的不满，只是这话谁也不敢提。”
“这也是宸爷跟你说的？”杜熙月接着道。
盼夏点点头：“是。二姑娘也是知道的，东西院向来不和，昨晚因为老太太没找二太太过去，大太太那边别提多高兴。”
难道导火索是隆哥儿的事？杜熙月沉吟了会，又问：“老太太跟爹爹在饭桌上说了什么没？”
“这…”盼夏想了一会，道“宸爷倒没提，只说东院的人过去时，二老爷已经在老太太那儿坐了一会了，至于有没有说什么，说了什么，谁也不好说。”
“这样啊…”杜熙月长了口气，转了话题，“你不是说昨晚三姑姑回来了吗？怎么这么突然？”
盼夏只是摇头：“这事我问过宸爷，他也不知道，又说，杜夫人回来这么突然，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道道，怕是只有杜夫人和老太太知道了。”
杜熙月听罢没吭声，又朝盼夏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去。
盼夏会意，福了福，就退了出去。
待她一走，月巧便关上了门，端了小杌子坐到杜熙月身边，显然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杜熙月这才想起方才月巧端进来的茶，拿起来喝了一口，已经温热。
月巧笑了起来：“二姑娘是聪明人，我没开口便知道我要说什么。”
杜熙月笑道：“二太太这会心情不好，我们除了按兵不动外，什么都不能做。风口浪尖上，说不准就变成二太太的出气筒。”
月巧正色地点点头：“姑娘是明白人。”顿了顿，她又道：“姑娘要不要我去趟静心居，看看夫人那边准备好没？夫人回来了，二太太自是不敢把二姑娘怎样。”
杜熙月轻摇下头：“这会哪里都别去，一心一意呆在榆萌苑。二太太不见我们八成就是在暗中观察，只要这会谁露出跟她不同心的苗头，怕是都没好果子吃。何况你是从华巷来的，更要小心些，二太太对华巷的态度，你应该在甘妈妈那里有所耳闻。”
月巧点头不语。
“行了，我们就在榆萌苑静观其变。”杜熙月说着，又要月巧把绣篮拿过来，“我听说你织绣不错，今儿你绣个给我看看呗。”
月巧笑道：“二姑娘别取笑我了。姑娘若喜欢，我给姑娘秀一个。”
杜熙月打趣道：“我可受不起，你还是绣给你自己吧。”
两人正说笑，院外就传来小红的声音：“二姑娘可在？”
果然来了…月巧和杜熙月对视了一下，又指了指外面。
杜熙月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下榻穿鞋，迎了出去。
“小红怎么这会来了？母亲身子可好些了？”
小红没进屋，站在门外回话道：“二太太让我来给姑娘带话，说静心居下午就能打扫出来，还问王姨娘什么时候回来？”
二太太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好心？杜熙月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劳烦母亲操心了，只是王姨娘回来的具体时间我也不知。”
说不知道是真话，只是杜熙月觉得事有蹊跷，既然王姨娘的一切已经由二太太安排好了，跟老太太、老爷回一声就行了，为何还特意叫人跟她说？莫不是有意来套话的？
杜熙月想着，心里一紧，不由想到孟老头，她倒不怕被他出卖，而是为这事，孟老头说不准就要被撵出府了…
她恍惚了一下，就听见小红笑道：“那打扰二姑娘了，我这就回去了。”
说着，小红福了福，又去了南厢房。
四姑娘不在，出来迎人的自然只有盼夏。
“二姑娘，你说四姑娘会不会撞到枪口上了？”月巧关了门，跟着杜熙月进来耳房，低声道。
“看看去。”杜熙月说着，爬在炕榻上，把窗子支开个小缝，朝南厢房望去。
盼夏倒是应付自如，她看着小红喏诺道：“四姑娘说是二太太病了，这会去了采办那儿，说是想自己掏些银钱为二太太买些红绳回来，为二太太做个祈福的绳镯。”
小红见盼夏那副唯唯诺诺的小心样，也没对她有什么警惕，便道了句：“四姑娘是个有心的，我这会回去就告诉二太太，让她高兴高兴。”
“谢谢小红姑娘。”盼夏低头福礼，又把小红送到院门外。
小红一走，杜熙月也关了窗。
“这盼夏可真是个人物…”月巧扁扁嘴，摇了摇头。
杜熙月笑了一下：“不然宸爷怎么跟她拖了这么久。”
两人说着，又开始手里的织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结亲”这样的事自然是瞒不过二太太那边。
稍晚，小红回了西院，刚跨进二太太的屋子，就听见二太太在里面发脾气：“隆哥儿的事我怎么就没权利擅自做主？还非得等那王婆娘回来不成？”
