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大军余下的兵马在巨鹿与我等也是撕杀血战过的,战力不可小视,他们就是派出三千骑兵,也可与我杀个旗鼓相当。骑军一旦混战,他们再派出一些人缠上来,那些勇士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邀其粮道,绝其关梁?布颜图甲喇已经哨探得很清楚,此次宣大军前来,又如巨鹿之战,定州之战一样随军携带大批粮草,或许足够他们全军食用一个月,半个月的,去哪里邀其粮道,绝其关梁?就算他们只带半个月的粮草,如果通州的勇士不来汇合,我旗内勇士根本坚持不了半个月。”
此话一出,厅内更是一片安静,洛洛欢的话让各人认清一个事实,不是如何杀溃这股明军的问题,而是关系到他们正红旗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罗洛宏口气虽是豪迈,但在场各人哪一个在巨鹿没有与宣大军,特别是王斗军血战过?那些明军的战斗力,早让各人心惊胆战,罗洛宏的战术放在平日可行,但宣大军与众不同,他们骑兵众多,自己所有的骑兵优势,在他们面前都是一场空。
而且自巨鹿之战后,那种惨烈的战斗,早让各人心有余悸,下意识的都不想再与王斗军对战,更不愿意再让自己部下轻易折损。
厅内余下的那个甲喇章京与一些牛录章京内心都倾向洛洛欢的意见。现在宣大军气势汹汹逼来,该快速拿个主意,这是最重要的问题,他们都看向上首的岳托。
此时岳托也是暴喝一声:“够了!”
他看两个儿子争得脸红脖子粗,也是烦恼,他内心同样倾向次子洛洛欢的意见。宣大军骑兵众多,往常清军贯用的战术根本行不通,他们又来得突然,只得坚守营地,静待援军到来。
其实岳托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放弃涿州所有掳获的人口财帛,快速撤往通州。但是旗内各人,谁又舍得放弃这些辛辛苦苦掠来的财富?而且岳托也不敢肯定自己率军撤退后,王斗等人会不会再次追上来。到时自己又放弃通州营地,再逃往别处,然后王斗等人再追上来?只有坚持涿州营地一个选择了。
他又剧烈咳嗽一阵后,坐直了身体,威严扫视厅内众人:“传令下去,全军紧急戒备,督促那些奴才阿哈深挖壕沟,作好一切防务准备。营寨外面看守明国人口的各处勇士也尽数撤回营内,参与营防守护。”
厅内各人都是轰然领命,罗洛宏却是呆了一呆:“阿玛,没有了看押守卫,那些掠来的明国百姓,会不会趁机逃跑?”
岳托道:“大战之时,情形不明,谅他们不敢逃跑。便是逃跑,这大寒天气,他们也逃跑不远。若我军胜利,事后还可以掠回。眼下最重要的,便是集中兵力守营。”
罗洛宏不死心:“不若我们多驱赶一些明国百姓进入营地,到时也可强迫他们守营,抵挡明军的铳弹子药。”
岳托摇了摇头:“这些百姓守营无益,面对明军的火炮火铳,他们只会溃败逃跑,骚乱我等勇士军心。巨鹿之战就是前车之鉴,我们不可不防。”
洛洛欢想起一事:“若是宣大军夺取营外的财帛人口,不对我军发动攻击,押着畜牧财帛撤退又当如何?”
岳托冷笑:“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如此贪财好货的军队不足为虑,我大清勇士就有可乘之机。”
他摇了摇头:“王斗他们不会那么蠢的,会有数日的恶战。”
他吩咐巴牙喇营的甲喇章京布颜图紧急率人前往通州求援,你看着布颜图道:“我手札一封,你亲自交到守留通州营寨的甲喇和硕特手中,让他全军来援,你告诉和硕特,三日之内,他必需领军来到,否则本大将军斩他的头。”
留守通州营寨的正红旗甲喇章京和硕特部下有披甲旗丁一千,还有未披甲旗丁一千,杂役五千。如果这些人全部赶到,岳托多少有些胜算。说完这话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临行之前,你让和硕特将掠获的财帛粮米尽数烧了,不要留下一颗粮给附近的明军。”
厅内各人都是面若死灰,此次他们清兵损失太大了,辛辛苦苦掳获的财帛粮草,全部成为一场空,都怪那些该死的宣大军,更该死的明将王斗。
布颜图重重叩头,神情悲壮:“奴才一定将手札送到,一定让和硕特大人领军来援。”
