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机营,旌旗林立,盔明甲亮不用说。他们的装备,更个个云翅盔,长身深红罩甲,精良臂手,腰上黄铜鞓带,摆处有包边,膀处还挑起两个鲜红绒球,装扮有点类似靖边军的甲等军。
手上持的,一色鲁密铳,还是燧发的。
京师子弟,当然重视外表,此次出战,各人将自己的盔甲整了又整,擦了又擦,个个看起来更高大威武,衣甲鲜明。而且他们列成的军阵,车阵,前后左右笔直一直线,论起军容形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靖边军。
其实神机营出征以来,一路上有人受不了苦,偷偷跑回去了,共散了好几百人。不过坚持到这里的,都显出一些精悍之色,若能经历战火,未必不能成为强军,恢复先祖的气质雄风。
神机营前营的三百辆火箭车,两百辆载佛郎机的轻车,近千神火飞鸦等大火箭,二十五门神威大将军炮,五十门大口径臼炮,近百门小口径臼炮也全部拉出,所过之处,引起众军的注目欢呼。
全军将士,都对神机营的炮火,充满了期待。
特别那些神威大将军炮,门门沉重无比,每位需要壮牛十头,十二只,十五头用来拉炮,那粗大的炮口,引起不少人敬畏。看这些炮,打十斤炮子只是等闲,打十五斤,打二十斤炮子也不在少数。
它们大多是铁炮,也有几门是青铜炮,看那些壮牛拉炮吃力的样子,所过之处,土地碾过深深的痕迹,就可以想象千里运炮到辽东,是何等的艰难。
事实上,为了拉运这些火炮,一路上,神机营累死了不少牛马。
几千神机营战士只是正军,其实为了供应神机营的辎重物质,从京师起,就有不少民夫拉驿跟随,作为大军的辎重队,享受辎兵待遇。
万众瞩目中,符应崇领神机营战士,汇集入中军内,他也很享受这种注目,不时冲各方微笑点头。
中军位置,忠勇伯王斗,援剿总兵左光先,蓟辽总督洪承畴,监军张若麒,监军王承恩己到。似乎被王斗等人帅旗车刺激,洪承畴也打造了一辆大大的战车,将自己大纛旗挂了上去,洪字大旗,高高飘扬。
此外,他们也有自己的元戎车,作为指挥与防护之用。
除此,中军位置还布满车营,内有各式战车,独轮的,二轮的,甚至还有偏箱车,那是戚继光时代使用的战车,车重就达六百斤。战车上,佛郎机,火箭,灭虏炮,百子铳等小炮数不胜数。
各样攻山器械,轒辒车,尖头轳,幔车等云集,还有数万民夫,拉着小车,上面放满土筐沙袋,作为填壕之用。内又有许多人,抗着锄头铁镐,他们是准备挖掘壕沟的。
大军越集越多,人海铺满大地,晨风吹拂起来,就闻旌旗猎猎作响。
此情此景,任谁都会豪情充溢胸腹,王承恩望着大军,脸上满是欣慰,口中不时喃喃自语什么。
张若麒抚须含笑,时而点头,洪承畴在幕僚官员簇拥下,只是神情矜持看着前方。他身旁辽东巡抚邱民仰,轻声与他说着什么,洪承畴不动声色,偶尔拈须微微点头。
各镇总兵率领兵马到达后,便前往总督洪承畴处报应,终于,各大出战兵马到齐。连绵不绝的军阵一片沉寂肃然,就连那些挖填壕的民夫,被军势所慑,也个个静默不语。
偶尔几声马匹嘶鸣,划破了空寂的荒野。
还是监军张若麒哈哈一笑:“王师云集,定能旗开得胜,一战而下黄土岭。”
洪承畴微笑道:“张监军所言甚是。”
这时幕僚说道:“吉时己到。”
洪承畴点了点头:“吹号!”
标营的中军喝道:“吹号!”
“呜呜呜,呜呜呜!”
中军号角齐鸣,一阵令人热血澎湃的气氛荡漾开来,全军都看向中军位置,微微骚动起来。
洪承畴再喝道:“击鼓!”
“咚!”
中军中,一辆鼓车中的大鼓敲响,浑厚的鼓声立时传遍四野,震人心神。
“咚!”
该鼓手再敲三声,突然间,从前军到中军,从左军到右军,全军鼓乐应和,筚、鋩、篞齐响。
洪承畴大喝道:“出发!”
策动马匹,当先而出,随后数万大军,随着激情鼓乐,密密踏步行进。
人海如潮,大地为之颤抖。
看着大军遮天蔽日的盛景,千军万马齐进的壮观场面。
张若麒忍不住抬起头来,仰天高吟,舒发自己荡漾不休的豪情:“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

“明军出动了,果然要攻黄土岭!”
