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就开始满身找手绢,因为她觉得自己似乎流鼻血了。
雷腾早已嗅见了青衣那香甜之极的血气,一时又是急又是蠢蠢欲动。未免自己克制不住唐突了青衣,他只好隐忍的放开青衣,并退到了三步之外的地方。
再说旱魃被雷腾抽飞之后,先是重重的砸到了地上,再是被素兮死死掐住了脖子。
素兮虽是厉鬼,身具阴寒之气,但到底不是旱魃的克星。再加上旱魃原就是死尸所化,虽然连遭重击,却并没有伤及根本。
他反手扯住素兮的胳膊,硬是将她从自己身上撕了下去。
被吓坏的伙计们见旱魃又起身朝青衣的方向跑,少不得要咬牙拼命的朝前冲了。
旱魃见状不妙,只得调转方向,重新朝客栈的大门跑去。
然而此时再逃已经是来不及了。伴随着一阵风雪,雪妖那雪白的身影猛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彦君——”雪妖那清亮高昂的叫声透出了无限的欢喜。
旱魃瞪大了眼睛,原本僵硬的面皮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动弹不得的僵立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雪妖张开双臂用力朝着自己飞扑而来。
第214章 恋歌
旱魃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怪响声,当雪妖用了宽大的袖袍拢住他的肩膀的时候,他原本就颇显灰青的脸顿时变成了铁青。
冰雪顺着雪妖的所在飞速蔓延开来,桌椅墙壁因了骤寒而发出近乎炸裂的细碎声响。青衣等人见状不妙,迅速朝厨房退去。
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厚重的冰层就已经蔓延到了厨房门边。若非伙计们机智,及时铲出犹带火星的火炭来堆在门边上,只怕冰就要直入厨房了。
雷腾在原型与人形间摇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维持人形,毅然挡在了门前。
他专注的盯着被雪妖困住的旱魃,仿佛是在等待机会。
旱魃的半身已经被雪妖紧紧搂住,冰霜自两人肢体相接处辐射开来,但尚不及包裹住他的全身,就又滴滴答答的融化成了一滩雪水。
雷腾神情微变,他紧盯着雪妖那欢喜的过分的脸,心中暗暗叫糟。
那雪妖与旱魃恐是旧相识,雪妖出手根本就未尽全力!
像是证实雷腾心中所想的一般,雪妖果真开口道:“彦君,你为何要躲着我?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旱魃喉头微动,半响才木然道:“放手。”
“彦君?”雪妖贴紧旱魃的衣衫已经开始融化,但她却并没有放手的意思,相反,她收紧了胳膊,好让自己更加靠近旱魃的身体。
旱魃神情复杂的闭了眼,接着胳膊一甩,就将雪妖硬生生的给甩了出去。
雪妖痛呼一声,引得客栈里的冰层又加厚了一层。
眼瞧着旱魃就要跳出大门,雷腾甚至懊恼,悔自己之前没盘查清楚,只当雪妖与旱魃属性相克,必是死敌。却不想会是如今这个局面。
他不敢去看青衣现在是何神情,一心只想着弥补过失,当即就追赶了上去。
青衣目瞪口呆的看着旱魃雷腾一前一后的冲出客栈,而被旱魃推开的雪妖仿佛受了伤。她挣扎着想要追上去,单却连半步都没能迈出去。
“彦君——”雪妖发出受伤的低鸣声,震得客栈里结了冰的座椅墙壁表面出现了细碎的冰裂。
“客栈是不是要塌了?”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妖怪伙计们抖抖索索的挤在一起哀叫起来,“怎么办?要是客栈塌了,我们肯定就没活路了!”
“客栈哪里就那么容易塌了?”青衣虽然也有些恐慌,但还是强撑着安慰伙计们道,“以往那么多斗法的妖怪,也没见客栈塌了,更何况现在只是来了个雪妖。你们快别自己吓自己了!”
