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仙侍见公主开始解开领口的系扣,担忧地劝阻,“公主,别脱了,天寒地冻的。”
她却摇了摇头,说了句,“会弄脏。”又径自脱去直至露出肌肤,只是袒•露而出的刀剑交错伤疤即便看了不下数十次还是叫人辛酸至极!
萼华眼眶一酸,几欲落泪。
这哪是一个公主该有的身体…
仙侍咬牙,相互望了眼才退去。
见剑锋煨热,萼华犹豫了许久才递至那女子跟前,只是那颤抖的手泄露了她最真实的情绪。.
龙姒裹望着凌锐的剑锋顿了顿,刚想伸出手,却见萼华突然一把抽回了手,像是再也忍不住急道,
“姒裹,我们不做了,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不要做了!”说着作势就要丢开匕首,可下一瞬手一紧,一只纤细的手蓦地握住她手腕,一个翻转匕首被抽出夺去,在众人未及惊呼间只见寒光一闪剑锋骤转,猛地就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所有的动作快得就在转瞬间。
“啊!!”
“啊!”
一干仙侍见那女子胸口喷薄而出的鲜血时吓得失声尖叫!
萼华震愣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定定看着眼前渐渐弯下腰的女子,那涓涓血水像是断线的珠子的般飞涌而出,一寸寸的湿红了她满手…
顷刻间脑海一片空白,半响说不出话,只下意识的端起手边的白玉小碗,接住那滴滴从剑柄滑落的鲜血,一时间,血破体出而出,龙香四溢。
“姐姐…对不起,我也很怕。”
萼华眼眶骤红,慌不跌地点头。因为害怕,所以更不能给自己理由逃避,因为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第二次如此做的勇气。
顾不得擦拭眼泪,她又抓来一块巾帕,带血水集满,摁住没入龙姒裹胸口的剑柄,一阵使力,深吸了口气,拨出了血刃。
两名仙侍适才晃过了神,一人接过踉跄的龙姒裹,一人飞速上前为她清理伤口,众人遭此一惊,早就没了声响,皆是低头做事,眼眶通红。
倒是龙姒裹弯着眼闷闷地笑了起来,样子看起来竟有些畅快。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萼华气恼,忍不住轻斥。
“天知道我方才紧张又害怕。”龙姒裹嘀咕一句。
“夜子硕真应该庆幸收了你这么个万能徒弟,什么时候都能派上用场。”萼华没好气道,
龙姒裹咧了咧嘴,不置可否。
下一瞬取过瓷碗猛地朝亭外一扬,那碗中的殷红瞬间如泼墨般泼洒在空中,触及刺目的光线,刹那间血水无光而亮,悬浮游离在空中,异常的触目惊心。
萼华下意识地捂唇,惊怔站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半空中浮荡的血液。
再顾不得伤口撕痛,龙姒裹缓缓松开手掌,那掌间的烟娆石蓦地飞快飘离她手心,银光骤闪,接着准确的寻找到血液的踪迹如贪婪的涸土一点一滴将那悬浮在空中的殷红液体寸滴不剩吞噬干净!
“姒裹,快看,它有反应了,吸进去了!”萼华终于破声哽咽起来,一时间心乱如麻。
龙姒裹心房却一下收紧,半响笑了,“是啊,真好…”边说轻拍她的脊背,似在轻声安慰,怔然看着吞噬自己血液的烟娆石。
可是不知怎的越笑,眼眶却越是酸涩。数年来的筹备,心中无人知晓的焦灼,不安,恐慌还有那股深深的疲惫如今只化作一腔如激涌般悲痛难耐的心颤!
她半仰了脸,沉沉的吸了口气。
上古神咒,要破解是何等之难,神之血,神之石,神之念。万幸自己是神身,否则,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师父为白素受苦,看着琼光姐姐一遍遍的黯然神伤无可奈何,由着那魔吏阴谋得逞!
无力的垂下头,一滴滴清汗顺额际滑下,模糊了早已潮湿的眼框。
她龙姒裹想护的人,谁也别想伤他分毫!
