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焱知道这一战不会轻松,他御驾亲征,和谢玄辰决一死战。
这是自绥和五年后,他们两人再一次对决。
耶律焱自认文韬武略样样不差,他差点成为北戎历史上功劳最大的帝王。然而这一切,都止于谢玄辰之手。
或许天底下的光芒是一定的,一个人太过耀眼,其他人就会黯淡无光。耶律焱自认也是当世英豪,可是只是因为谢玄辰存在,众人提起耶律焱,只会想起他被谢玄辰打的落花流水,最后在一个黑夜灰溜溜逃窜。
耶律焱如何能甘心?
南方,谢玄济和蒋明薇也在密切关注着北方的战局,后来,消息传进临安宫城,盛极一时、称霸草原的北戎,灭亡了。
耶律焱被谢玄辰杀死,萧思懿在后宫中自尽。听说萧思懿死前仰天大笑,喊了岐阳王妃慕明棠的名字。
萧思懿少女时嚣张不可一世,她跟着耶律焱一起去东京议和,在皇宫里,见到了还是安王妃的慕明棠。
萧思懿和慕明棠很是投缘,临走时萧思懿还对慕明棠说,以后有缘再见。
结果一语成谶。
蒋明薇听到耶律焱死了,不知为何生出一种怅然来。耶律焱和萧思懿都死了,明明这两人前世给她带来无尽苦难,但是这辈子蒋明薇听到他们的死讯,却一点都不开心。
北戎都亡国了,临安,还远吗?
北戎灭亡,下一步是西夏。太原等地早在谢玄济南迁的时候,就顺理成章归顺了谢玄辰。西夏国力完全不能和北戎比,没过多久,党项人也亡国了。
至此,北方一统,尽数归于谢玄辰之手。
谢玄济和蒋明薇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轮到他们了。
这种感觉可太恐怖了,谢玄济慌了,不顾颜面,写信给谢玄辰求和,试图呼唤起谢玄辰残存的手足情。谢玄济提出南邺、北邺本是一家,不妨以江为界,共治天下。
谢玄辰接到这封信后,都没看完,就直接撕掉了。
谁要和你共治天下,他完全可以一个人治。
章武六年,也就是南邺的清平五年,刚过元日,慕明棠亲手取来铠甲,为谢玄辰一一系紧。
这些年来,谢玄辰但凡出征,必是慕明棠亲手为他披上铠甲。为君穿戎装,送君上战场,穿的次数多了,慕明棠已经非常熟练。
谢玄辰看着妻子,不期然想起五年前,东京告危,他终于听到他可以重新接触军权的那个月夜,慕明棠也是如此,亲手为他穿上铠甲。只不过那时候她的动作还很生疏,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他手下的兵马,从八千人逐渐增加到百万,慕明棠的动作,也从生疏变成熟悉。
原来,已经五年了。
谢玄辰忽然使坏,抱住慕明棠的腰,不肯再配合。慕明棠动作被拦住,无奈道:“外面还等着你呢。你如果好意思让三十万人等你,那就继续胡闹。”
谢玄辰这个人就不能说,越说他越来劲儿。他越发不肯松手,慕明棠被他折腾的没法子,只能如他所愿抱住他,像五年前那样,低声说:“我等你回来。”
“希望以后再无战事,希望,我再也不用给你穿铠甲。”
谢玄辰也紧紧抱住了她:“好。”
谢玄辰用力搂了搂慕明棠腰,最后拿起佩剑,大步朝外走去。慕明棠站在殿内,看着谢玄辰逆着阳光,推门而出。阳光洒在他身上,在银色的铠甲上反射出粼粼星光。
外慑强敌,内镇诸侯,才无愧君号武安。慕明棠刚嫁给他时,北戎、西夏环伺,幽云十六州还在外族人手中。而如今,北方统一,幽云回归,塞外牛羊遍野,百姓安居乐业,天底下只剩一江之隔的南朝廷还在苟延残喘。
慕明棠眼睛似乎有泪光,似乎又只是别人看错了。无愧君号武安,她的少年郎,做到了。
谢玄辰带着大军出发,他们走后,幽州仿佛突然安静了许多。谢长安已经四岁了,正是最闹人的时候。父亲走后没人指点他耍剑,他又不敢往母亲身上蹭,怕一不小心伤到了母亲。谢长安无聊,就非要缠着慕明棠给他讲故事。
慕明棠对精力过分旺盛的儿子感到头疼,可是谢玄辰却一直觉得谢长安乖巧听话,和他小时候比起来简直是个无害的宝宝。现在谢玄辰走了,没人能制得住小王爷,唯有在慕明棠面前,谢长安能安分那么一小会。
慕明棠拗不过儿子,就只能搜肠刮肚给他讲故事:“今天,给你讲星宿的故事。”
谢长安一听星宿,立刻没兴趣了:“星星又不会动,听这些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了?”慕明棠责备地点了下儿子脑门,抱着他往天上看,“记得千字文第一句吗?天地玄黄,宇宙荒洪。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天地星辰乃文字之首,而北辰星,又是星辰之首。”
慕明棠说着,指向天上最耀眼的那颗星:“看到最亮的北辰星了吗,如今你父亲也在这颗星星下,你看着星星,就是看到了父亲。”
谢长安听得似懂非懂:“那我对星星说话,父亲就能听到吗?”
慕明棠点头,抱紧了儿子:“能的。你对他说说看?”
慕明棠给儿子指认星宿的时候,千里之外的临安皇宫,惨淡的星光照入门窗,里面没有点灯,看着鬼影幢幢。
宫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皇后娘娘,岐阳王渡江了!”
如今蒋明薇宫里已是一片狼藉,根本看不出皇后寝宫的样子。她跌坐在一堆帷幔间,听到宫人的话,缓慢抬起头:“他,已经渡江了?”
