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惊诧的样子好笑极了,为什么我一定要知晓?“呼伦”是蒙语中的“水獭”,而“贝尔”是“公水獭”,放在一起的话,我耸肩问,“一对水獭?”
“你,你…”他气急,“‘呼伦’是给草原上勇敢的女人的称号!”
“啊,为什么?”当我的好奇心被挑起时,他却很不厚道地说,“你自己去看看吧,亲眼见过呼伦贝尔,自然就知道了。”
意识到也许这就是事实,我选择妥协,“好吧好吧,别忘了到时在阿玛和额娘面前要帮我说话。”现在听到这个安在我头上的称号,即使已不再有说的是另一个人的感觉,也依旧觉得夸张。
他连连点头,随后呲牙一笑,“嘿,还有苦列业尔山城,记得一定要去。”

两个月后秋高气爽的某一天,我果然如他所说的,登上了哈布图·哈萨尔建立的黑山头古城,蒙语称为“苦列业尔”。这座两三百年前发展至顶峰的王城,随着元朝的覆灭而走向衰落和消亡,最后在战火中得到了致命的一击。
离尚能分辨的护城壕不远是被沙土和杂草逐渐掩埋的外城城廓,砾石与夯土堆砌成半人高的墙垣。曾经的住户陆续牵往更易繁衍的西南部,只有牧人偶尔还会徘徊在先祖曾经的王城周围。据说过去还有祭典,渐渐却也就式微了。
沿着空旷的街道一直往西北方向,跨过另一道护城壕,就算进入内城,很快便能到达旧日哈萨尔府第的所在。灰色的圆石墩,风化的石柱础散落似任何一处荒废的遗址,唯有遍地青砖琉璃、龙纹碎瓦,还隐约述说着那个远去的传奇。
想象它当年的辉煌,盛极一时的奢华,不由得让人喟叹。历史的默剧,停留在这里呢。

傍晚前在离城不远处找到一户牧民的帐篷,便委婉地提出借宿,不见男主人的踪影,女主人却很爽快地一口答应,并邀请我一同用饭。
睡前,就着布线架灯描绘苦列业尔山城的样子,日暮时分,从北门离开时,回望黑山头,夕阳给所有高台石柱沙丘涂上一层金洌的色彩,而背光的东方却是一片幽静的蓝紫…
帐外有额尔古纳的河水缓缓流动,轻拍着蜿蜒的河岸,女主人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低问,“去过呼伦贝尔了吗?”
我摇头,“因为要来这里,离开贝尔湖后便一直往东北方向走。”在这之前,经由冲胡勒的密林猎场后从乌兰浩特折向西北,先到阿尔山,再至贝尔湖,差不多走了一个“之”字。
她便笑道,“那就去看看吧,呼伦、贝尔,怎么能分得开呢。”
我微笑不答,只问她,为什么要把草原上最勇敢的女子称为“呼伦”。她再看我时,目光中便多了点不可置信,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将呼伦贝尔的传说娓娓道来。
像所有的传说开头,一对恋人在草原上过着幸福的生活,女的叫呼伦,男的叫贝尔。然后妖魔带走了女人,并吸干了草原的流水,男人上演英雄救美未果,反倒是女人设计取得妖魔头上的神珠吞下后,化作湖水淹没众妖。后来,男人结果了最终Boss,发现女人失踪便投入湖中,就此一湖裂作两湖,中由乌尔逊河相连,南北相对。

原来我是借了这两个湖的名头。
站在呼伦湖的浅滩旁,碧蓝的湖水一直溢到脚边,而另一头消失在天岸之下,“扑啦啦”一阵响,是荡开的小舟惊起了水鸟,白羽蔽日而过,转眼去得远了。
穿蒙古袍的渔人遥遥和我挥手,大概点头或是微笑都因为距离而失去了效用。我学他的样回了礼,在这片土地上,“陌生人”的概念似乎并不存在,没有人吝啬于真诚的笑容和良善的宽宥。
是这呼伦贝尔的水草养育了人心,还是这富有传奇色彩的天地令人格外开阔,我不知道。
一连五天,我白日不是在岸边散步,便是雇船游湖,呼伦湖的白虾个头大且味甜,现捞现煮,配以孜然调味,鲜美无比。傍晚回去便读书或是作画,信渐渐累积起来,就一并捆好,投到沿途的驿站。这些从元朝便建立的驿站既提供食宿又有快马递信,倘若多给一些银子,事情也就办得格外容易些。
“到了呼伦湖就回来”,三个月前我是这样向阿玛额娘保证的。要去更北或者更西的地方,势必会和喀尔喀部相遇,我不打算冒这个险,更不想让他们挂心。
至于那些每每以“居行不定,勿回复亦勿挂念”结尾的信,到了今日,也许该换成别的说辞了。呼伦和贝尔,就把这个传说也写给他看看吧。