“可是…”伙计们瞧着雪妖飞舞的长发和衣袂,深觉若再这样下去,这个雪妖说不定会豁出性命的爆发出来。
情殇中的女子最是可怕,伙计们在客栈呆了这么一段时间,对这点已是深有体会了。
正当众人都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客栈里忽然又爆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声。伴随着强烈的震感,视野里的冰雪忽然开始分崩离析的碎裂开来。
此起彼伏的明火跃然于冰层之上,伴随着冰雪的消融,雪妖哀叫一声,顿时就萎顿了下去。
同时间,客栈外传来了嘈杂的打斗声,雷腾低沉的龙吟撼动着大地。妖力低微的伙计们抵挡不住,纷纷显出了原型。
柜台上的琉璃灯刷的一下就被吹灭了。在摇曳的灯光之下,雪妖虚弱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如冰雕玉琢的素面来。
她的眉眼长发皆是近乎透明的冰色,咋一眼瞧去就只是一尊冰雕而已。一股冰蓝色的荧光正在她体内来回游动,明眼人一瞧便知那是她的命脉。
雪妖自知暴露了死穴,当即便化身为一阵风雪,呼啸着破门而出了。
她倒是来去汹汹,徒留下一室狼藉给青衣等人。
青衣只道方才的动静是黑三郎弄出来的,雪妖才走,她就巴巴的赶到大门前去瞧情况。
外头雷腾正与旱魃打斗,他身缠雷电,以尖利的龙爪死死的将旱魃按在地上。
旱魃周身焦黑,衣衫更是破烂到暴露出肉身来。从头到脚,就只有双青色的眼还留有两分生气。
但这只是表象而已,每当雷腾误以为自己已经制服对方的时候,旱魃便会出其不意的伸手抓住雷腾的龙趾,爆出令雷腾难以忍受的炎气来。
雷腾昂首高吟一声,不敌其焚,只得松爪退开。
旱魃犹未住手,他动作迟缓的爬起来,周身爆出刺目的白光。
别说青衣,便是雷腾都克制不住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等他们再睁眼,旱魃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雷腾原是好意相助,不想事与愿违,到头来反倒是办了坏事。他心中懊恼,龙尾便甩的愈发用力起来。
青衣还未从白光中缓过劲儿来,只觉日头晃眼的厉害。再加上外头一片飞沙走石,一时间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青衣,我现在便去追那旱魃。”雷腾低头跟青衣立誓道,“若不得他的人头,我必不来见你。”
说完他又高吟一声,竟是尽了全力去追赶不知所去的旱魃了。
“等等——”青衣慌忙伸手企图阻拦,然而雷腾早已远在千里之外了。
“怎的一个个都是急性子。”青衣跺脚叹道,“这会儿厉害的都去找旱魃了,单留了我们这些势单力弱的,回头要来个闹事的,可怎么办呢!”
在后头探头探脑的伙计们一听这话,顿时羞的连头也不抬不起来了。
“罢了,为安全起见,今儿个我们早点打烊。”一日惊魂之后,青衣也没精神气儿去应付客人了,再说客栈现在缺水的紧,早点打烊还能省点水呢。
亏得早先客人们被冻过一次,一时半会儿都不敢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黑三郎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西山搜罗出三只封豨来,其中一头甚至还只是半大的幼崽。
黑三郎隐约猜到有人事先围剿了封豨一族,待招了耳目灵活的妖怪一问,果然确有其事。
“并非只有封豨,这段时间好些奇珍异兽都不翼而踪了。”被招来的妖怪心有戚戚的禀告道,“大人一去客栈,各处的妖怪就有了异动。也不知是谁起了歪心,暗地里动起了手脚。”
“我原就不曾约束你们,且就算我在,该动心思的迟早会动。你们来去自由,可随时变道改向,只要不碍我的事,任是他们圈地为王都无所谓。”黑三郎盘坐在巨石之上,似笑非笑的眼里满是冷光,“不过如今那家伙可是踩了界限了,我正需要封豨,他偏给我杀得只剩了那么几只。传话下去,查出那人的身份来,等我得了空闲,倒要好好与他清算清算。”
“是。”妖怪诺诺应下,然后又吞吞吐吐的道,“另外…大人,我还有件要与你禀告…”
“说的简单些。”黑三郎起身抖了抖袍角,一脸不耐烦道,“我赶时间,三途河马上就要干了,等不住。”
“是。”妖怪忙摘头去尾的说要点道,“西山月前来了个雪妖,占了伏霞谷不说,还在抽调西山的灵脉修炼。灵脉原是三途之地的命脉,寻常妖怪都不敢妄动。我想三途河干涸一事是否与此有关?”
“噢?”黑三郎若有所思的问道,“可是那个日日吟唱恋歌的小妖怪?”