乳峰山山城之上,皇太极与清国各臣,密切关注着明军动向,千里镜中,黑压压的明军人海,顺着山岭丘陵,不断起伏着,正往东面黄土岭方向涌去。
这几日,哨骑不断回报明军诡异动静,自己在山城上,也看到明军大兴土木,打造攻山器械,猜测他们要攻山了,就不知哪个方向。
皇太极希望明军攻打乳峰山,这样战事更易绞着。不料一大早,就见明军聚于松山堡东面,心中有不好预感,猜测他们要攻打黄土岭阵地,果然自己猜测成真了。
看着下面人海移动,皇太极心中郑重,明军势大,此次出动好几万大军,黄土岭的守军,能守住吗?

靖边军右营后部乙总丁队一甲。
放眼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甚至极目远处,尽是无量盔甲与旗帜,有靖边军的,更多是友镇大军人马。
看着无数的人头涌动,策骑马上的甲长赵荣晟,遗憾地叹了口气,再看看友甲的赖得祥,罗良佐几人,同样面露遗憾之色。这次攻打黄土岭,己方大军,只是观战,助威,援助之用,并不参与攻山。
这让他失望,恨不得就己方靖边军很快上去攻击,不过这样一来,代表友镇攻山失败,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一时间,赵甲长心情复杂。
激昂的行军鼓乐中,王斗也是策马而行,他的身旁,大同总兵王朴不时抽吸着鼻子,难道他鼻子出现问题?再看看另一侧,神机营前营副将符应崇,则脸色有些古怪,有时狰狞,有时兴奋,有时笑出声音,有时则咬牙切齿在骂什么。
看这二人,王斗摇摇头,战场综合症,这二人还不成熟啊。
再看身旁不远的宣府总兵杨国柱,他脸色平静,只是一直眺望前方,或许对这个老将而言,打仗,只是稀疏平常之事吧?
与王斗一样,各总兵此时都在中军位置,随在蓟辽总督洪承畴身后,若到预订战场,就要率军一一移向自己方位了。

潮水般的大军,坚定地涌向黄土岭方向,王斗看向东南处的松山岭。他本来猜测,大军行进途中,那边的镶蓝旗与正蓝旗清兵,有可能会从侧面过来拦截。
不过没有,他们一直按兵不动,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终于,浩浩荡荡的明军人马,到达黄土岭之前,可以看出,山上的清兵,已经在严阵以待。
而到这里,离黄土岭清兵第一道防线,不过二里,悠长的号角声中,洪流般的明军大阵停了下来。
洪承畴登上自己高大的元戎车,往黄土岭,松山岭方向眺望良久,随后他看向王朴,儒雅的脸上满是严肃,吩咐道:“王朴将军,攻山大军的左翼护卫,就交给你了。务要拦截东奴可能的此处攻击!”
王朴在王斗耳边低声道:“看我的。”
随后高声吼道:“督师放心吧,末将率大同儿郎,一兵一卒,也不会让鞑子兵威胁到攻山大军的左翼!”
他一抖自己的披风大氅,借着风势,让它高高飘扬,随后一控缰绳,领着自己亲卫狂奔。
千军万马中,他面沉似水,一路奔过军阵,回到自己本部。随后抽出马鞍上的马槊,猛地提缰,让自己坐骑四蹄腾空,高声嘶鸣,王朴高吼道:“大同的儿郎们,随我来!”
呼应如潮中,大同镇军,滚滚向左面奔去。
监军张若麒,望向王朴离去的方向,赞叹道:“王将军,真乃豪杰也!”
洪承畴微笑点头,众官将同声赞叹,只有蓟镇总兵白广恩,撇了撇嘴。宁远总兵吴三桂,也笑了笑,低语了句什么,王斗看他的口型,似乎在说:“就会装神弄鬼。”
随后洪承畴看向宁远总兵吴三桂,蓟镇总兵白广恩,温言道:“二位将军,大军的右翼,就交给你等了,务要防护松山岭的奴骑攻击。尽可能的,掩护民夫,在黄土岭与松山岭之间挖掘壕沟,断了二地之奴联络。”
吴三桂郑重道:“洪督放心好了。”
洪承畴对吴三桂自然放心,欣慰地点了点头。
蓟镇总兵白广恩大大咧咧道:“不就打鞑子?督师放心吧,有我老白在此,挖条壕沟轻而易举的事。”
二人率领大军,往南奔去,随在二人军队后面的,还有浩荡的民夫队伍。
随着几位总兵离去,此时军阵明军,少了不少。
最后洪承畴对神机营副将符应崇高声道:“符将军,你神机营炮火犀利,给我狠狠的炸,让贼奴好好尝尝,我大明炮火的厉害!”
他猛地转身,指向山岭处的清军阵地,一双眼睛,瞪到最大。
符应崇胸脯拍得山响:“洪督等着瞧好了!”