周福荃家的陪笑道：“二太太莫气。这事就依了老太太的意思办，您在这家出力最多，等过阵子老太太自然会念您的好。”
二太太冷笑一声：“我当然会依着老太太。只是不让我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话音刚落，就听见二太太重重拍了下桌子。
周福荃家的吓得没敢出声。
小红趁这空档，在外面轻咳了一声，进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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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章 叫板
第一百章 叫板
“回二太太的话。”小红福了福，“二姑娘在榆萌苑，四姑娘不在，留屋的小丫头回话说四姑娘去采办那儿了…”
“去采办那儿？”二太太不等小红说完，就眯起了眼睛，“她跑那儿去干吗？”
小红道：“二太太今早说身体不适，四姑娘就想为太太买条红绳编个祈福的绳镯。”
二太太“哦”了一声，思忖了会，道：“她倒是个有心。”
说着，她又转向周福荃家的：“你把我在账房里存放的那支鎏金玉簪子拿出来，一会要小红送到柳姨娘那儿去，就说她教导有方，这是赏她的。”
周福荃家一脸诧异：“二太太，就为个绳镯，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吧，再说那支簪子材料可都是上品的，您不觉得…”
“浪费？”二太太抬了抬手，把周福荃家的余下的话说完，顿了顿，又道，“那簪子我也用不上，不如送出去，还讨个人情。何况，四姑娘有这番心思证明她也是向着我的。”
周福荃家的听罢，蠕了蠕嘴，把想说的话又咽了进去。
小红瞄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识趣道：“太太，送簪子的事，就不用劳烦周妈妈同我一起去了。我这就去趟账房说一声，把东西取出来，送过去。”
“也好，你去了账房就说是我说的。”二太太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待小红一出门，周福荃家的给二太太的茶盅添了水后，低声道：“二太太，您真打算把那簪子给柳姨娘？”
二太太抬了抬眼，抿了口茶，缓缓道：“我当初让她进府，就是对付王姨娘的。王姨娘一走，她自然就没了用处，现在王姨娘要回来，她倒是个不二人选。再说，她在府里呆了这么多年，脑子也该开窍开窍了。金银珠宝无非身外之物，我倒要看看她长进了没有。”
“二太太高明。”周福荃家的竖起大拇指，谄媚道，“不过万一那柳姨娘不如太太的意怎么办？太太还是得备手打算才是。”
二太太笑得有些深：“不如意有不如意的法子。眼下，你只管按照我的意思，把事情做好便可。”
“是。”周福荃家的正色道，心里却明白，二太太的心思深，怕是有些事连她个贴身伺候的都不会告诉。
二太太有些乏了，打发了周福荃家的扶她去床上歇息。
周福荃家的应了声，给二太太盖被子时，又似想起什么的道了句：“二太太，我猜四姑娘这会也不会回榆萌苑，八成在柳姨娘那儿。”
二太太闭着眼“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半晌才道：“随她们娘俩儿去，有什么不妥自会有人到我这儿来报。另外，你赶紧把静心居收拾出来，别等着人家回来，跑到老太太、老爷那儿叫屈。”
“二太太放心，人手都安排好了，一会下午得空我就带人去收拾。”周福荃家的陪笑道，见二太太不说话，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未时刚过，几个婆子丫头去了静心居。因为院落荒废好些年，原本估计一个时辰能做完的事，愣是花了两个时辰才把院落收拾个大概出来，屋里还有些坏了家具、摆件，一时搬搬抬抬好不热闹。
晚上月巧提食盒回来，便把在厨房听见八卦说与杜熙月听。
“据说，把周妈妈急坏了，原先叫去的五个人手根本不够，后来没法，又从下面的粗实婆子里挑了三个精明能干的，这才把院落规整出来。”
杜熙月听着笑起来，道：“我说你怎么去了这长时间呢，和着是听故事去了。”
月巧笑道：“免得姑娘关在屋子里闷，我让姑娘乐呵乐呵。”
“你倒是这张嘴利索。”杜熙月打趣道。
月巧佯装扭扭捏捏道：“姑娘就知道打趣我。”
逗得杜熙月一阵发笑：“等甘妈妈回来，我就把你这些事都告诉她，让她好好顺顺你的皮。”