颤巍巍地咬住牙,胸腔骤然传来一阵撕痛瞬间席卷到四肢百骸,一口血从喉中喷出,紧握的手颓然一松,视线沉沦,终是支撑不住跌落了下去。
章节目录130回一划情深(二)
人间,历史逐腾如激流拍浪。
《天颐大·史》轩辕皇纪,盛德十七年。
五月初八,南王三十大寿,东加封为显定王。举国大庆,写书于辰,邀公主嚭返畿与国同庆,四月,国书抵辰,辰不应。十日,特使再请,辰以事多务繁为由,再拒。
五月初五,谣诼四起,传公主嚭死于宫乱,秘丧不发,尸骨未寒。使三请,无果。虏其婢讯之,终得佐证。
五月初八,信书至都,南王闻之,袒而大哭。遂为公主嚭发丧,临三日。发使者告于天下曰:辰僄悍狡贼,背弃忘义,怙恶不悛,逆孚众望,南民弗堪,誓举兵以伐辰。三日,东颁帝诏,助南讨辰。
史官毫锋一顿,将笔一收,搁在砚台上,抬眸凝视着前方书案上黄袍之人。
不过月余光景,一弹指顷间,天下又一场苍黄翻覆。
他在朝为官数十年,历经二朝兴损,波谲云诡,竟也看不透如斯局面诔。
自这代帝王登基以来,一招招连环心计虚虚实实,扑朔迷离席卷八荒大地,整顿乾坤,风生水起。一代豪杰,几许丰功伟绩已是一笔难书。
“陛下。”殿外,有一身影突然现身。
轩辕琉铮示意,黑影一晃那人即刻出现在他身侧,
“说。”浑厚的声音响起。
“今日白络姑娘与皇子还是居于院内,白姑娘气色好了许多,臣已遣人将血燕送了过去。而那梦洄、柠愿与沈宗正依旧在兵营里操兵,倒是…姑娘日前留下纸绘的‘拒马’今日出工了。”
“沈宗正可有说甚?”
“无,但宗正言,陛下要问起,他便让属下转达陛下,一切正常,又道姑娘留下的两名婢女皆是深谙世故之辈,多派人手定会叫其察觉,宗正道中军有他,请陛下务必放心。”
“哼,谁不知道那小子被那丫头迷住了。”年轻帝皇横眉哼了哼,可听在那京墨耳里那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心忖沈宗正素来随性自在,虽身兼要职管理皇族事务,在皇族中也是德高望重,可自与那对主仆白往黑来间那性子就愈发的欢脱,乐不思蜀起来了。
上头一阵沉默,良久,似乎终于按耐不住,丢了句,“她呢?”
“…并无消息。”
轩辕琉铮听了,像是习惯了这千年不变的答复,竟不怒反笑起来,那笑刺骨锋芒丝毫不带暖意,只让殿内的二人心头一凉,只觉一股寒意从背脊串起。
“好,很好…”随即有恢复那内敛的冷静神态,豁地从龙椅上站起,大喝,“传令下去,大军整装待命,不必等了!”
“是!”
轩辕沉默的看着他退去身影,抿紧的唇如同他僵硬的身躯。
失踪,又是不知所踪!
杯雪,我当初就不该把那珠子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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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虞山。日暮,
萼华端坐在软榻旁,一双秀手来回于软榻间。身侧金盆内之水已然红透,凉凉的不再冒升热气。
“家主,未时了。”一仙婢撇了眼日晷。
萼华点头,捋了捋榻上之人前襟,目光一刻也未从她身上挪开,开口问,“衣裳可洗净了?”
话说却是对着刚进洞的女子。
“洗是洗了,可是家主您说不让使力,所以还是有些血迹。”
说着走来将那身长裙捧至萼华眼前,瞄了眼床榻之人,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疑问,“家主,这天庭公主是不是病了?这血渍…不像是今日留下的。”
萼华也是蹙眉,端详着那方睡颜。
心头顿时愈发愁绪绵绵,姒裹是极爱护这衣裳的,平素虽是随性但这衣裳却完好如初,方才即便怕沾染了一星半点血迹都不肯再穿,这血迹怕是在她无意识留下的。
只是…她的身体,真的到这种地步了么?
便连她都诊断不出的地步。
紧了紧手中方到的书信,一股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想及间,听见身后仙婢唤了声,“神女您醒了。”
萼华抬眸,看向床榻之人,一双漂亮的眼睛汪汪地注视着自己,苍白的唇正对她弯着好看的弧度,梨涡甜甜。
胸口窒了窒,抚上她清瘦的脸颊,“醒了,不多睡会?”
女子摇摇头,伸手揉了揉胸口,“不疼了。”
“傻丫头,不疼了伤口也还在,马虎不得。”
龙姒裹回了个鬼脸,搂着萼华的手笑,“姐姐你太小看我了,我可没那么娇贵。”
萼华莞尔,就着她的手俯身将她搀坐在榻上,招来仙婢,
“薄允日前从天庭捎来的绿茶,还是你师父亲手栽培的,西海的茶种,我可舍不得,等你来尝呢。”说着将茶钟端到姒裹跟前,嗅了嗅,一脸的陶醉,“好香呢,喝喝看?”
