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作战,主力中有五、六成的轻甲弓箭手,多半是军中步甲或是辅兵,这些人远战用箭,近战使用牌刀等短小兵器。除了这些人外,军中还有四、五成的重甲长枪兵,基本便是军中精锐的马甲,步甲了。
这些人长短兵器配齐,不过列阵而战时,却是个个使用长枪大戟。他们的结阵冲击,明军悲剧性的火器根本难以挡住,加上训练松懈,肉搏能力远远不如对方,所以清兵下马步战时,罕有冲不破明军军阵的。
王斗部虽然厉害,但如此布置,还是看得多铎直摇头,对方不但军阵单薄,而且除了火铳外,连火炮都没有。如此说来,整个明军大阵,倒以王斗部兵力最为薄弱。这样也好,正面对击,堂堂正正列阵而战,野地打垮王斗的军队后,就可以大挫明军士气!看看,连勇冠三军的王斗部都抵挡不了自己大军的攻击,谈何别部?
今日之战后,或许八旗大军的入掠,就不会再遇到抵抗了。
想到这里,镶白旗旗主多铎又是爆发出一阵大笑,他转头对身旁的阿巴泰道:“七哥,我看王斗不过如此,盛名之下其实难负啊。”
阿巴泰没有回应多铎的话语,只是凝神看着对面的王斗大军,眼中露出深思的神情。
见阿巴泰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多铎不满地哼了声,在他的喝令下,号角声响起,一股股的清军出阵而来。
崇祯九年时,阿巴泰领镶白旗军队攻击舜乡堡时,曾有折损一部分。不过这几年中,倒也补充回来。此时的定州城下,镶白旗五千清兵中,有约两千的披甲兵,曾有巴牙喇兵四百余人。不过昨日守桥之战中,镶白旗的巴牙喇兵白白折损了近百人,现在只余三百多人。
在多铎号令下,大股大股清军出来,在阵前排成密集的阵形。最前面的,是约两千的弓手,内中除了旗中五百善射的步甲外,还有约一千五百的旗中辅兵。
这些辅兵同样是各牛录的丁壮,他们身上披着棉甲,虽说不如那些别着兵丁刀,云梯刀,背着盾牌,身着镶铁棉甲的步甲兵,但也是从小习练弓马,作战能力赶上得明军的普通营兵,甚至更强些。
在两千弓手的后面,又是一千身披双层重甲的清兵,这些人大部分是旗中精锐的马甲,步甲兵,个个手持八旗长枪或是虎枪。只待弓手射破王斗部的明军后,他们就结阵冲击。
最后是五百的重骑,不但每个士兵身披两层重甲,个个手持长枪,便是马的身上,也罩着厚厚的镶铁棉甲,跟随在这些步兵身后。最后还有二百多的巴牙喇兵,一色的水银重甲,手持铁柄长刀或是长枪,策马跟随在最后面。
多铎一口气押上近四千人,可见他正面突破明军军阵的决心。不过除了那些步兵在金鼓声中缓缓而去外,那些骑兵们,还是己方的阵前游离,一方面跟在步兵后面相机而动,一方面也防止明国军阵的两翼骑兵,趁己方中军空虚加以攻击。
…
清兵步骑缓缓逼来,在这定州城外的旷野上,在这呼啸的寒风中,王斗看着他们静静而来。大战将要来临,王斗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看看身旁的军士们,个个咬紧牙根,不过眼中都露出坚定的神情,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舜乡军已经与鞑子兵交手多次,他们没什么可怕的,各人都是这样安慰自己。
卢象升站在元戎车上,看周边静静无声,只有各人拼命的吸气与喘气声,清兵的攻势已经很明显,他们的主力步兵,就是攻击王斗部的前军所在,不过他们的骑兵攻击方向不明。
卢象升与清兵作过战,知道他们的骑士非常飘忽难防,有可能攻击前军位置,也有可能攻击两翼所在。他目光看向王斗的前军方向,见他们还是静静无声,保持军阵的肃然,不由点头。再看看两翼的杨国柱与虎大威部,已经各自出动数百、千人骑兵游离两翼周边,希望他们可以护好王斗部的两侧所在。
看清兵密密麻麻的逼来,形成好几波的攻势阵列,卢象升猛地喝道:“击鼓,传令王将军的前军迎战。”
几乎是同时的,双方军阵中激昂的鼓点都是响起,王斗喝道:“前进!”
立时王斗部的数千舜乡军,又是列阵如墙而进,看对面的清兵中,他们黑压压的旗号也是压过来。前方密密层层的弓手后面,又是一层接一层如林的长枪,还有各人队列中密密麻麻的白色镶红旗号。
“前进!”
