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熙月淡淡一笑,这是二太太惯用的伎俩,有什么所谓的真不真。蜜秋是在老太太身边呆过的人,必然是个聪明伶俐的,不过是借二太太的话就梯子下台,再到自己这里搏个好印象罢了。既然对方有了心理准备,不如也让她知道一下榆萌苑的情况。
想到这,杜熙月转了正色,道:“明儿蜜秋就要过来了,她是老太太、二太太身边呆过的人,马虎不得,你再去看看垫的、盖的都准备好了没?然后再拿六两银子出来,晚上跟厨房的提前说一声,明天晚膳提前些,多加几个菜。再把茜雪和秋菊叫过来,介绍给蜜秋认识认识。”
“大姑娘和四姑娘能放她们出来吗?”含巧一愣,“只怕…”
意思是,到时别只剩自己一屋子人,吃不了那些菜,浪费了钱。
杜熙月不以为意,摆了摆手:“你把话带到就行,至于她们来不来,就看蜜秋有多大面子了。”
含巧恍然大悟,虽说都是丫头,可也分个三六九等,哪些是大丫鬟,掰着指头也能数出名字来。就算蜜秋在二太太那不受重用,也不能动摇她在府里大丫鬟的地位。再说,还能试探一下大姑娘和四姑娘的态度。
如果茜雪和秋棠中有人不来,只能说跟了个傻主子。
想到这,含巧点了点头:“姑娘放心,这事我一会就去办。”
晚上,含巧把明天的安排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三盘冷菜,五盘热菜,外加一罐汤。厨房的管事妈妈说加菜的银子多退少补,让我回来跟姑娘先提前说一声。”
五个人吃饭哪里用得上六两银子,何况全是女孩子。杜熙月轻“嗯”了声,蹙了下眉,果然是二太太挑出来的下人,上面的大贪,下面的小贪,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明儿你去提食盒跟厨房的说一声,钱就不用退了,就定下八菜一汤,你到时把隆哥儿屋里的漪涟和花菱也叫来。”
她寻思,既然要来,就都请罢,到时吃开了,喝开了,各房间有什么事情自然就会成为桌面上的八卦轶闻。回头再看看蜜秋的态度,越是这样放松的场合越看能得出一个人习惯、作为。
“漪涟和花菱是二太太才拨给三爷的人,姑娘确定要请吗?”含巧有些迟疑,她怕饭桌上的谈资成了话柄,最后传到二太太那里。
“你自己注意就好了。至于蜜秋,你不用担心。”杜熙月拿起手上的书,看了一会,抬头笑道。
那意思是,蜜秋能成为老太太的身边的丫头,不会是耸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需要我们提醒。顺便,也借机看看蜜秋的能耐。
含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身给杜熙月添茶。
屋外,一轮明月挂上树梢,各房准备落锁,东院那边骚动起来,接着有丫头慌忙火急地跑到西院。
“怎么弄成这样?”二太太听周福荃家的禀报后,皱着眉头低语道。
“不知道,方才是大*奶身边的小丫头来报的。”周福荃家的也一脸疑惑地道。
二太太抿了一口茶,顿了顿:“这事别伸张出去,毕竟是东院的事,看老太太那边怎么说。”
“没想到冬梅那丫头那么倔。”周福荃家的叹了口气。
二太太冷冷一笑:“你以为嫁给那花货就好过?大*奶今儿来哭是为什么,就是遮不住了,瞒不住了,到我这来讨办法的。”顿了顿,她脸色微霁:“这样也好,猛疾下猛药,总归大*奶是东院的人,东院的烂摊子由他们自己收拾去。大太太又不是摆设,免得她成天觉得我管多了,夺了她的权,灭了她的威。”
周福荃家的在一旁陪笑:“就是太太说得这个理儿。”接着,又说了些体己话。
两人一阵低笑,谁都没注意窗前闪过一个人影。
“现在去榆萌苑找二姑娘,太晚了吧。”蜜秋披着外衣,给刚进屋的小红倒了杯茶。
“蜜秋姐姐,你明儿就要过去了,何必还在乎这细枝末节。”小红瞥了眼窗外,低声说,“不瞒姐姐说,据我所知,冬梅和二姑娘的关系不错,私下都有来往的,既然冬梅出了这样的事,你去报一声,不也能多博得二姑娘一些好感。”
蜜秋迟疑了会,摇了摇手:“不妥,不妥,我去说了引得二姑娘猜疑,好似我是个很世故的人,还没开始就四处打听她的喜恶。有时太过圆滑,适得其反。”
小红笑道:“这有什么难得,你就说是我出门不方便,求姐姐去传了个话。”
蜜秋微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没想到,你年纪小小,心眼可不少。”
小红一笑,起身告辞,出门时,又说了一句:“小红先走了,姐姐好好考虑考虑。”
蜜秋抿了抿嘴,这传话筒,到底做还是不做?