岳托又吩咐巴牙喇营一个牛录章京领人前往山东向奉命大将军多尔衮紧急求援。最后他吩咐长子罗洛宏率领正红旗巴牙喇营五百人,又有五百披甲兵,一千未披甲旗丁,合成两千骑兵,前往野外试探,尝试骚扰逼来的宣大军队。
他仔细叮嘱儿子:“你领军出去后,不要与他们对战,若是无机可乘,便快速回来。”
众人一一领命,岳托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希望如此布置,可以挡住王斗等人的进攻吧。”

午后未时中刻,宣大军到达当地一个叫林家屯的地方,离清军营地不到三十里,离涿州城同样不到三十里。
那涿州是大明北地出名的囤粮之地,城池坚固,城西还有暗道可通紫金关、易州,设有守备防守。不过在去年十月下旬,清兵越过京师,由良乡趋涿州时,涿州城陷,内中百姓财帛尽数被掳获一空。
清兵退后南下时,明廷又派军队占据防守,内中早已空空,除了官兵外,没有一个百姓民众。此时涿州城内有数千守军,不过只敢龟缩城内,对琉璃河边的正红旗清军,不敢有丝毫攻击之心。
对涿州城内的明军,宣大军同样没有理会的兴趣,没有派出任何人前往联络。过拒马河后,他们步伐未曾稍停,浩浩荡荡的军队,直往琉璃河边的清军营地逼去。
到了这里,周边窥探的正红旗哨探更多,不时有宣大军夜不收呼啸奔去驱赶,使得他们难以靠近宣大军周边十里。特别舜乡军的夜不收们,一人三马,不论战力还是机动力都非常出众,便是正红旗的巴牙喇兵,在他们手上也丝毫讨不了便宜去。
不过此时很多夜不收们奔回来,言道前方十里外出现了大股的正红旗骑兵,王斗与杨国柱互视一眼:“难道清兵要在这里与我大军决战?那就重演定州之战吧!”
第288章 所谓的骚扰只是一个笑话
很快三军汇合,整队布阵。
哨探所闻,敌情还远,这就是有精锐哨骑的好处,临敌不会措手不及,可以从容地排兵布阵。王斗行军时,军中夜不收一向前后左右撒出二、三十里,有这样精锐哨骑在侧,任何敌人突袭都成为一场空话。
便是情况需要,放出几百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军中满是先例,万历援朝之战时,辽东夜不收便跨出国门,直接跑到大同江边围观日军与朝鲜军作战。所见所闻,还绘声绘色写就一封极为详尽的情报。
只可惜军中精骑少了一些,现在还要靠友军护卫。王斗希望打下涿州正红旗营寨后,收获清军掳来的马匹,未来组建一只最少几千人的骑兵。
排兵布阵,需要地形,没有供大队展开的地形,不但步兵,就是骑兵行军也只得保持数骑并列的队列。这样的队列,除了骚扰外,没有任何有力的攻击作用。
如果坚阵对决,除了需要选择适合展开的地形外,还要花费时间组成阵列。有时布阵所需时间高达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无论步骑皆是如此。
放眼方圆几十里,只有这一带空旷,没什么河流田地水渠,方便双方对战。
宣大军汇合布阵,从舜乡军到杨国柱、虎大威营中军士个个都是从容,那是各人血战后拥有的信心与勇气。而且清骑还远,便是他们前来,还需要花时间结阵,可能大军还要好一会等待。
若是那些清兵只是过来骚扰…宣大军中六千骑兵不是吃素的。
在宣大军忙活的时候,正红旗的清兵也从远处慢慢逼来,看他们大股聚在一起,队列散乱,杨国柱在马上眺望了一会,道:“东奴军士不到三千,他们不是来决战的。”
他身旁的中军亲将郭英贤呸了一声:“区区两千众,也想拖延我大军行进的步伐?”
他对杨国柱抱拳叫道:“军门,待末将领一帮人马上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杨国柱道:“不急,看看动静再说。”
虎大威也是赞同杨国柱的意见,持重为上。
慢慢那些正红旗清兵来得更近,远远已经看到他们的黑盔红甲。他们在宣大军前方三、四里处停了下来,略略整队,过不了多久,便有几队骑兵呼啸而来,往宣大营地冲来。
看他们这么嚣张,郭英贤鼻子都气歪了,再次向杨国柱请战。
骑兵之战王斗没有话语权,许月娥的马贼兵与清兵对拼想必也凶多吉少,杨国柱与虎大威低声商议几句,二人决定两营各出动五百精骑,给那些清兵一个下马威。
郭英贤得到出战命令,兴高采烈,他叫道:“哈哈,五个打他们一个,妙极!”
