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再悍勇,面对这样的明军阵地,也丝毫派不上用场吧?眼前的明军阵地,他们的防御与作战方式,都大大超出众人的认知之外,众人不知道该如何应用,不知如何下手。对未知事物不解,让他们内心涌起阵阵恐惧,眼前低矮的明军防线,在众人眼中,忽然变得固若金汤起来,似乎永远不能打破一样。
正在舜乡军阵外清兵们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大阵多尔衮那边传来尖利的鸣金收兵声音。顿时那些清兵们松了口气,推着战车,三面都有如潮水般的退下去。
看他们败退,明军阵地中爆发出一片欢呼,李光衡站在王斗身旁兴奋地道:“将军,要不要末将领麾下骑士,前往追击冲杀一番?”
王斗微笑道:“他们只是初次试探,还没有力竭,不到出击的时候!”
在全军欢呼声中,卢象升也是哈哈大笑前来,在王斗,杨国柱等诸位将官的伴随下,视察了宣大营地三面。
众人就见围着土墙矮墙周边,到处是清军铁硬的尸体,还有一片片寒冬中已是冻结的鲜血,血泊中,不时传来没死清兵们痛苦的呻吟。那些密密死在壕沟内的清兵们,身上混合着泥土与鲜血,一具具尸体形状各异,早结成硬硬一团。
各条通道上,更是一片狼藉,断头断脚,残肢内肠遍地,一不留神就会踩上。这里一处处血迹更是浓密,让人望之心惊。更别提那些残破的战车与到处丢弃的清军兵器及旗号了。
看着眼前这一切,众人都是深深呼了口气:“惨烈…”
第259章 对策
众人看向清军那边,他们大部退回二里之外,仍是密密层层聚在那边,战车旗号阵列森严,不攻击,也不退回营寨内。或许是休整,又或许是商议对策。
此时己近正午,卢象升传令打扫战场,中军部生火造饭,犒劳将士。
密密麻麻的宣大军士出来打扫战场,其中也有一些清军哨骑上来。不过他们畏惧宣大军的火器,而且宣大军也有不少骑兵夜不收散在外面,那些清骑似乎不愿多事,并不敢靠得太近。
王斗,杨国柱,虎大威三部军士,各自打扫自己的阵地,收缴散落地上的清军兵器旗号,砍下他们首级,剥下他们的盔甲等。经过上午的激战后,王斗命令温方亮的部队接手韩仲的防线,让他的部下们出去打扫战场。
韩仲麾下的将士们,都是带着胜利的喜悦与自豪,嘻嘻哈哈地打扫起战场。
“可惜了,好多脑袋打碎了。”
韩仲意气风发的同时,也不时嘀咕着。
他麾下的将士们,密密麻麻在各矮墙壕沟间搬运清军尸体,顺手给没死的清军伤员补上一刀一枪。各矮墙壕沟间的清军尸体还好,不过几条通道上许多清军身体被打得碎烂,包括头颅在内。
通道上一摊一摊的血肉零件,不能证明那就是清军脑袋,军功损失不少,让韩仲痛心疾首。他在几个护卫的伴随下,到处巡视呼喝,让部下手脚麻利些。
寒意逼人,夹着一股一股股难闻的血腥味,刺鼻的硝烟味还没完全散去,吸入肺中,让韩仲连打几个喷嚏。周边甲叶锵锵声不断,虽然天气极冷,但各军士呼着浓浓的白气,还是热火朝天地忙活着,一边各人兴奋的议论声传来。
“韩千总,壕沟内的鞑子尸体不好搬啊?”