在草原上渡过的第一个冬季还算和乐,阿玛的病情虽然有些反复,所幸每回皆是有惊无险。
来年开春,雪霜还未完全消融时,牧民已开始准备四处迁移,因为少了成群的牛羊而显得更加辽远的大地,让人忍不住生出恣意跑马的兴致。
马蹄翻飞,踢起一团团的雪尘,我轻扯缰绳,沙克放缓了速度,吴克善赶上来与我并行,道,“又一年了,日子怎么过得这样快?”
我嗅着清冽干燥的空气,回道,“伤春悲秋不适合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哎哎,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他挑了挑眉,“老爷子眼看着又熬过一冬天,暂时没什么事,你再这么待着,想耗到什么时候去?”
我玩着手里的马鞭,笑道,“那你是巴不得赶我走喽?”
他不屑地“哼”了声,才继续数落,“你啊回来不是一月两月了,也不提要回去,我说,是不是在那边日子过得不舒心?”
“何以见得?”我微微转开脸,把那套在额娘面前的说辞背得滚瓜烂熟,“他待我很好,每日忙完了公事就陪我,对那些侧室从不假言辞,不和我吵架,更不舍得动手。这几年他常常带兵出去…”
“停停!”吴克善一脸“受不了你”的表情,闷声道,“好好,当我白说,我就看你还能逍遥多久!”
“不劳费心,我打算等天暖了就去巴林一趟。”他气得胡子一耸一耸的样子,可实在太逗人了。

临行前博瀚问我,“福晋,我能和您一起去吗?”
“这次不行,”这小鬼似乎越来越粘我了,一脸严肃的撒娇呢,我捏了捏他的脸皮,“下一次愿意跟我回沈阳么?”
他怔愣了好一会儿,转开眼答,“等福晋回来,我再告诉您。”
“呵,谈条件!”我轻弹他的额头,他“呀”了声,我跳上沙克回头对他喊,“去告诉吴克善,从巴林回来咱们就准备走人。”

到林东已算进入巴林旗,虽说林丹汗撤出了赤峰一带,但白城——瓦察尔图察汉浩特毕竟曾作为北元都城,因为事先有人叮嘱“余孽犹存,不宜靠近”,我只得打消了去看庆州辽代白塔的念头。
从辽太祖陵回到镇上的下午,遇到大群的人往西涌去,我随手抓了一个推着勒勒车的小贩,他不耐地应付了我几句,便脱开我的手,一转身跑了,听到的只有“…石市…赶晚了就只能挑蹩脚货了…”好像有热闹可以看了。
人山人海的石头市集,足有五六里,随意摆在路旁的小摊上,布满各类巴林石,牛角冻石,芙蓉冻石,红丹砂冻…色泽鲜活,纹理浑然天成,倒还都是其次,最叫人心动的却是价格。虽可与金玉并提,按今日人民币比兑,却仍划算得多。
随手也挑了几块鸡血石,我没有藏宝的癖好,只想着反正要回沈阳,不如备些礼物带走。付钱时忽然照到石堆里一块手掌大小的圆石,碧血丝丝或抱作一团,或游散四方,这种纹理叫“浮云血”,不知怎么心头一动,就对那小贩说,“那个也给我,顺便替我刻个字。”他打的简易广告就有“镂字刻纹无需另费”这一条。
“好咧,不知姑娘要刻什么?”
“我写与你,”我捉笔,笔端落下去轻而软,“投我以佩玖,报之以朱石。”他看到,大概也就明白了吧。

