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就和他一样,每写一笔你的名字,心上就出现一道伤痕,越刻越深,到最后,鲜血淋漓,疼痛到窒息。
可是我停不下,因为我停不下对你的思念。
就算你已经离开,就算你已经不在。
002
遇见你,是因为一场车祸。
呃,说出来有些惭愧,因为肇事的是我,你是受害者。那天下了一夜的瓢泼大雨,清晨来不及消散的雨水在地上形成或大或小的水洼,我刚连夜做完一个手术,说不出的疲惫,眼皮也耸拉了起来,就这样恍恍惚惚的时候,你忽然从路边的小林子里冲了出来,我心中一惊,连忙踩了刹车,地上的污水刷地渐了老高。
我连忙下车,刚转到车头,就看见你跌坐在水洼里,污水顺着你的头发往下流,狼狈的像是一只落汤鸡。
有没有事?这是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
你抬头看我,茫然地摇摇头,黑玻璃般的眼睛清澈无比。
我的心中忽然颤动了下,我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只是在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那个声音叫一见钟情。
因为,你是个男孩。
后来你告诉我,那天你是在追一只猫,可是我发誓,我并不确定有没有看见那只猫路过马路。我始终坚定地认为,那天的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的,因为有些人,是注定要走到一块的。
003
那天,你从地上爬起来后,就想离开,可是没走几步,就轰地一下倒在地上。当时我心都拎起来了,赶紧把你抱上车,调头回医院。
你很轻。
这是我抱起你的第一个感觉,好像衣服下的人只有一副骨架般,后来在医院,为你换上干净的衣服时,我才发现你有多瘦。皮包骨,形容你再合适不过了。
我给你做完检查,才发现你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我看着躺在床上睡着了的你,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心中没有来由地就失落起来。
我带着这样的失落看着你时,你忽然醒了,黑的透亮的眼睛茫然和我对视起来,足足有五分钟的时间,我们就这样看着彼此,没有说话。
最后,是你轻轻别开了头,脸有些微微发红,衬得脸色更白。
你掀开被子,下了床,腼腆地冲我鞠了个躬,说,谢谢你,我走了。
那一刻,我忽然害怕你会就这样离开了。
我眉头微皱,问,你这个样子要去哪,你有很严重的病知不知道?
你怔忪了下,微微点点头。
我朝你走近,先住院观察几天吧,叫你的家人过来办手续。
你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把头低下,我没有家人,我是个孤儿。你低垂着眼,忽然变得忧伤起来,我看着看着,就想仔细看看你的眼,看看那是不是玻璃做的,这样想着,我竟真的抬起双手捧住你的脸。
一瞬间,我们都愣住了。
我有些慌乱地松开手,退了几步,道,你先留下来吧,如果不想走在路上就突然暴毙的话,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是医生,不收你钱。
我几乎是跑着走出去的,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我想我真的是疯了,我居然对一个男孩动了心…
004
在遇见你之前,我也谈过几场或大或小的恋爱,对方,都是女人,而我也并不都是和她们玩玩感情,其也有中一两个让我有心动的感觉,但最终,还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分开了。
我是想说,在遇见你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男人。但我并不排斥,也不惶恐,爱就是爱了,没必要掩瞒,即使会遭遇冷眼,会被家人所不理解。如果一个人连爱上另一人的勇气都没有,那么,我想,他的人生也没有多大意义,不如早点了此残生,下一次投胎的时候记得带上勇气。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怎么样的一个人,以前和卓良谈心事,说到爱情,我们一致认为,这事儿得随缘,人生下来的时候都只有一半,为了找到另一半而在世间里行走,有的人很幸运,很快就找到了,而有的人,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找到。