姒裹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就这她的手轻酌了口茶水,茗香入喉,带着一股脱尘的清逸,像极了那人的味道。
“司禄星君对姐姐真好。”
司禄星君薄允,如今是东海仙尊萼华的夫君。
提及那人,萼华难得的露出娇俏的笑靥,顺了顺额前的碎发,“当年与你师傅同为南斗六星君,而今一个位列极宫天神,一个久滞本位,当年想来虽是有所遗憾,但他既不愿追求功业之事,我更不愿勉强,如今对我们而言平安亦是福,我和他都很知足。”
姒裹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如今这魔界纷乱,六界风讯不断。能避开总是好的,大哥与师父是饶不得那些觊觎握权之人的,精灵界如今的盛世便是最好的例子。”
既然说到了六界纷乱,又想着怀中之信,萼华一阵心忧,面色不由的阴沉缓缓说出压抑已经的话,
“姒裹,上古之神兽并未全数消失。”
“什么?!”
萼华扫了眼侍女,诸人立即欠身退下。待偌大的洞宇只剩二人时,她才从怀中抽出那封信展开,
“你知我母族乃是敝曦大神下遣龙族之后,可这次可派出的昆仑镜本想探其本源,可谁知却对那魔族北阴根本无用,而不久前他又再度于六界中消失。”
听了这话,龙姒裹只感心底一沉,上古神器之昆仑镜乃是大神敝曦所有,能洞察天机,知晓古今,更有窥视万灵本源之力。想到此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抿紧了唇,隔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艰涩的开口。
“你的意思是,北阴就是上古神兽,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仙、魔!”.
“是。”萼华语气驽定,“昆仑镜都探不出他的命数真身,那就只能证明他根本就不存在于六道轮回中,只怕六界传言他为魔族之后也并非属实,想必也是他故意散布混淆视听的手段。”
“那他是谁?”龙姒裹下意识屏吸。
为什么世间除了她如今还会有人牵扯上上古之事。
萼华脸上线条逐渐僵硬,“我并不知晓夜子硕是否探知此事,但是,单据我所查这北阴身上的灵元确实是上古神兽的气息,便连青丘王都不曾有过的浓浑神气。”要知道青丘王已是距离上古最古老的一派神兽。
“你是说,他是…”
萼华手起焰火,手中之信顷刻间化为灰烬,她起身道,“没错,是烛龙!”
龙姒裹浑身重颤,手因为震惊攥得指节寸白,“我怎么没想到,烛龙便是烛阴,他没有死,他甚至活着!”
烛龙又名烛阴,是上古之神敝曦驾其狩猎之用,人面龙身,双目一本一阴,口中衔烛,原在混沌中用之来取光。辕诡开天后,用之调滤阴阳。直目正乘,魂乎无往,居锺山下,盈北极只。这不就是北阴!
“怪不得他会上古神咒!他定有敝曦的授德时的封天印,可颠覆乾坤,怪不得六界根本就无处可寻。”
只因为他是上古神只孕育下的神兽。历经开天辟地,亿万斯年的上古神兽!
萼华闻言更是不安,紧凝着她,眸中已显忧患,“敝曦殁后,其兽昼吸日精,夜纳月华,继用敝曦净咒用来净化人识,估摸也是那时修炼成人身。”
“可有了他,烟娆大神又为何还要创造龙族?”姒裹蹙眉。
章节目录131回一划情深(三)
“可有了他,烟娆大神又为何还要创造龙族?”姒裹蹙眉。
萼华一笑,这故事是她母族的秘传旧史。
“只因那时烛阴一兽定疆,又受敝曦器用,久之变狂妄自大,八面玲珑,一时蒙住了敝曦,彼时天不能遮盖世间,大地不能普载万物,烟娆一心救民,不想若干年后妖魔鬼怪,恶禽猛兽趁机肆虐,烛阴恐人揭发罪行便毁屍灭迹,企图掩盖一切。却不料还是被烟娆大神所查,那也是百姓之后为什么接连死去的原因之一。于是才有了龙族与烛龙抗衡。所以二者皆为龙身,凿炼却是迥异。”
姒裹顿悟,接口,语气不禁冰了些许,“而烛龙自此染上了魑魅魍魉之邪气,最后也只能坠入魔道。”
冰冷的言语出口神色已然沉重至极,连唇都开始禁不住颤抖廓。
这一桩桩一件件,俨然是安排好了个滔•天阴谋。就像蛰伏的猛兽,在六界无人所查,踪迹诡秘间将其生吞入腹。
“所以烟娆大神恐烛龙作乱,为保万一,便将自己一缕灵力倾注在龙神女身上,不料,烛龙独大,亿万斯年来孽心愈发滔•天,如今,一语成籖。”萼华的话越来越低。
姒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长久来所有的不安,惊怕终于在这一刻得以印证,怆惶与惊痛内酝于心。良久,轻颤的唇间终于吐出话杰,
“怕只怕北阴企图想利用魔族颠覆世间,以偿亿万斯年未达的心愿。”
这个秘密太过让人后怕,烛龙步步局设,其中深浅算不得,倒叫他遮蒙了整个世间!
