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我下了地铁,我很累,累得忘记了回家的路。我决定休息一下,坐在地铁边的椅子上看着过往的人。
恍惚中,我将远处的一个穿黑色风衣的人看成了梅清。我立马就骂自己傻,人家现在正在美国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只是长得有些相似吧。可是那个人却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吃吃的笑着,我说,帅哥,你长的可真像我一哥们啊,你不会也姓梅吧?
他不语。慢慢蹲下来,与我齐平,眼睛深深望入我的眼里。然后伸出手,递到我的面前。
凉越,来,我们回家。
我哭了,带着隐忍了四年的委屈和悲凉。我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慢慢的从椅子上滑下。最后,整个人缩到他的怀里。
他紧紧的抱着我,紧的让我有些生疼。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回来得太晚了。
我抽泣着,我说,我想回家,可是我突然记不起回家的路来了。
他抚摸着我的脸,温柔的笑,没关系我们现在就回去,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我站在熟悉的红木门前,束手无策。我回头看梅清,他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笑容。我不知道在我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么多年后该怎么去面对爸妈,我更怕看他们为我白去的头发。
不容我多想,门便开了,是我爸。他看到我时愣了半天,我看着他白了一半的头发就心酸得落下泪来。我叫他,我说,爸,我回来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一面唉唉的应着把我和梅清往屋里拉,一面冲里面喊,她妈,凉越回来了!
然后我就看见我妈从房间里出来。我妈看着我就哭,她说,你这丫头真是的,一走便是怎么多年…
那晚,爸妈手忙脚乱的做了一桌子的菜,叫来梅清一家,很开心的在一起吃饭,这样的景象,已经不见很多年。
(十二)
同从前一样,我们花1.5元坐小火车去701。我在701的草地上睡了一下午。我看向身边的梅清,他的眼紧闭着,扇子一般的睫毛覆盖在眼敛上,像是一个干净的婴儿般。我环顾四周,然后就看见年少时按棵熟悉的树。
那上面,曾经刻下了我年少时的爱。
我走过去,上面的字还在,只是下面多了一行小字,是梅清的手迹。
凉越,我的诺言就快要兑现,可你已是别人的女孩。时间是2001年他去美国的前几天。
我忽然记起那个夜晚被遗忘的梦。原来残酷的一直是我,不守诺言,忘记了一切。
只是记起了又如何,我的爱情早早就在那年夏天给了陆之谦。虽然他不记得我了,虽然他带走了我的一切。
而梅清,我是注定要负你的。
我坐梅清身边,看着他,一直待到他醒过来。
后来我们气喘吁吁的往车站跑。他抱怨我说,你怎么不早叫醒我,怎么晚了,回去的路又在修,不知道有没有车了。
幸运的是,碰见一辆回市的长途汽车。
坐在车上,梅清说,凉越,我决定留下来,不走了,这样比较方便照顾你。
我不说话,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半响,我说,梅清,你还是回去吧,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他握着我的手,眼神期盼。他说,我只是想照顾你一辈子。
我轻轻地呼唤他,梅清,现在的白凉越再也要不起任何人的爱,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然后我闭起眼,不忍去看他眼中的灿烂与希望,一点,一点,被忧伤覆盖。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我渐渐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车身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车上到处都是惊叫声。我惊醒,看见头上的货架直直的楼了下来。失去意识其哦按,我仿佛看见了一大片的蓝色铺天盖地的袭来,像是701最明亮的天空,满满地,满满地,覆盖住了我…
(十三)
那是一场山觞,那辆客车上46人生还的只有14人。
我坐在医院洁白的病床上,读报纸上的事故报道,泪流满面。
我妈告诉我说,事故发生时,梅清扑到了我的身上,紧紧地护住我,那个货架就那么直直地砸在他的身上,他替代我承受了一切,包括死亡。
当我看到那件蓝色毛衣时,我突然间就记起那片铺天盖地的蓝。
那段时间,我常常一个人偷偷的从医院里跑出来,坐在地铁站里,我总是觉得梅清没有死,他还是会在茫茫人海中找着我,温柔地为我驱赶走所有的不安,说,凉越,来,我们回家。
我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我怕我会哭,我怕他会舍不得离开。我穿着他最后的那件蓝色毛衣在他的墓前无声的哭泣。墓碑上那张年轻的笑脸,在阳光下,安静的绽放。
对不起,清。
我到现在才明白,你地我的爱。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一直忘了说,我的主治医生是陆之谦,在我要离开时,他突然叫住我,他说,白小姐,你相不相信前生今世?