我和卓良都是幸运的。
他遇见了纪桑夏。
我遇见了你。
虽然结局,并不完满。
005
在确定自己对你的心意后,我却犹豫了,我对女人告过白示过爱,男人却是第一次。我看了许多同志题材的电影,企图在其中找到点有帮助的东西,可是当我看到那些电影全部都是悲剧时,有一种想把编剧拎到面前抽他耳光的冲动,想告诉他,我一旦爱了,便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阻止,流言蜚语算什么,再大也大不过与你分开。我不能阻止他们的白眼和嘴巴,同样,他们也阻止不了我爱谁。
我从不否认,自己的性格很自负,有点天下之大唯我独尊的味道,上幼儿园起,就对任何人不摆正眼,大家都很崇拜我,觉得我这样很酷,除了卓良,他是唯一一个对我不摆正眼的人,我们彼此互看不顺眼,就打了一架,打完后我们成了比金刚钻还硬的铁哥们。
好了,不说他了,他只不过是我生命里的一个小配角,你才是我的女,呃,男主角。
让我想一想,当时为了抓你这只小绵羊入喉,我用了多少手段。
比如,把你的病吹的老严重,没有我在身边就不行,还用这个方法,让你住到了我家。
又比如,在你想要离开觉得亏欠我时,特别不屑一顾地告诉你,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得报答我,我正在研究先天性心脏病的专题,你就当我的实验品。
再比如,“不小心”让你频繁撞见我裸体的样子,“不小心”做出些亲密的举动,“不小心”将耽美小说发去你邮箱。
有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太过邪恶了,你这颗嫩白菜,哪里是我这颗万年生姜精的对手,很快,你脸红的次数越来越多,偷看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只是那一步,你始终不踏出。
你不会是因为怕我不喜欢你,因为连卓良都看出来我对你有意思了,你不会看不出来。
记得最后我忍不住和你告白,你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我失去理智,扑上去吻你,被你狠狠咬了一口,我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问你,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是个男人?你怕被人谈论?
你看着我,绝望地笑了,眼睛却在流泪,你说,一个就快要死的人,又怎会害怕这些,一个快要死的人,不配拥有爱情,我不想再离开后,让我在意的人为我难过。
我爱你,你爱我吗?我这样问你。
你愣了愣,点头,爱。
我低下头,用手背替你擦眼泪,又吻了你一下,说,那就成了,相爱就得在一起,不然会遭天谴。
你笑了笑说,什么歪理,同性之爱才是不被上帝所原谅的。
我说,我还不原谅上帝呢,凭什么搞歧视,爱情里面还搞分化,我要是见了他,肯定要狠狠骂他一顿。
你说,不过我们肯定上不了天堂,见不了他的。
我抱住你,一字一句地说,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顾潮声,我从不害怕下地狱,对于我来说,有你在的地方便是天堂,倘若我的身边没有了你,那才是地狱。
006
我们在一起后的一年,你“外遇”了。对象是纪桑夏,那时我还不知道你和她的关系,见你对她那么好,还为她打架,因为她进医院,我很害怕…我,司徒豫,二十八年来第一次体会到害怕的感觉,我怕你爱上她。我想,大概每一个同性恋者都害怕自己的爱人爱上异性吧。
算起来,我在一开始对她没有好感,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吃醋。
所以后来,我第一次和她正式碰面,发现她就是卓良爱得要生要死不惜跟家人决裂的女孩时,特地装作无意告诉了阿悦卓良带了个女人回家,我太了解阿悦的性子了,她肯定不会对纪桑夏留情,果然,她一见面就打了纪桑夏一巴掌。
虽然朋友妻不可欺,但那又怎样,她害得你进医院,活该。
我在阿悦面前挑拨是非的时候被你发现了,你当即气得离家出走,在一个小公园里,我们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就像两只野兽,彼此都不饶对方。
我说,分手。
你说,好!