“如今想来白络的出现,亦非普通的巧合算计”萼华将思虑说出口,顿了顿,又问,
“你不打算告诉天界么?”此时牵连重大,各界都不能避免灾祸,却不知晓这正主儿如何作想。
龙姒裹又何尝不想将此事告知天界,只是,北阴所做这一切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要颠覆六界,必是要铲除一切阻石,而为首的天界不可避免得将会遭到最为沉重的打击。
天下谁人不知,大哥、二哥与师父成三足鼎立之势为六界苍生荣损之心柱,更不提这个自己这个身份,早就成为他的肉中刺。
而只要毁了自己,这个烟娆大神的后人,要这个天下颠覆只怕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越是细想,那最初的惊怕之心也渐渐平定了下来,既然明白了他的目的心中反倒落了个踏实。
暗自扯出了个惨淡的笑。不是早就准备好了么,可为什么等自己终于看清了末路,为什么明明已经逼迫得自己变得勇敢,当听到真相后还是这么的怯弱害怕。
下意识的抚上左腕,动了动唇,“等把师父的咒解了再说,这事,我不会善罢甘休。”
萼华见龙姒裹眉峰紧蹙,有些为她担心。
也不过未及笄的年纪,可什么事都习惯自己隐忍。什么时候起,从前那个嬉笑至纯的女子,开始如蝶蛹般破壳而出,有了一副属于自己的忠义肝肠。
萼华看着龙姒裹沉默,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信步下了亭,在花丛间兜兜转转,眉目恢复柔和。爱琥滤尖伐自己不禁也沉默了,好半天后,她才又开口问:
“姒裹,北阴这么做目的不外乎是你,而你为何又不让天神知道你是为了他?”
那女子步调略略一僵,清亮的眸里有片刻的恍惚,随即轻轻笑开,
“姐姐,你知道么?白素死前说过‘从前以为伟大的是感情,最终才发觉强悍的是命运。阿裹从前不知其中深意,现在多少能领会些许,命数使然阿裹怪不得谁。至于得烟娆石,不过是阿裹私心趋使罢了。”她淡淡的说,侧过头看向她,“姐姐,你明白的,很多事虽然说不出口,但是有它的理由。”
“你顾及的是花神吧。”萼华突的开口说,言语驽定,心下不知怎的有些泛酸,“你怕她介意,是不是?”
那道身影果然怔了怔,带着一丝窘困,那哀伤淡淡的落尽萼华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晦涩,尽管她掩藏得很好。
“阿裹怕的是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烟娆石即是选中轩辕为其宿主,那么也只有得了他应允的才能为她所用,当初那场交易也不过是换得他一句心甘情愿。
只是如此悖天逆命的行径,她只是恐六界之人多想罢了。
“夜子硕不会领情的。”萼华听她四两拨千斤的回答,说出最显而易见的事实。
司命天神是什么性子,处了那么些年又怎不会知道?!”
“那就找一个让师父领情的法子。”
龙姒裹说着双眸闪过一抹皎洁的笑,仿若胜券在握。
萼华怔住,凝视着她挂面容上始终未褪去的笑意,心房一瞬收紧,眸光复杂,良久终化作沉沉心叹,
“如果你和他并非师徒,如果没有白素,没有花神…”
看着龙姒裹仔细想倾听却闻不得的微恼容颜,她依旧在自声囔囔,“如果没有这一切,夜子硕怎么可能不会爱上你…”
这么合适的两个人,又有什么力量能阻止他们相爱呢?
