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靖侯史鼎、保龄侯史鼐冲出来,大喊:“莫打了,莫打了。”
一会儿,又过来几个人,总算是把二人拉开了。贾赦这才看清和自己比划了半晌的人。
贾赦把手里的圣旨一抬,向着动手的缮国公世子、兵部牛侍郎说:“你行啊,行啊。咱们去圣人前面说道说道。”
众人这才看清贾赦手里还握着圣旨。
史鼎忙上前打圆场,“恩侯,恩侯,算啦,兵部从来都是不打不亲。”
贾赦握着圣旨,不依不饶,“为何向我动手?”
缮国公世子不忿,“贾赦,你能啊,就你有银子,你要坑死我们这些勋贵吗?”
也难怪缮国公世子着急,他家是还不起的典型。几代缮国公都是贪花好色的人,左一个右一个地往府里抬人,庶子庶女生了不知多少,一代代分家下来,嫡支能得到的越来越少。还好庶女生的多,也有几个嫁得不错了。缮国公世子的一个庶妹进宫,因得了太上欢喜,还晋升了四妃之一,可惜没有皇子。随着太上的退位成了太妃,缮国公府在朝廷的影响力下降许多。
缮国公世子是勋贵里面不想还银子的主事,老缮国公还活着,他还有七八个兄弟挤在府里和他一起住,每个人有都有不少儿女,别说还银子,每年的开销都要算计着来。贾赦这带头还欠银,可不就是要把他逼得无路可走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欠债我还钱,还得和你商量?你要替我出银子?”贾赦气得火冒三丈。他比缮国公世子年长了快十岁,这一通硬抗下来,他多少是吃了亏的。幸好这半年多他是早晚打熬身体,不曾疏忽了。不然还不得被缮国公世子打个半死。
“恩侯,”史鼎做好人,拉了贾赦问,“恩侯,好好的怎么想起去还银子了?”
“先父遗命。”
贾赦一句话把院子听动静的人都噎了回去。史鼎眨着眼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嘁,先父遗命——贾代善死了二十年了,二十年前就定了现在还银子?要糊弄人,也别胡扯得没边了。
史鼐吆喝,“好了,好了,都回屋吧,不嫌冷啊。”哥俩扯着贾赦也进屋去了。
史鼎吩咐自己的长随看门,拉了贾赦坐下,“表弟,这里没外人,就咱们哥仨,还银子的内情你说给哥哥们。”
“有啥内情,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要是门户不如我们的人家,欠了咱们的银子,轮到咱们手里紧了,还要问!”贾赦仍旧没平心气。
“恩侯,你知道不知道,你挑头还银子,是得罪了所有欠银子的人啊。”
“嘁,那又如何?”贾赦翻白眼,把手里的圣旨卷晃晃,“荣国侯。哈哈。”
史鼐吃惊,伸手想拿贾赦手里的圣旨,又缩回手。“恩侯,你封侯了?”
“是啊。”贾赦看看门口,把圣旨展开给史鼎和史鼐看。“荣国侯。”
“值了。”忠靖侯史鼎大力一拍贾赦肩膀。“早晚该还的,恩侯聪明。我这爵位是千军万马里拼杀出来的,恩侯,你…”史鼎为说出来的话,贾家祖宗借钱花了,还钱却得了侯爵,那里说理去。
“表哥也别这么说。荣国府借的银子,一部分是安置跟随先祖打天下的伤残兵勇,另一部分接驾了。我还的这八十万,都是历代先人一年万八千的,积攒起来的。贾家每一代接了荣国府的,都要接这遗命,若朝廷周转紧张,必要第一时间归还。”
史鼎和史鼐兄弟俩沉默了,自家先人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眼光呢。
“还了这银子,我荣国府的仓库都不用上锁了。你们知道吗?当初文定侯林家也借了银子呢。”
“林海在两淮盐政多年,就是几十万,他也还得起。”史鼐不以为意。
“他家先祖才借了一万两。”
贾赦如愿看到史家兄弟吃惊的模样,“文人啊,就是比我们精明。你俩也赶紧还吧。别等以后被当成夺爵的借口。”
史鼎和史鼐点头,林家以谋臣封爵,跟着走,不会错。
而此时在礼部的林海,也收到户部主事送来的欠银数目。林海看看纸条,招呼林谨进来,吩咐他回府取足色现银一万两一千两送去户部。
