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吴争春,高寻含笑施礼:“吴千总。”
沈士奇看了吴争春一眼,脸上的横肉抖动起来,有些酸溜溜地道:“吴兄弟,听说你在西门打得不错,看来回到东路后,将军要升你的职了。”
吴争春黑瘦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拱手道:“这皆赖将军之劳,末将不敢夸功。”
沈士奇哼了一声,正要说什么,这时高寻咦了一声:“将军来了。”
三人一看,这不是?忙停下说话,大步迎了上去。
马蹄声响,便见数百铁骑的护卫下,王斗与陈永福正大步往这边而来。
此次洛阳攻防战大胜,王斗与陈永福麾下出力甚多,中流砥柱,福王宴请舜乡军与前锋营守城各将,作为上官的王斗与陈永福,自然是重点邀请的对象。
王斗有三百护卫,一半的鲁密铳手,一半的刀盾兵,人人有高头大马不说,还皆是王斗从靖边堡,舜乡堡时便带出来的老兵,忠心耿耿,战力极为出众,由谢一科统领。
作为东路的领袖,这只军队的缔造者,王斗的安全,牵动着无数人的心身,所以全军上下,都不充许王斗孤身前往何处。对自己的安全,王斗也非常重视,不论到哪,这三百护卫都是片刻不离身旁。
接到福王使者的传话后,王斗便由北关赶来,陈永福同样带着百多个家丁随同前来,儿子陈德伴在身旁。
跳下马匹后,王斗止住了高寻,吴争春,沈士奇三人的施礼,微笑道:“我听说了洛阳的攻防战,你们打得很不错。”
吴争春与高寻皆是恭敬施礼,言皆是将军之功,只有沈士奇洋洋得意,颇有志得意满的神情,施礼的时候笑得嘴都合不拢。
王斗扶起他们,笑道:“今日你们是主角,等会福王宴请,大可开怀畅饮,不过记得不要喝得烂醉才是。”
众人皆是大笑,又与陈永福,陈德,还有前锋营协守的那位千总寒暄一阵,各人簇拥着王斗与陈永福,大步向世子朱由崧那边而去。
此时总兵王绍禹,防守东门的游击刘见义,防守南门的游击罗泰诸人也是聚在一起,见王斗与陈永福已是走到世子朱由崧身前,那边有兵备副使王胤昌,前兵部尚书吕维祺等人,看他们谈笑风生,朱由崧更对王斗与陈永福极为亲热的样子。
再看舜乡军们遍布各街,围在篝火旁大声谈笑,旁边经过的洛阳军民,都向他们投去崇敬的目光,似乎有这些头戴一色八瓣帽儿铁尖盔的铁甲军士在,城内百姓就有了主心骨,洛阳城从此安然无恙。
刘见义等人都是看得又羡又妒,罗泰更是骂道:“今日我们也是苦战的,麾下将士折损不少,这风头却都被王斗他们抢去。”
他与刘见义互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怨恨之极的神情。

不说王宫内福王朱常洵与世子朱由崧如何宴请得胜的官将,今晚的洛阳军民如何欢庆,在闯军营地中,却是愁云密布,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数十万闯兵初致洛阳时那种如潮的锐气已是消失不见。
在西关的官衙内,议事大厅上,李自成一直静坐不动,堂内各将,各幕僚们皆是沉默不语。
攻下洛阳三关后,为了更好地指挥战斗,李自成己将自己的行署搬到西关之内,今日攻城失利,损失严重,退兵后李自成连夜招集各将议事,不过一开始,堂内却陷入了沉默。
良久,李自成叹了口气:“难道攻掠洛阳,这多日的谋划只是一场梦吗?”
堂内又是一阵沉默,洛阳城便如一个铜豌豆,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与这数月一鼓而下的河南府各城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想想今日投入了血本攻战,却得到了这个结果,怎么不让各人心寒。更严重的是军心的丧失,黄昏时退兵后,各营已经有饥兵与士卒偷偷逃离,另谋生路去了。
李自成自出商洛山后气势如虹,短短数月,由数十骑发展到几十万兵马,只有人加入,哪有人退却的?强烈的反差结果,让他分外受不了。这逃兵一出现,更动摇各营的军心,若是战事再不利,便会有更多的人逃离,陷入恶性循环。
其实今日失利后,李自成考虑过撤兵的事宜,不过养活几十万兵马谈何容易?不打下洛阳,又到哪补充粮草器械?一旦退兵,以现在的军心,就是兵败如山倒的结果。
李自成已经在考虑是否抛下那数十万饥民,带着自己的老营及马队到富足些的开封府,南阳府去。只是这样一去,自己吸引天下英雄归附,让朝廷震动的打算就落空了,毕竟攻下洛阳城的政治意义难以想象的大,内中更有诸多的金钱财物。
自己还有很多优势,不管怎么说最后要尽力争取一下。
良久,李自成问刘芳亮:“明远,今日攻打西门是由你在指挥,我义军明明攻上城头,为什么会失利,原因在哪?”