他策马奔到自己神机营军士前面,高声吼道:“兄弟们,我们的先祖,当年随太祖高皇帝,从鞑子手上夺下江山。当年是蒙古鞑子,现在是满洲鞑子,都一样是鞑子。我们就让鞑子好好看看,我们京师子弟,也是可以打仗的!”
他怒吼道:“大炮起兮轰他娘!”
所有的神机营将士欢呼,看得洪承畴连连点头。
辽东巡抚邱民仰对洪承畴轻声道:“神机营军心可用。”
洪承畴说道:“勋贵子弟,自有底薪。”

神机营的了望手,手持窥筒,也就是千里镜,对清军阵地眺望后,选定了几处炮阵之地。
汤若望在崇祯七年,向崇祯皇帝献贡望远镜后,当时政府就组织力量进行仿制。制造出来的望远镜,自然装备军中,神机营不用说,肯定是优先考虑的第一对象。
他们手持的窥筒,打制精美,外表为精铜,闪闪发亮。
神机营主要炮阵,布置在一块突起的丘陵高地上,正面对着清军的娘娘庙楼台。
那里山势平缓,将是攻山明军的主攻地带。
而且此处离那一里多,符应崇欺负清军第一道防线的小炮,打不到自己,就算主岭上的大炮,离这三里多…也难打。
不过以防万一,安全措施还是需要到位。
参观长岭山防线后,符应崇颇有灵感,指挥民夫,在大炮前面,还有两边,叠了许多麻布土袋。还有土筐之类的东西,形成垛口护墙,用来防护红夷大炮的炮弹跳弹。
此时中军前军大阵,便离该处不远,洪承畴,监军张若麒等人,还有王斗,杨国柱,李辅明,各人麾下大批将领,都好奇聚在丘陵上,观看神机营炮兵们的布置。
看到符应崇设立的麻袋垛口护墙,王斗心中叹道:“这是典型的活学活用啊,谁说古人不聪明?”
靖边军炮军营大将赵瑄,则看着那些庞大的红夷大炮,眼中充满渴望与嫉妒,恨不得将这些火炮,全部抢到自己营中去。
不过他也看出了,这些火炮太过沉重,青铜炮还好,那些铁炮极重,所以都用四轮炮架。发射需要在地上挖开一些坑洞,并且打桩固定,这样火炮转动自然非常困难。
不过调角还好,同样使用螺旋铁柄,当然,炮手在转动摇柄时会辛苦一些。
技术迷赵瑄陷入沉思,东虏己有四轮磨盘炮架,解决了火炮转向问题,那四轮磨盘炮架,是什么样子呢?
沉思中,神机营那些沉重的火炮,已经拉到丘陵上布置好。该处高地,一字排开十五门神威大将军炮,三十门大口径臼炮,还有一些火炮布置在余处阵地。
至于火箭车等,打三百步或一里,此时发射,却不是时候。神火飞鸦等大火箭,也要看风向,否则射不过两里,小口径臼炮同样射程不到两里,就暂时没有布置。
听符应崇的安排,这些火炮分为几个批次发射,务使炮火源源不断,几百年传承,神机营战术还是成熟的。
这些火炮,每位都有好多个炮手,观测手,装填手,清膛手等一一具备。那些观测手,盔甲华丽,一看就是勋贵子弟,因为言语举止中,都有类似符应崇,陈九皋的味道。
红夷炮传到中国后,大明认为红夷炮观瞄之术乃军国秘技,只让可靠的勋贵子弟习用,所以京营炮手中,多勋贵子弟者。
炮阵一一布好,余者神机营战士,则列阵炮阵周边,作为护卫之用,他们手持鲁密铳,身前布着战车,威风凛凛。还有大群拉炮的牛群,马群,则聚在丘陵后面,无聊地发着呆。
太阳慢慢升高,阳光照射下来,神机营的观测手们,手持千里镜,还有一种器械,紧张估算敌人的距离。
那种器械,就是矩度,明人称之为方器,一种铜质的正方板,板的乙丙与丙丁两边,各均分成十二等分。然后从甲点向各分点作一联机,名之为度,每度还可依矩度之大小再加细分。
除了诸多刻度,方器下方还吊一坠子,配合千里镜使用,就可算出敌人距离。
这些观测手可能紧张了点,又或许技能生疏了点,好半天都没有推算出清兵寨墙的远近。
红夷大炮,其实不可预先装填弹药,因为你不知道目标的距离。而不同的距离,所用的发射火药不一样,所以需战场临时取用,这很考验炮手们的精锐与合格度。
看他们样子,赵瑄心中不屑,这么简单的东西,要算个老半天,还好不是双方对战,否则这些炮手不知死多少次了。
不过再看看别人,便是蓟辽总督洪承畴,都在耐心等待,丝毫没有不悦神情。
在大明朝,对炮营的炮手们,不论文官武将,都保持着极大的尊敬,认为他们很神秘。便如当时百姓对文人的尊重一样,因为不普及,所以神秘。
神机营的观测手们争议一阵,终于确定下来,观测官喝道:“贼奴寨墙,距离七百二十步!”