我说我不知道。
他笑,眼里泛着我熟悉的光芒。可是我信,他说,我想我与你一定是认识了很久,否则也不会见到你第一面时,就觉得如此熟悉。
我转身时湿了眼。
我离开了这里,在靠近海边的一个小镇子开了家咖啡馆,安静的生活。我时常会想起有这样的两个男生,他们曾在我最美丽的时候出现,教会我爱情的真谛。然后又以各自的姿态匆匆离去。我的店里终日只放一首歌,那是一个声音的回忆,浅唱低吟。
推开窗看天边白色的鸟
想起你薄荷的笑
那时你在操场上奔跑
大声喊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那时我们什么都不怕
看咖啡色夕阳又要落下
你说要一直爱一直好
就这样永远不分开
我们都是好孩子
异想天开的孩子
相信爱可以永远啊
我们都是好孩子
最最善良的孩子
怀念着伤害我们的
我们都是好孩子
最最天真的孩子
灿烂的孤单的变遥远的啊
我们都是好孩子
最最可爱的孩子
在一起为幸福落泪啊
有没有人遇见你
文/妖
有人见过我的苏天乐么?他蓝色的旧衬衫浅浅晃动,依稀可以看见下面消瘦的身躯。光滑的额头上有一弯月牙般的伤痕,细小的疼痛微微散然。他黑色的碎发下掩藏着苍白好看的脸,嘴角带有一抹倔强的微笑。
1.等姐姐发达了,天天给你买西瓜。
那是一个夏日的黄昏,空气里弥散着燥人的炎热。四合院里的人家坐在院子中间的树荫下,吃着解暑的西瓜,说长话短。
苏天乐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跟在一个提着厚重蛇皮袋的老婆婆身后,穿着管打破旧的衬衫,看上去俨然像是一堆小小的麦垛。
原本喧哗的院子突然间安静下来,只余下了呱噪的嘶鸣。大人们的表情有些奇怪,打量着一老一少。那时的我,年仅10岁,却也能读出他们眼光里的意味,那是深深的嫌恶与少许的怜悯。
老人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拉着苏天乐便走进了西院那个一直空着的小屋,轻轻地带上门。我才知道,他们原来就是居委会大妈说要搬过来的人。为了表示友好,我抱着朵咪就想跟上去打招呼。妈妈看出了我的意图,拽住我的胳膊说,小孩瞎凑什么热闹,回屋看电视去!
我嘟着嘴,不情愿地跟着爸妈回到了屋里,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堂里看电视。电视上,铁臂阿童木吞下里一大块西瓜,神奇的撅着嘴,噗哧扑哧突出一堆黑色的瓜子。我的脑中忽然就出现了躲在奶奶身后的苏天乐,他看向我们手中西瓜的眼神就像我看隔壁胡同的骆青书时一样,一样的渴望。
老师说过新时代的青少年要发扬雷锋精神,助人为乐。于是,趁着爸妈做饭的时候。我从冰箱里偷偷抱出吃剩的西瓜,偷偷敲开了西院一直紧闭的门。开门的是苏天乐,他的目光仅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钟,便飘到了我手中的西瓜上。想我一代青春美少女的魅力却输给半个西瓜,这个事实让我有点沮丧。但我还是露出了乖巧的笑容,对奶奶说这是我的见面礼。
奶奶急急忙忙从砖块搭起的床上站起,向我道谢,招呼我坐在缺了一个腿的桌子旁边,跑着西瓜进了厨房。
我被他那纯洁的目光盯得美滋滋的,刚要说话就听见我妈叫我的声音。于是,来不及道别,我便匆匆的溜了出去。
刚出门,就看见我妈一张脸黑得像女金刚似的。我灰着头,跟着我妈进了屋。我妈说,林诺夏,你不知道那一家是什么样子的人你就跑到人家屋子里去,那小子的爸爸是杀人犯,妈妈是舞女,死于非命,以后不许这样。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看电视。那个时候,我年纪尚小,对舞女这个词还是不太理解。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跑到隔壁胡同找骆青书。我问他,你知道舞女是干什么的么?闻言,骆青书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根。他敲敲我的头,说,反正不是什么好职业,小p孩不好好学习问这些做什么?