刘芳亮站起身来,施礼道:“闯王,各位兄弟,俺的猜测,是因为王斗部下在各门协守。所以虽然攻上城头,最后还是失利。折损这么多兄弟,请闯王责罚。”
李自成摇了摇头,虽然今日攻打洛阳,各营伤亡许多饥兵与步卒,不过这些“军士”的性命还不放在他的眼里。他关注的是失利的原因,是否仍有攻下洛阳城的可能。
他正要说话,这时一个暴雷般的声音响起:“闯王,明日便由俺老刘亲自领军攻城,多造器械,带些老营兄弟去。俺就不相信,这洛阳城打不下来。”
却是刘宗敏说话,李自成罢罢手,说道:“捷轩便如我兄弟骨肉一般,没摸清情况,哪能让你轻涉险地?再说了,老营是我义军的根本,等闲下不得使用。”
他再看向刘芳亮,说道:“便是西城有王斗舜乡军协守,不过他们的兵力不可能很多,我义军毕竟是占了优势…”
刘芳亮道:“闯王,俺与李过兄弟,大勇兄弟曾与舜乡军打过野战,知道他们战力出众,战场搏击极为厉害。俺的猜测,他们是在城头列阵作战,我义军虽然人多,肉搏战技却远不如他们,所以攻城失利。”
他沉吟半晌,说道:“要攻上城头简单,无论使用饥兵,还是使用巢车,望楼、鹅车诸多器械都可以办到。不过有舜乡军在各段城墙上面,使不使用这些器械都没有用,毕竟使用这些攻城器物也只是为了登城。”
“然城头搏战不比野地一拥而上,我义军人多势众。城头上面,便如添油战术,我义军人力优势施展不开,或许上城的兄弟还没有城头舜乡军杀得快。所以今日西门失利就可以想到了。”
一声朗笑,却是牛金星传来:“兵法有云: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闯王,力拼不得,只有智取了。”
众人皆是看向牛金星,却见他一副胸有成竹地的样子:“城池难攻,唯有义兵内应,罗泰、刘有义两位将军心向义军,愿弃暗投明。要取洛阳,必着点在他们身上。”
第403章 除奸
听闻牛金星的话,李自成等人都是精神一振,袁宗第却说道:“我义军曾有联络罗、刘二人,然此二人姿态暧昧,没有让他们归附的必定把握。”
牛金星笑道:“这二人定是待价而沽,然今时不同往日,时局如此,只要我义军条件丰厚,他们必然心动。”
他对李自成道:“闯王,学生愿书信一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二人内应献城,共囊大业。”
李自成很高兴,他说道:“如二人愿意内应,我李自成必定厚待他们。”
他沉吟道:“这是第一步破城之计,若是不行,便依宋先生所言的围魏救赵之策。重兵围城,遣军偷袭开封与汝州。开封城兵力空虚,或许一鼓而下也说不定,若他们回援,正好路上伏击,也算伏击不成,也减少了洛阳的守护兵力。”
堂内各人皆道:“闯王高见。”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若这二计不成,围在洛阳城外的几十万闯军只好退兵了。
当晚临睡前李自成总感觉不能心安,望着睡在身旁的高夫人,他久久不能睡去,往事一幕幕浮现心头。他心下叹息,依今日之战,若是没有王斗,没有舜乡军,洛阳城已经攻下了吧?