“大人你知道她?”妖怪略显惊诧的抬起头。
“她的歌声,就如同山谷里流转不息的微风,我如何不知?”黑三郎微笑道,“动灵脉的另有其人,我已心中有数,你们只管先去盘查围猎封豨的家伙。”
说罢他就嫌弃的提起封豨的脖颈道:“没事就别来打扰我了。我最近不得功夫。”
妖怪倒也习以为常,忙擦汗应下了。
可怜那几只封豨,才躲过死劫又生了猪崽子,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被黑三郎压着哭号招雨了。
眼看着三途河的水位渐渐高涨,河婆与摆渡人道谢不已。
然则黑三郎虽然身在此地,心思却早已飞回到客栈了。
瞪着眼吓得封豨哭了半日之后,三途河总算是灌满了。
旱魃自客栈逃脱之后,恰恰朝着三途河的方向逃去。
雪妖既在此地,那他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黑三郎远远感知到旱魃的气息,也不急着回客栈了,就那么抱着胳膊静守在那里,只等着旱魃自己送上门来。
第215章 恋歌
雪妖如疾风暴雪般掠过大地,方才的明火仿佛还在她的身上跳跃着,引得她的躯体都开始止不住的融化起来。淅淅沥沥的雪水滴落而下,眨眼间就将地面冰封了起来。
她本能的感觉到自己所行的方向隐隐透出不祥来,就好像那里有着什么催命的东西在等着她一样。然而即便如此,她却仍是咬了牙不肯改道。
彦君的炎气犹未散尽,她飞旋四方,只得这一个方向感觉最为清晰,如此,便是豁出去了性命她也须得追上他。
约莫追赶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果然瞧见了旱魃那跌跌撞撞的背影。
“彦君——”雪妖想也不想的朝旱魃俯冲而去。
旱魃闻得雪妖的叫声,当即脸色一变,下意识就抬脚朝着地下狠狠一踩。
原本就龟裂开来的土地经不住旱魃的全力一击,霎时就破开了一条大裂缝。
雪妖见旱魃身形一矮,竟是直直的朝地心坠去,一时就有些慌了。她舞动衣袖,几乎是用了十成的妖力,硬是将下沉的旱魃生生冻在了半道儿上。
旱魃一张焦黑的脸已经看不出什么神情了,唯有一双青色的眼珠子还在惊慌的转来转去。
“彦君——”雪妖如愿以偿的搂住了旱魃,两行说不清是化开的雪水还是眼泪的清流止不住的从她的脸侧流淌而下,又尽数落进了旱魃的肩头,“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彦君,你已经厌倦我了吗?”
“放开——”旱魃哑声道,“让我走——”
“不——”雪妖沉声拒绝道,“就是死,我也不离开你!”
说着她越发用力的搂紧了旱魃,即便她的身体已经化的有些吃不消了。
旱魃心中焦急,但又动作不得。方才雷腾下手毫不留情,他体表的炎气现在仍是未散。这会儿雪妖以冰雪强行围困他,就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叫他越发像个濒临爆炸的油桶一般危险。
他瞪大眼睛,雪妖的躯体透明的就像是一块水晶,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她身后的一切。
烈火炎炎的骄阳,蔚蓝乌云的苍空,以及那角绣了精致暗纹的玄色袍角,皆都是无遮无拦的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他不自觉动了动手指,体内的炎气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暴动起来。
“啧啧啧。”一个低沉的轻笑声如同在他们头顶响了起来,“好一对苦命的鸳鸯。”
旱魃瞳孔猛缩,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抹玄色袍角的主人逐渐显露了全貌。
他背着手站在裂缝边上,头顶烈日,束发的金环就如同一个小太阳一样,金光闪闪的刺得他瞧不清对方的脸。
他微微俯身朝下望来,宽大的袖袍随风摇摆不定。因背了光,旱魃有些分辨不清他的脸,但他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却又无比的清晰。
“你是谁?”旱魃几乎是尽了全力才得以发出声音来,这个人的视线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压得他有些动弹不得。
“我?”对方微微偏头笑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活不过今日就可以了。”
说着他抬手将一只黑乎乎的猪崽子举在旱魃的头顶,口中极具威胁的命令道:“快哭!不然我就把你丢下去烤成乳猪!”
旱魃心头一惊,还不等他的危机本能发作,那头猪崽子就吓得嚎哭起来。
倾盆大雨应声而落,旱魃被暴雨兜头浇了个透湿。
“啊——”他目呲欲裂的嚎叫出声,体内的炎气终于克制不住的爆发了出来。
雪妖的冰层应声而裂,磅礴的雨水被旱魃的炎气一挡,尚来不及冲刷旱魃的身体就被化成了蒸汽。
“啧,一只果然不够。”黑三郎略显不悦的抬脚踹了踹身后的两只封豨冷声道,“你们也加把劲儿,早完工早好。我还赶着回客栈呢!”