双方越接越近,整齐的踏步声中,对方的盔甲兵器,飘舞的红缨大氅,甚至各方战士脸上那种扭曲狰狞的神情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止步!”
中军鼓点停了下来,在离清军约不到二百步的地方,王斗喝令停止,立时舜乡军整齐的踏步声停了下来。
王斗传令:“火铳手,检查火药!”
早在列阵之时,舜乡军的火铳兵们,早已装填好了自己的定装纸筒弹药。此时在军官们此起彼落的喝令声中,密密麻麻的舜乡军火铳兵们,取下铳口的木塞,再一次仔细检查自己火铳的子药情况。
“点燃火绳!”
一片的火摺子点燃声响。
“前排预备,准备射击!”
密密麻麻的火铳翻下,舜乡军前排五百个火铳兵,都是将黑压压的铳口对准前方而来的清兵们。
对面的清兵阵列还在密密推进,他们的两千弓手同样分为四排,最前面的,便是那善射的五百镶白旗步甲兵。弓手的后面,一千清军重甲长枪兵,则是一百人或二百人一排,排成了密密麻麻好多层,每人手持长枪大戟,凶神恶煞,就待前面的弓手射开明军的口子后,他们便结阵冲杀。
从空中看下去,两边黑压压的人头越接越近。一百五十步,同样形成宽阔正面队形的清兵还在大步前进。已经可以看到,对面的明军个个身披铁甲,如此,以他们的弓箭威力,他们要进入五十步内,才对敌军有致命的杀伤力。
很快就近一百步,对面的明军还没有射击,让这些清兵有些意外,在这些人的印象中,明军鸟铳质量不行,容易炸膛,冬季寒风呼啸中,也往往难以点燃。特别他们的作战意志低下,己方还没有进入射程就胡乱开火。
军中已经多人听闻明国王斗部的故事,可以看出,该部明军确实与众不同。到了现在,还在耐心等待,无有一人稍动。他们的战士也个个目光坚定,确实是训练有素,战令森严。而且还敢不依托拒马战车等物就与他们正面对决,真是难得。
不过这又如何,没有一只明国军队,可以挡住他们大清兵的强弓劲箭。
…
不知死活的镶白旗弓箭手还在大步前进,前排的五百舜乡军火铳兵们,一边持铳稳稳瞄准他们,一边眼角余光注意着自己火铳上的火绳不要熄灭。
眨眼间那些弓手进入百步,他们脸上的骄横之色,还有大冷天呼出的浓浓白气已经可以看见。百步了,这些仅身披棉甲,或是身披镶铁棉甲的清兵已经处于自己火铳的打击之下。
王斗呼出了一口气:“大屠杀,开始吧!”
他一声喝令,立时身旁中军位置一个号手吹响了嘹亮的天鹅声!
两个千总,各个把总,各个队官们,都是不约而同地将手中长刀前指,众人大喝:“射击!”
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响起,前排火铳手齐射,舜乡军长达数百米的战线上,腾出了一道长而浓密的硝烟地带。
前方密集的清兵弓手,身上棉甲激出道道血雾,瞬间就倒下一大片。很多人中弹后,表情似乎呆了一呆,随后回醒过来,凄厉地滚倒在地惨叫。
如一阵狂风刮过一样,对面的清兵弓手一阵骚动,很多前排的弓手有人呆若木鸡,有人回头就跑。
他们身后两排的清兵弓手,则是开始拼命射来利箭,不过这么远的距离,箭只威力弱小,对面的火铳兵只需低头,用八瓣帽儿铁尖盔抵挡飞来的箭矢便可。一些人胸口身上中箭,却射不破他们的精铁胸甲。有几十个火铳兵臂上中箭,闷哼退下。
前排的火铳手射完后,立时退到第三排后装弹,在对面清兵恐惧的目光中,第二排数百火铳兵,又是上前几步。他们抬起火铳,黑压压的对准了对面的清兵。
“放!”
大股的硝烟喷射而出,前方又是倒下大批的清军弓手。
清兵更为混乱,光挨打不能还手,看身旁一个个弓手倒下,这种心理压力太大了。况且前排弓手倒下一大片后,余下的都是镶白旗中的辅兵们,他们的作战意志,可没有披甲兵们那么坚定。
明军两次火铳齐射后,眼见己方弓手存在崩溃的现象,清军阵中传出撤退号令,立时这些弓手集体吁出一口气,纷纷向两边散去,露出他们身后一排一排的重甲长枪兵们。
密密层层的长枪大戟翻起,在寒冬中闪着耀眼的光芒,一波波身披重甲的清军长枪兵,呐喊着挺枪冲来。
第247章 谁人可掠其锋芒
密密层层的清军重甲长枪兵呐喊冲来,他们十尺长的八旗长枪,八尺长的虎枪,个个枪尖雪亮,成片挺起,耀出一片夺目的光芒。这些人个个甲胄厚实,身材粗壮,如此不要命的冲来,似乎夹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
舜乡军两次火铳齐射后,前两排的火铳兵已经退到第三排后装弹。以舜乡堡定装纸筒弹药的便利,舜乡军严酷的训练,只是短暂时间,这两排火铳兵已经装填好自己的纸筒弹药。
第三排火铳兵又密密举起他们的火铳,原地瞄准了那些冲来的重甲清兵们。
“放!”