不知想了多久,李自成沉沉睡去,在梦中,他梦到自己大军浩浩荡荡进城,街两旁是无数夹道迎接的洛阳百姓。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率领义军打开福王府、官府仓库和地窖,取得粮食数万石、金银数十万两,然后放火烧毁了福王府及各个衙门。
在迎恩寺内,他更是捉到了因肥胖而逃之不及的福王朱常洵,连同吕维祺、王胤昌、亢孟桧等洛阳官吏,在周公庙前将他们审判处死,那一刻,无数的军民向自己欢呼,他似乎站在了世界的顶端。
他更梦到洛阳城攻下,大明皇帝是如何的震怒,各地的官吏是如何的惶恐。
在这个欢快的梦中,没有王斗。

崇祯十四年正月十五,自十三日闯军攻城大败后,他们已经两天没有动静,只是对洛阳城围而不打,偶尔派一些贼骑前来耀武扬威一番,射几根箭上来。
开始城上官兵还反击几下,最后连反击都懒得反击了,懒洋洋的对城外贼骑不加理会。城内的军民都在议论流贼快要退兵了,毕竟洛阳城有舜乡军在,那些流贼不可能攻打进来。
打不进来,城外十几、二十万的流寇每天的人吃马嚼又是个天文数字,就算他们搜刮了河南府所有的州县,所需的粮草也供应不了他们的消耗。近日退兵势在必行,至于他们退到哪里去,这就不是大伙关心的事了。
在这个气氛下,洛阳城军民更是轻松,很多士绅又开始恢复以往那种花天酒地的生活。
这日的午后,游击将军刘见义与罗泰从分守藩司出来,将要回转各自营地前,刘见义邀请罗泰到自己兵营坐坐,罗泰欣然同意。反正闯军不再攻城,相关的防务,着手让部下处理便可。
洛阳城四门内都有兵营,和城内的民房也没什么区别,只有一道浅浅的围墙罢了。往日供洛阳守备官军防守居住,刘见义等人自开封来援后,那些兵营自然被这些营兵霸占。
当地的军兵,自己找房子居住。还有来援的舜乡军们,也在城门一带安排了一些民房寺院居住进去。
作为游击将军,刘见义自然占了兵营的最大一间院子,一些家丁,就居住在附近房内。不过此时除了一些相关的巡哨人员,兵营内一片安静,就在白日,大伙儿都在呼呼大睡。
前几天守城辛苦,为了防止闯军攻城,几日间大伙日夜都是吃睡在城头,这寒冬时节,可说让人极为难以忍受。眼下军情松懈一些,这些兵大爷还不抓紧时间让自己补一补,晚上有精力好好过个元宵?
进入屋内,让家丁烧起了火夹墙,又搞上几个小菜,几壶美酒,屛退左右后,刘见义与罗泰美美地吃喝起来。二人边吃边聊,聊到了城外的流寇,自己从开封远道来援的辛苦,更聊到陈永福的小人得志,王斗的跋扈无礼,上官的待遇不公。
越聊越火,特别是罗泰,更是铁青着一张脸,他狠狠骂道:“娘的,同样是援军,那王斗,陈永福让福王,王胤昌等人另眼相看。我们呢,饱受陈永福诸人的欺凌,却没有人为我们说一句话,刘兄弟,你说这公还是不公?”
刘见义斜眼瞅了罗泰一眼,说道:“待遇不公是一,罗兄弟,你没有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
罗泰说道:“刘大哥明言,你知道的,我最服就是你的智谋。”
刘见义叹道:“几日的守城大战,我们的部下折损严重,王胤昌也没有给我们补充兵员粮饷,我们这些带兵的,所有的凭借就是手上的兵将。若是没有兵,谁会正眼看我们?那王斗那么跋扈,所靠的,还不是手上强悍的军马?”
罗泰竦然而惊,身上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他说道:“刘大哥说得是,这几日攻城战,我部下伤亡快达三成,若是再打下去。手上的兵就打光了,没了兵,不说陈永福更欺到头上,便是我们手下那些千总把总,怕也会不服闹事。”
刘见义阴恻恻地道:“所以啊,得想个法子。”
罗泰一颤,二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心照不宣的东西。
罗泰猛地往口中倒了一杯酒,双眼火红,却是低声道:“刘大哥你说,城外的闯军还会攻城吗?”
刘见义肯定道:“这是必然的事,闯王图谋洛阳多时,怎会轻易就这样放弃?休整数日后,肯定会有几场血战!”
罗泰下定了决心,低声道:“你说我二人现在去投闯王,义军那边会给我们什么待遇身份?”
刘见义嘿嘿的笑了一阵,却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说道:“罗兄弟可以看看。”
罗泰惊讶地接过来,一看之下就要大叫,慌忙住口,往左右看了看,细不可闻地道:“刘大哥哪来的信件?这是闯王麾下智囊牛金星的书信吧?”
刘见义只是嘿嘿地笑着,他说道:“罗兄弟不必管这信从哪来,你仔细看看内中写的什么。”
罗泰颤抖着手打开书信观看,他虽然识字不多,但这封信的意思还是看得懂的,他越看越喜,连声道:“闯王真是慷慨,给我们老营的待遇,与刘芳亮,李过诸将平起平坐,破城后优先给我们补充兵员粮草,还有…给我们一万的带兵权额?”