他与虎大威营中一个千总各领五百人冲出阵去,对面的清兵不过冲来五、六队,二、三百骑兵。
郭英贤二人领一千骑兵,兵力上极有优势。他们呼啸而去,最少每三队围击他们一队人,两队左右两翼包抄,一队正面主战。
王斗与杨国柱,虎大威,许月娥几人聚在一起,骑在马上远远看去,两面的骑兵快速接近,很快双方冲撞一起。
对面的正红旗骑兵仍是五十人一队,其中二十人披重甲,持戈矛,又有三十人披轻甲,操弓矢。不过此时清军各队却是轻甲兵在前,重甲兵在后,冲近数十步后,那些轻甲弓手箭矢齐发。
杨国柱,虎大威营下骑兵却是六十人一队,内中二十个弓刀手,二十个钩镰枪手,十个鎲钯手,五个大棒火兵手。与那些清兵一样,二营战士各队的弓刀手也是一齐射箭。
一阵箭雨来往,双方队中都不约而同举起左臂的臂盾抵挡,不过互相还是有一些人马扑倒在地。随后他们擦身过去,用弯刀,用长矛,钩镰枪,鎲钯大棒搏斗。
骑兵对战,比的就是手快眼力,往往一个回合就被对方刺落马下。借着马力,甚至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就可以将对手杀死。就算没死摔落马下,乱马奔蹄中,很快就是被踩成肉泥的下场。
真的拼命,两镇总兵正兵营的战士,武力并不会输于那些清兵们,就算不能保持一比一的伤亡,那伤亡率也不会超过二比一。更不用说清兵人数太少,三队明军夹攻一队清兵,每两队从他们两翼出现,防不胜防。
一个个明军被劈被刺于马下。同样的,一个个清兵被钩被刺于马下,又或被鎲钯刺死,手上兵器被格飞。又或一个个沉重的大棒借着马势舞来,狠狠敲在他们身上或是马上。
不断有人落马,搏战血腥而激烈,各方战士临死前或是受伤的惨叫隐隐可闻。
双方缠斗在一起,很多人已经下马搏斗。王斗看到郭英贤同样跳下马匹,势若疯虎的拼命。他身材粗壮,力大如牛,手上一根鎲钯舞得虎虎生风,所向无敌。
鎲钯是格飞对方兵器第一利器,对方戈矛刺来,被郭英贤三尖鎲钯一叉,然后借势一扭,对方的戈矛就飞上天空。然后郭英贤鎲钯狠狠叉去,对方身上就留下三个血窟窿,屡试不爽。
转眼间郭英贤已经叉死好几个清兵,见他如此武勇,面前清兵无不退缩。
这边的宣大军看得亲切,个个都是欢呼,杨国柱身旁的虎大威连声赞道:“郭将军如此悍勇,令人见之赞叹。老杨,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麾下有如此大将,我宣大军如虎添翼。”
杨国柱脸上颇有自得之色,他身旁的许月娥也是对他施礼:“郭将军武勇,长我大明军威士气,女儿谨为义父贺。”
许月娥的话更让杨国柱满心欢喜,他哈哈大笑。
王斗看了许月娥一眼,这娘们平日一声不响的,没想到这么会说话。战场情形,他同样看得叹为观止,这就是冷兵器骑兵搏战的魅力,每一次都看得人心旷神怡。
不过…观双方搏战,还是以无组织,无纪律性居多。各方战士骑术与单兵作战能力出众,不过作战时队形散乱,形不成什么整体威力,还以个人武勇,特别主将的武勇提升士气为多。
王斗希望未来自己的骑兵能富有强大的组织性与纪律性,如此就算士兵骑术与单兵格斗能力不佳,也同样可以击败那些纪律性差,但骑术与武力都极为出众的对手。
法国人是欧洲最不善于骑术的民族,他们的骑兵与马匹质量也很一般。但拿破仑的骑兵屡次击败骁勇善骑的马木留克骑兵,就是因为他们骑兵经历严格正规的训练,作战始终保持严整的队形,冲锋时一泻千里,锐不可挡。
这就是组织与纪律形成的整体力量,在大明,没有人比王斗更重视纪律了,汉人又是善于骑术的民族,汉唐动辄拉出数万数十万的骑兵,王斗希望未来自己手中,有一只不一样的骑军。
可惜他的骑兵训练不久,马性不烈,人马还没有天人合一,骑兵对冲不到时候,慢慢来吧。
他同样奉承了杨国柱几句:“郭将军精于骑战,战后末将倒要向郭将军好好讨教一番。”
见精于练兵的王斗都要向他部下讨教,杨国柱更是满意。

看双方杀得激烈,奔来逐往,王斗身旁的李光衡看得心痒,连声向王斗请战,希望率两队兵加入战场去。
王斗微笑摇头:“李千总,奴骑支持不住了,他们将要败逃,没机会了,下次吧。”
在上千宣大骑兵的围殴下,那些出战的二百多清军骑兵果然支持不住,转眼间他们伤亡近百人,余下的纷纷向己方军阵逃去。占着人数优势,宣大军不过伤亡数十人,他们不依不饶,大叫着策马追去。
见明军追来,那些败逃的正红旗清兵更是恐惧,拔马跑得飞快。明军几个人打他们一个,这种不公平的战斗让他们满腹委曲,却无处评理。对他们来说,此战明军不过伤亡一成,而他们伤亡三、五成,实是惨重之极。
看着自己骑兵败退,清军大阵中罗洛宏脸色极为难看,果然如自己弟弟说的,明军骑兵众多,所谓的骚扰只是一个笑话。看着自家勇士被明军追上,一个个砍翻刺倒在地,他心如刀割。
好在那些逃命的清兵马匹众多,大多数人还能逃得一命。
他身旁一个巴牙喇营甲喇章京叫道:“多罗贝子,要不要再派几队勇士接应,拦截撕杀那些明军骑兵?”