暴喝声响起,又是大阵震耳欲聋的火铳密集射击声。
大片硝烟腾起,大股大股挺着长枪大戟的清军重甲兵翻滚在地。七、八十步的距离,舜乡军的火铳,已经可以破开他们的重甲,便是火器命中后没有穿透他们的甲胄,火铳弹丸的巨大冲击力,也足以将他们盔甲后的身体震得筋折骨断。
“放!”
该排火铳兵射完自己的火药后,立时快速后退,一直退到长枪兵的身后去。原先的第一排数百火铳兵又是密密层层举起他们的火铳,对准冲近四、五十步的清军不留情地扣动板机。
火铳的暴响声不绝,各人的火绳点燃自己火门内的引药,一股股闪亮的火光冒起,接着化为铳口道道猛烈喷出的烟火。最后汇成一大片震耳欲聋的火铳齐射声。
那些身披重甲的清兵身上冒出团团血雾,这种四、五十步的距离,舜乡堡火铳已经没有什么甲胄不可破。大片中弹的清兵,一个个摔滚在地,他们捂着自己的伤口,痛不欲生地嚎叫起来。
不知这些清军重甲枪手悍勇还是愚蠢,舜乡堡火铳手两排齐射后,他们已经伤亡数百人,原本密密麻麻的阵列为之大空。不过余下的清兵重甲们,还是疯狂地挺枪冲上来。很多人跌跌撞撞冲锋的同时,小腹下还跟着一根长长的肠子。
与原先一样,这排火铳兵射完自己的弹药后,立时快速后退,一直退到长枪兵身后的火铳兵后面去,紧张地装填起自己的定装纸筒弹药。阵中最后那排火铳兵,在军官们的喝令下,数百人又是举铳瞄准十几步外疯狂冲来的清兵们。
“放!”
大股硝烟腾出,震耳欲聋铳响中,又是一大股的清军重甲翻滚在地,更直接有几十个挺着长枪大戟的清军重甲被打飞出去。一些人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丢弃兵器,尖叫着往回逃跑。
剩下的人红着眼,声嘶力竭嚎叫着猛扑上来。
“杀!”
最后那排火铳兵潮水般退下,舜乡军军前密密层层的长枪挺起,同样闪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阵中的三排舜乡军长枪兵们,全部挺起自己的长枪,前排枪手,对冲到近前那些稀稀拉拉,已经疯狂的清兵重甲们举枪就刺。枪戳入肉的声音不绝,彼此闷哼惨叫不断响起。
清兵重甲经过舜乡军三排火铳的打击,可说伤亡近半,余下的很多人身上也带着伤,加上军中大批军官士兵的伤亡,又很多人逃跑,冲到舜乡军长枪兵面前的只有一小半人。
他们原本森然,密密层层的军阵早已不成阵形。特别各人那股血勇之气早被打击了一大半。
就算余下的人疯狂,又哪是舜乡军的对手?各舜乡堡长枪兵密密麻麻挨在一起,不需顾念自己两侧,只需往前刺就好。他们锋利的长枪整齐刺出,又迅速地收回,再整齐刺出,每一片如林长枪探出,都收割着面前清军重甲的生命。
他们几乎都是几根长枪攻击面前一根清兵长枪,就算身旁有人倒下,身后立时有人补上,前排密密麻麻的长枪兵,始终人数不变。
枪兵们整齐的呐喊声不断,彼此长枪戳来戳去,双方被刺中的战士身体软软倒下,滚热的鲜血流出,湿润了干燥寒冷的大地。
残酷而血腥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很久,眨眼间那些清兵重甲又伤亡近半,看着面前仍是坚定的明国军士,他们手中的枪尖还不时滴落自己兄弟的鲜血,慢慢的,余下的清兵眼中疯狂之色散去,随后各人露出极为恐惧的目光。
眼前的枪林仍是密密层层,旗中的勇士,已经伤亡一大半了,仍是不能稍稍打破他们的军阵。很多人再也抑止不住内心的恐惧,尖叫着向后逃跑。一些人狂叫冲来,随后被舜乡军枪兵一个一个戳死在地。
王斗站在中军位置,透过寒风仍没吹散的火铳烟雾,可以看到那边很多清兵已经被打蒙,一些人抱头乱窜,一些人则是丢弃兵器,尖叫着往回逃去,余下的人则是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斗冷笑一声:“奴贼溃败了!”