听完我就大摇大摆拉他去胡同后的空地玩。那是一个废弃的管道,杂草丛生,了无人迹,却成了年少的我们的天堂。刚到那里,就看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地上不知道忙些什么,朵咪乖巧的蹲在他的旁边。谁这么大胆诱拐我的猫?正想着,那个瘦小的身影转过头,是苏天乐。他看见是我,便咧开嘴开心的笑。我在种西瓜呢,苏天乐张开满是泥泞的手,上面躺着几粒黑色的西瓜子,这样来年的夏天奶奶便能吃到西瓜了。我被他那纯洁的目光盯得美滋滋的,刚要说话就听见我妈叫我的声音。于是,来不及道别,我便匆匆的溜了出去。
刚出门,就看见我妈一张脸黑得像女金刚似的。我灰着头,跟着我妈进了屋。我妈说,林诺夏,你不知道那一家是什么样子的人你就跑到人家屋子里去,那小子的爸爸是杀人犯,妈妈是舞女,死于非命,以后不许这样。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看电视。那个时候,我年纪尚小,对舞女这个词还是不太理解。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跑到隔壁胡同找骆青书。我问他,你知道舞女是干什么的么?
闻言,骆青书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根。他敲敲我的头,说,反正不是什么好职业,小p孩不好好学习问这些做什么?
听完我就大摇大摆拉他去胡同后的空地玩。那是一个废弃的管道,杂草丛生,了无人迹,却成了年少的我们的天堂。
刚到那里,就看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地上不知道忙些什么,朵咪乖巧的蹲在他的旁边。谁这么大胆诱拐我的猫?正想着,那个瘦小的身影转过头,是苏天乐。他看见是我,便咧开嘴开心的笑。我好奇的问,你在做什么?
我在种西瓜呢,苏天乐张开满是泥泞的手,上面躺着几粒黑色的西瓜子,这样来年的夏天奶奶便能吃到西瓜了。我的鼻子有些酸。我说,别种了,等姐姐我发达了,天天给你买西瓜吃。
苏天乐感激的点点头,一旁是朵咪的喵喵叫声。这个诺言我只实现了一半。后来的那些日子里,我买很多西瓜,却等不到苏天乐吃的满嘴留香。
2,姐高兴了,天乐就高兴了
整个暑假,邻近的胡同内只有我和骆青书,还有朵咪,愿意跟苏天乐玩。别的小孩都在各自的家长“教诲”下把苏天乐当作瘟疫,面对这一切,小小的苏天乐总是傻傻的对我们笑。
苏天乐穿着唯一一件旧衬衫度过了一个夏天。开学后,我和骆青书便不能像暑假那样的玩耍,陪伴苏天乐的只有那一只不会说话的猫。放学回家远远的总能看见苏天乐抱着朵咪坐在四合院门口的石阶上寂寞的望着胡同的尽头。
我偷偷的走到他身边,突然跳出来,坏心眼的想吓他一跳。苏天乐只是回过神来冲我微微一笑,从口袋掏出个糯米糍把,递给我,姐,你吃。也许是放置太久的缘故吧,糍粑已经难以分辨出原来的样子。可我还是一把塞进嘴里吃的啧啧有声。于是,苏天乐的眼睛里边变星光璀璨。我吃的那么香,却不知道,那个糍粑是苏天乐的午餐。苏天乐一直到十岁才得以进入学校,那是他们奶奶用他们三个月的生活费换过来的。骆青书送来自己穿小的校服,我翻箱倒柜的找出旧书包拿给苏天乐,可苏天乐,还是把它当成宝似的背了五年。苏天乐说,这样真好,和姐的距离又近了一步。我拍拍他的小肩,小孩,好好学习,以后姐姐带你去天安门看升国旗!往后的日子,西院的那一盏灯,总是最晚熄灭。黄昏的颜色。在寂寞的夜里,一圈一圈浅浅晕开。由于成绩出众,我高二的时候苏天乐便已经成为小我一届的学弟。对此,我曾经特别受伤的问刚接到沈阳一所名牌大学通知书的骆青书,是不是你们两个都要抛弃我先行一步?