他惊喜不已:“便是河南总兵王绍禹,麾下也没有这么多兵马。”
刘见义笑道:“闯王是干大事的人,区区一万兵额,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罗泰搽着手道:“干了,他不仁,我不义,王胤昌诸人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我们就另投明主。”
他眼中露出凶光:“来日打下洛阳,哼哼。”
刘见义阴阴地笑了笑,将书信塞进桌上的炉火,看这封信慢慢化成灰烬,然后慢条斯理道:“罗兄弟,我们义军要取城池,这里应外合,需得详加计议。”
罗泰道:“刘大哥怎么说就怎么做,兄弟我一切都听你的。”
刘见义道:“好,若是举事,兄弟能说动你麾下将官吗?一定要可靠,不能泄漏风声。”
罗泰拍着胸脯道:“大哥只管放心,他们吃我的粮,拿我的饷,一切都听我的。”
其实刘见义与罗泰二人身为游击将军,每人麾下兵力都不到两千人,不过全部都是募兵,来源五花八门,不一定是河南人氏。论起战斗力比卫所军强悍,不过明末营兵有奶就是娘,谁给他们粮饷,他们就为谁卖命,转换阵营毫无压力,而且内中兵痞极多。
作为直属上官,罗泰说要投贼,麾下将官八九不离十都会跟从。更不用说掌控麾下数百家丁的乃是自己的亲侄子,听命起事,更是没有问题。对罗泰来说,只要这些家丁跟随身旁,余者营兵从不从都无所谓。
刘见义细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今晚我便遣心腹暗下城池,约定子时东门与南门接应,以城门灯笼三圈为号。子时一到,我们便打开城门,接应义军入城。同时我师在城内各处点火,引起骚乱,待大军入城,大事可定!”
他脸上放出光彩:“今晚乃是上元夜,城内官将百姓松懈,决对想不到我们会起事开门。”
他又阴恻恻笑了起来。
想到那个情形,罗泰也是狞笑,神情中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刘见义再细细吩咐他,一定不可露出马脚,特别是在城内的舜乡军官将面前。罗泰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是拍着胸脯让刘见义一万个放心。
刘见义最后站起身来:“时间紧迫,今晚便要从事,我二人做好万全准备。”
他二人互视一眼,都是重重点头。

寅时,北关城内。
在沙盘前面,陈永福咆哮如雷:“鼠辈,这两个鼠辈,某定要砍下刘见义、罗泰二贼子的人头!”
王斗说道:“他们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他不屑地笑了一笑,眼中阴冷的神情一闪而过:“我麾下夜不收,一直在城内外密切监视此些人等。就在昨晚,刘见义遣人下城,夜入贼营,他们的密谋,我已经全盘得知。”
王斗说道:“依我夜不收的侦哨,不单是刘见义、罗泰二贼。王绍禹部下千总田文宗,杨贺匾,还有把总李化节诸人,都准备降事李贼,今晚开城内应。”
陈永福咬牙道:“好啊。”
眼中一丝莫名的光彩闪过。
王斗语气很平淡:“刘见义诸贼只是小事,今晚我们抢先动手,将他们一鼓扫平。陈军门,时机己到,贼势疲惫,军心动荡,是时候解决城外的流寇了。”
说到这里,王斗将目光投向洛阳西面的涧山,夜不收已经查得清楚,闯军中的粮草,大部分便是囤积在那边。
王斗指着沙盘道:“今晚我们兵行二棋,先期诛除城内刘见义诸贼,同时遣军夜袭绝粮。若是得手,贼必定惊慌失措,军心更荡。明日我等尽起大军,与贼野外决战,一鼓平之!”
第404章 不想死也得死
陈永福赞同王斗的意见,与流贼决战的时机已经成熟,不过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刘见义诸贼之事,可否要告知福王及兵宪王大人?”