第185章 林海48
贾赦和史家兄弟炫耀了自己的荣国侯侯爵, 就去和兵部尚书告假。对贾赦还欠银的事儿, 兵部的勋贵没有不恨的。但贾赦说要回府把圣旨供给祖宗, 胡尚书只好同意。
“恩侯, 缮国公世子的事情,你就高抬手,放过他吧, 他那一大家子, 平时过日子也是紧巴巴的呢。”
“唉, 我才和史家表兄说,还了这八十万,我家库房都不用锁了。少不得以后的十年二十年, 都得紧衣缩食地过日子。缮国公府的男人花天酒地几辈子了,早把银子都享受了, 这会儿怎么能还得起。可他还不起还有理了, 凭什么上来就对我动手?哼。”贾赦呲牙咧嘴,表示自己疼的很。
贾赦对缮国公世子不由分说对他动手,不仅心里恼的很,身上的疼痛也提醒他呢。还有那几个趁着拉架对他下手的, 别以为他就没记着。
“唉,”胡尚书也不知说什么好,他家里也欠了有二十多万呢。“恩侯,大家都在兵部, 改日老夫摆酒, 让他给你道歉。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贾赦憋气, 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句,也只能应下了。
“这圣旨…”胡尚书非常关心,贾赦去了户部还银,这圣旨可别是对兵部欠债的。
“圣人赐予我荣国侯。”贾赦笑得哪个招人捶啊。
胡尚书简直各种羡慕嫉妒恨了,你荣国府真能啊,借了朝廷的银子花,回头还了还能得个侯爵!想想不对,贾代善去世,贾赦就该承袭侯爵的。
“哎呦,恭喜恩侯,这可真是恩侯了。何时摆酒,老夫也去讨杯酒喝。”
“唉,胡大人,这酒就免了,摆不起了。才说过家里的库房都不用锁了。”
胡大人点点头。先祖都是一起跟随□□起家的,家底多少有些差异,但以贾赦分家没多久就还了八十万,估计还就是清空了家底了。
“恩侯,那你日后生计可有妨碍?”
“省吃俭用地对付吧。”
贾赦知道自己还银子的事儿招人恨,早也准备了装模作样地过几年紧巴日子。这正月十五,基本是没花什么银子准备。让林之孝把库里的灯笼都找出来,各处随便挂一些也就算了。至于摆酒庆贺自己得了侯爵,更是不想。他把自己得了侯爵的圣旨,随着上元节的供礼一起,在才立起来的、他这支的祠堂供上,又给父祖上了三柱高香,算是完成了自己的独自庆贺。
贾政还是从别人的口里知道贾赦得了荣国侯爵位。虽心里酸涩,自己就比贾赦晚出生,从小到大,祖父母眼里都是他,父亲也是先看到他,要是没有母亲疼爱,他觉得自己比庶出的都不如呢。
“大哥,你这终于得了侯爵,什么时候摆酒庆贺啊?”
“那里有什么银子摆酒,不都还朝廷了。”
“不对啊,大哥,那笔银子是分家前留出来的啊。”
“老二啊,你怎么这么傻啊。啊?什么时候能长点心眼儿,啊?”贾赦一看到贾政傻傻地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爹一代权臣,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儿子呢?
“老二,你动脑子想想,欠银子多是勋贵,能一次还清的没有几家。你大哥我这么还银子,本就是招人恨的事儿,再为第一个还银子得了侯爵的事儿庆贺,是招勋贵来荣国府砸啊?!”
贾政被贾赦喷懵。“怎么会来荣国府砸?”荣国府摆过几十年各种名目的酒宴,还从来没人砸荣国府酒宴的。
贾赦只好耐心给他掰,“你大哥我和清流就没什么交情,兵部都是一些粗糙的、会借酒耍疯的兵痞子堆里混出来的,人家本就为还不上银子愁呢,荣国府摆酒,最后能剩几个好盘子都不容易。”
贾政那里会信贾赦这样的话,“都是朝廷官员,往来的都是有交情的四王八公。咱们荣国府多年没有这样值得庆贺的事情了…”
贾政还要继续往下劝说贾赦,贾赦看他那不知道变通的模样就觉得窝心,开口截断贾政,“老二,要是砸坏的东西,你包了,哥哥我明天就发帖子大宴宾客。你干不干?”
“这?”贾政心想,怎么要我包啊?