骆青书递给我一张错漏百出的试卷,修长的食指敲了敲我的脑门,说,这样下去我可不保证。我哀号着继续埋头奋斗,苏天乐凑到我耳边轻轻地说,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顿时感激的差点涕泪泗流,张开双臂抱住苏天乐,说,姐,没白疼你。放开怀抱时,我惊奇的发现苏天乐的整张脸涨得像夏天里的艳阳,眼神左飘右飘就是不敢往我这边飘。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害羞了?还有,他什么时候就比我高出了一头,虽然依旧瘦弱。什么时候,他蜕变成了一个小帅哥?我后知后觉的忆起,放学上学是那些四面八方聚集来的羞涩眼神,原来都是因为苏天乐。于是,没有来由的,我的脸跟着红了起来。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高三开学骆青书搭上了北上的火车。车站内,我努力的憋着眼泪,却还是在骆青书上车的那一刹那奔涌而出。小部分是因为不舍得,但大部分是因为骆青书这个混蛋,竟然什么都没有跟我说。我对他的企图,可是人尽皆知啊。想到这里。我哭得更加费力。
火车鸣着汽笛将要驶去,我回过头去把眼泪擦在苏天乐的衣服上面,吸着鼻子说,小孩,我再也不要到火车站来送人了,太
林诺夏!你给我好好学习快点来沈阳,我只等你一年,迟了我就别人来做我的媳妇了!突如其来的咆哮声震撼了我下面要说的话,傻傻的转身,我破涕为笑,看见车窗下骆青书坏坏的笑容,狠狠的点着头。抬起头说,姐高兴,天乐就高兴了。我揽着他的肩,开心的离开了火车站。好像从那天开始,站台的悲伤就挥之不去。我知道,这是苏天乐留给我的煎熬。
3.这条铁路是不是因为达不到目的地所以才废弃的
我花了一个晚上制定了一个魔鬼计划,我拿着它去跟苏天乐炫耀。我豪气冲天的作奔向未来状,我说,我现在全身充满力量。苏天乐没有看我,端起桌上的碗筷去了厨房。竟然无视我,我泄气的撇了撇嘴。奶奶把我啦到她的身边。说,诺夏啊,天乐从小就孤苦无依,但他跟他爸爸一样是个倔强的孩子,我始终害怕他因为这个出事。奶奶的身体大不如以前了,以后你就是天乐唯一的依靠了。我拍着胸脯说,我会好好照顾天乐的,把他当自己亲弟弟那般对待。
奶奶咧开嘴笑了,可我分不清那笑里的意味。应该是开心不是么?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奶奶的笑容里透着悲凉。我决定不去想这些忧人的东西,跑去厨房拉出苏天乐,说,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实行计划了,今晚姐姐带你出去见识见识。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就拉着他去了胡同外的大排挡。苏天乐一直不说话,低着头只顾着吃饭,我想他一定是饿坏了。那天晚上由于开心我喝了很多的酒,回去的路上我嘿嘿的笑,引来路人一阵侧目。
苏天乐拉住我摇晃不稳的身体,说,姐,上来,我背你吧。然后,娴熟的把我背在了他的背后。我躺在他宽厚的背脊上昏昏欲睡,苏天乐每走一步都极其稳当,竟然让我感觉不到一丝颠簸。胡同两边的人家透出微微的亮光,惨淡的颜色晕染开来。微微扭过头就看苏天乐倔强的侧脸,我就特窝心。原先的那个小男孩真的长大了,可以背着我,
这样行走。到了四合院门口,我从苏天乐的背上滑下来。看着他干净的脸欣慰的笑,叫他,小孩。
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一个难以抗拒的力度扯回去。我疑惑的睁大眼睛,看见苏天乐浓密的睫毛近在咫尺。我的唇上,印上的是他冰冷的唇。我睁着眼睛忘了说话,直到那一声清脆的清脆的巴掌响起。是我妈。她的手脚厮打在苏天乐的身上,可是最伤人的还是他嘴说出的话,她几乎是嚷的,你个小流氓,杀人犯和舞女的儿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
苏天乐倔强的一动不动,也不闪躲,只是眼角悄悄滑下一滴泪。我冲过去,将苏天乐挡在身后替他承受我妈的拳脚。我说,妈,我求你了,别说了,
我们回去。妈推开我,你回去,跟这个小杂种出去喝成这样,你丢不丢脸!我把从家里出来,把我妈往家里扯。
我带着苏天乐跑到那个废弃的管道,朵咪跟在我们的身后。苏天乐弯腰,把朵咪抱在怀里,转头对我嫣然一笑。嘴角露出丝丝血迹。我掏出纸巾帮他擦拭。他说,我一点都不觉得我爸妈可耻,没有他们就没有我,就更不会认识你了。我点头,我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可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诺夏。
手中的动作僵硬,也许很早以前我就该预料到这一切,所以才会那么平静。平静到理所当然,平静到害怕。苏天乐,那个一直跟在我后面叫我姐姐的苏天乐,已经开始称呼我为诺夏了。
我笑着说,天乐,我也爱你,你永远走是我最亲爱的弟弟。
弟弟?