立时此起彼落的声音响起:“距离七百二十步!”
“铳高五分四度!”
炮手们又使用圆器,也就是铳规,在弧上读出炮管的仰角。
立时有较正手,拼命转动每炮后的螺旋铁柄,调整起炮管仰度来。
“距离七百二十步,铳高五分四度,用药四斤八两。”
神机营炮手们大声吼叫,让营中没什么地位的装填手快速装药装弹,看得一干文官武将也紧张起来。
一片吼声中,各弹药手快速从弹药车中取出发射药包,一一放入炮膛之中。都是棉布整装,上面注有编号,用量多少,介到看编号取用便是。
装填手使用粗大的通条,将发射药包用力推入膛内,又有家伙使用尖利的铁锥,从火门刺入,刺破内中的药包。又有家伙在火门上插上用纸加火药做的引线。
这种引线,若预装日久必结,线眼生涩,若倒上散装的引药,起了大风,又容易被风吹走,真是两难。
最后各个装填手们,抱着沉重的炮弹,使劲推入各炮炮膛之内。
各门火炮准备完毕,神机营炮营准备完毕。
阳光照耀下,神机营门门火炮闪闪发亮,对着黄土岭的清军阵地。
而在他们身后,攻山大军列阵丘陵旷野,天地一片肃然!
第478章 狂轰滥炸
明军的动静,不论乳峰山城的皇太极,或是松山岭与黄土岭的清军,都在郑重关注。
松山岭的山顶,耸立着一个高大的空心敌台,围绕空心敌台周边,是密密的清军营寨,壕沟深墙。山上飘扬的,也尽是蓝色,或是蓝色外镶红边的旗帜。
敌台上,两杆巨大的织金龙纛竖立,龙纛下面,分别站立八旗满洲镶蓝旗主,郑亲王济尔哈朗,正蓝旗旗主,肃亲王豪格。特别豪格的织金龙纛,为王子样的三尖龙纛,三棱火炎银顶式,华丽非常。
二人身后,还各立着旗中的巴牙喇纛章京,尽掌旗中最精锐的巴牙喇兵,掌管看护龙纛大旗。又有大批旗中的梅勒章京,甲喇额真等官将肃立,都随两位亲王,往明军阵地眺望。
在这敌台的四周,还布满二旗精悍的巴牙喇兵战士,各人一色明盔明甲,精良的甲叶外露,皆是厚实非常。前后胸口有巨大的护心铜镜,后背上,插着耀眼的红缨火炎边旗。
这些战士个个高大粗壮,手上提着的,也都是沉重武器,不是重剑,就是大锤,或是长柄挑刀。身上的背的弓箭,尽是数石的强弓,数十步外,可透重甲。
他们警惕侍立着,虽披着厚实沉重的盔甲,炎热的天气下,也是站立自己位置一动不动。
济尔哈朗与豪格,都有皇太极赏下的千里镜,千里镜中,可以清楚看到,明军的炮营,即将对黄土岭的守军展开轰击。
收回千里镜,豪格不悦道:“郑亲王,你为何阻止我率勇士出击?你看看明军的军阵。”
他指着山下远处,左上位的明军大阵怒声说道:“若率数千大清铁骑,从他们的后面,侧面攻击,定可让明军大乱,停止对黄土岭的进攻。”
济尔哈朗苦口婆心劝道:“肃亲王,洪承畴用兵谨慎,不会不考虑到这一点,你看看他们右侧,至少有数万人守护。而且我松山岭的驻军,向与黄土岭守军连成一体,待黄土岭守军发出信号,我等再出击不迟。我们也可以在明军攻山疲倦时候,从他们侧面狠狠一击,现在远不到时候。”
豪格冷哼道:“不到时候?看,明军过来了,打着的旗号,是吴三桂他们吧?他们身后跟着那么多民夫,是要在松山岭和黄土岭间挖壕?再不出击,他们壕沟都挖好了。”
济尔哈朗还是摇头:“松山岭到黄土岭间地界宽广,想要挖壕截断,哪有那么容易?肃亲王,我们再等等,待太阳升高,他们疲倦不堪的时候,我们出击,定能收到奇效。”
任豪格怎么说,济尔哈朗只是谨慎顽固,豪格心中恼怒,却没有办法。
两旗虽驻松山岭,不过因为豪格性子莽撞,所以在皇太极的旨意中,松山岭的战略发布,以济尔哈朗为主。此时清兵军律森严,豪格在八旗中再跋扈,也不敢违抗军令父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济尔哈朗油盐不进的脸,豪格勉强压下心中怒火,又举起千里镜,往黄土岭处张望。
看明军炮营布置好,豪格忽然有些兴灾乐祸,黄土岭第一道防线,多是八旗汉军与朝鲜军驻守,他心中道:“哈哈,那些汉狗与高丽狗要挨炸了!”