人果然不能太懈怠,从石市回来淋到了点雨,我便出现轻微的感冒症状。过了两天,那加工完毕的鸡血石被送来时,我仍浑身乏力,食欲不振。撑着验了货,无误后就付了余下的钱款,将其打包与信一同托那个小版帮忙送往驿站,便胡乱吞了点药,回到床上继续昏睡。
半夜被一阵喧闹惊醒,我慢吞吞地披衣坐起,黑暗中有人掀开帘子,在我反应过来前直冲过来扑到我怀里,“姐姐!”
看清是诺敏的瞬间,我感到太阳穴突突的跳痛,伸手点亮了灯,烛光下她的神情激动而惊惶,冰冷的手握住我的手,“姐姐,姨父怕是不好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么?看来归期不得不后延了。我拭去她的泪水,“别怕,咱们这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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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快乐o(∩_∩)o...
话说,李大人见下,橙子大人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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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天五夜只睡20小时中活过来的人前来报道~~~~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番外中诗的解释~
宋·陆游《临安春雨初霁》
陆游是抒发不得重用之情,感叹世态炎凉。
雅儿说给小多听,只是按照字面来。因为黄笙生是在江南长大,具体说就是杭州(临安),而现在来到沈阳(相当于目前的京师)。她画江南山水,已是思念家乡和过去的生活,现在小多提起,便委婉地说给他听。
谢谢橙子在群里指出的问题:沈阳太冷,冬天没有梅花!!!!啊啊啊啊,抓狂!!!!完全没办法改了…下次,下次,一定注意!!!!

六三 时光最好
“喂,你怎么坐在这里?”什么人在摇晃我的肩,我皱了皱眉挥开那只讨厌的手,“别吵,我头痛…”还是不说的好,被人抱到床上训斥“烧成这样也不说,你不要命了”时,我厌烦地想,可是眼睛却不争气地合上了,好累啊。

也许是发烧的缘故,遍体滚烫却四肢冰冷,睡着也只是沉入一个漆黑的梦境,走动的声音,交谈的话语都是刻意放低的,就连贴着我的脸颊和脖颈那微凉的手也是轻柔的,终于有人意识到这是只病猫了吗?现在,已经不会再梦到现世了…
睁开眼的时候,先看到的是额娘哀愁的脸,“您怎么了?”
“傻孩子,瞧睡的一头汗…”我的话是催泪弹么?她先是惊喜,继而却哽咽起来,伸手替我拭汗时,两大滴泪水便溢出眼眶,落到了被褥上。
“我没事了,”坐起身,眼前些许的模糊,并不妨碍我张开双臂,抱住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在她耳边说,“您永远都是我的额娘。”
肩上很快濡湿了一片,她说,“雅儿,别怪你阿玛…”

阿玛已经离开七日了,七天之前,我们连夜赶路回到科尔沁,终于赶上见最后一面。
在博瀚的姐姐身上,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所谓的回光返照,所以当阿玛吃力地握住我的手,一种莫名的恐惧由心底升起,击碎了冷静,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感到生命正急速地从我的指缝中消失。
我伏到他唇边,断断续续听到“…孩子…亲生…过,过继…”转眼看见站在人堆里的博瀚,是说过继不如亲生吗?赶忙答,“阿玛,您还要等着抱孙子呢。”谁知他却喘着气连连摇头,似是要急于否定什么,我求助地转头看寨桑、吴克善、满珠习礼、诺敏…所有人脸上都是一样的悲痛和沉默,只有额娘含泪道,“让他说。”
说什么?
“…贵有女,生西辽…祯祥幸,致族望…虽非亲,养而嫁…终得…”阿玛的手在渐渐松开,仿佛是因为得到额娘的默认…我却怔怔听着这意义不明的遗言,直到围在塌边的人开始哭叫“阿玛!”“玛父!”“姨父!”才感到了猛然的失落和哀伤。
“雅儿啊,别怪你额娘…”这是阿玛留在世上最后的一句话。