罗洛宏脸色更是铁青,近千明军呼啸冲来,有与自己大阵撕杀的趋势。他最怕与这些明军缠斗,他们大阵中又派出几千骑兵助战,那样骚扰就变成混战,最后变成决战。
对方一万几千人,自己不过两千人,战到最后,正红旗精华有可能全部消耗在这里,这是他不愿意的。
临行时阿玛殷殷交待,千万不要与明军对战,要保存实力。
罗洛宏狠狠咬着牙齿,最终叹了口气:“他们骑兵众多,确是无机可乘,我们走吧。”

见清兵败逃,宣大军中爆发阵阵欢呼,杨国柱大笑:“传令,鸣金收兵。”
他喝道:“打扫战场后我军继续行进,酉时之前,我大军便要到达奴营之外!”
第289章 岳托,你等死期到了!
罗洛宏狼狈地带着自己骑兵逃回营地,没有任何骚扰成果不说,还折损了一百多个骑兵,他垂头丧气。岳托早料到这个结果,没有责怪自己儿子,只是严令旗内加紧营寨防务。
罗洛宏回来不久,一队队明军骑兵就呼啸跟来,他们绕着正红旗营盘奔跑,嚣张地舞着刀枪弓箭,对着营寨大声嘲笑,肆意指点。
这天地真是倒转过来了,正红旗诸将个个脸色极为难看,他们大清兵哪受过这等羞辱?一个牛录章京气愤不过,向岳托请战,希望带一些勇士出去挫挫明军的锐气,被岳托严厉制止了。
一波波奔来的明军骑兵越来越多,他们从每股数十人到数百人,最后大地剧烈抖动,天地中一片马蹄作响,营寨西面出现一片红色的旗海,旗下满是黑压压的骑兵。他们腾起大片烟尘,那些骑士,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他们放马奔来,似乎寨外尽是他们的旗号骑士,明军如此威势,让营寨上的岳托等人无不变色。
岳托身上披着他的鎏金盔甲,他强忍病痛站在寨墙上。看着潮水般的明军涌来,他心下沉重,今时不同往日,明军势大,此次自己满洲正红旗可否躲过一劫?
慢慢蹄声停止,烟尘散去,正红旗清军营寨前面不远,现出了密密层层的明军骑兵,前后左右不知排了多少。他们旗号不同,大多头戴铁盔,身穿红色盔甲,策马立在寒风中满是傲然之色,对营寨上的清兵似乎不屑一顾。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看他们的神情,营寨上的正红旗清军无不咬牙切齿。
岳托心中默算,仅在这里的宣大明军,就有好几千人吧?他再向远处看去,远处的地平线上,现出一片浩瀚的旗海,一个巨大的方阵整齐而来,他们如一个移动的城堡般逼来,整齐的脚步声似乎连岳托都能听到。
方阵黑压压前来,那熟悉的战列与气势,让岳托脸皮不住抽动:“王斗…”
“万胜”声中,宣大军步骑汇合,几杆大旗高高举起前来,王字大旗,杨字大旗,虎字大旗,许字大旗,中间一杆卢字大旗份外引人注目。所有士兵举起自己兵器向大旗欢呼,欢叫声中,王斗,杨国柱,虎大威等人来到军阵的前面。
军中冲出数百骑兵,往营寨呼啸而去,很多人马后,还拖着一些半死不活的清军哨骑。其中更有几个正红旗的巴牙喇兵。那些骑兵策马狂奔,一些被绳索拖在马后没死的清兵大声哭叫,营寨上的清兵面若死灰,个个又惊又怒。
他们射来一波波箭雨,那些骑兵绕着营寨奔跑呼啸,猛地几骑向寨门冲去,领头的魁伟大汉正是舜乡军夜不收千总温达兴。他冲近寨门百步之内,一声暴喝,手上马枪脱手而出,那长枪直飞出去,将寨墙上一个清兵刺飞出去。
寨上寨下片刻寂静,接着宣大军潮水般欢呼,铺天盖地的“万胜”声再次响起。
寨上则是拼命射来箭矢,温达兴拔出腰刀,轻松挑飞几根射来的利箭,策马很快奔出寨墙百步之外。
他奔到自己军阵前方,迎接全军的欢呼。他奔驰一会,猛地勒马,长刀前指,用满语对寨墙高喝:“岳托,你等死期到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明军爆发出一阵大笑,王斗与杨国柱互视一眼,也是微笑。
只有寨墙上的岳托等人脸色难看之极。

“听到了吗?”