这股清军重甲的强悍出乎王斗的意料之外,一直坚持到伤亡一大半人才崩溃。又或许是他们的惯性思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吧,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王斗冷哼了一声:“传令,结阵行进!”
中军鼓点声响起,立时所有的舜乡军们,又是个个站得笔直。他们前排持枪,后排持铳,长枪火铳如林,伴随行军鼓点,整个阵列开始缓缓移动,便如一个活动的城堡般。
“前进!”
舜乡军结阵而行,如墙逼来,他们面前的清兵们,无不后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迎战,稍挫锋芒。
“前进!”
舜乡军气势勇不可挡,他们所有军士,都是挺枪持铳,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情。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清兵镶红旗不能,镶白旗不能,余者各八旗兵,同样不能!
…
“败了?…”
看着前方狼奔豕突,潮水般败退下来的旗中战士,清军阵中龙纛下的多铎失魂落魄。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镶白旗中的重甲勇士,强弓箭手,正面对决,竟完全不是明国王斗部的对手。
他看得很清楚,方才的战斗,已经称不上战斗,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杀,只不过反过来,今日被屠杀的对象却是自己。自杜度传来消息后,还有昨日的定州桥之战,多铎也知道王斗部很强,却没想到强到这个地步。
他们的火铳手果然非常厉害,自己旗中的弓手,完全不是他们鸟铳手的对手,根本就是站着挨打。不但如此,他们的长枪手也非常厉害,自己的重甲勇士冒着弹雨冲到近前后,最后的结果却是被杀得溃散。
为什么会这样?多铎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镶白旗完了。旗中精锐,在方才的战斗中毁灭大半,以后自己回到大清境内,八旗中还有自己说话的份吗?
可笑刚才自己还信心满满,嘲笑卢象升、王斗不知兵,看来愚蠢的是自己啊。他的热泪不可克制地流下来,哽咽道:“七哥,悔不听你昨日之言!”
阿巴泰沉重地叹了口气,方才的战斗他也看在眼里,旗中一千重甲勇士完了,那可是全旗的精华啊。两千弓手伤亡也不小,而且再无战心,以后看到明国王斗部的旗号,这些人恐怕要望风而逃了。幸好旗中五百重骑勇士,还有派上去的二百巴牙喇兵没有参战,否则损失就更大了。
方才大量的旗中弓兵向两翼后方散开,阻挡了这些重甲的攻击路线,多铎还为之暴跳如雷,此时他倒是庆幸,这些旗中最精锐的勇士没有派上去,多少保留了一些血脉种子。
他似乎有些慌了神,呆呆地问阿巴泰道:“七哥,现在该怎么办?”
阿巴泰扫了多铎一眼,说道:“鸣金收兵,赶快让勇士们退下来吧!”
他叹了口气,明军那边多骑兵,他们会放过这个追击的好机会吗?恐怕今日之战后,那些败退下来的勇士们,又有许多要倒在明军骑兵的马刀长枪之下了。
…
在明军的战阵中,防守左翼的是宣府镇总兵杨国柱,方才的战斗场面,宣镇正兵营官兵都是看在眼里,个个张大嘴合不拢的表情。杨国柱的中军亲将郭英贤喃喃自语:“他娘的王斗,真是…真是…”
他“真是”了半天,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语形容自己的心情。杨国柱也是怀着复杂的心情看舜乡军仍在结阵前行,不断收割敌人的生命,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王斗部火器犀利,战阵森严,此战后,恐天下间无人再敢掠其锋芒。”
他叹气的同时,也在心下思索,这场战事后回到宣府镇,自己该如何对待王斗。
在军阵的右翼,山西镇总兵官虎大威也是缓缓呼了口气,叹道:“好个骁勇的王斗,老杨有福啊。”
中军大军中,各人或是呆若木鸡,或是满脸不可思议,大同镇总兵官王朴则不住的吸气。卢象升站在元戎车上,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双目蕴含泪花,仰天长叹:“勇冠三军,勇冠三军,有王斗在,我大明之福啊!”
他脸一沉,前方的清兵正在潮水般溃败,卢象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喝道:“传我将令,两翼及中军所有骑兵,追击!”