正文 第六十七章 闹
第六十七章 闹
“蜜秋姐姐注意脚下的路。”含巧把蜜秋送到院门口,就将手上的灯笼递给了蜜秋。
蜜秋“嗯”了声,借着灯笼一步遥的光亮,朝西院走去。
含巧不知为何打了个激灵,明明已是暮春,却有一种侵心的寒冷…
回头,关了院门落了锁,正准备往屋里走,就见杜熙月一个人站在门外,望着夜空发呆。
“姑娘,进去吧,夜晚,天凉。”含巧走到她身边,小声提醒道。
杜熙月没理会她,半晌,低下头说了句:“你去拿个火盆出来。”
含巧应了声,转身的刹拿,发现二姑娘眼角有些泛红。
当红色的火焰在铜盆里跳动时,照亮杜熙月白皙的脸庞,她垂着眼睑,一动不动地看着暖黄的帕子殆尽在火焰里,绣在帕子上的腊梅被无情的吞噬掉。
“真傻…”杜熙月喃喃自语,她以为这世只要靠自己的力量就能转变一切,然而就在峰回路转,看见希望的时候,又被命运无情地拍打下去。
“二姑娘,冬梅姐知道你这样关心她,一定会走得安心的。”含巧抚了抚杜熙月的背,安抚道。
“安心?”杜熙月表情淡淡的,“佛云自杀难以生起善心,因此无法转生善趣。”说完,转身进了房间。
含巧将火盆挪到一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跟着进了屋。
然而就在冬梅死骨未寒,杜熙月为之唉声叹气之时,大*奶却在东院揪着宸爷大吵大闹。
“大太太,大*奶和宸爷打起来了。”大*奶身边一个小丫头见两人动起了手,慌忙跑到大太太屋里禀报。
刘秉孝家的一惊,正要开口,就看大太太翻了个身子,背朝外哼哼道:“刘妈妈,我头疼病又犯了,这会晕得很,你跟着去看看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刘秉孝家的心知肚明大太太溺着自己的儿子,又不好得罪王家人,就干脆避而不见。
“是,太太先歇着,我去去就回来。”她应了一声,给来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示意快点过去。
刘秉孝家的刚踏进里屋,一个插针的绣团子就扔了过来,幸好她躲得及时,不然就被砸个正脸。
刚回过神,大*奶就披头散发的向宸爷冲过去,抓着宸爷衣襟,尖叫道:“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害死了冬梅”
宸爷一把扯开大*奶的手,使劲地一甩,大怒道:“你个疯婆娘简直不可理喻”
大*奶一个趔趄,要不是刘秉孝家的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肯定摔到地上。
“你你”大*奶气得发抖的手,也不顾有下人在场,指着宸爷,啐了口,骂道,“那姓钱的骚货就是周福荃用过的破鞋,你也好意思捡回来?你有那个脸,我丢不起那个人我告诉你,杜宸,就算冬梅死了,没人给你做通房,我也一样不会让你纳那个骚货进屋的”
“你”宸爷捏紧拳头,冷笑两声:“王湘秦,你以为王家东山再起,你就可以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你少做那个梦我告诉你,姓钱那的女人我是娶定了。”
“你敢”大*奶带着哭腔喊道,“你要让她进门,我就死给你看”
刘秉孝家的见两人已经吵翻了脸,赶紧在当中打圆场:“宸爷,您息怒,大*奶这是对您有感情,委屈,才又哭又闹,您就让着她一些才是。”
宸爷见刘秉孝家的说话,脸色缓和了一些,刚要开口说,就被大*奶抢了话:“刘妈妈,你说你说,哪有这样事?又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娶了就娶了,我也认了,偏找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么做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说着,就嘤嘤哭了起来。