王斗摇头:“还是不必了,免得打草惊蛇,泄漏消息。我等先动手,铲除诸贼后再告知不迟。”
陈永福知道官府中事,很多事情根本谈不上什么保密,往往上午上官商谈什么事情,下午已是闹得街知巷闻。为保险计策,还是暂时保密,先斩后奏。刘见义等人一死,洛阳防务更以自己与王斗为重,上官不会对他们任何责罚。
二人都是果断之人,这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关于夜袭绝粮,从王斗提供的情报中,陈永福知道涧山守护森严,粮秣重地,任谁都非常谨慎重视,李自成也不例外,派下了重兵防守。
领兵将领,便为李自成心腹大将田见秀与刘希尧,囤军上万,内中更有不少的老营战士。涧山险要,又防守森严,换在白日,便是舜乡军怕也难以攻下,就算攻下,肯定也会伤亡惨重,唯有使用舜乡军擅长的夜袭。
夜晚作战,有夜盲症的军士肯定行不通,更重要的是,在黑夜中此时军队用于联络的旌鼓号令都失去了作用,如何有效的指挥作战,是个极大的难题,非军中最精锐的部队难以成功,而且也不是人数多了就好。
不过夜袭战倒是舜乡军的强项,论起营养补充,双目的锐利,纪律及军队的组织力度,这个世界怕没有几只军队比得过舜乡军。陈永福有自知之明,便是派上他的家丁前往,也不一定能行,只有靠王斗部下了。
对当晚夜袭的人选,王斗第一个想到了温方亮,这个风流的家伙表面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其实心细如发,胆大冷静,是今晚成功的最适当人选。再配上温达兴的夜不收各小队,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
涧山周边地形舜乡军早已勘测清楚,早在李自成兵马未到洛阳时,王斗麾下情报司已经对洛阳周边各地进行详细的勘测,特别几处可能的囤粮之所。涧山立体地形图,此时就在王斗面前的沙盘之内,上面相关的兵力布局,也在沙盘上详细标绘出来。
对这个沙盘,陈永福每每看到都是叹为观止,他已经决定回到开封后仿效王斗练兵,沙盘当然便是其中要学习的地方。
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陈永福作出这个决定后,却发现自己茫茫然无处着手。随便想到一点,都是一件极为复杂庞大的工程,不说别的,相关侦测人员的培养,就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
当天下午,王斗与陈永福招集自己军中各将议事,一直到了黄昏,有几骑舜乡军骑士从北门奔进城内。
北门的守军也不以为异,洛阳四关,现在只有北关仍掌握在官兵手中,还是王斗将军与陈永福副总兵镇守,他们派出什么骑士进城联络,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城外也没什么异状,守军便打开城门,让骑士们进去。
这些骑士进城后,便分散开来,直奔舜乡军将领吴争春,沈士奇,高寻诸人驻地,不多久,这些骑士又奔出城去,而沈士奇,高寻二人,也急忙来到吴争春的营地内…
夜幕渐渐降临,千年古都的洛阳城慢慢热闹起来,今天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往年每到这个时候,洛阳城便是火树银花不夜天。今年大伙倒霉,数十万流贼围城,好在这两天他们没有再攻,让大伙多少轻松一些。
城外还有重兵围城,今年洛阳城的热闹不能与往年相比,舞龙灯,赏花灯,猜灯谜等诸多传统节目不再,不过九街十八巷,很多大户家门还是挂些花灯出来。
福王府,官府与乡绅也组织了一些犒劳节目,给洛阳官兵及乡勇社兵送去元宵晚餐。在洛阳的文峰塔上面,还组织人手燃放烟花,与民同乐。各大户府内也不时腾起阵阵璀璨烟火,与夜空明月相互交应,看起来是如此的美丽。
城内不时传出男人女人,还有阵阵孩童们的欢笑声,便是街头巡逻的官兵们,也是抬头看着夜空烟花裂嘴直笑。这笑闹声给这末世的洛阳城带来一丝温馨的气氛。
“乐吧,今晚你们就知道,什么叫乐极生悲。”
在东门城墙上,刘见义全身披甲,在几个心腹将官家丁们的护卫下,只是阴冷地看着城内景色。各竿柱上的灯笼与火把在寒风中忽明忽暗,印得他的脸色也是阴沉不定。
寒气在空气中到处弥漫,天上还不时飘下一些小雪花,雪花不大,但是细密。寒意使得城墙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屑,若不是城砖地面撒上一些细沙,那上面肯定也是滑溜无比,难以行步。
天气好冷,他身旁各人,都是呵着气,拼命地跺着脚,希望能驱赶全身的麻木,这一刻,只觉时辰过得真慢。
刘见义也觉今晚难以煎熬,似乎比以前更冷了一些,换成前几天,这样的天气,他早已缩入被窝之中了。不过为了大事,为了今后的富贵,再难以忍受,今晚他也要熬下去。
城墙上人影稀稀拉拉,来回走动的,皆是刘见义麾下的家丁亲卫。
举目看去,各处垛墙上还架着一根根的檑义夜与拒马,檑义夜这种长长圆木,上面钉满尖锐的铁钉,与拒马一样,皆是防止敌军偷城夜袭的良方。加上城上的守夜人员,每隔几步的火把灯笼,一般而言,想要夜袭偷城是非常艰难的事。
不过家贼难防,城池内部出了鬼,再有效的防护手段也没用。
在前些日的时候,东门城墙夜晚巡逻人员,都是协助守城的乡勇社兵们,他们每个时辰换一班,轮流守夜执更。在今天晚上时,刘见义找了几个借口,将他们全部换成自己部下的家丁们。
东门处协守的乡勇社兵只道刘将军仁厚,无不是大喜,正好今晚是上元夜,他们可以好好过个节,轻松轻松。
事情非常顺利,只有傍晚戌时出现一个小插曲,协助东门的舜乡军千总沈士奇,顺口问了刘见义一句,言其军单独守夜辛苦,可否调一些舜乡军轮换?