弟弟!
苏天乐别过头,黑色的头发垂下来让我看不清他会说话的眼睛。苏天乐说,姐啊,
这条铁路是不是因为达不到目的地所以才废弃的?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沉默了,沉默了我和他。如果,生活真的是一幕电影。记录成长的每一幅画面,按下倒退键便能回去。那么我会不会像在这样总是不停的挥着这个画面,一生难安。
4.苏天乐不会食言
第二天妈妈就收拾了全家的行李,林诺夏,我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因为一个小流氓毁了自己的一生。我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去抗争,静静地拿起属于我的那一带东西。出门的时候苏天乐就站在她家的门口,看着我们搬迁。放好行李,我伸手去抓朵咪,不想,朵咪却抓了我一下,然后趁我松手的时候就窜到苏天乐的脚底下。我有些悲伤的唤他,朵咪,朵咪。他不理我,躲在苏天乐的身后。苏天乐冲我笑笑,说,姐,朵咪跟着我,我会让他吃饱喝足的,还会给他找个好婆家。他这么一说我变宽心下来,因为,我知道,苏天乐不会食言的。
虽然我们不住在一起,可是我们还在一所学校。教学楼的天台继废弃场成了我们聊天的好去处。我们在那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朵咪,比如沈阳,比如骆青书。我问苏天乐,一年以后你也会报考沈阳的吧?苏天乐假装难过地说,骆青书抢走我最心爱的姐姐,我才不要见那小子,我要去南方,很远很远的南方!我扑过去宁他的耳朵,
和他笑成一团。天乐,真的只我当成他的姐姐,那晚是由于酒精的作用。高三的日子兵荒马乱,繁重的学业和大大小小的考试使我去天台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三个月,我一次都没有去过,全身心的投入高考。等到我再次想起苏天乐的时候,已经是高考结束。我去学校的天台,天乐果然在那,仰着头看天空。风吹起他的衣摆,浅浅晃动。我悄悄的走过去蒙住他的眼,然后手心就湿了。
我急忙把苏天乐的身子摆过来,他的眼睛红红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我一边用衣服给他擦,一边急忙问他,出了什么事?谁欺负你了?半天,苏天乐哽咽着抓住我的手,他说,奶奶死了。而后泪如泉涌。我什么都没说,轻轻的抱着他,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跟着流泪。四合院的人已经渐渐搬完,诺大的院子里,只剩下苏天乐和朵咪相依为命。我担忧的问苏天乐你以后要怎么办?苏天乐垂眸抚摸朵咪光亮的毛发,然后抬起头来,眼神清澈,我想好了,我要自己打工赚钱,奶奶说他特希望苏家出一名大学生,我不想让奶奶失望。他说的那样轻松,可我分明的听出其中的悲怆逆流成河。我的苏天乐,一直,直都是这样坚强的孩子啊!