受到惊吓的封豨抖着蹄子哼哼两声,引得天上的乌云又低仄了许多。
雨声开始变得急促而低沉,已经浸润的土地叫雨砸出无数的深坑来。旱魃的炎气遇水则息,虽然负隅顽抗了多时,但终究是不敌封豨招来的大雨,渐渐的就开始出现濒死的情状来。
困住旱魃的冰层经不住暴雨的洗礼,终于彻底碎裂开来。失去禁制的旱魃身体一沉,就要朝地心坠去。
地心处隐约有金红色的火光闪现。黑三郎微垂着眼眸,看着不断下坠的旱魃,笑得一脸满意。
谁知变故突生。就在旱魃就要落入地心的岩浆之中的时候,一道冰凌突然破空而下,硬是将旱魃接住了。
黑三郎挑眉哦了一声,侧目去瞧雪妖。
滂沱的大雨如同雪妖的助力,不过数息功夫,她的身边就已是一片冰原。细密的雨丝为她织就了一件针衣,细如锋芒的冰柱鳞次栉比的挨在她身侧。
雪妖微微抬头,用了哀求的眼神看着黑三郎。
黑三郎眸光一闪,半响才悠悠道:“我原以为你的心上人是凡人。凡人受不住你的寒气,你们自然是要分开的。不曾想你的心上人竟是旱魃。若是凡人我倒是可以帮你,但是旱魃不行。他所行之处皆是焦土,世间并无一处地方可以让他容身的。”
“大人,念在我为你镇守了伏霞谷月余的份上…”雪妖颤声道,“还请你不要杀他…”
“你已经破了约定,此事容后再说。”黑三郎微扬着下巴,眼中的寒芒几乎快要赶上雪妖身上的冰针了,“他弄得三途河都干涸了,厉鬼几乎没跑光。不久之后,不但会有妖怪围剿他,便是造出他的人也会为了自保而来斩杀他的。虽然你痴心一片,但你们一炎一寒,就如水火,势必不能相容。我原说事成之后,就助你与你的心上人相守。如今看来,却是我失察了。”
“大人!”雪妖见黑三郎似有反悔之意,登时急道,“你与那位青衣小娘子不也是如此吗?你是妖,而且却是出身食妖的季厘国。你们既然可以在一起,我和彦君一定也是可以的!听闻大人一向言出必行,如今又怎么可以反悔呢?”
“你们才闹了客栈,你当我不知么”一提及青衣,黑三郎的眼神就越发冷冽起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雪妖道,“若非你还算入我的眼,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客栈么?”
雪妖心头一颤,这才觉出危险来。她抬袖微微笼住自己,原本就微透的身躯越发通透起来。
“慌什么。”黑三郎嗤笑一声道,“我方才既没杀你,这会儿便不会再动手。如今我要收拾的唯有旱魃而已。”
“不行。”雪妖猛然抬头厉声道,“你要杀他,先杀我!”