几个手脚冻得青肿的军士向韩仲抱怨道。第一道矮墙壕沟间的清军尸体填得颇满,虽然他们的尸体硬挺,又汇合了结冰的鲜血,结成牢固的一团,不过搬运还是容易。
只是余者几道壕沟,那高高的壕沟滑溜,下面还有许多尖锐的木刺,跳入壕沟之内,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众人看各道壕沟间有多具清军尸体,横七竖八,死相各异,或被火铳打死,或是摔入壕沟内被刺成肉串。
“笨啊,你们不会找一些长钩来吗?再向兄弟部队借一些钩镰枪来。”
韩仲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一边感慨自己的聪明。
那些军士回醒过来,七手八脚地去找长钩了。
王斗在各将官的陪同下,静静地站在一条通道上,脚下满是清兵的内脏与血迹,还有他们一条条散落的大腿小腿,手掌手臂之类的东西。无一例外的,全在酷寒的天气中冻成硬硬的一块,混着鲜血,与地面泥土劳劳沾冻在一起。
寒风瑟瑟,王斗站在血肉战场上一动不动,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寒风不时撩起他鲜红的披风大氅。
周边不时传来将士们兴高采烈的打扫场战声音。他们将一具具清军尸体搬入土墙防线内,所有的兵器旗号皆是收拾,还有各条通道上残破的战车也是推入土墙内。
不管怎么说,这些残破的战车,劈来生火取暖也是好的。保持通道顺畅,方便那些清兵再次冲锋也是一个考量。
一具具清军尸体搬入土墙内,慢慢堆得有如小山一般。
“应该有好几百颗首级,上千副盔甲…”
王斗听到身旁各将官的议论声,他在防线外走了一圈,又回到土墙内。在尸堆的旁边,钟调阳辎重队的辎兵们,不少人拿着短斧,有如屠夫砍猪一样,将那些清军的脑袋一颗颗砍下,又剥下他们的盔甲。
营部的镇抚官员们,则是拿着文册,登记首级缴获。
最后统计出来:“将军,此战我军共斩首五百七十五级,盔甲一千余三十一副…”
毕竟死去的许多清兵都是重甲,他们除有镶铁棉甲外,内中多着锁子甲。这些盔甲虽被火铳火炮打破,不过修补后还是可以使用的。到了现在,王斗已经从清兵手上缴获了盔甲四千多副。
周边各人都是眉欢眼笑,特别是韩仲,更是裂开大嘴直笑。区区一战,又有如此缴获军功,真是赚大了。
自己正面防线就斩首这么多,王斗估计清军实际伤亡更大,毕竟两翼的军队,也肯定有所收获。而且远距离作战,还有许多被火炮火箭打死打伤的清军战士。只是那些伤员尸体,肯定被撤退的清军抢回去了。
那些缴获的盔甲兵器,王斗吩咐收入库房内,同时又对钟调阳吩咐,将以前修补好的盔甲,选出一部分甲胄出来,给军中所有的火铳兵们披上,增加他们的防护力。

王斗军中所有的火铳兵,骑兵,辎重兵,由于披着胸甲,所以可以在外面再穿一件红棉羊毛大衣。那些身披全甲的长枪兵们,则各人有一件保暖的红棉羊毛大氅。
或许是因为对鞑子盔甲的排斥,又或许激战时怕误伤自己人,所以各火铳兵,选择增加盔甲时,大都选取了锁子甲。毕竟满洲军的盔甲军服虽沿用明军式样略加改良,不过还是有所区别的。特别各旗盔甲外沿镶嵌的白边,红边,更是鞑子兵的醒目标志。
锁子甲可以有效的防护弓弩的射击,还可以防御挥砍类利器的攻击,只是防不了利剑长枪猛刺。不过火铳兵们最大的威胁,还是清军的弓箭,近战有长枪兵兄弟们保护,不足为虑。
而且披上锁子甲后,还可以同样穿上红棉羊毛大衣,寒冬中保持身体的温暖。如果披上余者鞑子棉甲,毕竟军中辎重携带的羊毛大氅不多,没有舜乡军自己的标志,谁知道打红眼时,军中兄弟会不会对这些披着鞑子盔甲的兄弟大打出手?
军中各火铳兵兴高采烈地领取锁子甲等盔甲,军中的伤亡数目也是统计出来,此战舜乡军共伤亡了一百二十多人。大多为箭伤,清军发射的大片火箭,措手不及下,诸多身着胸甲的火铳兵臂上中箭,这些人多为轻伤。
不过在战时,清军战车猛攻通道,也有十几个火铳兵面门中箭,伤势较重。最严重的是清军打来的火炮,有三十多个长枪兵或是火铳兵被跳跃翻滚的炮弹带中,或当场死亡,或断手断腿。
这种严寒的天气,重伤残肢的人,怕是很多人性命保不住了。王斗领着将官看过伤员逝者后,心情沉痛,等清兵围攻结束后,不知还要死去多少战士啊。
炊烟袅袅,各营的辎兵造好了饭菜,大战过后的宣大防线又是腾起阵阵欢声笑语,众人围着火堆,放开肚皮吃喝起热呼呼饭菜来,一边兴奋议论着方才那场战事。
王斗被召到卢象升的中军大帐,这里,杨国柱,虎大威等人已是到达,各人都是喜形于色,显然上午那场作战,各人斩获不少。一见王斗的面,杨国柱中军亲将郭英贤就叫道:“王将军,我正兵营斩首二百三十四级,你保安军中,斩首多少?”