5.姐没事了
苏天乐在一家饭店找到工作,据他所说,饭店的待遇不高,但可以带些饭菜回来,这样又节省了一笔开销。我一听就哭了,我不敢让他看见,装作系鞋带偷偷抹去眼泪。八月中旬我接到沈阳的录取通知书,家人在饭店为我摆了桌。恰好的是,这家饭店是苏天乐打工的饭店。苏天乐穿着红色服务装,端着盘子四处走,就像是一个活动的大辣椒。我想起第一次见到苏天乐的时候,他麦垛的样子,就觉得时间走得真是快啊。
宴席结束后,我扶着喝多了的爸爸,经过苏天乐的身边时,偷偷的冲他眨着眼睛,他皱着眉,可嘴角却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浅笑。
如果时间定格在那一刻,所有的悲伤就不会发生。
那天,爸爸,东倒西歪的穿过大厅时,不小心撞到了一桌人的酒。那个人站起来教我爸道歉,我爸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个人便操起酒瓶举了起来,就在我害怕惊叫的那一刻,一个身影穿了过去,扑在了我爸身上。
清脆的碎裂声静止了饭店里的一切声音,鲜红的血液顺着苏天乐的额头潺潺流下,他颤抖着身子站起来,嘴巴动了动,便倒了下去。救护车很快到了,带走了苏天乐。我们赶去医院,一路上妈妈表情复杂。
苏天乐正在包扎,头上缠了一圈白色的纱布,见到我,他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他说,姐,没事了。饭店息事宁人的辞退了苏天乐,那肇事人赔了医药费,苏天乐回到家里休养,整件事那么不了了之,那段日子里,我妈杀了n只鸡炖给苏天乐,以至于苏天乐对鸡长生了无比的愧疚和恐惧。我坐在苏天乐的床上啃鸡腿,朵咪在我旁边享受鸡的残渣。我咯咯的笑,大言不惭的说,还是姐好吧,替你消灭这些“鸡肉”。
苏天乐嗯嗯的点点头,眼里盛满了笑意。他说,姐,我想去看天安门。我说好。我说的那么干脆,可是却没有干脆的去完成。因为骆青书来了,回来接我一起去沈阳。走的那天,等到火车驶去苏天乐也没有出现,我跟骆青书抱怨说,这小子太没有良心了我们要半年才能见到啊,他却送都不来送我。
骆青书奇怪的看着我,若有所思。我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于是闭上眼睛,假装睡觉,理所当然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这个肩膀,我垂涎了十几年。可是,为什么当**上去的时候,我却没有太大的感觉?
6.哪个小孩没有思春的年龄
大学的日子平淡无奇,我开始花大把大把的时间怀恋过去的日子。寒假一回家,我就跑去四合院找苏天乐,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胡同口是轰隆隆的机械声,我疑惑的跑过去,才发现我们儿时的天堂正被现代的机器一点一点的吞噬。巨大的石柱边站着一人一猫,是苏天乐。我夸张的冲他摆摆手,他没有反应。于是我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大叫,苏天乐!被我吓一跳,半天才会过神,拍着胸脯说,姐,你回来了。之后的每天,我总喜欢呆在四合院陪着苏天乐。这次回来我发现苏天乐有些反常,他做事情开始变得恍惚,不是撞到东西就是打破东西。我挤兑他,在想那位小姑娘捏?苏天乐不语,冲我笑笑。骆青书在旁幸灾乐祸,他说,天乐才不会像你这么没有水准捏,没事总想这个。我哇哇的扑过去,满屋子追打他,他跑了出去,我也跟了出去。刚一出门他就把我拉在了旁边。
我问,干嘛呢?他摆正我的肩说,林诺夏,你有没有发现天乐看你的眼神不对啊。
我扑哧一下笑开,都说了他在想小姑娘么,那个小孩没有思春的年纪。就怕他思的是你,骆青书嘀咕道,我说,不会的,他不会,你要相信他,别担心了,我只喜欢你一个
我忽然想起那年夏天我答应他去天安门的事,于是周末一到,我便带他搭上了开往天安门的公车。飘扬的五星红旗,苏天乐仰着头,眼睛里闪着纯真的光,就向小时候看见我送的西瓜一样。
回去的路上,苏天乐满足的靠在我的肩上沉沉的睡去。我看着他的睡颜,想起了骆青书说的话,开始了莫名其妙的担忧
7.姐,你真的不要天乐了么
苏天乐去找骆青书,勇敢地跟他说,林诺夏是我爱的,一直都是。这些事骆青书告诉我的,他说,诺夏,你说,要怎么做?我沉默,没有回答他们,只是转身去找苏天乐。苏天乐正在喂朵咪,见到我,开心的招了招手说,姐,朵咪恋爱了哦。
我冷笑,说,你还当我是你姐么?你为什么要跟骆青书说那些话,你不想要我幸福么?