此时黄土岭之上。
主岭有一敌台,称之为东岭楼台,东岭楼台为二层空心敌台,高五丈,周阔十八丈,建有箭窗垛口,环楼皆以大条石砌构。
楼台之上,这边的织金龙纛更为众多,有八旗满洲正白旗龙纛,有镶白旗龙纛,还有一些汉军旗固山额真的龙纛。这些龙纛与满洲旗主龙纛相差不大,区别只在于汉军有月,蒙古、满洲龙纛无月。
除了这些清国旗帜,楼台上还有一杆高大的太极旗帜,那是朝鲜主帅的旗号,此时领军的却是朝鲜国议政府右议政金自点。
朝鲜国议政府类似大明的内阁,设领议政与左右议政各一名,均为正一品,三大议政号称“三公”、“三政丞”。丙子虏乱之后,朝鲜王朝亲明的西人党失势,亲淸的洛党得势,代表人物就是这右议政金自点。
金自点身为右议政,加之女婿兴安君李瑅是中宗大王曾孙、光海君堂弟,外又有清国的支持,在朝鲜国内,可谓位高权重。
此次锦州大战,金自点认为是一个很好向清国表示忠心机会,自告奋勇率军而来。麾下多朝鲜国的精兵强将,内有大将、副将、参将、正领、副领多员。
与大明类似,朝鲜国也是文贵武贱,军人在朝鲜国内,并没什么地位。领军的大将李仁瞻虽然同为一品大员,却被金自点呼来喝去,当奴才一样使唤。
金自点此时年在五十许,相貌清逸,身上穿着一品大员的朝鲜官服。这官服与大明官服颇为类似,不过腰带提得很上,与朝鲜国的女人裙子一样。
他的身旁,站着一些国内幕僚,个个穿着袍服,脚着棉布软底高腰靴,头上戴着大檐帽,又有一些武将相随。
与众朝鲜官将一样,眼下的金自点非常着急,只是眺望山下远处的明军阵地,隐约可以看到,他们的炮阵已经立起,就要开炮了。而黄土岭第一道防线的,自己麾下兵马可不少。
与之相同着急的,还有汉军旗几个固山额真,如正白旗固山额真石廷柱,镶红旗固山额真刘之源,正蓝旗固山额真祖泽润,镶白旗固山额真吴守进几人。
明军就要攻山了,己方也应该开炮吧。
不过他们着急没用,因为黄土岭主事的,是八旗满洲正白旗旗主多尔衮,镶白旗旗主多铎。便是饶余贝勒阿巴泰,说话份量都比他们要高。
听着各人急叫,望着山下的明军,多尔衮却不动声色,只是问身旁的孔有德:“恭顺王,我大清的神威大将军炮,可以打几里?”
孔有德的正红旗兵马,并没有布在黄土岭,不过他的一部分炮兵,布置在这里。他关心自己的火炮,听闻明军攻打黄土岭,就匆匆忙忙赶来了。
孔有德看了石廷柱几人一眼,心下冷哼一声,他与尚可喜,耿仲明几个新投清国之人。与石廷柱,马光远等老投之人矛盾不小,汉军旗中,新旧之争同样激烈。
不看石廷柱脸上哆嗦的横肉,孔有德说道:“可以打到四里。”
多尔衮眼前一亮,随后又道:“可以打中目标吗?”
孔有德凝神细想良久,摇头道:“难,如果三里之内,有些把握,余者不过空射罢了。”
石廷柱对孔有德怒道:“恭顺王,还没开打,你就说没把握,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打炮,自家的兄弟挨炸吗?”
孔有德皮笑肉不笑道:“老石啊,三里之外,炮营没有把握,那是在浪费子药!”
石廷柱还要说什么,多尔衮一摆手:“不要浪费火药炮子,待明军进入三里之内,再开炮。我军寨墙坚固,明军要用炮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石廷柱无奈,只得道:“是。”
恼怒地看了孔有德一眼。
金自点心中着急,不过还是奉承多尔衮道:“睿郡王明见万里,此为老成谋国之言,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
多尔衮哈哈一笑,说道:“右议政千里来援,定使清、朝两国情谊,更近一步。”
此时他们说的都是汉语,朝鲜国上层,以说汉语为荣,清国上层,也多会言汉语者,毕竟他们以前是大明的统治部落之一。
且满洲语言语低俗,极难学会,否则不会到清季中后期,就会者寥寥,差点绝种。所以此时清国汉、满等上层交流,或与朝鲜国等官将通话,多用汉语者。
看金自点与多尔衮言笑晏晏,石廷柱低声骂了一句:“高丽狗,马屁精!”
