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担心皇太极会有所迁怒,毕竟八阿哥新丧,宸妃久病不愈,朝中颇有些人人自危,然而直到年后某个爽朗的春日,这一切才算尘埃落定。
那兰聿敏的消息一向来得快,她在散朝前匆匆赶到我这儿,合上了门便说,“皇上今儿降了小十五为贝勒,还让诸大臣共议罪,我不知道在锦州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我瞧小十五刚回来那阵子,总是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如今这又摆明是杀鸡给猴看…哎,也难怪他要心气不顺,你看着办,能劝就劝上两句,反正当下不是和皇上对着干的时候。”
我诧异,“什么杀鸡儆猴?”
她却摇头拍了拍我肩道,“我得走了,你自个儿小心应付着就是,”随即又笑道,“这话我又说错了,他可不敢拿你怎么样。”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下的断语,便一笑作罢。
送她到出门,正碰上下朝回来的多铎,他将马鞭随手抛给身边的长随,绷着脸叫了声“十四嫂”便挽住我的手,脚下不停地往府里去。我拉他站定,目送那兰聿敏马车离开,才道,“咱们进去吧。”
接过他的朝冠,我摆摆手,看着小邓子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才问,“怎么了?”
他抿着唇不说话,比预想中的,似乎要好一些。也是呢,他已不再是会因为愤怒与失望而失去理智的年纪了。
替他摘去朝珠,一边帮他脱下朝服,一边道,“除了降爵还有什么?我猜一猜吧,罚了银子?有多少?原本也没什么重要的,咱们家又不缺这些开销。收夺仆婢?是分给了你十二哥还是十四哥?都是自家人,我想你也不会在乎…”
“雅儿?”他抓住我正在系纽襻的手。
“有更糟糕的?总不会是要释你兵权,”我笑着亲亲他的脸,“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高高兴兴过日子不好吗?”
“好,为什么不好!”他说了这一句,忽然放开我的手,一把捧住我的脸,唇便压了下来。我明白他的不甘和委屈,假如这样能够安慰他的话…
长吻终于结束,我靠在他胸口,舔着肿痛的嘴唇问,“现在气消了么?”他还真是没有节制不知轻重啊。
“你说呢?”他轻轻吻着我脸颊,“不消能怎样,当饭吃吗?”
我从他怀里脱出身来,“说到这个,我饿了,让他们布膳吧。”
他似乎一脸不可置信,眨了眨眼问,“不觉得还早吗?”
“那就去看看你的宝贝儿子,然后再…”我的话还没说完,他便猛然将我打横抱起,贴着我的脸说,“雅儿,咱们做些别的…”

身下的大案在摇晃,榫头咬合处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湖笔滚了一地,可怜那澄心堂宣纸,在挣扎间被我压得又皱又乱,眼见是报废了。我只能庆幸在被放下之前,他有记得拿走鸭头砚和松烟墨。
他三两下解开我的外裳,俯身下来吮咬我脖颈,一手便探入中衣内。我被他压着动弹不得,气息不稳道,“去把门栓上…”
可他丝毫不为所动,不由分说地啃噬着我的唇瓣,强迫我吞下其余的说教,我两手抵着他胸口,想夺回多一些的氧气,他便改舔我的耳垂,用诱哄的口气道,“帮我脱了它,嗯?”
我亲了亲他鼻尖,摸到他襟口,他配合我的动作剥掉我刚帮他套上的外褂,贴上来笑道,“还有呢,怎么不继续?”
松开捏紧的手指,等心头的悸动过去,才慢慢吻上他的面颊,继而轻舔他咽喉处。手重新覆上他胸口,那留下的疤痕,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得到,解开袍子后,沿着胸肋在与心口相对的右侧,便能确切地触碰。
好像是第一次,“二十年的几分之几已经过去”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成形,我想我会害怕它变得挥之不去。
“怎么?”他挪开我的手,凝视我的眼睛,随即便吻上来,“可怕么?那就别看了。”
“不会”,我合着眼轻声道,“不可怕,很美,让人没法忘记。”这是刻在他身上不能改变的痕迹,时间不会倒流的,我们还要继续走下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回以更为激烈的亲吻和爱抚,我眼眶酸涩,背脊挨上光滑的案面,微微打了个寒颤,手臂缠在他肩颈间不放。他半搂半抱着我,进入的那一刻仅剩的温存便几乎消失殆尽。我轻呼出声,双腿不自觉环紧了他的腰,像只半吊在枝桠间摇晃的树袋熊,每一阵风的起伏都仿佛既轻快又沉重。
他的汗水不断滴落在我身上,被他的气息包围,承受着他带来的欢愉与痛楚,我在一片绚烂中朦胧地想,赤身相对的我们,在相互眼中看到真实坦诚的彼此,已经足够了吧。