王斗微笑道:“末将斩首五百七十五级。”
郭英贤吸了一口气,嘟噜了声:“好家伙…”
杨国柱与虎大威也是意味深长地互视一眼。

在帐中,卢象升看着各营汇报上来的战果,满脸笑容,防线三面斩获不少。王斗斩首五百七十五级,杨国柱斩首二百三十四级,虎大威斩首二百一十二级,这里已经斩首一千余级,卢象升估计清军实际的伤亡人数更多。
虽各营合起来也有五百多人的伤亡,其中战死两百多人,毕竟在清军火炮与火箭的打击下,各营多少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眼下各营有了防护意识,又有牢固的土墙防线阵地,守住阵地完全没有问题。
各将一边商议军务,一边大口吃喝,其间众人对王斗的防御工事赞不绝口。在这种工事下,清军优势兵力完全展不开,己方军士如一面倒的屠杀。今日一开战就有如此成果,象王斗所说的,将清兵的血在宣大营地前流光,完全可行。
卢象升也对王斗赞许了几句,接着大声激励各将:“今日初战,奴贼锐气己失,只要我军劳劳守住阵地,不消几日,奴贼大军就会力竭,消耗怠尽。介时高公公领大军雷霆一击,数万奴兵可一鼓而除,我大明除去此心腹大患,东事无忧矣。”
众人更是一片欢笑,宴中,王斗趁机向卢象升与各将讨要一些面具。其实各头盔下的铁制面具向是明军的制式装备,各面具貌相狰狞,有如鬼怪。因为王斗认为面具阻碍视线,而且自己麾下火铳兵有了防护箭矢的经验,所以没有打制装备。不过眼下看来,这铁制面具还是有必要装备一部分。
对王斗的讨要,卢象升与各将都是慷慨,现在大伙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当是同仇敌忾之时。所以王斗拜别出来时,已经要到了共四百副铁制面具,各营中的后勤将官,很快就会将面具送到王斗军中。

在此时的清军大阵中,却是气氛沉闷,一片片的清兵生起火堆,闷声不响的喝水,吃着干粮。在多尔衮的织金龙纛下,各旗旗主,还有旗中各贝勒等重要人物,都是围聚他身旁,个个不发一言。
各旗的伤亡已是统计出来,吓了众人一跳,今日区区一战,全旗已是伤亡近达二千人,其中各旗勇士战死人数,更高达一千多人,这些人中,很多还是各旗的重甲兵,这伤亡真是太大了,怪不得各人心情悲痛,一语不发。
多尔衮脸上没有表情,在攻打宣大营地各旗主的汇报下,一张粗粗的宣大军布防图已是出现在众人眼前。看着这张草图,众人都是吸了口冷气,阿巴泰道:“好毒辣的战阵防线,我敢肯定,这种营寨的防守阵式,定是那明将王斗所想。”
多尔衮道:“经过我军试探后,明国营大军的营寨防守已是清楚,三面土墙围绕,高约一人。有平坦通道五条,余者都是矮墙壕沟,跨越不易。正面约有大小火炮七十五门,火炮火铳犀利,再观旗号,料想定是明将王斗防守。两翼一为明总兵杨国柱,一为明总兵虎大威,各有大小火炮六十门!”
“正面五条通道中,各宽十余步到二十余步,前方土墙缺口处,设有大小火炮两门或是四门。余者处的火炮,土墙缺口各宽二、三步,炮手可以随时躲避身旁护墙之内。这些火炮的前面,没有设立矮墙,只有数道壕沟!”
“除了这些火炮外,余处的土墙前方,便是一道道的矮墙壕沟,明军设立铳手防护。由于土墙缺口固定,所以他们的火炮也是固定,我军若要攻击,便可以从矮墙壕沟处进攻,避开他们的火炮!”
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今日领着自己旗中战士,还有八旗蒙古正白旗与镶蓝旗进攻虎大威防守的右翼,就算他们没有遇到正面王斗的强力打击,但今日攻击后,还是心有余悸。
他说道:“奉命大将军,明军土墙低矮,我大军攻打时,后方的箭手根本不能掩护前方勇士们的冲击。如要强射,只会射到自己战士的身上!”
多尔衮道:“所以,我们要将土墙后的壕沟填上!”
他沉吟道:“寒冬天气,那几道矮墙坚硬如冰,料想挖开极难。不过矮墙不高,只需壕沟填上,我各旗勇士在箭手的支援下,还是可以攻破明军土墙的。”
众人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只怕光填那些壕沟,又不知道要流多少旗中勇士的血。第一道壕沟还好,各旗战车可以一直推到第一道矮墙前面,各旗辅兵将土袋扔进壕沟内便可,但余下几道壕沟…
阿巴泰说道:“我军中多木盾,那些木盾虽然粗重,但多个勇士合力,还是可以抬过一道道矮墙,一直推进每一道壕沟之前…”
不过说到这里,他也明白,就算这样,最终要填上几道壕沟,不知要付出多少旗中战士的鲜血。毕竟明军土墙缺口众多,土墙后面,还有道道缺口,都会有火力打出。各旗勇士填壕时,不知道要伤亡多少人。
扬武大将军岳托沉吟了半晌,看着那张宣大军布防草图,说道:“除了五条通道,还有矮墙壕沟外,明军余下的缺口火炮前面,只有数道壕沟,填上或为容易。”
多尔衮仔细看了布防图半晌,道:“这些火炮前方的通道宽只有数步,只得容两辆战车或木盾前行,前方有火炮,两侧有火铳射来。恐勇士伤亡也会不少。”
各人都是沉默下来,半晌,八旗满洲镶白旗旗主多铎叫道:“我们为什么要与明军硬拼?我们也可以挖壕,留一部分兵力看守,余者继续出去掠获。或我军大部围上他们几个月,困死,饿死他们!”