金自点身后的朝鲜官将听到,无不色变,金自点却若无其事,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容,一副儒雅风范。心中却轻蔑骂石廷柱道:“胡狗,尽去中国衣冠,金钱鼠尾,箭袖胡服,犬类尔,豚尾奴!”
对中原大地,朝鲜国君臣内心是复杂的,政治上,他们不得不臣服满清,不过在文化上,他们又对汉文化充满仰慕。
明朝灭亡后,朝鲜上下视当时的清国臣民为大国奴,清国奴,胡虏之地,自家则以小中华自居。当年袁世凯出使朝鲜,也被明成皇后闵妃骂为胡狗。
此时的金自点,就是这样矛盾心理。
在多尔衮强压下,黄土岭的清军,眼睁睁地看着明军竖起炮阵,忐忑不安等待命运的道来。

“南蛮子就要攻山了,都给本甲喇精神点!”
一个四十余岁,身着精良白色镶红盔甲的甲喇章京,沿着娘娘庙楼台往寨墙处巡视,不时冲墙后的汉、朝守军怒吼。
这甲喇章京大饼脸,塌鼻子,脸上有几道疤痕,容貌颇为丑陋凶恶,却是当年进攻舜乡堡的八旗满洲镶白旗甲喇章京颜扎。
他的身后,跟着大群精锐马甲,个个明盔暗甲,脸上浓浓的戾气与骄横之气。
又有几个牛录章京,其中一人脸上干瘦,留着两撇鼠须,却是麾下牛录章京钮咕禄,另一人则是牛录章京宁尔佳。
他们这个甲喇,当年进攻舜乡堡损失惨重,甲喇内的巴牙喇,精锐马甲兵损失颇多。虽然后来阿巴泰攻打了舜乡堡,也证明颜扎甲喇实有武勇之称,不过他们损兵折将,没受罚已经很好,就不要想升官了。
崇祯十一年清军入寇,颜扎这个甲喇并没有随之入关,清军以军功为尊,没有打仗,就无法获得军功,提升自己的官位。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王斗从当年的防守把总升为左都督,大明总兵,获得忠勇伯的伯爵位,这颜扎还一直是甲喇。他甲喇下的钮咕禄,宁尔佳更不用说,也一直是牛录章京。
好在这次锦州之战,颜扎同样随军出战,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他的甲喇又恢复往日雄风。颜扎自然雄心大起,想在锦州之战中,立下大功,提升自己的官位。
守护娘娘庙楼台地段的,除了颜扎这个甲喇的清军外,还有汉军正白旗一个甲喇的兵力,朝鲜军一个参领的兵力,共约四千军士。他们守护大约两里长的寨墙壕沟。
不过守墙主力,主要是汉军正白旗与朝鲜国的士兵,颜扎这个甲喇,则是督战使用,而且在明军攻入寨墙后,作为肉搏之需。
顺着起伏的寨墙,土墙石墙后面,不断可以看到手持鸟铳与三眼铳的汉军与高丽兵,只有少部分人持盾牌大刀,弓箭长矛。又有人使用弩箭、投石机、灰瓶炮子等武器。
特别朝鲜兵们,更是使用投石机的主力。
又有孔有德乌真哈超的炮营,顺着山岭防线,在一些寨墙有利地形处,布置了一些红夷三磅炮,佛郎机炮不等。特别娘娘庙楼台上,更布置了四门的红夷三磅炮。
这些军士,汉军与满兵打扮没什么区别,甲兵一样身着棉甲,汉军正白旗的披甲军士,就是一色白色的明盔暗甲。
至于那些朝鲜兵,他们的盔甲,极象八旗盔甲与大明盔甲,盔顶也是尖尖的,颇似避雷针,只不过盔上的杆是三叉的,而明清头盔则是单根的。当然,清军盔甲来源于明军盔甲,清、朝双方,其实都深受中原文化影响。
这些朝鲜兵将,高级点的武将,多着鲜红长身棉甲,还在甲的两膀与上身处,嵌上不少铁叶,甲叶密密麻麻,有如勋章一样挂满。若普通些的士兵,则穿着短身棉甲,同样颜色鲜红,只在衣面钉着铜泡,内外都没有甲叶。
甲喇章京颜扎一路巡视过去,以主人姿态,对身旁的汉军与朝鲜军呼喝咆哮,不时踢打几下。
被打骂的人,或是敢怒不敢言,或是乖乖顺服,此处汉军旗的拨什库,牛录章京,又或是朝鲜军中的副尉、参尉等军官看到,也当没看到,他们可不想为一些小兵,得罪这个八旗中的正牌鞑子头。
一个朝鲜兵被踢了一脚,心下愤怒,在颜扎大摇大摆过去后,用高丽语嘀咕一声:“野人!”