“刘妈妈,你别信她的。”宸爷在一旁没好气地道,“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我娶谁她都有话说。外面谁不知道我杜宸娶了万里飘香醋坛子,那些哥们还拿这打趣我。这就罢了,蓉哥儿那天回来也拿这话来取笑我,我自个儿都觉得没脸。”
大*奶冷“哼”一声:“你还敢提那个烂货?别以为我天天关在小院子里,什么都不知道,他那日回来还想占瑞香的便宜,见到别人拼死不从,就把人关到厨房里。你们弟兄俩,五十步和一百步,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
提起这事,刘秉孝家的心里一沉,没想到吵着吵着,把旧账都翻出来了,忙打掩护道:“哎哟,我的好奶奶,您就少说几句吧,宸爷这头刚消了些气,您又把火给煽起来了。”
话音未落,宸爷就眯着眼,一脸怒色盯着大*奶好一会。
大*奶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抱了抱胳膊,呛道:“看什么看,难道我还说错了?”可语气明显弱了下去。
良久,宸爷朝门外走去,从大*奶身边跨了过去时,他停了停,俯视了一眼大*奶,嘴角一扬:“破鞋总比不下蛋母鸡强,我告诉你,谁给我生儿子,我就娶谁。”
“杜宸”
大*奶疯了似的叫着,爬起来要想要抓住宸爷的腿,被刘秉孝家的挡了下来。
“宸爷,你这么说太伤大*奶的心了。”等刘秉孝家的把话说完,宸爷身影早已消失在门外的夜里。
大*奶坐在地上大哭,一下子哭背过气去。
“大*奶大*奶”刘秉孝家的掐着大*奶的人中,慌忙地叫道。
屋外的小丫头听见刘秉孝家的声音不对,赶紧进来,看着不省人事的大*奶,赶紧喝了口茶盅里剩下的茶水,“噗”的一下,把水喷到大*奶脸上,就见大*奶慢慢苏醒过来。
“赶紧把大*奶扶到床上去。”刘秉孝家的顾不得擦溅在脸上的茶水,吩咐一声,就和小丫头把大*奶架到床上去。
“这不是挖我的心吗?”大*奶侧卧在床上,眼泪打湿了枕头。
刘秉孝家的抚着大*奶的背,忙安慰道:“大*奶,别哭了,我这就回去跟大太太说,要她老人家为你做主。”
“没用的,没用的…”大*奶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任凭刘秉孝家的怎么劝说都没有用,直到最后哭累了,睡着了。
“刘妈妈,刘妈妈…借一步说话。”小丫头在一旁悄声道。
刘秉孝家的看了眼呼吸均匀的大*奶,指了指外面,示意出去说。
“这事,我思来奇怪,想跟妈妈禀报一声。”小丫头跟着刘秉孝家的去了偏厅,低声道。
“什么事?”刘秉孝家的皱着眉问道。
“今天下午冬梅姐出去了一趟,好像去了西院那边。”小丫头想了想,说道。
刘秉孝家的脸色一沉:“你怎么她去了西院?”
“梅花门那边的丫头碰见时,跟我说的。”小丫头毕恭毕敬回道。
“还有谁看到?去找了谁?”刘秉孝家的觉得有些蹊跷。
小丫头摇了摇头:“还有谁就不知道了,具体去找了谁,我也不清楚”顿了顿,她接着道:“不过听说,她最近总是去找榆萌苑的二姑娘。”
“二姑娘?”刘秉孝家的沉吟一声,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这事还跟其他人说了没?”
“没有。”小丫头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刘秉孝家的追问一句:“大*奶知道吗?”