多尔衮对弟弟喝道:“愚蠢,如果兵少,如何围困?王斗等明将的战力你也领教过,留个一、两万人,你以为可以围住他们?他们要决战,要突围,又如何?大军围困数月…数万大军粮草何来?我军深入明国境内,不速战速决,等过数个月,明国皇帝已经调遣他们全国援军来了,介时我大军在宣大营地前锐气尽失,想我八旗勇士尽数留在关内吗?”
他严厉地扫视各人:“有卢象升,王斗在,我八旗大军就不得顺利劫掠,不谈他们日后危害,便是此次掠获所得能否运出关外都不得而知。所以卢象升,王斗必除。但我六万大军补给困难,迟则生变,所以只得毕其功于一役,在半月之内,将宣大营地攻下。我军兵力众多,只要将壕沟填上,攻入土墙之内,灭除卢象升与王斗等人,只是早晚之事!”
多铎被多尔衮说得垂头丧气,暗暗后悔刚才自己发言。
八旗蒙古镶红旗旗主布颜代忽道:“其实填取明军几道壕沟,并不一定要我们勇士上阵,我大军各处营地,掳获的明国百姓众多,可以押解他们上阵填壕!”
多尔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一干乌合之众,让他们面对明军的火炮火铳,如果人少还好应付,若是押上数千、上万人。那些明国百姓定会溃散,如果他们冲了回来,堵住我们战士进攻路线不说,还极有可能会冲散我们自己的阵形。若是明军借机全力反攻追击,我大军恐怕…”
各旗旗主都是看向布颜代,似乎怀疑他的用心,面对各人目光,布颜代只是诺诺称是。
阿巴泰沉思一会,说道:“或许可以押上一部分明国百姓作为试探,人数千人,看看明军反应,人少了,我大军也好控制。”
多尔衮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厉声道:“午后我大军便发起攻击,佯攻正面,牵制明将王斗兵力,猛攻两翼,以一波波源源不绝的攻势,狠狠杀他们锐气。通州运来的红夷大炮很快到达,料想用不了几日,定会攻下明人阵地!”
“我八旗所有勇士,都需奋勇向前,有敢退缩者,定斩不饶!”
第260章 看谁狠!
午饭后,卢象升,杨国柱,虎大威,宣府参将张岩等人援助王斗的铁制面具已是送到。
一共四百余副,王斗正好分派给接手防线的温方亮部火铳兵们。这些火铳兵兴致勃勃,拿着铁制面具左看右看,然后各人戴上。立时王斗面前出现一群阎王殿的恶鬼,他们相互瞪着眼,只有面具后面传来他们沉闷的嘻哈声。
众火铳兵普遍反应戴上面具后看东西不利落,反应迟钝了许多,不过却没人脱下。上午那场战事,鞑子兵专射人面门,兄弟总中多人中箭,那种惨样,让他们暗暗心惊。
现在好了,有了铁制面具,各人头上八瓣帽儿铁尖盔(外沿宽阔,有点类似二战英军头盔,具体见刘德华《三国志之见龙卸甲》中头盔样式,与八瓣帽儿铁尖盔极象。)身上内着锁子甲,再套上精铁胸甲,最后穿上保暖的红棉羊毛大衣,那就万无一失了。
王斗军中连辎重兵在内,全军都有精良盔甲,在大明军中装备算是豪华。
到了这个时候,两里外久久没有动静的清军大部终于有了动静,号角声中,他们的战车旗号又是密密层层推来。三面合围,黑压压的如海洋一般望不到尽头。
卢象升的中军部传出号令,下令全军防备,王斗的中军部也是同样发出号令,立时在土墙后烤火戏闹的温方亮部下,迅速列阵整队,开始激战前的防务准备。
舜乡军训练严格,反应快速,很快的,温方亮便领军严阵以待。
他麾下三个把总,每个把总两队火铳兵,由各总的总副统领。各个把总则领总内长枪兵与刀盾兵,在火铳兵身后押阵防备。三总火铳兵、长枪兵与刀盾兵近千人,密密麻麻的铁甲战士列队土墙之后。
众军皆身着红棉羊毛大衣与红棉羊毛大氅,一片令人振奋的火红颜色。
在这些战士身后,温方亮领着自己护卫,部中夜不收,镇抚官员,旗手金鼓战士,加上千总辎重队合近二百人,在千总中军部指挥战事。他一系列的号令发下去,阵中一片的声响动静。