锦州一事带来的风波逐渐平息。因岳讬在攻济南府时阵殁,原先掌管的兵部随后便交到多铎手里,某种程度上也算缓和了日渐尖锐的矛盾。
“往后怕是更不得闲了,”他低声嘀咕,用鼻尖蹭我的脸,“本来还想能多陪陪你。”
对于他的抱怨,我只觉得好笑,捏了捏他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回道,“你不是管礼部不痛快么,现在遂了你心愿又有那么多话,可真够难伺候的。”
“是吗?”他眸色转深,在我逃开之前一把搂住我腰,便翻身上来,笑眯眯道,“要不要瞧瞧究竟是谁难伺候?”

六月天孩子脸。清晨还下着瓢泼似的雨,到午饭时阳光已遍洒后院的每一个角落,石板路上还未干透的小水洼倒映着琥珀色的天空,我懒洋洋地扒着窗台,看透亮的水珠顺着槐树叶尖“咕咚”滑落至地。
一滴,两滴…诺敏快到了吧?起身掸了掸压皱的袍子,还没跨出门去,就撞见安和闷头直冲屋里来,几乎绊到门槛上,我上前一步抓住他后心,他抬头便猛扑上来小狗一样抱住我膝盖。
我惊讶道,“怎么了?”他却只管把头埋在我袍摆里,两只手紧紧箍住我腿不让我动。
“格格,”不知何时梅勒嬷嬷领着诺敏走近,我还没答话,两人却先笑起来,诺敏见我一脸纳闷,捂着嘴道,“姐姐,方才安和…把我当成你了。”
啊,原来是这样。
我极力忍着笑,俯身将安和抱起道,“来,让你小姨亲一下。”
他又哪里肯让诺敏靠近,搂着我的脖子直往我怀里钻,泫然欲泣道,“额娘…你别不要我…呜呜…”
“噗——”我不忍再逗他,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道,“怎么会?‘大难趋避’,你是额娘和阿玛的宝贝呢,小笨蛋。”

有了安和,我可以说是满足。对于多铎偶尔提起再要孩子的事,一直当作是个玩笑,听过便忘,不曾放在心上。因而当仲其春风满面地对我道出“恭喜福晋”四个字时,我还一直愣在原地回不过神。他是循例来给安和查诊,不过顺便替我问了问脉嘛。
那兰聿敏听说后兴致勃勃来看我,比划着我的腰身道,“这一胎最好是个女儿,小十五叨念了那么久,也该叫他如愿了。”
“一个安和还不够他折腾的?”我不明白他们什么时候变得立场这样一致。
她笑道,“有个儿子当然好,是下半辈子的依靠。不过依我看,你如今生个丫头,小十五只会加倍的乐,再说了不是都道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吗?要多贴心有多贴心。”
抱歉我从来没有这样乐观的期望,“只怕到时要操心到头痛才是真的。”
就这样在他们两人的潜移默化下,我毫无道理地产生了对这个将到来的孩子性别的确定,有时也想象她将来的模样,是会像我多一点吗?这样的猜测多半会在回忆起安和出生后繁乱的日子中自动结束。

在我还没彻底消化这措手不及的消息时,另一件事不得不打断了我正在努力进行的心理建设。
那兰聿敏领着安和请安回来,言明宸妃想要留安和小住几日,承欢膝下。
“怀孕头几个月最是疏忽不得,十五爷不在府中,凡事都要福晋费心,又得分神看顾小阿哥,倒不如把安和留在我宫中几日。一来福晋不必太过劳烦,二来也算给我做做伴儿,”她捏着嗓子学海兰珠讲话,冷哼了一声道,“她是想得美,自个儿没福气,就想法子作践别人家的儿子。”
“这都哪儿跟哪儿?”我让春儿端上奶子给她润喉,“宸妃不过是召安和说说话儿解闷罢了,又不是要炖了蒸了煮了,何况还有皇后娘娘在。”
那兰聿敏似是舒了口气,抬头看我一眼道,“你真就不担心?”
“怎么可能?”我觉得她有些反应过度,半是安抚道,“等多铎回来自然就可以解决了,这几月暂且就承蒙关雎宫的好意吧。”