然后,我们背对着彼此,分道扬镳。
007
那天和你分别后,我就去找卓良喝酒,他心情也不好,言谈中我才知道,原来纪桑夏给他赶出去了。我喝了一瓶拉菲后,发现他一口没喝,对着杯子发呆。
我说,你干嘛呢,就我一人喝啊。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说,等下我还得出去找她,开车,不能喝酒。
那时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卓良了,他太懦弱,谁离了谁还不是一样活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好找啊。
他去找纪桑夏后,我一个人去了酒吧,和一个两条腿的女人去开房,可是在最后一刻,你笑着流泪的模样出现在我眼前,不知道你现在又会躲在哪里哭…
那一瞬间,我什么兴趣都没了,我推开她,转身走出去。边走我边想你,我以前谈恋爱分手从不拖泥带水,哪会像现在,整颗心都是你,放不下,抹不掉。而且这次错的是你,是你“出轨”了我才和你分手,可是,我还没爱够你。如果爱情里,势必要有一个人低头,那么,我愿意低头。
我加快步伐,跑了起来,把马力开到最大,在城市里盲目的找你。
我觉得我完了,我中了一种叫顾潮声的毒,病入膏肓。
我找了一晚,都没找到你,天亮的时候,我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回到家。在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了你。
你蹲坐在门边,像只基围虾一样蜷缩成小小一团。
我以为那是我的幻觉。
我走近你,呆呆地叫,顾潮声…
你缓缓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看到我就又变得水润起来,眼泪刷刷地往下掉,你说,怎么办,我离不开你了。
我拉起你,把你紧紧抱在怀中,疯狂地吻你,恨不得将你揉碎在我的血骨里。有晨起的人路过,纷纷侧目,我都管不了了,我爱你,我只想大声地告诉所有人我爱你,即便是冷眼。
我们都离不开对方了。
008
也是在那天,你告诉我你和纪桑夏的关系,即便你在话里隐瞒了不少,我还是听得出来,因为你是私生子的关系,她对你不好。最最不能被原谅的是,她健健康康地活了下来,还忘记了那一切恐怖的记忆。
所有的不美好,都压在了你的身上。
在火车上被抛弃,被带到不知名的地方,被坏人劫持多年,成为乞丐,做他们摇钱的工具,最后那个团伙被警方逮捕,你被送去孤儿院,十六岁那年,你开始顺着那趟火车途径的地点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姐姐,边走边打工,直到来到清远。病发的时候,只能自己扛着。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你确实是靠着“要见姐姐一面要看看她活得好不好”这样一个信念才活到现在,才能,遇见我。
可是,凭什么,只有你活得那么辛苦。
009
纪桑夏不久后到了我所在的医院实习,这样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和卓良都那样放不下她。
我特地要她和我吃饭,虽然一餐饭看不出什么。
我说出在医院见过她朋友做流产手术,她承受不住晕了,那天,你刚好在医院做复查,看到是我把昏迷的她带进来。
你以为是我把她弄晕的,和我大吵,我也不辩解,因为我确实很想打她,谁让她对你不好,所以,在把她丢到床上时,我特意让她的头撞在床角,小小惩罚下她。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凭什么去找她,你没有资格找她!”
“就凭你是我爱的人!你当她是姐姐,她有把你当弟弟吗?”
“我和我姐姐的事,不需要外人来管!”
“呵呵,那你听好了,你的事我他妈就管定了!”