在正红旗清军营地南向一些被掳百姓圈聚点,许多人纷纷从自己破旧窝棚出来,往“万胜”喊叫方向仔细倾听。声音虽然隐约,却也听得清楚。是大明汉语不错,而且没有上万人同时呼喊,发不出这种巨大的呼啸声。
“是官兵。”
“王师来了吗?”
“我们有救了…”
“看守的鞑子、二鞑子好象不见了。”
“刚才觉得地面震动,是骑军的马蹄。”
无数人激动起来,相互看着流泪。

“是官兵不错,不知哪一部的军爷好汉,敢主动进攻涿州的鞑子?”
中代屯这个被掳百姓圈聚点离高村堡清军营地最近,不过三里。往壕沟那边看去,在琉璃河西面的旷野上,密布着无数的明军,他们整齐列阵,步骑交加,兵仗严整。
从圈聚点看去,可以看到众多的大明骑兵围绕鞑子营地呼啸,往日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鞑子兵只敢缩在营地之内,一动也不敢动。这种从未见过的场景让圈聚点内的百姓又是兴奋,又是流泪。
无数的百姓涌到壕沟旁观看,他们相互哭泣,终于得救了。
巫大本地道:“大人说得不错,我等脱身时机到了。”
他忍不住流下热泪。
他身旁那男子仍是一动不动,对着明军军阵静静眺望。
几骑明军往圈聚点而来,他们快马奔到,个个腰挎劲弓长刀,身背巨大的涂漆箭囊,随风舞动的红棉大氅现出精良的胸甲铁叶,装备非常出众。
他们个个一人三马,为首一个明军长得极为粗壮,头戴八瓣帽儿铁尖盔,他们奔到壕沟前。为首明军扫视了壕沟这边众百姓一眼,在马上高声叫道:“某仍大明宣府镇舜乡军夜不收队官揭一凤,奉将军之令前来解救你等。”
“王师到来,秋毫无犯,百姓不必惊慌。”
“将军有令,你等不可乱动,傍晚之时,王师自会取来粮米救济…”

两百步之外,密集的宣大军步骑列阵正红旗营地之外,在大阵外侧,周边数里都是呼啸的明军哨骑。几杆大旗下,王斗与杨国柱等人对着营寨凝神眺望。
这个琉璃河西岸的清军大营扎得颇为厚实,以一个民堡为中心,周边密布帐篷,营地四面,围了一个厚实土木寨墙。寨墙以木料为多,与中原正规的扎营布局没什么区别,四周木墙长短两排树干,紧密排列的长树干在外,短树干在内。两排树干架着木板,上下两层,方便士兵巡逻与防御休息。
寨墙内还有许多高高的望楼,似乎学习宣大军在巨鹿的布防,岳托的正红旗清兵今日赶工出来众多的壕沟。除了紧靠寨墙四面挖了一道深深壕沟外,沿着营寨前面百步,同样挖了好几道壕沟,壕沟之间留了不少通道缺口,各宽十几步,几十步。有些壕沟前面,同样垒了一些矮墙。
似乎时间匆忙,他们的布局不够完善,壕沟不多不深,矮墙同样不多。
不过这种活学活用的精神还是让王斗笑了出来。
看寨墙上清兵如临大敌,紧张万分的样子,杨国柱身后的中军亲将郭英贤叫道:“老王啊,咱们在巨鹿的招式布防,都让鞑子学去了。”
王斗微笑摇头:“画虎不成反类犬,我军火炮火铳战车众多,他们的弓矢不过数十步,防不住我军的火力。”
他眼中闪出一丝寒光:“野战不如我,守城更不如我,奴贼黔驴技穷,他们的营寨难守。”
杨国柱与虎大威相视大笑,二人意气风发,眼下清兵这种畏战龟缩的样子让二人心情大畅,没想到他们也有这一天。
众人大笑一阵,杨国柱沉声道:“我大军先且扎营,大搜四郊,先将东奴外围之贼尽数肃清再说。”

宣大军在各离清军营寨及中代屯被掳百姓圈聚点西面数里扎营,这里原有一个名为柳河营的民堡。在堡的西面,就有几条河流水渠,虽皆是结冰,不过大军敲冰取水没问题。
柳河营小堡颇为残破,里面空无一人,想必百姓不是逃走就是掳走,就困在野地的几个圈聚点之内。王斗与杨国柱等人进入堡内时,个个都是惊呆,里面堆积了如山的粮米财帛,似乎此处便是清军掳获物资堆积点之一。
可以想象的,周边方圆十几里内的堡垒村落,都是被清兵拿来如此堆放处置。原来里面应该有一些正红旗守卫,不过眼下他们全部逃离撤退到大营去。