部中镇抚官员领着各巡视旗们,也是开始巡弋防务。如有各总防线不足,军士畏怯等情况,镇抚官都有权当场严惩。相关的责任军官也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各总的总副们不断发出命令,让各队火铳兵检查自己铳内的子药装填情况,除了火绳不点燃外,余者的火药,现在就要装填好。各队的队官、队副们,也是仔细检查自己队内军士情况。
舜乡军各样战事条例早深入人心,平时训练严格,如此一级压一级,使得王斗指挥军队,如臂使指,得心应手。在他的军队中,可说不需要什么名将,只需按条例稳妥打仗便可。

如上午一样,当清军又行了半里后,舜乡军防线内的高台上,督标营的五门红夷六磅炮又是开炮,炮弹的阵阵呼啸声而过。
吸取了舜乡军火炮的经验,该炮队的队官每次下令自己的几门火炮齐射。每次五颗大铁球,几十颗小铁弹同时咆哮出去,炮击的成果比上午更为显著。直打得清军阵中一片狼藉,死伤惨重。
清兵有盾车保护,有了上午躲避明军炮火的经验,但四下乱飞的铁球,带出的血路残肢,还是造成了他们一阵阵的骚动。
进入一里之内时,宣大营地三面又传来一声声巨雷响动,到处烟雾腾腾。射程可达一里的一窝锋,百虎齐奔等大火箭,又是呼啸而去,形成有若铺天盖地的箭雨。
不比人力射出的箭矢,大多只有阵中前几列战士受到威胁,火箭高飞深入,不论前列后列都不可避。火箭又以乱飞闻名,你不知道它是直飞还是拐弯,又或是从空中而来,方向莫测,人人自危。
而且火箭发射声如巨雷响动,心理素质差的马匹往往吃惊跳跃,不愿向前。
不过有了上午的经验,这些攻来的清兵们,每个人身上,手上,都尽量找些防护之物。所以这几波的火箭射击,除了惊动许多清军战马外,造成的伤亡却不怎么大。
百虎齐奔等大火箭射击不久,宣大营地又传来更为猛烈的声响,那是三面佛狼机火炮,飞枪、飞刀、飞剑等火箭的轰击发射声,清军许多马匹更是剧烈骚动起来。
顶着宣大军密集的炮火箭雨,清军总算推近到三面阵前两百步左右,就停下来不动。而且他们一波波战车分得更开,显然是为了避开土墙后各道缺口处的火炮射击。
看他们停在那边久久不动,宣大军士都是疑惑,王斗站在舜乡军中军部的高台上,也是猜测清兵的用意:“难道…”
很快答案揭晓,清兵阵中传出一片喧哗与哭喊,接着大群明人百姓被鞭打驱赶前来。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衣衫褴褛,挑着土担,抗着泥袋等物,脚步踉跄。稍一缓慢,她们身后的清兵就是狂鞭抽来,将她们打翻在地。
看她们越来越近,温方亮部下的火铳兵都是傻了眼,赵瑄也是呆呆地看着那些百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宣大两翼的防线也是静了下来,显然遇到相同的情况。
清兵押解掳获的百姓攻城,王斗在舜乡堡曾有遇过,不过眼下情况不同。他将身旁的夜不收百总温达兴召到眼前,低声吩咐道:“你准备一下,等会率夜不收出击,多抓一些奴贼回来。”
温达兴沉声领命,立时吩咐部下夜不收们准备,每人准备好马匹兵器,备好套马绳。
随后王斗匆匆去寻卢象升,却见卢象升已是匆忙过来,面沉似水。他的身旁,还跟着神色匆匆的杨国柱与虎大威,显是两翼防线,也遇到相同情况,他们专门来向卢象升禀报。
卢象升,王斗等人来到土墙后,那些百姓被鞭打前来,只离第一道矮墙壕沟数十步,可以看到她们脸上那凄楚畏惧的神情。透过那些百姓身后,还可以看到后面躲躲闪闪的清兵们。他们不住喝骂,手中皮鞭不时扬起,每一鞭下去,都圈起一片血雨。那些被打的百姓骂喊声更为凄凉。
看到这种情形,王斗,卢象升等人都是愤恨无比,王斗沉声道:“督臣,不驱散这些百姓,我宣大营地有被攻破的危险。”
卢象升惨然摇头:“本督怎忍心向百姓下手?”
杨国柱与虎大威互视一眼,神情都是着急,如果他们军中独自遇到这种情况,早下令开炮开铳了。不过有卢象升在前,谁又敢私自承担屠杀百姓的恶果?