“大*奶还不知道。”小丫头回复道。
刘秉孝家的“嗯”了一声,正色道:“这事暂时谁也不要说。今晚你照顾好大*奶,什么事明儿再说。”
“是”小丫头屈膝福礼,送了刘秉孝家的出门。
…
刘秉孝家的回了大太太的屋子,见里屋灯还亮着,就知道大太太还没睡。
大*奶院里又是死人,又闹翻了天,换谁能睡得着,恐是明儿就传到老太太那去了。
“事情怎么样了?”大太太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问了一句。
刘秉孝家的遣了屋里的小丫头,站在床边,答道:“我回来时,大*奶已经睡了。”
“宸爷呢?”似乎大太太更关心自己的儿子,急切的问道。
“看我去了,就出去了,估计又是找哪位爷喝酒解闷去了。”刘秉孝家的打从心里为大*奶感到悲哀,她也是做媳妇的人,深知不被婆婆待见的委屈。
大太太“嗯”了声,没再问下去。
自己儿子没事比什么都好。她想着,话锋一转:“冬梅那丫头怎么处理?”
“回二太太的话。”刘秉孝家的一想到从井里打捞上来,全身湿漉漉被泡得脸色发白的冬梅,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裹了被单,暂时放在柴房里,明儿一早通知她家里人来。”
“把银子准备好,那些人来都是图着捞一笔的。”大太太语气冷冷的。
“太太放心,银钱我已经提前从账房里支出来了。”
“那不是西院都知道了?”大太太坐起身来,皱着眉头说道。
刘秉孝家的一时语塞,拿钱时,她确实没想到这么多。
“算了,算了,这事就这样吧。明儿你叫大*奶到我这来一趟。”大太太接过刘秉孝家的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总为这样的事吵吵闹闹,男人在外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
当初大姑娘进门时,大太太跟大老爷不是闹得更凶…
但谁又会傻到去质问大太太呢?
刘秉孝家的点了点头,附和道:“老是这么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然后看着大太太脸色微愠,赶紧转了个话题:“我回来时,大*奶屋里的丫头跟我提了件事。”
“什么事?”大太太问道。
刘秉孝家的回道:“说冬梅白天去了西院,还说最近这段时间那丫头和榆萌苑的二姑娘走得很近。”
“哦?”大太太挑了挑眉,“都说了什么,知道吗?”
“不知道。”刘秉孝家的摇了摇头,回道。
“行了,我知道了。”大太太摆了摆手,又躺了下去,“我知道那丫头,是王姨娘的女儿吧。我就说他们王家女人,不管老小,都不是省油的灯。”
大太太嘴上这样说,心里可不这样想,这不是二太太教出来的子女吗?正好借冬梅的事,回了老太太去,免得她老人家被人蒙着鼓里都不知道。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问
第六十八章 问
隔天一早,大太太提早用完早膳,就去了老太太那。
“大太太,您今儿来得可真早,这会老太太才刚起床呢,她老人家让您先堂厅等会。如果您有急事先跟我说声,我帮您传个话。”玲珑笑吟吟地朝大太太福礼道。
平时这点老太太都已经准备用膳了,怎么会才起来?大太太心里狐疑,面上却笑道:“莫不是老太太今儿不爽利,老人家起得晚了些?”
玲珑看大太太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面上笑着,心里却腹诽,大太太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要来个大早,即沉不住气又爱计较,难怪老太太平日里偏爱二太太…
大太太看玲珑没说什么就要转身进去,又叫住玲珑。
“…这事你还是先跟老太太通报一声,我也好再做下一步打算。”大太太把昨晚的事简明扼要的和玲珑说了遍,末了,想求老太太一个想法…
只要有老太太的话,那就是令牌她正想借这事好好戳一下二太太的锐气。
“大太太您先等着,我这就进去给老太太回话。”玲珑低头福了福,语气轻柔,也听不出个喜怒来。
这丫头难怪讨老太太喜欢…大太太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玲珑的背影,嘴角翘了翘。
“我当是什么大事。”老太太放了手中玉柄雕花的银勺,抬了抬眼,又接过旁边递上来的丝帕子,拭了下嘴角,说道。
玲珑看着老太太的脸色,颔了颔首,道:“回老太太的,大太太来得早,我方才出去只说老太太才起来不方便,大太太便将这事说于我听,是想讨老太太一个主意。”
老太太朝旁边的婆子们摆了摆手,示意都下去。
屋内众人会意,福礼后便从梢席间的偏门出去了。
“二丫头既然是西院的人,派人去知会二太太一声便罢,让她晚些时候再过来给我定省就是了。”老太太语调平和,说得不急不慢。
言下之意,让二太太调查清楚,再来给她回话。
“是。”玲珑屈膝福礼,出去回了大太太的话,又打发人去了西院。
“倒是便宜了西院那群行子货。”大太太一出老太太的院门,就哼了一声。
西院这边,二太太还在洗漱,周福荃家的替她出去,挡了传话的小丫头。
回头,进了房,她遣走屋里的小丫头,一脸正色地低声道:“二太太,有人传话到老太太那去了,说昨晚上东院死的叫冬梅的丫头,在白天去过二姑娘那里,说是二姑娘私下和这丫头关系不错。”
“有这事?”二太太皱了下眉,“是谁说的?”