他们跑了也好,里面堆放的粮草物资,足以让全军放开肚皮吃喝。宣大军原本随军千余辆车马,载着粮草,辎重,火药等物,眼下看来这些随军粮草已经使用不上了。
看着里面如山般堆积的粮草物资,郭英贤不住吸气,他双目放光,大叫道:“这些鞑子太笨了吧,人跑逃离也不知道将这些粮草财帛烧毁,白白便宜了我等。”
杨国柱艰难地转移开目光,摇头说道:“他们不蠢,他们还抱着打败我大军的心思。只要我军一败,这些粮草财帛复又尽归他们所有。如果烧了就什么也没了。”
旁边的虎大威与王斗都是点头,王斗谨慎地道:“军门,我等要约束部下,让他们不要贪恋财帛,一切财帛银两分取,待尽灭正红旗奴军再说。”
看着堡内各处一袋袋的粮米与银箱,杨国柱与虎大威同样心动无比,此时听了王斗的话,他们回醒过来。
杨国柱点头说道:“确实,军士贪恋财帛便毫无战心,若我等搬运财帛离开,奴骑反戈一击便不堪设想。严令军士不得进入各处堡子村落,就在堡外扎营。各处被掳百姓,也严令他们不得乱动,待我军胜后,再解救他们离开…”
第290章 强攻
宣大军在柳河堡外扎营,砍伐树木,深挖壕沟,日落前,一个坚固营寨已是扎成。
炊烟袅袅,整个宣大营地散发出一股饭菜及诱人的肉食香味。这方圆十几里之内,除了许多堡垒村落,野外还布有多处的马栅牛栅,里面关押了不计其数的牛马猪羊。
宣大军不客气的,抓来数百头牛羊,砍杀了犒劳,全军放开肚皮吃肉。众人喜笑颜开,皆道不说打鞑子,便是冲着来涿州有这么多肉吃,这一趟也来得值。
与此同时,在一些战兵护送下,舜乡军的辎重千总还从营内赶出多辆车马,载着粮米,前往多个百姓点救济。那些被掳民众饥寒日久,军中医士向王斗建议不可让他们吃得过饱,以免一些人活活撑死。
王斗点头认可,先熬些米粥让他们补充热量再说。
官兵如约救济,喝着热腾腾的米粥,加上得救的喜悦,各处百姓点无不沸腾。那些拉粮的辎兵全员享受明星的待遇,无数的百姓向他们叩头谢恩。对于官兵严令他们不可乱跑乱动,他们也规规矩矩的照做。
只有一些青壮在舜乡军辎兵们的督促下,去圈聚点外捡一些干柴枯枝,燃起一个个火堆,让内中的百姓度过寒冷的冬夜。辎兵的车辆中还拉来不少被褥衣服,让百姓们披上御寒。
杀千刀的鞑子,连各州县百姓的衣被碗筷都抢,那些抢来的被褥衣胞堆积在各个堡内,正好拉来一大堆给百姓们御寒。
见军爷们考虑这么周到,百姓更是感激振奋,他们纷纷向舜乡军辎兵打听,他们是官兵中哪一部的,特别打听他们主将是谁。他们回去后好给军爷们供奉长生牌位。
王斗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这些百姓全部拉回保安州,早吩咐那些辎兵对上百姓们神情要亲切。那些辎兵心神领会,此时他们更是大吹特吹,言自家将军便是皇帝亲封,勇冠三军的宣府镇保安州游击将军王斗。
他老人家奉命入卫后,从京师打到通州,从通州打到定州,从北到南打一圈后,又打回涿州。所到之处鞑子无不望风而逃,不敢稍稍对战。想必此次攻打涿州的鞑子兵,不需要多长时间,就可一鼓将他们全灭。
很遗憾,百姓中很少人听过什么勇冠三军的舜乡军,王斗名字更是少人听过。他们得救后还心下惴惴,担心官兵不是鞑子的对手。如果官兵败退,他们又要被鞑子掳获去鞑子窝了。
但听这些军爷说得这么肯定,而且他们还敢主动进攻涿州的鞑子兵,那些鞑子也乖乖的缩在营地内不敢乱动。确实与别处望风而逃的废物官兵与众不同。喝着热呼呼的米粥,披着被褥,烤着温暖的火堆,虽冬夜仍与往日一样酷寒,但众人心中都燃起了无限的希望,当日很多人一夜无眠。

王斗与杨国柱,虎大威等人出兵前早有协议,那些被掳的百姓,全归王斗所有。王斗如何救济安排那些百姓,杨国柱几人并不参与,只在各个聚集点一些乡老随辎兵前来营地拜谢时,他们礼貌性的接见一下。
当夜王斗与杨国柱,虎大威等人商议军务,正红旗清军营寨外围布局早已侦测清楚,汇成一张详细的地图。