“你不想包,宴客的事儿就算啦。你去看看老太太,早点回去,雪大路滑不好走的,你别再冻个好歹的。”
贾赦不想听贾政再叨叨,招呼小厮进来,送贾政去梨香院。
贾赦赶走贾政没一会儿,小厮进来传话,说是吏部侍郎程大人来拜访。贾赦立马跳起来,“快迎进来。”自己也顾不得披厚衣服,匆匆往外走,去迎程荫。
程荫这还是认识贾赦以来第一次踏进荣国府。虽满府都被厚雪覆盖,但恢宏的荣禧堂还是在默默昭示着贾家先祖的功勋。程荫被贾府门房恭恭敬敬地迎进待客的门厅,才喝了几口热茶,就听门外脚步匆匆。送信去里面的小厮跑了回来。
“程大人,我家老爷有请。”
小厮的话音才落,贾赦跟着就进来了。“繁森,你这可是稀客啊。”挽了程荫去荣禧堂的书房。
程荫捧着热茶暖手,对贾赦说:“我来恭喜侯爷了。”
贾赦站起来对程荫拱手,“若无繁森,这爵位没如此容易。”
“该你的,终是你的。不过我此来说的是另一件事儿。”程荫看贾赦被勾起兴趣了,撂了茶盏站起来,慢悠悠地说:“圣人要用张家了,打发我来告诉你让张家返京。圣人说‘张家现在还能教举人读书,那就是还有能人在。若是张家有可用的,也可解无人可用的燃眉之急。’”
贾赦跟着程荫站起来,听程荫说完,伸手捂住双眼,好半天才木然落座,放下双手。红了眼圈,略哑着声音,“繁森,麻烦你带话给今上,我即派人去接张家兄弟。”
“恩侯,今年的恩科推迟了,你知道吧?”
贾赦当即摇头说:“不知。我对这些没兴趣。”
程荫也不与贾赦辩驳林海是否和他说过,“如海上了折子,以今年天寒,建议今上推迟科举。大概时间会在三月初吧。”
“你是说让张家人参加科举?”
程荫站起来,笑笑,“走啦,回家吃饭去。”
贾赦赶紧拉住人,“吃了再走。”留程荫吃了丰盛的晚餐,又拿了两个林府送来的玻璃走马灯塞车里,说是给孩子玩的,亲自送出了荣国府的大门。
回身就让林之孝交代门房,程侍郎任何时候来,任何时候都要立即迎去荣禧堂。
贾政被贾赦赶去梨香院,心里恼火,气得不得了,却又拿贾赦没办法,就跟贾母抱怨。
“母亲,你说大哥这人,越来越不识礼数了。过年,老一辈子的勋贵,他一个也不请人做客,把老关系都断绝了。年后,他升得了兵部的四品郎中,儿子建议他请客庆贺,他把我舅兄拉出来羞儿子,说怎么不看看王子腾这年纪,都是二品大员了。这回他得了荣国侯爵,居然说请客会招致勋贵借酒耍疯,又说勋贵都是兵痞子堆里混出来的。母亲,你…”
贾政被贾母掐的手疼。
“老二,老大年后得了兵部的四品郎中?你上次怎么没和我说?”
贾政有些赧然,低声说:“儿子上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
“老大得了侯爵?”
“是啊。大哥今天还了八十万的欠银,因他是第一个还银子,圣人就给了他荣国侯爵。”
贾母简直要被自己的二儿子蠢哭了。这那里是第一个还银子的事儿,这是老大投了今上,今上收了他,要栽培他,又升职又给爵位的,这是预备让老大以后掌军权呢。看看老二,还要和自己继续抱怨老大的不通情理,贾母觉得贾政四十多岁,还是这样不开窍,也真是没办法。算啦,平安喜乐活到老吧。
“老二啊,你大哥就随他吧。现在他是这一支的族长,你别逆着他,万一吃亏了,母亲在这梨香院也护不了你。去吧,早点回去,雪大路滑的。回去喝点姜汤,泡泡热水,去去寒气。”
贾母撵走一心来吐槽,却没说个痛快的二儿子,起身去前厅的佛堂上香。跟着她的婆子,虽说都是贾赦安排的、老国公夫人的旧人,对贾母不贴心,也还是用心照料的。看着天寒地冻的,就开口劝她,“老太太,还是等明儿再去礼佛吧。”
贾母摇头,伺候的婆子们,也只好在佛堂多摆几个火盆,又立了屏风,撂下棉门帘子。
“国公爷啊,老大得了侯爵了。可就是以后要掌军权啊。”贾母跪在佛前,嘴里却是在与贾代善念叨。既有为荣国府能再次起来的欣慰,又有没按照贾代善所设计的摆脱兵权的担忧。
“国公爷啊,你说老大会不会接了元春出来呢。我知道,你要活着的话,是不会愿意送元春进去的。可是那时候是没法子啊。老大困住,不能出府。老二在工部,他哪里是能在工部干出头的人啊。现在老大得了侯爵,要是元春能进一步有了皇子,老二一家也就起来了。唉,现在啊,就怕老大把元春接出来,那大丫头就白在宫里荒废这么久了。”