说罢她袖子一摆,竟是当着黑三郎的面开始将旱魃拉上来。
奄奄一息的旱魃看起来就如同一截焦黑的碳木,雷腾的雷电烧焦了他的肌肤,料想短时间内他也恢复不了。他身上的雨水都叫雪妖的冰雪寒气冻成了白色的霜花,再配上他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衫和所剩无几的头发,怎么瞧都有些磕碜。
但雪妖瞧着他的眼神,就像是蜜蜂看鲜花,小猫看鲜鱼一样。她紧紧的抱着旱魃,毫无避讳的在旱魃的身上脸上来回的抚摸,仿佛时时刻刻都想贴上去跟他黏在一起,饶是黑三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黑三郎略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再想起雪妖那堪比淸谷幽风的恋歌,不知怎的竟有些心软了。
他抱着胳膊默不作声的看了会儿,想了想还是松口道:“你先用冰雪将他冰封起来,容我想想该怎么处置你们。”
雪妖还没有明白过来,只巴巴的看着黑三郎没有动作。
急于回客栈的黑三郎见她没有动作,就没好气的回头怒道:“还不快些跟上,若是你敢半道儿带着他逃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罢他也不等雪妖,劈手提起边上哼唧哭泣的封豨就消失了。
黑三郎用了术法,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身置客栈门前。
以往大门敞开客涌如潮的客栈此时门窗紧闭,别说是客人,就连伙计都没了踪影。
黑三郎用脚尖轻轻一点大门,原本被封死的大门吱呀一声就被打开了。
正忙着收拾残局的伙计们被开门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待瞧清来着是黑三郎之后,他们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黑三郎一进门就变了脸色。他随手将手里的封豨丢到伙计们的手里,紧跟着就如一道疾风直奔厨房。
正在洗袖子的青衣自觉下巴一紧,当即就不受控制的抬起了头。
担忧不已的黑三郎眯着眼凑近了青衣轻轻嗅了两下,口中沉声问道:“你受伤了?有血气。”
青衣呆呆的看着黑三郎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秀脸庞,半响才答非所问道:“你又变回大人的模样了。”
“嗯。”黑三郎心不在焉的应道,“我在三途河感觉到客栈有异动,就动了点灵气变回原样。这个我们等会儿再说,你哪里受伤了?让我瞧瞧——”
“也没什么…”青衣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偏头道,“旱魃身上的炎气有些厉害,我只是略靠近了些,鼻子就干的流了点鼻血。”
说着她举起自己湿哒哒的袖子给黑三郎瞧:“就这么点,我马上就洗掉了。”
黑三郎略显心疼的握住了青衣的手道:“早知道他害得你见血,我就不会手下留情的将他活着带回来了。你且喝点水润润,我这便去收拾了他!”
第216章 恋歌
“嗯?”青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见黑三郎怒气冲冲的离开,就忙追了上去。
伙计们惊慌无措的缩在角落里,才收拾干净的大堂里又是一片冰天雪地。
黑三郎一脚踏在冰层之上,迸出的火星如有燎原之势,霎时就席卷了整个大堂。
“啊——”不知缘由的雪妖惊呼一声,下意识卷了旱魃就准备逃跑。
黑三郎哪能叫他们跑了,当即一甩袖就用妖风封闭了大门。
雪妖避无可避,只得死死搂在旱魃不肯放手。
青衣略慢了一步,没见到冰雪封地的情状,倒是被满地的积水弄湿了裙摆。
“才拖干净了地板,哪来的这么多水?”青衣疑惑的四下张望起来,待瞧见黑三郎势气逼人的站在边上,就提着湿哒哒的裙摆凑了过去。
黑三郎见青衣衣衫半湿的颇有些狼狈,就伸了手搂住她的腰,暗暗以炎火之气为她祛除了身上的水汽。
青衣反复打量了雪妖和旱魃几遍,见雪妖虽然满目惊慌,却仍是坚定不移的护着被冰封住的旱魃,就忍不住猜测起他们的关系来。
“大人…”雪妖惊疑不定的道,“我已经依言带彦君来了,还求你不要杀他。”
黑三郎面无表情的瞥了雪妖一眼,然后才道:“我改主意了。”
雪妖闻言大惊,连带着身上的冰雪寒气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青衣见状就偷偷踮脚凑近黑三郎的耳边细语道:“三郎,他们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黑三郎眉梢微动,却是不言语。
青衣心领神会,面上神情便有些松动。她抬袖掩嘴,一双漆目微微发亮的看着雪妖的脸,直把雪妖看的有些心慌了才幽幽道:“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雪妖先是一愣,半响才呆呆道:“当然知道,彦君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
“既如此,你应该也知道你们是没办法在一起的吧?”青衣唏嘘劝道,“我今儿已是瞧见了,你略离他近些,就有性命之忧,而他似乎对你无意。有道是该放手时就放手,小娘子你何不放手?这样于你于他都好。”
青衣只说了半截,后半句却是没有说,怕惹雪妖伤心。
照黑三郎所言,无论何时,旱魃都是活不久的。
“你能放手吗?”雪妖反正了脸色质问青衣道,“西山风雪皆是我的耳目,谷间清风可为我传声。你和大人的事迹我早已透过风声深谙于心。你和我立场都是一样的,你要我放弃彦君,敢问你能放弃大人吗?”
青衣略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黑三郎一眼,见黑三郎坏心眼的对她挑眉,她便斟酌着答道:“那怎么能一样呢。三郎他并不会伤我,可是旱魃却能要了你的性命。你是雪妖没错吧?旱魃所到之处,滴水不留,又何况你这这般以冰雪为形的妖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