看着这张地图,王斗等人都陷入沉思。清军营盘扎得颇大,四面营地,每面寨墙长度都在二、三百步。木墙树干排列紧密,前排树干还形成一个约大半人高的护墙。营寨前方百步,一些矮墙壕沟。白日见时,那些矮墙壕沟不多不深,不过有可能今天晚上清兵连夜加工,将它们布局完善。
不过老实说这样的营寨,对阵冷兵器部队护守得力,如果杨国柱与虎大威率部下攻打,极有可能伤亡惨重,难以攻下。不过舜乡军攻打,情况便大为不同。
出兵前已经说定了,由王斗主攻,杨国柱与虎大威等人护卫在侧,此时看二人的眼神,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王斗没说什么,仔细与各人商讨攻寨之事。
“我军围三阙一,围住三面攻打便可…”
杨国柱定下了整体战略。
“他们应该没有火炮…”
虎大威沉吟。
巨鹿之战时,清军主力因为攻打宣大营地,不得不从通州等地调来一些缴获自明军的红夷大炮。现在这些火炮应该或随多尔衮大军攻略山东,或是就地抛弃。
岳托留守涿州,因为他们精于野战,便是有胆大的明军前来攻打,在野外就能击败他们,根本想不到要在营中布防火炮。他们更没料到宣大军突然逼近,想必现在琉璃河边的岳托军队,不但没有火炮,便是连投石机都没有,只得靠弓箭防守。
他们的弓箭,五十步才有杀伤力,要破舜乡军的铁甲,更要拉近到二、三十步。而舜乡军内一大半都是火铳兵,百步就能杀敌,七、八十步可破重甲,还有几十门的火炮。怎么看都胜算极大。
就算清军设有一些矮墙壕沟,此次舜乡军随军的独轮战车就有二百二十辆,每辆战车前方或是右边的辕条上,都可插上防护的挨牌,有效防止弓箭的射击。
以火炮火铳的猛烈射击掩护,刀盾兵与长枪兵强攻,很快就能攻破他们的营寨。
听了王斗的话,杨国柱与虎大威等人更为振奋,王斗询问屋内的督标营千总杨国栋:“杨千总,你督标营的四门火炮,子药还可使用到什么时候?”
王斗军中佛狼机火炮弹药众多,便是在流井寨休整时,军中火铳火炮的弹药都得到有效的补充。一些火铳兵手上火铳射击数十次后,也更换了新的火铳。王斗只担忧督标营余下的四门红夷六磅炮,弹药剩余不多。
杨国栋道:“末将营中四门火炮,如果激战,每门开个二十炮,子药还可以使用两日。”
王斗点头:“两日已是足够。”
杨国栋对虎大威与杨国柱施了一礼,对上王斗时神情更为恭敬:“两位军门,王将军,末将请战,明日愿率督标营的兄弟,随舜乡军兄弟一起攻打奴营。”
王斗颇为欢喜,督标营战力不错,虽然现在只余三百人,但个个都是好汉,所留大半还是火铳兵。他们使用的自生火铳与鲁密铳,门门精良,寒风天气可以作战,鲁密铳有效射程一百五十步,准确性高,破甲能力强,王斗早已渴望。
他们使用的自生火铳就是后世的燧发枪,王斗同样渴望。有督标营归附自己,自己麾下军力如虎添翼。杨国栋请战,显是打定归附自己前搞个投名状的主意。
看杨国栋的作派,虎大威与杨国柱神情复杂,他们千方百计拉拢杨国栋,杨国栋毫不动心,看样子却要归顺王斗。王斗的军力本来就膨胀到极点,有了杨国栋归附后,实力更壮,未来之情形…
杨国柱身后的中军亲将郭英贤也是遗憾地裂了裂嘴,只有静静坐着的许月娥目光在杨国栋与王斗脸上转了转。

“将军,末将愿领总下军士,作为第一波攻打贼营的先锋。”
在杨国柱中军大帐内,方略大局己定,众人商议结果,王斗领舜乡军及督标营主攻清军营寨正面,虎大威与杨国柱等人围在两翼,只徉攻,不主攻。包抄围困兼护卫王斗两侧后部之用。
明日出战后,柳河堡营地由杨国柱部留守三百人,舜乡军留守辎兵三百人,虎大威与许月娥也各留守百余人便可。这数里之地,便是有人偷袭营地,宣大军骑兵众多,完全救援得及。
战略己定,王斗回到自己营内,招集部下军官议事。
高史银首先站起来请战,脸上横肉不住抖动,眼中满是渴望,回去后能不能升任千总,就看这一仗了。随后各将也是纷纷请战,战意昂扬,特别以韩朝神情最为坚决。