贾母早还奢望贾赦能逆了她的话,把元春在宫里拱个不高不低的位份。现在怕的就是贾赦接了元春出来了。
唉,这个老大,现在真也摸不准他什么时候听话,什么时候逆着干了。
贾母在佛堂跪了快半个时辰,俩婆子进来,不管贾母怎么不愿意,还是给她裹严实了大氅,挟了她回去后面卧房。不仅灌了浓浓的姜汤,又按着贾母泡脚。这天气,要是随老太太在佛堂跪病了,别看老爷对贾母恨的不见面,那也是他亲娘,没伺候好,照样会打板子的。
贾母这一夜因为贾政带来的消息,没睡着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贾赦以后掌兵权的事儿。好容易睡着了,却梦见太上下旨——废了今上的皇位。然后是甄贵妃所出的皇子,和老千岁的儿子,在争抢一个圣人戴的12旒衮冕,一人扯着一头不松手,太上带着一群勋贵,就不动声色地在一边看着。她看着那冕旒在二人手里撕断,生生地将她吓醒,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守夜的婆子听到贾母的动静,就问她是不是要起夜,贾母也没说自己做噩梦、出冷汗的事儿,由着守夜婆子扶着去解了手,回去眯到天亮。
第二天起来,贾母就觉得头昏沉沉的,人也恹恹地不想吃早饭。吓得几个婆子赶紧去找林之孝,报上老太太不舒服的事儿。
第186章 林海49
林海还了欠银,拿回凭条, 轻轻拢到手里, 想想, 去了礼部陈尚书那里。
林海对陈尚书恭敬施礼, 然后将户部回执给陈尚书看。
“陈师,弟子已经还清户部欠银了。”
“好。”陈尚书对林海把自己的话当回事,立即去还欠银很高兴, 看了一眼欠条, 揉揉眼,“一万零一百两?你还了一万一千?”就这么点欠银?
“是啊,借了多年了, 多少加点利钱。”
陈尚书点头,心里默默赞许林海, 虽是勋贵出身, 也有清流的气节,不愧是读圣贤书考出来的。
林海回到府里的时候,纪氏正与黛玉赏灯。正院里挂了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不少的灯笼, 有林府库房里收藏多年的精品, 也有林诚、林谦才打发人从小商铺才买来的虽简陋但时新的款式。精美绝伦的各式宫灯和红纸糊的、幼儿提着玩的、竹篾扎的简易灯笼夹杂在一起, 错落有致地挂满了正院的回廊, 把正院映的如同白昼。
黛玉小心翼翼地提着一盏小小的荷叶灯笼, 高高兴兴地在堂屋里转圈玩。见到林海回来, 立即过去显摆。
“爹爹, 爹爹, 看这个,这个精致吧,漂亮吧!”
林海顺着黛玉举到身前的小手看那灯笼。金银两色、约莫近尺长的细细挑杆,灯笼只有大半个橘子大小,是上好的白玉琢磨成极薄的玉片,配了磨薄的红色的玛瑙片,又在边上镶嵌了翠绿的几片小小的荷叶,似乎是翡翠。精致的小灯笼里点燃了小小的蜡烛,烛光暖溶,越发显得灯笼玲珑小巧,晶莹剔透。林海从记忆里翻出这盏灯的来历,原来也是曾祖为家里的女孩儿预备的。
“是。是精致漂亮。这是我曾祖为家里女孩儿预备的。”林海给母女解释,“等了多少代了,家里终于有一个女孩儿了。”林海摸摸黛玉的头发。“晏晏好好玩,这灯可能天下就这么一盏呢。”
“这么小巧漂亮的灯笼,妾身也还是第一次见到。”纪氏点头,原来是林海曾祖父准备的,这得是多盼着有女孩子,才能准备了这么精巧的玩具。
“爹爹,晏晏明日想去接表姐来看灯。”
“好啊。多带些人,穿暖和了,外面冷着呢。”林海明白黛玉是想给迎春看这精致的灯笼,这才是这么大的小女孩该有的性情。
“谢谢爹爹。”黛玉和纪氏很亲昵,但有什么要求从来都是和林海提。纪氏知道这孩子还是在心里把自己隔开的,但能和继女处到现在这样,她已经是非常满意了。
吃了晚饭,林海又陪着小姑娘玩赏了一会儿灯笼,才对恋恋不舍的黛玉说:“晏晏,该回去睡觉了,明天再玩。”
黛玉扭了一会儿,要和林海搂脖,林海把黛玉抱起来,拍拍后背,小姑娘才心满意足地跟着富嬷嬷回去睡觉了。
送走了女儿,林海陪纪氏聊天。“婉容,白天吃的可顺口?”