颜扎猛地回头,一瞬不瞬看着他,他脸上的疤痕抖动,让他看起来更为凶恶丑陋。

明军阵地中,所有人屛息凝气,四野一片安静,终于,洪承畴深吸一口气,说道:“开炮吧!”
符应崇应道:“是!”
一摆手,威风凛凛地道:“开始试炮!”
一个炮手点燃一门打十二斤炮子的大炮引线,所有人神情紧张,一齐注目那嘶嘶冒着火花的火门引线。
引线冒着火花,嘶嘶燃烧着,猛然火门火光一闪,接着一声巨响,粗大的炮口喷出大片浓厚的硝烟。火光中,炮身剧烈的一震,一颗大大的黑色铁弹冲出炮膛,往远处的清军阵地快速飞去。
一时明清两方,都看着这颗炮弹的飞行方向与落点之地。

颜扎阴沉着脸,用满语问这朝鲜兵:“你刚才说什么?”
他身后的马甲兵们,同样用残忍的眼神看着这兵。
那朝鲜兵吓得魂不附体,慌忙跪了下来,一边用高丽语大叫什么,一边连连叩头,很快便额上鲜血淋漓。
旁边的朝鲜兵都看得面有悲愤之意,兔死狐悲之感。
看这些人的脸色,牛录章京钮咕禄皱了皱眉,看那些朝鲜军官看过来,脸上颇有不悦之色。他摸了摸自己两撇鼠须,劝道:“颜扎大人何必为一个小奴才动怒?眼下明军攻山在即,理应和气为上…”
正说到这里,忽听明军阵地一声炮声,炮弹轰隆而来,钮咕禄尖叫一声:“明军打炮了!”
慌忙将自己的身体,躲藏在石墙之后。
如风吹麦穗般,寨墙上所有汉军,朝鲜军,满军,尽数慌忙躲避。连甲喇章京颜扎,也顾不上那无礼的朝鲜兵,敏捷地闪到石墙之后,将身体紧紧靠在墙上。
却听那炮弹尖啸而过,越过山岭寨墙,往岭后下坡地而去。
轰的一声响,激射在坡下一块土堆之上,激起好大片泥土,最后滚滚跳跳,顺着坡地往下滚,停留在一座石屋前不动。
这山岭后的位置,也建了一排排的石屋木屋,作为该处守军屯兵藏兵之处,大部分被颜扎部下占据,还有许多跟役包衣的居所。
看明军火炮没有威胁,寨墙上欢呼一片。
那甲喇章京颜扎放声狂笑,指着明军炮阵骂道:“哈哈,汉狗的大炮纯属扯蛋!”
明军这发炮弹打得娘娘庙楼台处守军大起信心,各样的欢呼声,笑骂声不绝,各样的歌谣还唱闹起来。
正当他们庆祝时,神机营的炮阵又调好了炮度,更仔细的对准黄土岭清军阵地。
符应崇沉着脸,又挥了挥手,他的中军吹鼓手,吹响了尖利的天鹅声。有若闪电雷鸣,几个炮阵,第一波火炮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声,浓密的白烟,大股大股的喷腾而出,覆盖了前方的炮兵阵地。
如此巨响,惊得丘陵后的牛群马牛一阵嘶叫,连后方的明军大阵,都起了一大阵骚动。洪承畴等近距离感受火炮之威的人等,更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红夷大炮,如此威势。
娘娘庙等寨墙处的清军笑容僵硬,看着不知多少颗巨大的炮弹冲自己而来。
“啊!”
很多人放声尖叫。
“轰!”
一颗十余斤重的大铁球呼啸而来,激射在一处寨墙之上。
这处寨墙为石墙,只是用石头堆砌而成,与城墙的坚硬度丝毫不能比。
巨响声中,石墙轰隆隆倒塌,该地段躲藏的几个朝鲜兵一下子被埋下面。
他们是蹲立的姿势,各样石头当头翻滚下来,他们只及发出绝望的尖叫,就被压成肉团,只余闷响与哭嚎,还有内脏与鲜血不断从石头堆中流出来。
甲喇章京颜扎飞快朝楼台奔去,这些石墙土墙,太不安全了,还是楼台内好。
他敏捷地奔跑着,虽然身上穿了几层甲,不过他还是跑得飞快,在他身后,各牛录章京,还有那些马甲兵们,也是随大人们胆战心寒奔跑。
尖锐刺耳的呼啸声传来,听起来象是水壶开水烧开,而且沸滚得不得了的时候,让人听了心烦意乱,恨不得将耳孔塞紧。
这声音是前还是后?颜扎还没肯定,轰隆隆,巨响声中,颜扎身后的石墙突然炸开,一颗二十余斤的大铁球,带着席卷一切的气势,破墙而出。
瞬间,它将几块大石头击成尖碎横扫,造成虎蹲炮的效果。
噗噗噗噗噗,各位大人身后的镶白旗马甲兵们,身前或身后,或头上,激射出一股股血雾。他们身上精良的盔甲,也挡不住这样的石块尖碎激射,当场就翻滚了六、七个。
轰!二十余斤的大铁球冲炸石墙,强劲的冲击力,使得该段石墙尽成纷飞的石块。很多人未被碎石射中,也纷纷被大石块击中,如麻袋一样,姿势各异的摔滚出去,尽数口喷鲜血,骨折声大作。
甲喇章京颜扎扑倒在地,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摆在他面前,那人头头盔掉落,露出脑后细长的金钱鼠尾猪尾辫,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满是恐惧与不可思议。
颜扎觉得这人头有点熟悉,仔细想想,不是自己甲喇内以悍勇闻名的马甲兵蔑尔乞?