花丛中的姒裹还是听不出什么,干脆绕着凉亭慢悠悠又转了圈,目光一一扫过四周,芳草萋萋,处处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犹豫了一阵,才道,
“姐姐,等阿裹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就把这儿送给阿裹吧。”
萼华闻言惊惧,愕然仰首。
眼前那个女子这么静静的站在繁花丛中,逆着光看不清楚她的神色,但看得清晰的是那抹嘴角的弧度依旧,只是浑身散发而出的坚定与决绝却刺痛了她的眼。
为什么明明一个人在笑,却看似掺杂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
极力平复内心的震荡,扯出一抹笑,“说的是什么话!天庭的‘杯雪神殿’才是你的住处。听说前些日子基石落成,不想他日就能竣工了。”
那花费司命天神数万年光阴,亲自收集六界至宝而铸造而成的战神殿,那与西海堪称六界至尊的龙神殿,难道不是她的欢喜归宿么?
姒裹,你在寓意着什么…
那女子淡淡一笑,再抬眼看她,已然恢复了往日娇俏的模样,转过身又垂下脑袋东摸摸,西蹭蹭,单薄的背脊始终挺得笔直。.
萼华微微有些失神,思绪一下子被拉回数万年前,彼时见她还是个孩子,扎着松松垮垮的发髻,一头青丝恣意飞扬,面如朝日,成天最喜欢的事便是跟着她那师父夜子硕身侧兜转。
她聪明皎洁,灼灼其华,是普天下最娇贵的公主。有天帝大哥贴心的呵护,摄政帝二哥不分青红皂白的守护,还有司命天神一反冷清,毫不掩饰的昭然宠溺。
所有的所有传说都印证了那传说中西海龙三公主是何等的宠冠六界。
只是这样一个看似娇宠跋扈的女子却在数万年后悄然寻到了自己,从此赔上的便是一颗至诚之心。
任谁都不会想到,堂堂西海的龙神女居然会和东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仙交好。
一切仿若只在那日为她诊疗开始,又或者她偶然间听到自己与夜子硕的后庭谈话开始,这个嬉笑如春的女子渐渐开始粉饰住了一切太平,内心却也慢慢开始深深的恣意地种下了一道道尖痛的芒刺。
龙神女的宿命到底如何,这世间除了她自己,再没有人能知晓。
“姒裹对不起,对于你缺之魄至今我仍无能为力。”她内疚,有着说不出的挫败。
她这一生医人无数,却独独没能帮得上她分毫。
姒裹摇了摇头,神色有着说不出的豁达,也许是豁达于心,也许是缘于对命运的几丝看破下的心情。
“姐姐不辞辛劳为我做的,姒裹已然感激不尽。这些年如无假借你之手,姒裹定是瞒不住天下人,何况…”她顿了顿,突然发觉接下来的话难以继续,全数情绪付之一笑。
“该来的总归会来,阿裹不怕。”
话罢,素袖一挥,洞宇之内顿降万千白莲,如皑皑白雪,纷纷扬地飘落下来,交织出春与冬的氤氲迷幻景象,仿若神来天工之笔。在萼华伤心无奈的眼神里,她仰起娇靥,绽出坚定的笑。
“你看姒裹还是龙神女,有烟娆大神庇护,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凝望着满天缤纷的莲花,良久良久萼华才哽咽开口,
“…真的吗?”真的吗阿裹,你不会有事,你会好好的,会一直好好的…
“是,一定会好好的。”她答,很坚定。
这一幕萼华很久很久之后才惊然发觉,这道身影这刻透露出的,其实蕴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咽间梗塞,一时心间惆怅如麻,就这么脱口而出。
“姒裹啊姒裹,为什么是他?我族太子对你的心思你亦明了,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睨锁她的身影,再难以理解她的心思,或者说,自己从来都没有明白过她,她将那些事封存的太好,那扇门,从来都无人能叩开过。
清眸中飞快闪过黯淡,随即又一掠而过,笑语道,“那么姐姐呢?当初为什么放弃宫灵俊而嫁给司禄星君?”
萼华被她这么一问顿时怔住,一瞬间只感觉那道清亮的眼眸已将自己的内心所有都看了个透。
龙姒裹摇了摇头,脚步立停望着空中蹁跹飘曳的白莲出神,唇瓣轻启。
“我这一生,第一眼见到的是他,抱着我走过九重纱的是他,教我弹琴,教我识字的是他,陪我哭陪我委屈的还是他,姐姐你可能不知道,师父他很苦,他爱的人都不在了,唯一留给他的除了满心伤痕还有那一尊冰冰冷冷的神位。”说着说着她眼神就涣散起来,慢慢蹲下身子,心也不着痕迹的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