“司徒豫,我告诉你如果我姐姐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到死,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你气急败坏地跑了,我也很生气,愤怒地一拳打在玻璃窗上。过了一会,护士跑来,告诉我你晕了,我的担心立刻覆盖了气愤,跑过去找你。
边跑边骂自己,你有心脏病啊,我明知道你不能激动,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原谅我自己。
幸好,你很快就醒了,你瞄了眼我被血染红的手,就哭了。爬下床,拉着我去医务室,你没跟我说话,只跟护士说话,你还在生气,但又不忍心看到我受伤,真是矛盾,回去的时候路过厕所,我把你拉了进去,关上隔间的门,抱住你,说,我以后不和你吵架了,我也会对你姐姐好的,你不要气了。
你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那之后,我就再没有和你吵过架。
010
真正对纪桑夏有了改观,是因为那次。她被人打得头破血流送进医院,你吓得抱着昏迷的她大哭,然后病发了,晕了过去。
我抱着你去急救室的时候就想,看来以后我不仅要保护你,还要保护纪桑夏了。她出了什么事,间接受伤害的就是你。
你一醒过来就跑去找她,还把卓良气得没语言,这让我感到很欣慰。
你们吃饭的时候我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听见她跟你说,你别在意,其实,怎么说呢,任何一种感情的存在都有它的道理,不要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而且,你的任何决定,要走怎么样的路,就算全世界人都反对,姐姐都会挺你到底。
我一直都知道,如果说你在意别人的目光,那个人,只有一个,就是纪桑夏。她的认可,比什么都要重要。所以,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我真的很感激她,我觉得,你们不愧是流着一样的血,一样的善良。
第一次,我对她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011
那一年的最后,纪桑夏因为朋友的事情,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卓良问我借了郊区的一处房产,带着她住了进去,寸步不离地看着她。
偶尔我会带着你去看她,回去后,你就哭,我觉得,你都快要得抑郁症了。所以,纪桑夏,为了我的顾潮声,她必须好起来!
直到她跑掉那天,我和卓良前往墨脱,我才知道,她之前自杀过几次,所以,她要去雪山干吗,我们心中都有了底。
可是为了你,我不会让她死,至少,不会让她比你先死。
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我靠在墙上,忍不住吐出一口气,呼,幸好,我救活了她。
012
顾潮声,虽然知道你注定不能陪伴我长久,但我还是希望,多一天是一天,至少你活着的时候,我们要在一起。
可是我没想到,在阿悦当众说出我们的关系后,你选择了放手。我明白,你的放手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我都能想到你在想些什么,你肯定这样想的:“我的生命很短暂,但是司徒豫不一样,在我离开后,他还有很漫长的一段路要走,他有他的事业,有他的生活,我不能因为爱,就毁掉他的后半生,那样太自私了。”
两年了,我们已经是彼此的一部分了,连对方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你和纪桑夏离开的时候,我觉得你都快倒下去了,当晚,在卓良从我这拿走给你吃的药后,我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看了你,你大概不知道,我在你的床边坐了许久,天快亮的时候才离开。
我知道,倔强如你,一旦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拉不回,你宁愿死。
听说你失踪的消息时,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理智,我对纪桑夏发火,对阿悦发火,对路人发火,我觉得我快要疯掉了,当苍白的你被卓良送到医院时,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揪起了心,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你在慢慢慢慢离开我,我却毫无办法…
遇见你后,我变得好贪心,我不想让你离开我了。上帝啊,如果说我曾经自负狂妄说出那么多对你不敬的话,如果同性之爱真的不被原谅,那么请你,将所有的惩罚都降临在我身上吧,请你不要带走他,或者,在带走他的时候一起带走我。
013
那段日子,你都不愿再和我在一起,我去找你,你不见,打电话给你,你不接。我觉得好难受,但,你肯定比我更难受。
后来,我从长乐回来,在机场发了个短信给你,我说,要不我去韩国变个性吧,这样你就没有顾虑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真的,我都在买机票了,准备直接去韩国。你的电话打来了,你在那边骂我疯子,你问我我在哪,我实话实说,在机场。你说我就在那站着,敢走你就从市中心最高的楼上跳下来,然后你就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你赶来了,找到站在售票点旁边的我,你冲上来就打我,你用了好大的劲,那小身板居然能把我打痛,但是我好开心,我知道,你回来了。
我们在人来人往的机场拥吻,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我几乎以为,那便是永恒了。
014
你最终还是走了。
而造成你死亡最直接的原因,是因为我妹妹,多讽刺啊。当我在医院看见你时,你已经被盖上了白布,我不相信,不相信你什么话都没和我留下就在这样走了,我们说过的啊,说过,你要在我的怀中,迎接死神。
可是你却食言了。
我一直站在你的遗体边看着,我总觉得你没有死,你是在和我开玩笑,我等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想哭,但却流不出眼泪,泪腺像是被水泥堵住了般。所有汹涌的眼泪都回到了肚子里,焚烧着我的心脏,这颗心太痛了,痛得我不想要它了。
我不要这颗心了,顾潮声,好不好?