“都好,劳夫君挂念了。”
“想吃什么,让小厨房去做;没有的,就打发管家去买。想玩什么,府里没有的,也打发管家去买。”
“不用替你夫君省。”
纪氏就对着林海抿嘴笑。嫁到林家,她才体会到原来在娘家的日子虽也是富裕,但林家的日子就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豪奢生活。黛玉的日常所用就精致、精巧、贵重。年前的时候,林海带她去看了林家历任主母的库藏,不仅告诉她那样的话,“婉容,林家几代只有娶进来媳妇,没有嫁出去的女儿。留在这里的东西,都是要流传给儿孙的精品。你喜欢哪样,就拿去用,以后也都是传给咱们儿子的。”而且,还把钥匙给了她一套。
自己说要先给黛玉留出嫁妆来。
林海回答,“晏晏的嫁妆不从这里出,这些都是留给儿子的。她有我曾祖早预备给女孩子的嫁妆,还有她母亲的嫁妆,然后再给她添些铺子、庄子和时兴的东西,比起公主出降,也只多不少了。”
纪氏从怀孕就感到非常安心,想起年前林海给自己的库房钥匙,更是心喜。她基本没什么孕吐,林海也每月请人过来给纪氏检查一次,又让林诚、林谦的娘子早早请好稳婆、奶娘也要在家生子媳妇里挑好备着。
“夫君,如果这一胎不是男孩儿呢?”纪氏心里还是在意这一胎是不是男孩。
“肯定是的。不是再生。”
“夫君,是不是归荑、莺歌也让她们生?”纪氏娘家就有庶出的兄妹,母亲掌家,庶出妹妹与她相处甚好,庶兄也是父兄的好帮手。她原在安南的时候,家里的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练武场和学堂里,每天都热热闹闹的。林海五服内就没有什么人,她是真的为林海没有兄弟姐妹感到孤单。她不仅感到家里现在的冷清,也为儿子将来少了亲兄弟、叔伯堂兄弟的互相帮扶担忧。
“你不介意庶出子,将来会分薄了嫡子的家业?”
纪氏未语先笑,“夫君,林家这样的家业,就是有十个儿子,也比别人家一个儿子得的多得多。庶出的养好了,与嫡出的也是助力。再说嫡庶有别,夫君是有规矩的人,定会把儿子都教导好的。”纪氏看着林海抚在她腹部的手,轻轻地说:“夫君,妾身是二十八岁了,要是十八岁,可以自己多生几个。这一个也能在三十岁的时候,多几个兄弟互相帮扶。”
林海给纪氏的想法震住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呀,这个孩子三十岁的时候,我早过了七十岁。人生七十古来稀,还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么久。是该给他多几个亲兄弟做臂助。可是,婉容,你知道吗?晏晏的娘亲就是担心庶出子分薄了嫡子的家业,给后院的姬妾都下了绝育药。”
“天!”纪氏惊呆了,转过脸看着林海。“怪不得的。夫君,妾身原来还担忧呢,夫君膝下只有一个幼女,怕妾身不能给夫君绵延香火…”
“你是担心我有隐疾吗?”
纪氏有些尴尬,“哪里,哪里,夫君可不要这样想。”
林海笑笑,轻刮下纪氏的秀气的鼻子,“先记账了。”林海搂住纪氏肩膀,“婉容,你知道莺歌的出身,她们这样的女子,自小就被喂了药的,怀孕的事儿,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你要拿定主意了,下次太医给你诊脉的时候,顺便也给莺歌看看,能不能调理好,不能存什么奢望。但愿她年纪还小,也来得及。”
纪氏点头,“莺歌是个聪明的,也知道进退。夫君既收了她入内宅,妾身就按内宅的规矩待她。既莺歌还有得时候等,老爷再收俩个人吧,兄弟们一起长大,感情也深厚。”
林海直觉他和纪氏对内宅女子的认知、庶出子女的认知上有差异,可这差异——等以后再说。现在是能多一个人可以怀孕生产,三子七孙的目标,就多一个能达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