当时刘见义全身唰的一声,冷汗就流趟下来,连声道不用,言舜乡军远道来援,大战艰苦,他刘某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非常过意不去。这种守城的小事,就不要劳动天下闻名的舜乡军了。他们只管养足精神,待流贼攻城时好好撕杀便是。
好在沈士奇没有多计效,便任由刘见义安排了。事情虽然过去,但直到现在,刘见义还是全身凉丝丝的。
沈士奇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容他一看就怕,一双牛眼时刻在闪动着凶光。更让人可怕的是他麾下的近千舜乡军士,可谓是杀神在世。沈士奇协助东门这些天,对舜乡军的战斗力,刘见义可谓是深深领教。
虽然自己人数比他们多,但对这只军队,刘见义始终充满忌惮,他最希望的,就是今夜之事不要惊动营地的舜乡军士。
明知道除了这些人闯王肯定心下极喜,自己功劳更甚,现在他们也在营地内歇息睡觉,但给他一万个胆子,也没有那个心力冲进营地砍杀。城内舜乡军之事,就留给进城的义军解决吧。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寒风中刘见义在城墙上来回喥步,焦急地等待子时的来临。他不时看看城内,又看看城外,与城内不时腾起的烟火相同,城外的闯军营地,时不时也冒起几道烟花。
看来不论是兵还是贼,都要过年过节的。
终于,城内外的烟火慢慢稀落下来,洛阳城池,慢慢陷入安静。
刘见义用力揉搓一阵自己将要冻僵的脸,一挥手,领着营内各将进入城楼。听刁斗之声,又凝神看了那沙漏良久,亥时了,也就是后世的晚上十一点,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
刘见义吩咐道:“让所有将士离开兵营,子时一到,在城楼上挂出灯笼,开门接应。”
他麾下各将都是低声应诺,个个皆是呼呼喘气,荣华富贵,就在此一搏了。

在刘见义传令后,越来越多的部下汇集在城门之外,还有东门城楼这个地方。
月光中,所有人都是无比的紧张。刘见义强自镇定,他看向南门那边,心想老罗那边应该行动起来了。最后他看了看城外,东门到东关地带,似乎人影绰绰,义军接应部队,应该已经埋伏在那边了。
就在这时,忽然刘见义听到东大街上脚步整齐,似乎有数千人的整齐跑动之声。刘见义与部下各将面面相觑:“什么声音,怎么动静这么大?”
忽然街上一个惶恐到极点的尖利声音叫道:“是舜乡军!”
听声音,却是自己营内士卒传出,刘见义周边各将轰的一声乱起来,刘见义也是瞬间脸上的血色全部消失不见,他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泄密的…”
“啪”的一声,一声手铳的鸣响响遏全城,一个带着中州口音,雄豪的声音高叫:“奉福王,兵宪王大人,定国将军令,刘见义狼子野心,勾结流匪,就地击杀。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爆豆般的火铳声响起,东门内的街道一带传来一片惨绝人寰的哭叫声,无数刘见义麾下的官兵们,如无头苍蝇般向东门城头窜来。似乎这是一个信号,与此同时,洛阳城的南门,北门一带,此起彼落的鸟铳声响个不停,间中隐隐传来无数人等的哭叫喊闹之声。
这声音震动全城,整个洛阳城似乎安静了一下,随后全城大囔起来。
马蹄滚滚,却是有人不断沿着洛阳城各街巷奔跑宣告:“刘见义、罗泰、田文宗、杨贺匾诸贼勾结流寇,开门降贼,奉上官令,将各贼格杀缉拿。令,全城即时戒严,不得在街巷逗留,违者以乱党视之,杀无赦!”
而在这时,忽然洛阳城东门外,南门外,北门外皆亮起了星星火把,一个又一个的闯兵军阵出现在眼前,人影绰绰,不知有多少万人。想必城外听到了洛阳城的动静,知道当晚事败,所以现出了身形。
己方营兵如无头苍蝇般乱窜上城头,城下一队队身披甲胄的舜乡军正在大开杀戒,用鸟铳轰击,用长枪列队冲杀,刘见义那些部下哪挡得住?面对舜乡军之威名,加上事情败露的慌乱,更是没有一个人有心抵抗,不是死就是逃,或是跪地拼命哀求。
刘见义正在全身冰冷,失魂落魄时,见到城外火光亮起,无数的闯兵出现,心中浮起一丝希望。他狂吼道:“快,快,打开城门,接应义军进城,不然我们都要死,都要死!”