写着信的时候,嬷嬷带安和来辞行。他爬上我身边的矮凳,钻进我怀里问,“额娘,等我回家,妹妹,唔,来了吗?”
“还没有,”我扶正他的帽沿,笑道,“不过到时你可以唱歌儿给她听,以后呢,她会待你特别亲热。”这也能算作胎教的一部分吧。
安和高兴地连连点头,踮起脚来抱着我的脖子,往我耳朵里吹气,“额娘,我不在,妹妹会想我的,对不对?”
“对。额娘也会想你,”我亲了亲他的小脸,答应会和多铎一道去接他。他“唔”了声,随即猛然朝我身后挥手,“哥,哥!”没等人走近,便跳下矮凳直扑上去。
博瀚一把将他举起,笑问,“去宫里,怕不怕?”
“不怕,”安和干脆道,“额娘说,巴图鲁和墨尔根什么也不怕,晚上不怕黑,一个人睡觉不会哭!”
我只差没把舌头咬下来,博瀚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他把安和放下,对侯在一旁的嬷嬷道,“咱们的小墨尔根就拜托给嬷嬷了。”
安和犹自愤愤,鼓着腮帮子对我道,“额娘,我没说错,博瀚哥他笑话我!”
我挑着眉回道,“好,好,下次罚他和你一起睡”,视而不见博瀚在一旁卖力使的眼色。
待安和蹦蹦跳跳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处,他才轻声道,“二阿哥很懂事,福晋不必太过忧心。”
我只当他仍记仇方才的玩笑,便道,“还没轮到你这小鬼来安慰我”,他摇摇头,似不以为意,又道,“宁远的战事早日平息便好了。”
“克了宁远,还有锦州;克了锦州,还有兴城;克了兴城,还有绥中…仗是打不完的,”我叹了口气。改朝换代的乱世中,能够偏安一隅,已经称得上幸运。
“福晋,”他一张一张理着案头散乱的画纸,“如果我说我想跟十四爷去战场历练,您会反对么?”
我会反对吗?我抬头与他目光相触,从未如此失神与混乱,脱口道,“这是你认真考虑后得出的结论还是一时冲动…”
“福晋,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他打断我,随即便几乎是慌乱地夺路而走。
也许是最近安和分散了我太多的精力,我竟不知他何时有了这样的想法。即使知道他的初衷,也一直以为远离少年的伊尔扎布后,他会逐渐摆脱过去,原来毕竟他也来自草原的深处,继承着成吉思汗的广袅血统。
“博瀚!”我叫住他,他僵立在原地,等我到他跟前,便转头避开我的注视,“既然不是小孩了,就该学着自己决定了呢。”
从侧面也能够看到他死死咬着下唇,我尽量让语气听来轻松一些,“没有亲身处过刀枪与尘土不会真正了解生死的残酷与真实,但是,战场不是唯一能历练人的地方。这是我的意见,我很高兴你看重它。”
“福晋…”他脸上透露着难得一见的迷惘,依旧带着几分未褪尽的孩子气,我伸手拍了拍他肩,“我只想让你知道,就像安和一样,我同样不想失去你。”
他仿佛微微战栗了一下,却慢慢恢复了一贯的镇定,“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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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对于写H没有辙,大家将就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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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秋蓬已尽
“有二阿哥在跟前,娘娘气色可好得多了,老奴看了心里都欢喜…娘娘像爱惜自己的眼珠子一般疼福晋的二阿哥呢…”从关雎宫探望安和离开的一路,海兰珠身边的嬷嬷都碎碎念着。
我不胜其烦地打断她道,“安和少不经事,若有冒犯娘娘的地方,还要嬷嬷多多提点才是。”说罢用一小袋金叶将她打发,转道去了永福宫。
大玉儿大约并没想到我会前来,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我在苏茉尔上茶的功夫,暗自打量四周,其实禁足也好,连流言蜚语也一块儿消失了,这里的安静有如一片世外桃源。
“安和在姐姐那儿呆得惯么?”她与我在炕上比肩而坐,略有些愧疚道,“本还想着能看顾一些,如今是真真帮不上忙了。”
我笑道,“玉姐姐你只管专心对付九阿哥就好,我那个小猴子就让宸妃娘娘头痛吧。”
大玉儿轻笑着摇了摇头,便唤人将福临抱来。上一回见他还是襁褓里的小婴儿,如今也会跌跌撞撞地满地跑了,只是任凭他额娘如何哄劝,都不肯抬头看我一眼。
“这孩子就是怕生,也难怪了…”大玉儿叹了口气,将儿子抱到膝上。
我明白她的处境,只道,“往后…会好起来吧。”
“皇上只怕不会轻易转变心意,”她拍着儿子的背,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无奈,“我只求福临平平安安长大,往后我们母子能够在一起,那便够了。”
无论皇太极是否会转变心意,历史都不会改变。美好的奢望注定没有圆满的结局,我努力要自己不去设想将来,握住她的手回道,“皇上的无名火再燃也有个尽头,就算是为了九阿哥,姐姐也要等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才是。”
“为了福临么?”她看我一眼,忽然用力反握我的手,微微一笑,“是呢,还没恭喜你。”