…
崇祯十一年十一月初十日,镶白旗军队大败,多铎率领余部逃回营寨后,死守营地不敢外出。第二日天没亮,他就领军悄悄离开了定州,全师前往高阳。军中大部分辎重,还有掠获来的人口财帛全部放弃了。
多铎到了高阳后,看弟弟狼狈的样子,多尔衮大吃一惊,明白定州战情后,他先是暴跳如雷,对多铎好一阵鞭打,又听他的哭诉,了解该战的前因后果后,多尔衮沉思良久:“饶余贝勒说得不错,以后遇到明国王斗部,不要与他们正面对决,需发挥我骑士所长。”
十一日,闻听卢象升率领大军前来,多尔衮主动领军离开了高阳城下。
十二日,一骑狂奔进京师永定门,一路上,该骑士挥舞手中一份捷报,声嘶力竭地叫道:“大捷,大捷,卢尚书定州大捷,斩首奴贼一千七百九十余级…”
他这一路奔来,立时全城轰动,捷报由内城一直送入皇城,又送入宫城之内。当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欢呼雀跃地送上捷文时,崇祯皇帝颤抖着手,这张薄薄的纸片,他却感觉重若千斤,自己差点抓握不住。
第248章 献捷太庙、贺表如云
收到捷报后,崇祯皇帝与内阁先是不敢相信,前不久的庆都大捷,卢象升报斩奴级三百五十八颗,各人认为还靠谱,事后兵部的验功人员也证实了这一点。不过这定州大捷,斩首一千七百九十五级,这个…
内阁,兵部,锦衣卫等大批的官员,都奉崇祯帝之命前向高阳,事后果然核实为真,立时京师全城都轰动了,所有茶楼酒肆的说书人,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口沬横飞,将一场大战说得活灵活现,大大夸张一番。在他们口中,大捷主角卢尚书与游击将军王斗,已经俨然变为三头六臂的怪物。
崇祯皇帝连日朝议,百官贺表如云,十六日,在重兵保护下,那一千七百九十多颗清兵镶白旗的脑袋运到了京师。整个京师沸腾,围观的民众将沿途街巷挤个水泄不通。崇祯皇帝下令将斩首的首级仍于西市原来首级旁边叠成京观,每日观看的京师百姓,不半夜排队,都挤不到自己容身的位置。
十八日,崇祯皇帝献捷太庙,全城狂欢…
十九日,从乾清宫暖阁出来,走到门口,杨嗣昌脸上的欣喜之色立时消失,他神色阴沉,喃喃对天空说了一句:“不能让卢象升再这样下去。”
二十一日,乾清宫暖阁之内,崇祯皇帝看着一封山西来的塘报皱眉不已:“奴贼西趋山西,太原危急?”
他将塘报扔于案上,负手在阁内来回踱步,杨嗣昌在下首恭敬站着,只是目光随崇祯皇帝的身影不时移动。
良久后,崇祯皇帝下定决心,对杨嗣昌道:“云镇重地,不可有失,朕意令卢象升督师驰援,杨爱卿以为如何?”
杨嗣昌恭敬道:“皇上,现奴贼大部南下真定,兵情紧急,卢尚书知兵勇猛,这个要紧关头,却不可离开翼中。”
他神情似在沉吟,半晌他道:“卢尚书麾下,有大同镇总兵官王朴,王总兵作战也算勇猛,庆都大捷,便是他血战所获。有王总兵驰援太原,料想定可万无一失,解除太原百姓的恐慌。”
崇祯皇帝缓缓点头,却又有另一层忧虑:“卢象升麾下,不过官兵万余,王总兵走后,他部下兵力恐怕有所不足。”
连番大捷后,卢象升现在在崇祯皇帝心目中可是非常重要,仅次于杨嗣昌的存在,捷报传来后,他已经连番下旨对卢象升与王斗嘉奖。还准备让兵部传令卢象升南下,继续阻截清兵,再立新功。
杨嗣昌微笑道:“皇上不必担忧,卢尚书麾下,有勇冠三军的王斗部所在,又有宣府镇总兵与山西镇总兵,精锐主力不失。”
他说道:“此次定州大捷,便是王将军野地浪战,堂堂击溃奴贼大部,有如此猛将伴在卢尚书身旁,皇上大可放心。”
提起王斗,崇祯皇帝也是脸上含笑,清兵入寇来,光在王斗手上斩获的首级,已经超过了两千级。如此军功战绩,明中叶以来,或许只有戚少保才可与王斗相提并论。他已经盘算此战结束后,自己该如何嘉奖王斗了。当然,王斗现在如此年轻,便有如此高厚的军功,该如何升赏,崇祯皇帝也是头痛。
“再且。”
杨嗣昌又道:“高监军己领数万关宁大军南下,刘阁老,陈总督,同样率领万余精兵南下,到时真定府内便有五万精锐。兵力方面,可称优足。”
听杨嗣昌这样说,崇祯皇帝更是放心,而且杨嗣昌所言持重,确是老成谋国之言,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很快,两道圣旨便从京师内发出,一道给卢象升,一道给王朴。
…
崇祯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高阳。
高阳传为颛顼故都,北为白洋淀与安新县,境内大部为平原,土地肥沃,向为生齿密集之地。只是该地冬日特别寒冷,好在境内温泉地热较多,所以让一干驻扎的宣大官兵不会那么难熬。
“姐夫,今日去无影山泡个澡怎样?”