虎大威忽道:“末将观那些百姓身体粗壮,极有可能是奴贼所扮,杀之无妨。”
卢象升摇了摇头,那些百姓是不是清军所扮,他一眼便知。与众将不同,他并不在意御史的弹劾,只是不忍心向百姓下手。不过不忍心向百姓下手,他们添上壕沟又该如何?
杨国柱道:“或许我们可挑选射术、箭术上佳的军士,射杀奴贼,阻挡他们靠近。”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这种方法作用可说微乎其微,没什么效果。
卢象升牙关紧咬,几次要下令开火,却又忍住。
那些百姓畏畏缩缩的靠得更前,很快就要到壕沟前面。面前密密麻麻的明军火炮火铳,让她们害怕无比。一个女子似乎是某地的大家闺秀,长相秀丽,不过此时却是头发散乱,形容憔悴无比。
象她这种姿色的女子,自然逃不过清军的蹂躏。她身上只余一件单薄的内裳,在寒风中不住哆嗦。她小脚女子,双手吃力地抱住一袋泥土,神情麻木,蹒跚地前行。
忽然她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她身后一个清兵立时劈头盖脸的皮鞭抽下,她滚在地上痛哭。
她叫道:“杀千刀的鞑子,你们杀了我吧…”
“…杀了我吧…”
她凄楚的声音远远传扬,闻者无不落泪。
王斗越众而出,对墙外大叫:“外面的父老姐妹们,左右是个死,不若与鞑子拼了。我,宣府镇保安州游击将军王斗,向你们保证,战后定会为你们设庙祭祀!我王斗向你们保证,一定会杀更多的鞑子兵,为你们报仇。”
他对身旁的温方亮喝道:“准备开火。”
温方亮低声道:“将军。”
王斗厉声道:“准备。”
温方亮传下命令,立时土墙后前排的火铳兵密密麻麻的准备,点燃了手中火铳的火绳,黑压压的铳口瞄准向外。墙外的百姓个个痛哭,在身后清军的鞭打下,犹犹豫豫地前来。
“放!”
有如爆豆般的火铳声响起,土墙前排的舜乡军火铳兵一齐开火,立时前方的百姓身上冒出一团团血雾,一个个摔倒在地。震耳欲聋的火铳声中,那些百姓先是呆若木鸡,随后齐声惊叫:“官兵开火了。”
身披重甲的清兵都要在舜乡军的火铳齐射下崩溃,更不要说这些没有受过丝毫训练,没有任何保护能力的百姓了。
她们惊恐叫着往后冲去,身后清军的皮鞭与刀枪,丝毫不能阻止她们溃散的步伐。那些清兵将她们一个个砍翻在地,随后这些人又被大群逃来的百姓踩翻在地,人群中传出一个尖利的声音:“姐妹们,都是死,与鞑子拼了。”
在她们疯狂攻击与裹胁下,她们身后的清兵们,也不得不往后逃去。
卢象升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后他高呼:“开炮,开铳,有任何事,都由本督担着!”
蹄声如雷,温达兴领着数十个夜不收,从一条通道内冲了出去,见土墙内滚滚骑兵追出,那些百姓更是恐慌得四散而逃。从清军战车阵地到土墙之间的两百步内,遍地都是她们的身影,间中夹着众多的押解清兵军士。
见这些人潮水般的冲回来,清军大阵中,射出一波波的箭雨,不分敌我,全部射翻在地。
温达兴等人的马蹄不知道撞翻了多少人,他们在马上左右开弓,一个个清军被他们射倒在地。或是刀掠枪刺,一个个清兵在他们身旁滚落。间中,他们的套马绳又如鬼魅一般,一根根准确套在人群中各个清兵头上。
绳套套住那些清军后,他们也不停歇,任他们狂拖马后,直接策马往另一个通道奔去,间中不时提起身旁一个个奔跑逃命的百姓女子。温达兴也一个矮身,提起地上先前那个被鞭打的女子。
很快的,空地中那些百姓或是自己军士被射开一条条通道,清军阵中奔出一些哨骑,不过温达兴等人出去快,回来也快,他们很快全部从另一条通道全部返回。
这些清军哨骑奔上来,土墙后的舜乡军火铳手一阵猛射,他们人仰马翻,留下一些尸体及伤员后,又远远的奔了回去。

这下子兔起鹘落,卢象升,杨国柱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温达兴等夜不收已经回来了,除擒获数十个清军外,还救回了近两百个大明女子。
卢象升大喜,看各个马上或惊魂未定,或喜极而泣的被救女子百姓,他连声道:“快快,将这些百姓放下马来,好生安置。”
王斗补了一句:“督臣,这些女子安置后需好生排查,防止内中混有奸细。”
卢象升赞许地点了点头,吩咐自己亲将陈安,领人将这些女子送入营帐之内,他们特别关注先前被鞭打的那个女子。她由温达兴马上放下后,却是圆睁双目,早已气绝。
卢象升长叹一口气,脸上满是痛苦之色,王斗也是恨极。
那些被擒获的清军被马后拖回来后,有些人当场气绝,有些人吼声如雷,他们一个一个被土墙内的长枪兵劳劳擒住捆绑。一个清军似是八旗满洲正红旗的分得拨什库,他吼声如雷,拼命挣扎:“下贱的尼堪,我要杀了你们…”
温达兴呆呆看了一阵自己救回来的那个女子,看她死不瞑目的神情。猛地抢过身旁一个辎兵的火铳,重重一托,砸在这分得拨什库的头上。那分得拨什库头盔早已掉落,立时头脑开花,血浆四射。温达兴手中不停,一直将他头颅砸成一堆肉泥,还是用力砸着。
卢象升,杨国柱,虎大威等人在旁看呆了眼。
王斗喝道:“节省使用!”