苏天乐的手停在半空中,想要说什么又倔犟的转过头。我说,我不认你这个弟弟了,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说完,转身便走了。苏天乐追上来,在离我一米的地方紧紧地跟着。
他说,小时候,你和骆青书是唯一肯和我玩的人,你们上学以后,我就每天坐在院子里等你们回来,学校的天台,就算你不来了,我也是天天在那等你。为什么我总是等待的那个人呢?我好累。脚步停在石路板上,苏天乐没有追上来。我回头,说,你去跟我去跟骆青书道歉,我便还当你是弟弟。
苏天乐摇摇头,我没有说错什么。他蓝色的旧衬衫浅浅晃动,依稀可以看见下面消瘦的身躯。光滑的额头上有一弯月牙般的伤痕,细小的疼痛微微散然。黑色的碎发下掩藏着苍白好看的脸,嘴角带着一抹倔强的微笑。我咬咬牙,转身离开。
姐,你真的不要天乐了么?
这一次,我没有回头,健步如飞。没有道别,便和骆青书去了沈阳。火车上,骆青书说,诺夏,你是爱我的对吧,就算我做错了事,你也不会怪我对吧。我的心猛然言刺痛,敷衍的恩了一句。
两个月后,我接到我妈打来的电话。我装作不经意的问我妈孙天乐呢?电话那头沉默了,然后传来我妈带哭腔的声音,苏天乐眼睛瞎了
我妈说,当初酒瓶打到苏天乐的头上,医生以为只是皮外伤,但苏天乐的脑子里却有了瘀血,瘀血没能及时处理掉,慢慢变大,压到了视觉神经,由于危险太大医生都不敢蓦然动手术。所以,所以我才会觉得他恍惚?苏天乐,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你所看到的东西就慢慢的模糊起来?可是你,却依旧那么倔犟的不说,你为什么要那么的倔强?
妈,你在骗我我依旧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妈,你帮我去找苏天乐,叫他等我,我一定会医好他的眼睛,叫他等我。
一定,等我。
8.有没有人见过我的苏天乐
整个学期,图书馆成了我最常去的地方。我翻阅大量的书籍,从中医,到西医。我奢望着,可以找到一点关于瘀血的方法。骆青书说,诺夏,我们分手吧,即便我如此爱你,可是你心中早已经没有了我。诺夏,我骗了你,苏天乐找到我没有和我说那些话,他是叫我好好对待你,是我自私的说了谎话。我笑着原谅了苏天乐,也欣然分手,以为我听到妈妈说苏天乐瞎了那一刻。就明白自己的心了。有些东西要好好珍惜的。可是,当我们明白了这个道理时,却再也来不及了。
那是我回到家才知道,苏天乐走了。瞎了的苏天乐在雪花烂漫的夜里,搭上了南下的火车。一直等我的苏天乐,再也不会等我。
苏天乐走了以后,朵咪呆在空无一人的四合院,不吃也不睡也不闹,终日巴巴的看着门外。我悲哀的想,苏天乐等了我那么多年,等他的,却只有朵咪。苏天乐,你一定对姐姐很失望很伤心吧,所以你连朵咪都没有带走。我知道,朵咪是你无数个日夜里唯一的依靠。后来,朵咪死了,僵硬的尸体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肚子里还有未出生的小生命。我抱着朵咪,哭到声嘶力竭。再后来便是现在,我是一名眼科医生,每个夏天我都会买很多西瓜回家,我吃到吐,却停不下来,因为我停不下来对你的思念。每次去远门,经过四合院,我都会大叫一声,却看不见你的笑颜如花。苏天乐,你再跟姐说一次好不好?苏天乐,你什么时候回来?这个城市下起了近年的第一场雪,寒冷的气息淹没了整个四合院。孤独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照在院子门口积雪层层的阶梯上,独自凄凉。火车鸣着尖利的汽笛声从天桥上轰隆隆的开过,留下晕晕的气息。恍惚中,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小小寂寞的身影,七岁的苏天乐。于是,泪如雨下。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想长大。2008年的冬天,大雪纷飞,而后成灾,中国南方受灾尤为严重。我在首都,夜夜难安。有没有见过我的苏天乐?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他消瘦的身躯是否寒冷,他额头的伤痕是否还在隐隐作痛,他的嘴角是否依旧仰着倔强的弧度。好心的人那,如果你看见了这样一个少年,无论他如今变成什么样子,请你给他一件御寒的冬衣,请你给他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请你告诉他,诺夏一定会等他回来。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