从高阳县城刚出来,迎面一股要命的北风,吹得王斗脸色泛青,嘴唇透紫。
“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
王斗暗骂了一声。
他刚才又接到孙承宗的邀请,前往孙府赴宴,自解高阳之围后,听卢象升说起王斗的战绩,孙承宗对王斗喜欢得不得了。孙承宗早得王斗援助之谊,王斗派出的龙二,虎爷等四个夜不收,在几日的高阳保卫战中,斩获甚多,受到全城的景仰。
这些人却是游击将军王斗派来的,此次定州大捷,王斗随卢象升领军来援,孙承宗对王斗更是欣赏,多日商邀王斗前来说话。虽每次孙承宗也叫上宣府镇总兵官杨国柱等人,不过各人都知道,孙阁老邀请的正角才是王斗,对王斗都是又羡又嫉。
定州大捷后,卢象升领军在高阳城下休整了多日,由于定州缴获众多,虽留下大部救济定州灾民,全军粮草还是足供一月之食。高阳居民士绅也是每日犒劳不断,加上数日就有一道御旨嘉勉前来,宣大全军上下,个个都是心情畅快,借机在高阳城下好好放松放松。
王斗同样如此,不过他也没闲着,定州之战后,他部下伤亡近百人,损失这些士卒,让王斗心痛不已。死难的战士,化好骨灰,收好衣冠,受伤的将士,则好好放入高阳城内休养。
对这个事情,卢象升与孙承宗颇为重视,孙承宗更亲自将各部受伤的将士接入自己府中,安排下人好生护养。经过这十余日的精心护养后,各镇受伤的将士,基本伤势痊愈,活蹦乱跳的又可以作战了。
对孙承宗,王斗也是满怀敬佩,老人家铁面剑眉,须髯戟张,声如鼓钟,年近八十,仍是精神矍铄。他久镇辽东,每每与他会谈,都让王斗受益非浅。
听了谢一科的话后,王斗颇为心动,那无影山在高阳城的西面数里,离王斗部扎营之地不远,向有“天上有关临胜境,日中无影落瑶坛”的美誉,山上有苍山,洗马池等温泉,远近闻名。
反正现在闲也是闲着,这等酷寒天气去泡个温泉澡,也是一乐。
听闻王斗答应,谢一科欢呼雀跃,他骑在马匹上,对王斗道:“姐夫,我们舜乡军出战以来,立下了这么多功劳,您说战后皇上会给我们什么嘉奖?”
王斗沉吟,现在自己是署卫指挥使,就算自己年轻,资历浅,不过世职上连跳个三、四级,实授万全都司都指挥同知,再充任宣府镇某一路的参将应该没问题。各部下也是跟着水涨船高。
又或许副总兵,总兵,王斗摇了摇头…
一行人马匹快速,很快便到舜乡军的营地前,便是当地一个人称赵家庄的地方,相传明时赵姓人家自山西迁来建村,故留此名。(清后因佐收赋税,易名赵家佐。)
该庄南面就有一条河流,饮水方便。
来到自己的大营前,却见卢象升亲将陈安早在辕门前等待,他与身旁几个护卫,个个皮袄皮裤皮帽,包裹得象个粽子似的。大冷的天气中,各人口中与身下的马匹,都是呼着浓浓的白气,那些马匹还不时骚动几下,将铁蹄在坚硬的表土上磨动着。
见到王斗,陈安满面笑容,在马上行礼道:“王将军回来得巧,末将奉督臣之令,正要到营中去寻将军呢!”
王斗也是在马上回礼,道:“不知督臣前招末将,有何要事?”