我坐在幽暗的地下室里,拼命喝酒,我知道我妈见我这样特难受,阿悦坐牢了,我也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我管不了了,我想死,真的想死,如果只有死亡能让我再见到你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纪桑夏来了,她也是大病初愈,还扑通一下摔倒了,挣扎了半天都起不来,可我不想管她,就让她那样趴着好了。
可是我忽然想到了你,我觉得人要是有灵魂的话,你一定在这附近,你不会愿意看到她这样,你肯定,又哭了。
我走过去扶她,说,你还是这么笨的样子,你这样…要顾潮声,怎么放心…
她缓了一会,说,我们两个现在的样子,让顾潮声不放心的,应该是你吧。
我别过头,不愿意听见她这么说。
忽然间,她凑近我,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伸手扯下我脖子上的十字架挂坠,几步走到门口,丢了出去。
那是你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她居然丢了。
我推开她,踉踉跄跄地跑出去,眼睛因为太久没接触光明的原因,盲了几秒钟。但是很快,我就冲到阳光下,趴在草坪上,一点一点找起来。
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我又气又急,我已经没了你,就连这点能让我惦念的东西还要夺走吗?
别找了,我没丢。
纪桑夏忽然走到我面前,伸出手,那枚十字架正躺在她手心,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我慌忙抢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像是那一年,我在家门口看见失而复得的你。
纪桑夏说,这个十字架,是我带顾潮声去做的,我问他是送给谁,他说是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做这个时候的样子,认真、紧张,还有些忐忑,我当时还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不明白他表情中的忐忑是为了什么,我只知道,任何人看到当时他做十字架的模样,都会想,他一定很爱很爱那个人。可是现在,那个人已经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如果我是顾潮声,我一定会拿回这个十字架,我宁愿从来没有过它没有过自己,也不愿看着它和我心爱的男人一起毁灭,我怎能安心…
她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我站在原地对着十字架发呆,她说的是啊,你一定会那样想的,你看到我这样,一定会想,宁愿自己没有出现过…你在天上看着我,一定会哭的…
我终于忍不住,眼泪如倾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顾潮声,你要安心,我会好好的生活,好好走完没有你的下半辈子,百年之后,我们再相遇,那时,我们都不要再哭泣。
虽然你比我早走,可是我拥有的,是你的一生。
015
你走之后,发生了好多事,卓良忘记了一切,纪桑夏也离开了。
我已经不会再哭了,不像刚失去你那会,每天我都用满满的工作麻痹自己,回家后就往床上一瘫,开始想你,从我们第一次相遇开始,一点一点,跟堆积木一样,堆得老高。我一闭眼,仿佛就能看见你,你对我笑,黑玻璃一样清澈的大眼。
第三年,我以为我已经释怀了。
我开始相亲,和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女人谈婚论嫁,她是一个明星,长得很漂亮,家世和我家相当,但我最终真正选择她的原因是,她的眼睛很像你。
可是,结婚当天,我跑了。当神父问我愿不愿意时,我忽然想起你的脸,忽然有种背叛你的感觉,我觉得很自责,很对不起你。
于是,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我逃婚了。
我坐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条公路旁,待了很久,手机不停都震动,我知道,新娘会伤心,我的家人会伤心,也许新娘的演艺事业还会因为这件事遭到影响。
但我都不想管,说我自私也好,说我不负责任也好,怎么说都行。
我在意的,只有你。
我也不是不会爱上别的人,只是因为已经有了你,我便不想再爱其他人。
016
那之后,我就加入了世界红十字会,几乎每天,都在世界各地跑,哪里有战乱,哪里有天灾,就去哪。
每救下一个人,我就想,上帝,我和顾潮声的罪是不是可以减轻一点了,你要对他好点,下一世给他一个好的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