周福荃家的看二太太脸色不好,谨慎地回了句:“方才来传话的小丫头是老太太那边的人,没说是谁说的,不过老太太说让您等会晚点去定省。”
“这是给时间让我查清楚好去回话吧。”二太太面带愠色,“不过是死个丫头,却闹出这么多事来”说着,把手上白甲竹的篦子往梳妆台上重重一放,吓得旁边的周福荃家的眨了好几下眼睛。
“昨日刘秉孝家的去账房支了多少钱?”二太太声音有些冷。
“回太太话,五十两现银。”周福荃家的不敢大声出气。
二太太没吭声,把篦子敲得“叩叩”轻响。要不是看在自己是掌家,懒得和那些穿草鞋闹腾的份上,她昨天晚上一个子儿都不想支给刘秉孝家的。宁坤府家大业大,是上层社会有脸面的人家,再说杜二老爷在官场上的对家们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就巴不得府上闹出点事来,再找点蛛丝马迹随便扣上个什么帽子,那可真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小心驶得万年船,是二老爷常挂嘴边的一句话。
二太太明白,要想保住自己的荣誉、地位和权力,关键时刻就得以大局为重。她没本事给杜家多添几个子嗣,就得在其他方面弥补上
“太太。”周福荃家的看见院外小红已经把食盒提回来了,小声提醒一句。
二太太回过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叫小红现在去趟榆萌苑,通知四姑娘,让她今儿不用来定省了,替我去看看柳姨娘。”
周福荃家的应了声,出门把小红手上的食盒接过来,就遣了小红出去。
…
杜熙月因为冬梅的事失眠了一晚,临到五更天才渐渐来了睡意,哪知这一睡,就过了辰时。她起来刚刚梳洗完毕,东厢房传来关门的声音。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杜熙月穿上外衣后,向含巧抱怨了一句。
“我晚上起夜看见姑娘还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必肯定没休息好,所以早上想姑娘多睡会。”含巧一脸委屈道。
杜熙月这才发现,含巧的眼睛有些浮肿,一副没睡饱的模样。
“怕是来不及用膳了,准备好后就赶紧出门,别误了定省的时间。”她叹了口气道。
含巧知道二姑娘因为冬梅的事心情不好,变得格外乖巧,她轻“嗯”了一声,拉了拉衣角,扯平了长衫上皱褶,正开门,就见小红站在南厢房门口,和四姑娘说着什么。
她赶紧退进屋去,低声道:“二姑娘,小红姐姐来了,正在四姑娘那边。”
“她来干嘛?”杜熙月蹙了蹙眉,现在只要小红来到榆萌苑她就反射性地紧张,不管小红如何想跟她讨好关系,从她内心而言,对小红总有一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感觉。
含巧摇了摇头:“不知道,看姑娘是这会走还是等会走?”
杜熙月想了想:“等会吧,反正别耽误定省就行。”
含巧点点头,又轻轻阖上了房门。
进了耳房后,杜熙月跪在炕塌上,把窗户支了个小缝,注视着南厢房的动静。
“不然姑娘先吃点吧。”含巧说着,把食盒里的早食拿出来,摆放在小几上。
杜熙月斜了她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窗外,示意含巧别说话。
“母亲真的只是要我去看柳姨娘这么简单?”四姑娘见小红告辞,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二太太叮嘱的事,我哪敢欺骗姑娘。”小红笑道。
四姑娘疑狐地看了一眼小红,咬了咬下嘴唇,跟身后的茜雪低语了几句,转身向小红微微一笑:“既然母亲交代了,我这就过去。不过,还请小红姑娘回去带个话,就说我看完柳姨娘,下午去西院给母亲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