陈安笑道:“与往日一样,卢督臣招集各镇将士,专请王将军授课讲业呢。”
王斗微微一笑,他几次三番斩首大捷,自然引起各将的普遍关注,谁不想自己麾下如王斗部一样骁勇善战,不断立功?各人先是私下拜访,特别是宣府镇总兵杨国柱近水楼台先得月,连日宴请王斗,询问心得。接着大同镇总兵官王朴赶到,同样亲热邀请王斗,旁敲侧击,就是想套出王斗得胜的秘籍。
最后在各将强烈要求下,卢象升专门招集各将,邀请王斗前来好好讲课。
依各人的猜测,有人认为是王斗火器之利,有人认为是王斗军纪森严,训练有素,莫衷一是。其实王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的战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其实王斗也认为自己火器犀利是一部分,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王斗军中使用的武器,不过是大明几十年前的老货色,明军中比自己武器先进的大把,便是卢象升的督标营,已经使用自生火铳与鲁密铳,自己军中就没有。
关键是火器质量可靠。这其中原因复杂,涉及关系众多,不过以各镇总兵之尊,也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他们身为总兵,要打制几百上千门精良火铳,其实不是问题。历史上徐光启耗费了大量的银钱,传门请西洋匠师打制出大批精良的火铳火炮,却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各方掣肘,战略失误是其一,各军中纪律败坏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各镇总兵的正兵营中,至少基本的粮饷可以保证,遗憾的是他们军中兵痞,兵油子太多,这些人的存在,便难以做到舜乡军的军纪森严,如臂使指。
别的不说,便如战斗中象舜乡军那样坚持进入射程再开铳,各人就没办法做到。如此一来,再精良的火器,也发挥不出威力。要如舜乡军一样,各总兵首先要裁倒大部分部下,这又是各人办不到的。
最后,王斗也不看好他们光拿饷,没有归宿感的军队。有十分饷,就有七分忠诚,有五分饷,就有三分忠诚,没有粮饷,一遇开战就逃跑,老油了。军阀思想加上骄兵悍将,愿意打硬仗才怪。
第249章 王朴离去、南下真定
王斗与陈安来到督标营的营房,便是当地南圈头一带。从南圈头到魏家庄,沿着孝义河两岸,宣大三镇军士扎下了好大一片营地,连绵旗号似乎望不到边。
王斗来到总督行辕时,这里正吹吹打打送走一批前来劳军的乡绅百姓,卢象升意气风发,率领三镇总兵及各将官目送他们远去。他还不忘对众将教导:“…只要我大明官军一力杀贼,尽心报国,百姓便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各将都是诺诺称是,看见王斗过来,卢象升喜道:“王将军来了?”
他身后各人也是亲热地与王斗寒暄,大同镇总兵官王朴更是高声叫道:“王将军,兄弟与众位军门,都在翘首以待,等待王将军的解惑授道呢。”
王斗忙道:“不敢不敢,该是末将向各位军门讨教才是。”
一一与各位总兵拱手见礼,众人拥进卢象升的中军大帐去,继续讨论前几日的话题。
各人一至同意,王斗军队骁勇能战,其实武器盔甲不是主要问题,各人镇中整个镇的官兵不敢说,至少各家正兵营内,要做到甲胄器械精良,其实问题不大。
王斗更趁机向卢象升讨要一部分先进的自生火铳与鲁密铳,希望回去后好好研究研究,卢象升慷慨地答应了。至于阵法,各总兵书房府邸内,哪家没有收拢一大把的兵书?就算有人不识字,各家麾下,少不了参谋赞画,他们将官家族出身,也有自己的战阵心得,这个也不是问题。
山西镇总兵官虎大威沉吟道:“如此说来,便是士卒与操练的问题了。”
王斗道:“虎军门所言极是,戚帅曾有云:兵在于贵选,将有章程,兵有额数,饷有限给,其法惟在精。所以他老人家选用士卒,向为乡野老实之人,而不用城市游滑之人,如此士卒操练,军士便于畏于军法,遵守章程,作战时便可如臂使指,可当堂堂大阵。”
以上王斗之言,都是戚继光练兵精华心得之一,浑河之战,戚家军战至最后一个人,他老人家所言,自是金玉良言。
众人都是沉吟,王斗之意,他们也明白,各人知道自家事。各营军纪败坏,兵不成兵,畏战做逃兵还好,杀良冒功更是大把,兵痞占了一大把。这些人或许有人武勇不错,不过他们存在军中,却是弊大于利。
如依王斗之言,这些人都要裁了,那各人营中几千人,只会余下数百人,兵源缺乏是一点,这裁下的人如何安排?再次招募军士,粮饷何来?
王斗道:“可让他们开垦田地,现大明各处荒地众多,却不缺乏屯田之所。”
大同镇总兵官王朴问道:“屯田之资何来?”
王斗微笑道:“却要朝廷想方设法。”
各将都是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色,王斗军中各士卒营养良好,这自然是王斗有大把钱粮的缘故。王斗以前不过是卫所千户或是守备,朝廷不但不发粮饷,还要收税,他却有能力裕养出那么多强悍的军士,想必有他自己捞钱的门路。
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谈,这个妙方,是王斗自己建功立业的核心绝学,他不可能说的。不过在座各人,能做到一镇总兵的,谁没有两把刷子,谁没有自己捞钱的路子?仅靠朝廷拔下的粮饷,他们能养活自己的家丁吗?