军心可用,王斗也是满意,此战他麾下共出动七个千总,只有钟调阳的丁部由副千总高贵留守流井寨。自己出战几个月来,韩朝的甲部一直留守保安州,他部下多为老军,崇祯九年也多与清兵恶战过,整编后论整体实力,以韩朝部下最强。
是该让他们主攻,更好磨练。自己要抬举高史银,这首波之战,自是非他莫属。
他微笑肯定了各将的战斗决心,又着重扬了高史银几句。
他指着桌上的地图说道:“明日之战,我军主攻寨门及两侧一百五十步间的奴营地带。满洲正红旗奴兵仿效我等在巨鹿布防,在寨前挖了数道壕沟,垒了一些矮墙。壕沟之间,留了三条通道,以寨门那条通道最阔,约宽二十步,余者各宽十步。”
“他们东施效颦,实为可笑,明日我大军攻营,若他们没有火炮。我营中火炮便拉近一百五十步、甚至一百步外轰击,将他们寨墙寨门全部打破…赵千总,指挥炮手作战,便交由你了。”
赵瑄忙站起身来,这个明军中的非主流叫道:“将军放心,末将明日数十门火炮齐发,定让那些奴贼好看。”
巨鹿之战后,整个舜乡军炮手只余两百多人,军中原来护卫军士也没留几个。流井寨整编后,满城的那一队兵也编入炮总护卫,让赵瑄的部下凑足三百人。
此次拉来佛狼机中型火炮二十五门,一门火炮炮手三人,军中剩余的炮手还是供够使用。总内炮手护卫都装备火铳腰刀,不需别部千总支持,他们自己护卫能力就己充足。
王斗满意地点了点头,让赵瑄坐下,他续道:“火炮打破奴营寨门木墙后,随后我军中鸟铳手在战车掩护下层层抵近,一直进入奴营之内。进入奴营后,若他们还不溃败,仍要冲锋反击,我军又以战车层层推进,火铳手在车后射击,刀盾兵与长枪兵护卫两侧后部,随时准备肉搏作战!”
帐内各人兴高采烈,在舜乡军猛烈的火器打击下,各部或许只需付出轻微代价就可攻破营地。
韩朝看着地图沉思:“奴营三条通道狭窄,战车要层层推进,需将那些壕沟填上。”
温方亮向王斗建议:“将军,明日之战,可从百姓中选一些青壮出来挖土填壕,节省我军体力。”
王斗缓缓点头。

此时的正红旗清军营地中,则是一片沉闷,莫名的恐惧在营地内传扬。营地内一些被掳的百姓女子,惊讶地发现营内原本凶神恶煞的鞑子兵对他们客气了许多。
特别那些为虎作伥的二鞑子杂役们,与他们说话时不觉带上讨好的味道,还大力谈及同胞情宜,言道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妻女在鞑子窝扣留,他们不得不为鞑子效力,不过他们内心是痛恨的。
那些朝鲜杂役也悄悄向被掳百姓送去食物,随便大谈宗藩情宜。看这些二鞑子前后大变的嘴脸,营内被掳百姓女子都是痛快。
她们已经知道外面明军的番号,一传十,十传百,不久营地内都在悄悄传扬:“勇冠三军的王将军来了,鞑子的末日到了!”
高村堡的岳托行辕内也是气氛压抑,岳托与两个儿子,几个正红旗甲喇章京,牛录章京都商议不出什么妙法来。不说明军火炮火铳厉害,就是王斗部肉搏近战能力也非常出众,明日能不能守住营地,岳托丝毫没有把握。
日落前宣大军撤退扎营时,岳托督促营内杂役出来深挖壕沟,叠垒矮墙,也驱赶了一部分营内被掳百姓劳作。
没想到这些看起来顺服无比的明国百姓,趁守军一个不注意,撒丫子就跑。虽守军砍杀抓捕回来一部分,不过还是很多人逃离。追捕过程中遇到在外飘荡的明军哨骑,又折损一些人手。
岳托气极,下令将那些抓捕回来的百姓就地处死。
临死前一个百姓惨笑地指着他们:“鞑子,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在地下等着你们!”
这人的话更让正红旗清军寂静无语,他们再也不敢放那些被掳百姓出去挖壕,一切累活,都压在那些随军杂役身上,让他们苦不堪言,人心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