刘见义身旁各将都浮起了生的希望,他们拥着刘见义,率领家丁们,拼命就想向城外逃去。不料城下响起几阵鸟铳的猛射声音,身前不知道多少人倒下去,那凄厉的哀号之声传来,立时将他们的一切勇气都打落了空。
他们拥挤成一团,最后又逃回东门城楼之内,舜乡军追上城墙,城墙上的刘见义家丁们如流水一般往城楼逃去,很多人挤在一起,慌乱中不知多少人被踩倒,甚至有人活活被从内墙上挤摔下来。
更多人跪在地上哀求,侥幸地希望舜乡军能饶他们一命,毕竟开城投贼命令是上官下的,他们这些小兵,应该没事吧?
刘见义逃到了城楼的最顶上一层,听着城楼下喊杀声音越来越近,从城墙两端相汇,最后无数的脚步声音冲进城楼之内,他更是身体剧烈哆嗦起来。他身旁的一些将领亲卫,也是个个面无人色,直感世界末日的到来。
鸟铳的轰响声音,长枪刺入体内的渗人声音,临死前己方家丁的哭泣呻吟声音,从下面一层一层的响起。最后轰轰作响的脚步声从下面楼梯处响起,不知多少双脚踏在上面。
暮地,楼梯处探出了几个高高尖尖的铁盔,盔分八瓣,盔尖上皆有闪耀的红缨。在那盔檐下面,是几张杀气腾腾的脸容。这些八瓣铁盔军士,个个穿着棉甲,手上皆持着乌黑厚实的鸟铳,鸟铳后边的火绳已经点燃。
刘见义等人集体一声尖叫,却见上楼来的舜乡军鸟铳兵越来越多。他们蹑着身子,黑乎乎的铳口只是对准那边的刘见义等人。见他们步步逼来,刘见义诸人更是缩成一堆,个个身子如筛糠般的发抖。
“不要开铳…”
刘见义身前一个把总高呼一声,随后雷鸣般的火铳声响起,火光与哨烟中,那个把总被打得踉跄摔飞出去。与他同时被打倒的,还有诸多刘见义身前的家丁或是军官们。
随后同样头戴八瓣铁盔,然后却是身披铁甲的舜乡军长枪兵闪了上前。看着他们一根根闪着寒光的枪刺,刘见义脑子一片空白,心中兴不起任何的抵抗之心。他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只是哭泣哀求:“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那群长枪兵并不理会,几声惨叫,刘见义前面几人被他们刺死。然后这些长枪兵端着滴血的长枪,继续往刘见义跟前步步逼来。在无可抵挡的死亡面前,往日所有的谋算,所有的阴狠都成为一场空。
刘见义喃喃哀求:“不要,不要杀我…”
猛然他感觉腹中一凉,却是一杆长枪破开甲胄,深深刺入自己体内。他呆呆地看了小腹半晌,那枪兵将长枪抽回,带出一蓬血雨。难以形容的痛苦涌上心头,刘见义大声哭叫出来。
他要逃跑,却听噗哧的声音响起,又是几根长枪刺中他的身体,他全身无力的滚倒在地,不过求生的希望还是让他拼命往前面爬去。密密的枪兵围上来,对着楼板上爬行的刘见义就是一阵乱刺。
十几杆长枪刺入又拔出,刺入,再拔出,带出一片片的血雾与血肉。
刘见义的嚎叫声从高到低,慢慢低落,最后寂静无声。

洛阳城这场内乱让许多人意想不到,可谓全城震动,福王府,分守藩司,洛阳知府衙门等地都是惊动。
无数的官员披衣起床,连连追问发生什么事情,福王更是连忙派人去兵备副使王胤昌,前兵部尚书吕维祺,洛阳知府,还有总兵王绍禹诸人那里查问。
但王胤昌等人哪里知道发生什么事,他们只知道街上有人一遍遍在叫囔,说什么刘见义等人勾结流贼,意图开城内应,城内舜乡军奉福王,自己,还有王斗等人命令,缉拿格杀。随后全城就杀声震天,铳声大作,莫名其妙又让人心惊胆战。
王胤昌慌忙联络洛阳知府,杨守备,还有一些社兵长领们追问详情,这些人也是满头雾水。
他们聚在西门城楼处,看洛阳城的东门,南门,还有北门处都是打得激烈,皆是心乱如麻。他们急欲知道那边发生何事,连连派出人员打探,不过派出的人害怕遭遇流矢流弹,都不敢靠得太近,打探出来的消息语焉不详。
不过三门外举着火把的数万流贼倒是多人看见,加上吴争春很快赶来,押送来一批刘见义与罗泰诸人亲卫,将事情明明白白讲了一遍。王胤昌等人才明白了什么事,不由勃然大怒。
好个刘见义、罗泰、田文宗狗贼,胆敢献城内应,要不是舜乡军及时镇压,这洛阳城就失陷了。再看看城外数万的密密麻麻贼兵,各人更是冷汗涔涔而下。
第405章 夜袭成功
王胤昌对吴争春的印象非常好,毕竟前几天的西门守城战其部出力甚多,其人身为天下闻名舜乡军的将领,虽沉默寡言,对自己却非常尊敬,从不会失去礼数。
强兵强将,自强自律,在这乱世中极为难得,在大明官军中更是少见。王胤昌非常想将吴争春拉拢自己麾下,收为自己的心腹大将,几番暗示,吴争春却只是摇头,对他许出的游击将军,甚至参将等军职毫不动心。
王胤昌暗叫可惜,感慨王斗何德何能,能让这么多英雄归附的同时,也只好就此罢休。不过对吴争春更为和颜悦色,心想与这个年轻的千总结个善缘也好,或许以后结出什么善果也说不定。
刘见义诸贼内应献城,城外流贼,各样人证已经证明其人之罪,加上吴争春亲自说明,王胤昌哪有不信的?