王斗之言,倒是为各人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有王斗成功的榜样在前,或许各人可以试试。
卢象升当然知道王斗练兵钱粮是哪来的,瞪了王斗一眼,王斗只装没看到。
…
其实王斗对各将所说的,早对卢象升说了,很多事情对王斗简单,站在卢象升这个位置上,却是复杂无比,往往让他有心无力。他暗叹了口气,正色道:“好,现在众将议事。”
立时帐中各人都是坐得笔直,卢象升道:“定州大捷后,京师振奋,圣上连连御旨嘉勉,各营将士,也是士气高涨。现奴贼大部南下真定,趁此锐气,我宣大军结束在高阳的休整。本督决意,明日便班师前往真定,以解彼处百姓倒悬之苦。”
铁甲锵锵,众人都是站起身来高叫:“愿随督臣鞍马,杀贼报国,再立新功。”
定州大捷后,宣大三镇将士,对清兵的畏怯之色,可说一扫而空,军心士气,达到高峰。
卢象升也很满意:“定州之捷,证实奴贼色厉内茬之本性,只要我大明官军勇于杀贼,他们的头颅,便是我们的军功。众将,青史留名,就在当日,诸君努力!”
一片声的大叫:“杀贼报国,杀贼报国!”
王斗也是随着众人高叫,在定州大捷的鼓舞下,已经越来越多的明军敢于出城野战袭击敌人,现在军情乐观。此次清兵入寇,比历史上艰难得多。
正在这时,却见一个护卫急入帐内,向卢象升禀报。
卢象升满面笑容地站起来:“又有圣旨来到,众将,这就随本督出迎!”
…
在中军大帐外,又有一个太监向卢象升等人宣读圣旨,除了嘉勉之外,便是催促卢象升立时率兵前往真定。
这个早在卢象升的意料之中,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圣旨的后面,还提到山西军情紧急,要卢象升分出一部分兵马,让大同镇总兵官王朴率领他的本部麾下,立时回援山西,以解太原危急。
卢象升呆了一呆,还是立时接旨领命。王朴也接了圣旨,还有一道兵部的檄文,接到圣旨的时候,他的表情很奇怪,随后沉痛地过来,向卢象升叩拜告别,他哽咽地道:“督臣,末将走了,可惜不能再鞍前马后,追随督臣杀敌了。”
卢象升眼中隐隐现出泪花,亲自搀扶王朴起来,温言对他说道:“将军不必如此,你回援山西,也是一样为国效力,倒不一定要跟随本督麾下。”
他交待王朴:“无论将军到了哪里,都需记得忠义报国的道理。”
王朴哽咽道:“督臣教诲,末将记下了。”
他与杨国柱与虎大威拱手而别,二人也满是叹息,无论他们以前如何看不起王朴这种花钱买来官位职务的纨绔子弟,但这些时日的并肩作战,多少有些战友情谊,临别之时,二人都是依依不舍。
离别时,王朴也拍了拍王斗的肩膀,叹道:“可惜不能再与将军并肩作战,此战后,若将军到了大同,兄弟必将倒屣相迎。”
王斗郑重地与他施礼而别,不论王朴在历史上如何不堪,至少目前这场战事,他表现得有板有眼,值得自己尊敬。同时他心下浮起阴影,各人只道山西危急,兵部调王朴回援合情合理,只有王斗知道此事可能是杨嗣昌在背后搞鬼。
杨嗣昌这个人,颇有政治与军事才干,只是目光短浅,心胸狭隘,报复心极强。他与卢象升只不过政见不同,就如此处心积虑,因私人意气而不顾大局?可叹可惜啊。
当日王朴便领军拔营而走,留下一大片空荡荡的营寨,宣大军士眼见军中兄弟又少了几千人,原本高涨的士气不免低落一部分。卢象升又招集全军将士激励,才让落下去的士气回升一些。
王朴走后,卢象升所率领的只有宣府镇总兵杨国柱,山西镇总兵官虎大威,还有王斗,宣府参将张岩等人,兵马约在一万。第二日一早,在孙承宗率领的全城乡绅百姓欢送下,卢象升领军离开了高阳。
离开路上,王斗频频回望高阳县城,此次离开高阳前往真定,前途莫测。让王斗安慰的是,在昨晚自己郑重要求下,孙承宗总算愿意离开高阳城前往保定,解除了王斗内心一个隐忧。
历史上清军围攻高阳城前,孙承宗的好友蔡鼎,还有茅元仪等人,都劝说孙承宗到保定避难,或者干脆到南方去,孙承宗都婉言拒绝了。最后他以八十高龄,率全家子侄及高阳百姓奋起抵抗,最后六个儿子、二个侄子,十二个孙子侄孙全部殉国。或许是此次清兵围困的感慨吧,孙承宗不忍拒绝王斗的好意,最终答应了王斗的请求,保存此有用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