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我走出毡房,触目是苍白与青翠交织的风景,诺敏跟上来,“姐姐…”她哑着声音唤我,递过臂弯里的厚外裳。
“谢谢呢,天又暖了,”我淡笑,这些天她也瘦了好多,“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诺敏垂着头,眼眶泛红,“我再陪姐姐住些日子,到时…嗯,就和阿玛一起走。”
我心里一动,不由自主问,“你阿玛也来了么?”见她点头答“三日前到的…”,思绪便飘走了,也没注意后文,直到她忽然偏首“呀”的轻呼出来。
“什么事?”我醒神,转头顺着她的目光向南面望去,呆了呆,才轻道,“你…怎么来了?”
初春的风轻拂在脸上,难以分辨是暖是寒,诺敏挽住我的手臂,她是要问什么吧,可是现在的我,却并不打算分给她的疑惑,哪怕一秒时间。
是太久了,过去的时光,还有那个在某个瞬间已变得明朗而开阔的未来。
“多铎!”双手搂住他脖子的一刻,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像又疾又重的鼓点,因为奔跑和喜悦。他接住我时却一脸愕然,被吓到了吗?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拒绝更多的思考,感到他急迫的拥抱紧紧压住我的脊背,“雅儿…”
他一手勒住我的后腰,一手抬起我的下颌,唇便压了上来,起先还是额头和鼻尖的舔吻,随后便转移到侧脸和嘴角,我合眼任由他略嫌粗暴的舌尖,绞入口中纠缠。渐渐,他放轻了动作,手掌抚上我的眼睛,“别哭,我在这儿。”
哭?我伸手,面颊上已湿成一片,这是…我的眼泪?也许是阳光太亮,也许是风沙太大,也许都不是…他的黑影正轮廓分明地投在我的身上,“嗯,我知道。”
心里莫名的情绪慢慢散去,我轻推他紧箍的手,他却不肯合作,贴着我耳际摩挲,“想不想我?”对身边的咳嗽声和笑声,他充耳不闻。
我没他这等厚的脸皮,只低声道,“快放手。”
“回答我。”差点忘了和他脸皮一个数量级的还有他的固执,我莫可奈何地点头,说不想那是骗人的。他这才满意,笑着在我唇上亲了一记,向一旁努努嘴,“喏,这就是你说的表妹?”
诺敏嘟着嘴叫了声“姐夫…”视线在我和多铎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她脸色怪怪的,不是因为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缘故吧?
多铎毫不在意她打量的眼光,只笑道,“你们姐妹果然相像,”说着便凑过来,热气吹在我耳尖上,“不过还是不及你美呢…”
我看到诺敏瞪大的眼睛,脑中却不自主想起阿玛那句“虽非亲,养而嫁”来,她当然是该像我的。

阔别的这近十年,已足够让一个少年变成完全陌生的青年。我们并肩立在堂下时,额娘似乎无法把当年在金帐里拐走她女儿的小鬼和眼前躬身的女婿联系起来,直到多铎笑着又说了一遍“额娘请用茶”,才回过神来,接过茶碗抿了一口,伸手拉他起身,“你刚刚叫我什么?”
她的目光让我心里发酸,多铎却握住我的手,回道,“您是雅儿的额娘,当然也是我的额娘。”
“有你照看着雅儿,我也算放心了,”目力所及,她的袍角在微微发颤,“难为你赶了这许多的路…给她阿玛见个礼,就去歇着吧。”

阿玛坟前,数十个喇嘛盘地而坐,诵经超度,对于我们的到来无动于衷。
自元以来蒙古丧葬便十分简单,不灵堂摆供,亲子家人也无需穿孝服,更绝无多赀以殉。一般由喇嘛卜算吉日,于当日辰时入葬,一昼夜茶饭不休,接待吊唁的宾客,焚烧死者钟爱的旧物…此后出去祭祀就很少再有仪式上的悼念,只留喇嘛继续诵经数日。虽依旧是深葬,但是否封树,也全凭后人定夺了。
“老远的就听到沙克的声音…”小幕帘后,吴克善露出半张脸,见到我身边这位时表情如见了鬼,“啊…十五爷,你?”
多铎牵我的手上前一步,道,“来得晚了,不见怪才好。”
吴克善回过神来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别的我不敢说,不过玛法一定高兴。”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
坟茔修得很整齐,多铎在阶前摆上哈达,行叩拜大礼。
“我倒是明白你为什么不回去了,十五爷这样疼你,”吴克善若有所思地望着多铎的背影,道,“玛法想必欣慰得很。”
我不放过任何笑话他的机会,说,“前些日子不知是谁猜我是堂下妇?”
他咳了两声,连耳根都红了,急着分辩,“我,我还不是为着你好!”
我忍俊不禁,别过脸去笑,却被一双手圈进怀里,多铎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搂住我轻声道,“能看到你笑,真好。”