王胤昌顾不上舜乡军是怎么发现刘见义等人的阴谋,对他来说,尽快平息洛阳城这场叛乱是最重要的,只是要求吴争春尽快平息事态,保证洛阳城安然无恙,不要毁于兵火战乱中。
洛阳城舜乡军吴争春,沈士奇,高寻三个千总中,以吴争春资格最老,这场定乱之战,王斗也全权交给吴争春处理。对于这种城池平乱,舜乡军已经颇有经验,早在保安州及东路时,已经镇压了好几场形形色色的内乱,积累了丰厚的处理经验。
城内近三千的舜乡军,有条不紊,一部分以雷霆之势杀向各个城门,将意图开城的刘见义、罗泰等人击杀当场,随后严密看守城门,且登上城墙,监视城外闯军动静,力保各门不失。
依王斗之令,叛变各将及麾下心腹家丁亲将,尽数格杀当地,便是投降也不放过。余者普通营兵,在他们投降后,收缴兵器押回营地禁足看管,防止他们流窜街上,造成祸害,对他们的处理,天亮后再说。
余者舜乡军则在街上清剿巡逻,有各叛将溃兵意图兴风作浪,杀人放火的,有当地流氓地痞意图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的,就地击杀当场,保得洛阳街巷清静不乱。
同时一些大嗓门的舜乡军士沿街喊话,让洛阳居民不必惊慌,官兵镇压乱贼,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对于洛阳百姓来说,半夜各门传出的动静让他们惊恐非常,没想到上元夜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们无法可想,只是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期待事情的平息过去。至于城内的大户人家们,更是招齐家丁,紧紧看守门户,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全家上下便是恐慌异常。
好在慌乱并没有持续多久,可能只是半个时辰,所有的叛军便全部解决,洛阳城又安静下来,只偶尔某些街巷传出几声火铳声音,可能是一些溃兵及流氓想要抢劫杀人被巡逻的舜乡军当场击毙。
吴争春对王胤昌施礼道:“叛乱己定,兵宪请。”
王胤昌道:“好,好。”
今晚的事有一种让他如在梦中的感觉,他身旁的杨守备,洛阳知府诸官将也是惊魂未定,众人打着火把,在吴争春及大队舜乡军的陪同下来到东门城墙处,墙根下面,满是忙忙碌碌的该段乡勇社兵们。
他们早从营地中惊梦,不过事情未解决前他们也不敢出门,只是惊恐地相互缩在一起。直到舜乡军前来通知他们,让他们出来打场战场,收拾场地,他们才如梦初醒,一大群一大群的出来。
王胤昌此时看到的便是一队队的乡勇社兵们,他们从城墙上,墙根下,各个梯台上,将死去的刘见义麾下诸多家丁亲将收拢到一起。
那些尸体一具接着一具,已经密密麻麻摆放了一地。伤口各异,有被鸟铳打死的,也被长枪刺死的,余者的死法也不少,无一例外的,都是脸上带着惊恐失措的神情。
地面处处的血迹,浓厚的血腥味在寒冷的夜空中弥漫,许多乡勇社兵都是一边收拾一边呕吐。虽然这些天的守城战中各人见多了血腥,然不久前地上这些尸体还是己方官兵一方,分外让人受不了。
短短时间内,无数的叛乱营兵被打死在地,这些舜乡军大爷杀起流贼狠辣异常,对己方叛离的军士也毫不手软。而且他们的战斗力也太恐怖了,仅在这东门城墙段,死去的刘见义部下就怕有好几百人,还皆是他部下的营兵及家丁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