温达兴领着夜不收们,从几十个捆绑得象麻花一样的清兵中选出十人,他们一语不发,将这十个清兵脱得光光,取来木架。用粗大的铁钉直接钉入他们的手脚,将他们钉在木架上。或直接拉起他们的手脚,一刀砍断,然后将他们绑在木架上。
酷寒的天气中,这些人个个被赤身裸体竖立在高高木架上,严寒的冬日,还有肉体上的极大苦楚,让他们个个不似人声的嚎叫,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那些没有被选中的清兵,看同伴的惨样,很多人当场吓得尿裤子。
卢象升皱了皱眉,对王斗道:“国勤,你…”
王斗平静道:“督臣,奴贼驱我百姓攻壕,我将士需要激励士气,此举也可泄奴军心。”
他高声对墙外喝道:“尔等胡儿,敢驱我百姓攻壕,便是如此下场!”
温达兴站在王斗身旁,用满语大声翻译,他声音远远传扬。
临末,温达兴又大喝一声:“看我百步穿杨的箭术!”
他回头一箭,正中木架上一个清兵的右眼,射得他更是大声哭叫与挣扎。
舜乡军一片欢叫,清军阵地那边,则是一片鸦雀无声。
卢象升一语不发,往自己中军部而去。
杨国柱与虎大威心中涌起寒意,二人互视一眼,匆匆前往自己防地。

在清军阵地那边,多尔衮,岳托,阿巴泰等人隐隐看到前方的情形,再听闻部下的回报后,个个都是脸色铁青。那王斗如此狠辣,此次己方驱使明国百姓攻壕,可说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非但目的没有达到,反被王斗将了一军,士气大落。
多尔衮怒极反笑:“好一个王斗,本大将军真是小瞧他了。”
在多尔衮身旁,八旗满洲镶白旗旗主多铎紧咬着牙齿,一语不发。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似在沉吟。余者各旗旗主,特别是八旗蒙古各旗主们,脸上都是露出畏惧的神情。
阿巴泰看了周边各人一眼,告罪道:“都是末将失策,崇德元年时,末将曾在那明将王斗堡下使过此策,也是如眼前情形!”
多尔衮沉声道:“不怪饶余贝勒,本大将军没料到在卢象升前面,王斗也敢如此,真是胆大妄为之极。”
他双目射出锐利的寒光:“传我命令,进攻。以午时定计,大军猛攻两翼,佯攻正面,直到日落之前,我大军一波波攻势永不停止。我倒要看看,那王斗等人可承受我大军雷霆攻势到几何!”
在多尔衮命令下,他身旁的鼓手敲响了巨大的战鼓,听到鼓声,停在宣大阵外二百步的黑压压清兵们,同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他们推动战车,狂叫冲来。
第261章 填壕
震耳欲聋的火铳声不断,似乎整个宣大营地的土墙周边,都被浓密的烟雾所笼罩。
寒风虽然刺骨猛烈,却冲不散那阵阵刺鼻的硝烟与血腥味。就在这蒿水河边,明清两边的战士们,都在舍生忘死地撕杀着。使用大明百姓填壕的计策失败,那些八旗士兵,只得使用盾车与粗制的木盾,还有自己的血肉之躯,去与土墙后的大明火铳兵抗衡。
事先清兵己有计议,避开明军的火炮通道,主攻各面的矮墙壕沟,首先的,先要将土墙前的数道壕沟填上。
上午的进攻后,他们已经有了经验,营地各面放置火炮的五条通道前面,他们所有的战车木盾,都是避得远远的,至少停在二百步之外。虽然明军的红夷六磅炮与大佛狼机火炮还不时发射实弹,将这些盾车打烂,不过比起那可怕的霰弹,清兵伤亡的人数大大减少。
而且说实在,宣大军的诸多火炮,也装填霰弹严阵以待,防止清兵们从通道上冲进来。只有舜乡军阵地中那五门红夷六磅炮,时不时的打上几炮。
激昂的战鼓声中,密密麻麻身着各色盔甲的清兵聚在矮墙壕沟前面,他们在层层蒙上皮革的战车保护下,各旗的辅兵跟役们,不断从战车后闪出,将手中的泥袋不断抛进第一道矮墙的壕沟之内。