回到府中,却意外见到等候多时的诺敏。她最近常来探望我,这次却似乎有些不同,梅勒嬷嬷朝我使了个眼色,上前接过了我手中的斗篷。
“怎么想到上我这儿来?”我笑道,“不是又与你那位爷闹翻天了吧?”
“别提他!”诺敏恨恨跺了跺脚,将嘴一扁道,“姐,我要和你住。”
“这里可不是你娘家,”我睨她一眼,“问题还是得你自己解决。躲有什么用?躲得过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她连眼眶都红了,拉着我的手道,“姐,我不要和他过日子…他根本就不把我这福晋放在眼里!”
我苦笑,“你是他自己求来的福晋,他又何必与你过不去?”平素和他们夫妻相见,豪格的举动虽不热络,也绝不至委屈了她,反倒是她的娇纵脾气更叫人担心。
诺敏并不答话,良久才轻声道,“他不喜欢我。”
“怎么会?”我脱口道,想再问,她却又回复一贯的执拗,只说,“我不回去。”
我不会做豪格府上的说客,也不想插手他们夫妻之事,只得道,“你先在住下,等气消了再说吧,”便吩咐下人整理厢房。

诺敏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她情绪逐渐平静后,便整日坐在房里发呆,有时还悄悄地抹眼泪,任凭我用言语试探,也不肯透露只字片语。
春儿与我感叹,“这肃贝勒可真狠得下心,放着自个儿的福晋在外头不闻不问的,哎,还是咱们家爷好…”
我没答话,梅勒氏一掀帘子进来,先斥道,“没规矩!主子们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个小丫头来说三道四?”
“女孩儿大了也该懂些是非曲直,没的以后让夫家欺凌了去,”我朝春儿挥手,她吐吐舌头,赶忙端起茶盘退出了屋子,“嬷嬷就别太较真了。”
梅勒氏摇了摇头,出人意料地没有继续,望住我道,“格格,宫里来了人,要见您。”