“我才不信姑娘舍得让甘妈妈顺我的皮呢。”月巧“咯咯”笑起来。
“她不顺，我来顺。”说着，杜熙月就去挠月巧的痒。
月巧被逮个正着，缩在炕榻上，嘴里直求饶：“我的好姑娘，你就饶了我吧，你就饶了我吧。”
两人正笑闹着，就听见南厢房那边传来四姑娘的声音：“茜雪，你说二太太送柳姨娘那玉簪子好看不？”语气里带着挑衅的意味。
顿时，杜熙月和月巧停了下来。
月巧要开窗户向外看，一把被杜熙月拦住：“别开，她就是说给我们听的。”
“可是姑娘…”月巧眼里透露出不甘，“我们还任凭她欺负不成？”
杜熙月轻笑一下：“不过是个玉簪子而已。母亲的好东西多了去了，难道还能稀罕个簪子？”
月巧不快道：“姑娘知道我计较的不是个簪子。夫人在华巷的好东西，四姑娘未必见过，她不过一个井底之蛙却这般嚣张跋扈，是可忍孰不可忍。”说着，她就要出去，被杜熙月一把拉住。
“母亲过几日就要回来了，我们千万别在这当口闹出点事来。”顿了顿，小声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柳姨娘在府里呆了很多年，二太太从未去看过她，就更别说赏赐什么了。为何独独母亲要回来了，二太太就送了簪子给柳姨娘？”
月巧顿悟了一下，方才那股气渐渐消了下去。
杜熙月见她平静下来，便松了手，正色道：“你在我身边时间还短，有些事我也来不及与你一一细说。你若想象甘妈妈那样在府里行事是万万不行的，你和她不同。”
那意思是，甘妈妈是千年媳妇熬成婆，她有那权利，而你没有，所以现在事事还得小心谨慎些。
月巧不是糊涂人，听话听音，她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以后在府里还请二姑娘多提点。”月巧谦和道。
杜熙月很喜欢她这股一点就通的玲珑劲，“噗”地笑了起来：“什么提点不提点的，有什么事我自会告诉你的。”
月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伺候杜熙月用完膳。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杜熙月便早早就寝了。
隔天一早，华巷送了三封信过来，一封送到老太太那里，一封送到二太太手上，还有一封送到杜熙月这儿。内容大致相同，说是王姨娘三日后回府。老太太和老爷知道后都未说什么，只有二太太为布置静心居花了一番心思，不但把家俬换了一套，连屋里的小摆件也一一配好，可细心的就会发现，这里没有一样物品是新的。
“二姑娘你真该去看看，就那些东西，连夫人一个半旧的物品都赶不上。这次夫人回来看了，保准又是一肚子气。”月巧特意偷跑到静心居看了看，一回屋就忍不住跟杜熙月抱怨一通。
杜熙月瞧着月巧那副说话语气，与甘妈妈有几分相似，忍不住笑起来：“不就是一屋子家具吗？母亲自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月巧叹口气，转了话题：“信上说申时夫人和甘妈妈就到了，姑娘午休要不要早些起来？”
杜熙月点了下头：“提前一刻钟吧，你顺便帮我挑两件衣裳。未时末，我们就去垂花门侯着了。”
临近未时末，杜熙月便带着月巧出门。
大约离垂花门还有一射之地，杜熙月就见周福荃家的和一个溜肩细腰的妇人站在一起说话。那妇人穿着松花绿撒花短褂和莲青色长裙，衬着纤瘦的身形，有种江南水乡小家碧玉的气质，虽惹人怜爱，却总觉得站在这朱门大户里，比起其他人弱了几分气势。
“那就是柳姨娘。”杜熙月顿了顿脚步，朝身后小声道。
月巧应了一声，又朝柳姨娘看了一眼，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柳姨娘眼尖，见到杜熙月来了，便停了说话，笑吟吟地迎了上去：“二姑娘长得越发标致了。”
她的声音和四姑娘一样，细细的、糯糯的，加上语气亲昵，给人平添了几分好感。
“柳姨娘好。”杜熙月福礼道。
柳姨娘笑道：“你母亲近来可好？我昨儿个从二太太那儿回来，才知道你母亲要回来的消息，这不，跟着周妈妈就一起过来了。说起来，有好多年没见面了…”
月巧见她有喋喋不休的意思，赶紧在身后拉了下杜熙月衣袖，示意她过去门口等。
杜熙月会意，趁柳姨娘顿了顿，便插话道：“柳姨娘何时来的？”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前走。
柳姨娘跟在一旁，道：“我和周妈妈也是才来不久。”
杜熙月笑着应道，又见一个未剃头的小丫头急急忙忙跑过来，细着嗓子秉道：“王姨娘请各位到静心居去吃茶。”