土墙后的舜乡军火铳兵们,不断瞄准这些人开铳,将从战车后面闪出的人一个个打翻在地。战车后面的清军弓箭手们,拼命的掩护射击。不过第一道矮墙离土墙七十步距离。这个距离,清军箭矢威力不大,射不破他们胸间铁甲,身上中个几箭也无所谓。便是箭矢射在各人手臂上,同样破不开内中的锁子甲。
射向各火铳兵手臂的箭矢较少,大多射向各人胸间与面门,起初有些火铳兵,见清军箭矢射向自己面门,还下意识地一闪。不过各人面上中箭后,那箭矢却是无力落下,根本射不破他们的铁制面具。
有时巨雷般的声音响起,一些清军弓手鸣响他们从大明各处取来的大筒火箭。有了上午的经验,众军都知道鞑子手上有火箭,听到声音,快速往墙下一缩,就可以躲过那几十根乱飞的火箭。
毕竟清兵瞧不上大明的火箭,所以他们军中使用的火箭不多,发射频率不高。
众火铳兵慢慢放下心来,除了火箭,对射来的箭矢理也不理,只是专门的瞄准,看准一个鞑子兵,扣动板机。他们火铳打了一排又一排,一个个仅着棉甲的弓手及辅兵跟役被打翻在地。
这些人被后面蹑手蹑脚跟来的辅兵们抬下去,地上撒满他们的鲜血,还有他们痛苦之极的哭喊嚎叫声。
矮墙前的那些密集战车,同样被打得啪啪声响,皮革木屑飞扬。这些位于前排的战车,尽是那种精良的盾车,有车轮可以推动,前方有挡板,裹着厚厚的牛皮铁皮,甚至泼上水增加防护力。不过那些蒙着厚厚铁皮与皮革的挡板,在舜乡军火铳的打击下,还是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大洞。

第一道矮墙后的壕沟还是好填,付出一定的伤亡后,进攻王斗防线的八旗满洲正红旗岳托部,还是用土袋将内中满是鲜血内脏的该道壕沟填上。
立时各道精良的盾车后面,那些用粗木捆扎一起,或是用几块厚门板钉成一块的粗糙大盾,在那些正白旗的辅兵们用撑杆合力推举下,过了第一道矮墙,密密麻麻推进第二道矮墙壕沟之前。
从土墙这边看过去,整个防线前面,清兵相继推过来的木盾,有好几十块之多,木盾后面,也不知道跟了多少人。
清兵几十块粗糙木盾推过来后,各条通道不同的矮墙壕沟前面,立时每几块成狐形,防止两侧的火力打击。随后在这些木盾的保护下,密密麻麻的辅兵跟役们挑着土担,用泥土将原先那道壕沟填实踩平。为防止明军再将壕沟挖开,他们还挑来了水,灌入壕沟之内,使其冻得坚硬如铁。
不但如此,为防止明军在这两道矮墙之间的平地上再挖壕沟,正红旗一个甲喇章京,还指挥那些挑水的辅兵在地上泼上了水,真是煞费苦心。也幸好蒿水河就在旁边,所以他们有这么多水来泼,也不知要安排多少挑水的人手。
甲喇章京还试图指挥人将第一道矮墙挖开。不料那道土墙砌成后,四周都浇上了水,冰冻得坚硬无比,就如厚厚的水泥墙一般,想挖开,实在艰难。
有人建议泼上热水,使其松软,被甲喇章京否定了。烧热水需要多少人手不论,寒冬天气,这热水泼上后,只会快速冷却结冰,使该道矮墙冻得更结实,更坚硬。
眼下有如此成果,甲喇章京还是满意的,只要循序渐进,一步步,终会推进到几十步外的土墙边上。

清兵快速填好第一道壕沟,让防守的温方亮颇为意外,他披着精制铁甲,系着大红披风,加上身形高挑,看上去就象一个俊俏非常的小生,又带着一股玩世不恭的味道。他府上多位小妾,就是被他这样吸引的。
不过此时他满脸忧色,只是在护卫的簇拥下,从土墙外看着清兵的动静。
他身旁的火铳兵们,在各总各队将官的指挥下,一阵阵向土墙外的清兵射击。
现在各人多半是自由射击,不时有木盾两旁闪出填壕的清兵辅兵及射箭弓手被他们打中。这个距离,便是身着重甲的清兵也不能抵挡舜乡军火铳手们的射击。更不要说那些辅兵与弓手们,他们大多身着没有镶嵌铁叶的棉甲,只要中弹,便是身上激出一大股浓厚的血雾,痛不欲生地翻滚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