这蔑尔乞人头边上,还横着一根手臂,也不知是谁的。
忽然颜扎感觉头盔上不对,伸手一拉,扯出一大堆大肠小肠,是谁的?
人头与肠子,见多识广的甲喇章京颜扎不以为意,忽然感觉自己屁股不对,难道自己屁股少了一块肉?
也没事,大清国勇士,八旗满洲的甲喇章京,屁股上少块肉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算里面装了块小石子,也无所谓的很。
又听明军阵地传来尖利的天鹅声,甲喇章京颜扎一个激灵,飞快跳起,朝楼台处奔去,他身后跟随的人流,比先前少了不少。
刚回到敌台内,就听炮声震耳欲聋,又一发发炮弹呼啸而来,霹雳般爆响声不绝,激射的大铁球不断砸在防线的石墙,土墙上。轰隆隆倒塌声不断,不断有娘娘庙楼台附近的寨墙被击中。
这些土墙,石墙都颇为简陋,只要击中,无有不倒塌者。
土墙还好,石墙被击中,就是一场灾难,炮弹带起一阵阵石雨,横扫周边的守护清军。惨叫声,惊呼叫,清兵们乱成一片,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特别汉军与高丽军,他们投清前,多见火炮轰炸对方,己方挨炮的次数少,对躲避炮弹,完全没有心得。他们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是团团乱窜,却又感觉找不到安全的地方。
甲喇章京颜扎惊魂未定,他躲避在敌台内安全的地方,感觉有大铁弹不断轰击在自己敌台上。轰隆声中,整个敌台似乎都在剧烈抖动,碎石与浓浓的灰尘不断掉落下来,砸在他的头盔上叮当作响。
还好,这明人修建的敌台坚固无比,炮弹的轰击,还不至于让敌台垮塌。颜扎呼了口气,这时他才注意到身旁人等的样子,个个灰头土脸,很多人身上鲜血淋漓,也不知道哪里中招了。
特别那牛录章京宁尔佳,左臂空荡荡的,断折处,白森森的骨头露出来,上面还有些许残留的红色肉丝。
宁尔佳不住哆嗦着,他捂着自己断臂处,额上大滴大滴的冷汗掉落下来,原来刚才的手臂是他的。
敌台内所有人呆若木鸡,包含原来待在台内没出去的汉军甲喇章京,朝鲜军的参领们。明军的猛烈炮火,让他们一下子蒙了,顺着甲喇章京颜扎的目光,这时他们才注意到牛录章京宁尔佳样子。
各人大呼小叫:“宁尔佳大人受伤了,快给他包扎。”
又有人注意到颜扎的屁股:“啊,甲喇大人的屁股受伤了,快快救护…”

神机营炮阵中,各炮的炮手在火炮发射后,立时用打湿的羊毛木棍清刷炮膛,就听水汽的丝丝声响不断,篜气腾腾冒出来。
清刷炮膛后,装填手又填入新的发射药包,同时一名炮手的大拇指按在火门上,防止气流倒灌引燃未净的余烬。又送入铁弹压实,在火门处安上新的引火药绳,准备瞄准射击。
由于四轮炮架打桩固定,所以火炮后退较少,再次瞄准较位颇为容易,而且火炮分为几班发射,较准就更容易了。
符应崇咆哮道:“狠狠炸他娘的!”
尖利的天鹅声中,明军炮兵阵地又发出震耳欲聋的火炮声音,浓烟密布,大颗大颗沉重的铁弹呼啸而出,冲向了清军阵地。
甲喇章京颜扎怒喝道:“又来了!”
这波的明军红夷大炮,使用群子,每大弹一个,伴着十几个小弹,声势更为浩大。炮弹呼啸而来,劈头盖脸砸在清军的防线前后,颜扎就听到土石不断垮塌的声音,还有防线中许多清军的尖叫与惨叫。
轰的一声巨响,一处寨楼直接被明军炮弹击中。
这寨楼土木结构,下面设有寨门,上面可以盘据一些人员守卫,这类寨楼,防护鸟铳与弓箭没问题,但在二十几斤重的炮弹轰击下,偌大的木石结构竟然瞬间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