匆匆到了堂屋,果有一个小太监恭恭敬敬立在桌旁,我不待他行完礼,开门见山就道,“不知今日宫中传召所谓何事,还望公公明示。”
他退一步,微微低下头答,“回福晋,奴才只知是清宁宫下来的旨意。”
竟是清宁宫?我略松一口气,倘若并非是严重到要皇后出面的程度,或许只是我多了心。虽然下意识担忧安和,但看他帽饰品级,怕也再问不出什么来,于是便道,“如此有劳公公了,我们这便走罢。”
一路上,只觉马车行得奇慢无比,过了宫门我却缓下脚步,那种不能掌控的无力感仿佛瞬时变得格外清晰。
迎面走来的宫女福过身,上前与那小太监轻声交谈后,便对我道,“雅格格,请跟奴婢来。”声音很是熟悉。我正心不在焉,不曾留意他们的对话,此时抬头见竟是苏茉尔,不由得有几分诧异。
她朝我颔首,引我到一旁僻静处,却“扑通”一声跪下。
我吓了一跳,忙伸手扶她,问,“出了什么事?快起来。”
苏茉尔静静看我一眼道,“奴婢这是为安和阿哥向雅格格请罪。”
“安和”这两个字让我微微颤抖,克制着道,“别慌,慢慢说。”
她于是道,“那日奴婢在关雎宫外见着二阿哥,因着欢喜逗二阿哥多说了几句话,不知怎的提起九阿哥来,二阿哥听闻便要去永福宫瞧,奴婢知道该拦着,可是奴婢一想到格格生了皇子那么多日,非但不能离宫,皇上竟连一回也没来看过,整个宫里头冷冷清清的。奴婢记得上回您来,格格高兴的样子,便做主放了二阿哥进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谁知二阿哥回宫后,宸妃娘娘竟让他在殿外跪了足足两个时辰,后来…后来直到二阿哥晕了过去才作罢…”
我握着拳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胸口只有一股怒火,“她何必如此…”尽管之前也曾想象过这样的情形,却都不如摆到眼前时来得莫名的焦躁与不安。
苏茉尔觑着我的脸色,轻声道,“前几日察哈尔部的庶妃奇垒氏有了身孕…宸妃娘娘想必是…”
她的话提醒了我,我低头看了看微有些隆起的小腹,平息情绪道,“你先回去吧。”
“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她神情有些惶急,我拉她起身,“你不必跟着我,这件事原不干玉姐姐的,你若是同去,倒反而说不清了。”
她知道我说得在理,只是仍旧犹豫,“听人说,关雎宫今儿起就不让人进了,似是宸妃娘娘又病了…”
我轻咬了咬唇,感觉指甲掐进掌心,“我自有办法。”

这句话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所谓“办法”,除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余下的对策大约也只有不计往后,先顾眼下。
关雎宫大门虚掩着,我一走近,门前当值的太监便打千请安,我示意不必多礼,道,“公公想必已知我来意,劳烦通传与宸妃娘娘。”
那太监不接我的话,只答,“回福晋,娘娘身体不适,恐怕不能见客。”
“既是如此,我自不敢叨扰,”这阵仗我并非没有见过,睨着他道,“那就烦请公公替我捎句话,着人领二阿哥出来,我有紧要之事嘱咐。”
“这…福晋有何嘱托,奴才定当一字不差传与二阿哥知晓,”他显是得了人授意,凡事俱以海兰珠染恙为由推拒,“眼下…娘娘实在是一时半会儿也离不了二阿哥…”
我不由冷笑道,“宸妃娘娘病着,又何来精力照看二阿哥!你们做下人的不知从旁劝阻,替主子分忧解难,由着你们娘娘为这等琐碎小事费心劳神,还敢在此胡言乱语,相互推诿!”
“奴才冤枉!”他下意识分辩,旋即跪下道,“求福晋不要为难奴才!”
这时宫门忽然由里打开半扇,大约是我们争执声实在不轻,那宫人皱着脸竖着眉呵斥,“放肆!”正是上回送我离开的嬷嬷,被我冷冷扫了一眼,连忙换上一副赔笑的面孔道,“十五福晋息怒,非是奴才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这关雎宫的规矩是皇上交待的,倘若惊动娘娘,奴才们实在担待不起。就是皇后娘娘亲自到了这儿,老奴也还是这句话,还望福晋体谅。”
我的耐性几乎耗尽,放弃周旋,踏上一步低声道“让开!”便径直往里走去,她从后赶来,不敢造次,只一把扯住我衣袖道,“福晋不可!”我反身抓紧她手腕,正想用力推她一个趔趄,她却忽然松了手,随即屈下身去。
一时间四周似都沉寂下来,我转过头,看到那个明黄身影的瞬间,理智与冷静仿佛又回到脑海。我深吸一口气,跪下道,“皇上万安,臣妇听闻安和在殿前晕倒,恐是旧病复发,冒昧前来探视,倘若因而触犯宸妃娘娘的门禁,唯愿皇上容臣妇探病过后,再去清宁宫领罚。”
对于皇太极的回答,我并无太大的把握,只暗自准备应对。半晌听到一声叹息,抬头时皇太极的手已握住我前臂,将我扶起,“你来得正好,同朕一起进去吧。”

关雎宫的安静,与永福宫毫不相同,人来人往,垂首屏气,似乎连脚步声都没有。我从未在海兰珠卧病时造访,只感到空气中的凝重仿佛快要绷断的弦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