“请我们吃茶？”周福荃家的一脸诧异地看向柳姨娘，“这是怎么回事？”
柳姨娘摊了摊手，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唯有杜熙月和月巧两人神态自若。
了解王姨娘的人都知道，她向来不按章程出牌的。
杜熙月偷偷睃了眼周福荃家的，见她面色一沉，对着柳姨娘没好气道：“还磨磨蹭蹭什么，赶紧去静心居吧。”
柳姨娘“哎、哎”了两声，跟在周妈妈后面一句话没说。
杜熙月本以为这样也就算了，哪知一到静心居的院子，一行人顿时傻眼。
原本在屋里的家俬和摆件，这会一样不落的全摆在了小院里。
“这，这…”周福荃家的刚想张嘴，一见甘妈妈出来，赶紧把话憋了回去。
杜熙月见着满院的旧货嘴角一翘——
王姨娘总够胆的，敢公然跟二太太叫板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预兆
第一百零一章 预兆
正思际，杜熙月就听见甘妈妈笑道：“周妈妈还站在院子里干吗，进屋吃茶吧。”
周妈妈被点了名，一行人的目光又投向周福荃家的，她咽了口唾沫，笑得有些不自然：“我们是准备进去的，只是甘妈妈您看这一院子的东西…”说着，她扫了眼满院的旧家具，道：“您看我们实在没找到能下脚的地方不是。”
“哦——”甘妈妈故意拉长声音，“这好办，我叫几个丫头把这些东西搬开就是。”
话刚说完，几个机灵的丫头就走到院子里，把散乱的家具大致清理了一下，终于清出一条一人宽的小道来。
甘妈妈走了出来，把周福荃家的迎了进去，杜熙月跟在后面，就听见甘妈妈在前面好似拉家常一般说道：“还是二太太费心，给屋里添置了这些东西，只是可惜了都没用上。你也知道，华巷的东西多，搬回来后就占了一屋子的。所以周妈妈，这些恐怕还得有劳你再派人搬回库房去。不过，你放心，这些东西搬出来时都是小心翼翼的，保准全是好好的，您只管拿回去放着。”顿了顿，又道“本来我们回来就要去西院给二太太问安的，哪知道刚到静心居门口，就被玲珑叫到老太太那儿去了。王姨娘赶紧过去了，我这老妈子便留下接待几位，周妈妈不会介意吧？”
说话间，甘妈妈已经踏上台阶，走到门廊下，路也一下子宽阔起来。
“瞧甘妈妈这是说的什么话？二太太说了，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王姨娘愿意回来，老爷、太太高兴还来不及，老太太那边最最高兴见到人丁兴旺、一家团圆的美景了。主子好便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福分，要论年龄，我还该叫您一声老姐姐哪。”周福荃家的脸上堆满笑容，道。
只是在一旁的杜熙月，怎么也没看出她眼里有半分笑意。
接王姨娘时扑了空也就作罢，这会不但把二太太的给的家具扔到院子里，连屋主人都不在，还派个管事妈妈来接待…以杜熙月对周福荃家的了解，这些年在府里蛮横惯了，平日里要是让她有半点觉得不舒坦的，她早就发作了，偏偏这会她得忍着，不但忍还得不流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来，怕是周福荃家的心里气得牙咬咬的了。
杜熙月想着，又偷偷瞅了眼柳姨娘，她虽然自始自终没说话，可眼睛一直没闲着，时不时看一眼那些放在院子里的摆件，眼里露出羡慕的神情。
被二太太冷落了这么多年，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呢？杜熙月不用猜都知道，柳姨娘屋里必定没几件像样的家俬和摆件，只要不破不坏能用就成，哪里还挑得上是什么材质做的。
“这些个东西不要，倒真是可惜了…我想求还求不来呢。”柳姨娘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叹一声。
话音虽不大，可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柳姨娘的话，我就不爱听了，把二太太说得很刻薄似的，昨儿不是才赏了个玉簪子给你吗？”周福荃家的回头，狠瞪了她一眼，提高声音道。
柳姨娘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头上那根鎏金的玉簪子。
杜熙月这才注意到那簪子，翡翠如意形的，包鎏金的簪头坠了个翠玉珠子，插在发髻中虽有种贵气感，但那材质和王姨娘的那支一模一样的鎏金玉簪子比起来，就稍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