中饭后的大把时光,一向被我消磨在梦里或者书中,今天是例外,也许用不了多久,这种例外会变成另一种习惯。我为自己的想法骇然时,多铎正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我的屋子,似乎任何一件摆设包括那副描了一头雄鹿的毛毡都能引起他的兴趣。
额娘一直收着我未嫁前的什物,重新铺陈,甚至连位置都不曾改变,“真让人怀念啊,”他挨着我坐下,伸手比划,“那时我才这么高…”
想起那个一脸倨傲的小男孩,我哼了声道,“人小鬼大!”
“多谢夫人夸奖,”他不仅不着恼,居然还颇为得意地凑近,眼看唇就要碰到我耳边,我拿手挡开,说,“还没问你,怎么就来了?”
他落了空,也不在意,就势吻我的手心,“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我抽回手,却又被他握住,“他们说你在巴林病得不轻,我担心,没多久你阿玛又…薨了,我怕…”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静静望着我。
“我没事,何况现在你在。”沉默了两三秒钟,我微笑着回答。
不知他从中听出了什么,我只觉眼前一暗,已被他压倒在榻上,同时,“咚”的一声响,什么清脆地撞在腰侧,他不理不睬,只专心对付我的襟扣,解了两粒后便用咬的代替,腾出手来往我两腿之间探,我挣脱不开他,余光还瞟着从他腰间垂下的圆型佩饰,“那个,给我看看。”
“一会儿再说,”他喘息着,隔着内衫吻上我胸乳,喃喃道,“永以为好…值,值…”
门只不过虚掩着,他手下用力,我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曲腿用膝盖顶他,怒道,“值什么!你先放手,大白天的…”余下的话却被他用唇堵了回去。
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扭动着躲闪,他以手扣住我肩,笑道,“值我在马背上颠了一天一夜!”
“那还不快滚一边睡觉去!”我狠狠瞪他。
他压着我胯,下身又硬又烫,呲牙一笑,“满屋子都是你的味道,要我怎么睡?”
说到这个,我猛的坐起推开他,不等他反应就跳下地去,“我叫春儿烧水,你最好先去洗澡!”马味和汗味,我可不想又换软垫又换被褥…

十几分钟后,等我心潮平静地回来,他却已伏在榻上睡熟了,看来一天一夜之说倒是真的。我取了条毛毯替他盖上,便依旧出屋去。
这一天的天气真好得不像话,傍晚时分金红色的霞光烧遍天际,卷着瞬息万变的迤逦向西蔓延而去,清凉的风拂在脸际时,我正任由沙克一溜小跑,随意奔驰,如果不是还有些未决的事,大概会更爽快吧。
和我一起出来的诺敏,却很有些心不在焉,只顾着驭缰恹恹地走,在她的马靠过来几乎要撞到沙克时,忽然道,“姐姐,阿玛快要给我议婚了。”
“啊…是么?”我怔愣了一下,很快便笑道,“呦,也该是时候了。”
谁知她却皱着鼻子“哼”了声,“多半还不是那几家?反反复复的也不知道脸皮厚!”她偶尔闪露出刀锋一样尖锐的神色,倒真是极像那兰聿敏。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我望了她一眼,“你阿玛现在膝下就只得你一个宝贝了,总不至罔顾你的想法。”
她立刻露出苦恼的神色来,“嗯,我答不上,我只知道…那个人一定还没有出现。”
原来是这样,我轻笑道,“这个人可要抓紧时间了。”

挨到晚饭时分,多铎还没醒,我便去额娘那里蹭饭,回来时正碰上都善牵着马出去。
“这是去做什么?”我问。
他恭敬地回道,“爷让奴才递封信回沈阳。”
我疑惑地看着他,“什么紧要的信还要你亲自跑一趟?”那驿站是用来干什么的?
他抹了把汗,支吾着答,“奴才…只知是给十四爷的。”
这倒有些明白了。我不打算为难他,点一点头道,“你们爷呢?”
“方起了身,眼下正在沐浴吧。”
我本准备回屋,听到这里捏了把汗,转身往别处荡去。

又磨了半个时辰,估计他收拾停当了,才慢吞吞进到屋里。天已黑得透了,四处都挂起羊角灯笼,投下一片柔和白净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