“没错!皇后娘娘,陛下已经带着贵妃从宫门逃了,您也快跑吧!”
蒋明薇听到一愣,旋即大笑:“他跑了,我都尚且能留在宫中,他却已经带着完颜朵跑了…”
蒋明薇笑着笑着流下泪来,她这一生何其悲哀,一生无宠,丈夫滥情。城破前夕,丈夫丢下她,带着宠妃跑了。
而带兵攻城的那个人,是她年少时倾慕过的少年。
蒋明薇踉踉跄跄站起身,她站到窗口,看到外面星光惨淡,唯独北辰星,明亮逼人。
“谢玄辰。”蒋明薇缓缓念着这个名字,忽地苦笑,“萧思懿死前喊慕明棠的名字,没想到轮到我时,竟然也是一样,再见无期。”
她终于明白,世间没有剧本,也没有所谓的男主。她前世临死前看到的书,只是以谢玄济的角度,被后人美化过后的传奇演绎罢了。
因为谢玄济是皇帝,所以写书人极尽吹嘘谢玄济。然而这世上,哪有什么独一无二、不死不灭的天命男主呢?
蒋明薇最终穿着皇后礼服跳了湖。她前世就是被溺死的,今生还是一样的死法,但是至少,有皇后华服陪着她。
谢玄辰不费吹灰之力打开了宫门,他银甲冷冷泛着寒光,过了一会,心腹从后宫跑过来,抱拳道:“王爷,南邺皇后已死,皇帝和玉玺不见了。”
谢玄辰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果然,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会选择临阵脱逃。去追吧,他跑不了多远。”
“是!”
心腹领命而去,谢玄辰站在温婉秀气的宫城,还是觉得自己王府看着顺眼。
他抬头望向明灭不定的星空,忍不住想,她和孩子现在在做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分头去寻找谢玄济的心腹传回消息:“王爷,南邺皇帝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心腹似乎停顿了一下,面露微妙:“被他的外族贵妃杀死的。”
谢玄辰一听到就笑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谢玄济一辈子多情滥情,最后死在女人手上,也是有始有终。
谢玄辰伸出手,问:“传国玉玺呢?”
心腹躬身,恭敬地将一个明黄色的布包奉上。谢玄辰打开看了看,边角有磕碰,是传国玉玺无疑。
谢玄辰将玉玺重新包住,自己提着往外走。经过众人时,说道:“此后,不许再提南邺。天底下,从来只有一个邺朝。”
众人下跪,铿锵有力应道:“是!恭贺王爷,统一天下。”
谢玄辰没有回头,大步走了出去。他的战马就停在金銮殿外,谢玄辰跨上马,立即在宫道上疾驰,马蹄声哒哒朝正北方跑去:“回朝。”
大军南下征讨南朝廷,不出三个月凯旋而归,军中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回程时的气氛和来时截然相反,众人心情不一样,都有心思注意路边的花。
原来不知不觉间,春天已经来了。
徐七郎跟着谢玄辰身边,他如今已经娶妻生子,儿子只比谢长安小一岁。他想到即将要回家见媳妇儿子,八尺的糙汉子也变得柔情起来。徐七郎见路边开了一树叫不上名字的花,红红火火看着极为热闹。他好奇,问道:“这树花开得好看。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谢玄辰随意瞥了一眼,淡淡道:“海棠。”
徐七郎只是随口一说,压根没想到有人能回答他。他看着谢玄辰的目光极为不可思议:“王爷,你竟然连花都认识?”
“只认识海棠就够了。”谢玄辰刚才还好好的,此刻不知为何突然打马冲出队伍,顷刻就把后面的大部队甩出一截,“你带着大军慢慢走,我先回城了。”
万花之中,独识海棠。
三月春光中,一匹快马全速奔向幽州城。上面的人银甲红披,骑着一匹白马,几乎比这春日韶光还要绝艳。
他的海棠花,他此生挚爱。
他回来了。
——《我给男主当嫂嫂》,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本写完了,总觉得《嫂嫂》没写多久,没想到都已经连载三个月,字数五十万了。
这大概是我写过最少女心的一本书,码字的时候全程都很快乐。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想写一个救命之恩的故事,后来谢玄辰的性格层次越来越多,他仿佛完全活了过来,自己在蛰伏、挣扎、沉沦,又筹谋、复起、造反。
谢玄辰和慕明棠的基调和《难消帝王恩》很像,都是身逢乱世,都是以花为定调,都是感情偏执中带着些病态,但是《嫂嫂》要比《难消》轻松许多,我自己写的时候也非常快乐。
谢玄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少年成名,一出生就拥有许多人穷尽一生追求的东西,但是在他最风光的时候骤然跌落,几乎抽筋剥骨、彻底毁灭。见惯了主角稳扎稳打步步走上坡路,我突然好奇,一个人如果从高峰摔落,他会怎么样。
谢玄辰和慕明棠的故事,就一个从巅峰坠落的天之骄子,又一步步爬回巅峰的奋斗史。
其实慕明棠的人生经历也是类似的,少女时被家里娇宠,一夜间家破人亡,他们俩在彼此最黑暗最低谷的时候重逢。只不过慕明棠要比谢玄辰更快走出来,前期是慕明棠在支撑谢玄辰,等到了谢玄辰解开心结后,两人情感中才变成谢玄辰主导。
摔倒不可怕,起起落落也不可怕,一蹶不振才可怕。
谢玄辰给我的惊喜是最大的,尤其到了后期,他有野心,有能力,也曾摔倒过,彷徨过,但是他最终还是克服心魔,直面过去的自己。他在全文中最大的敌人不是皇帝也不是外敌,一直都是他自己。另一个惊喜就是他们俩的感情戏,我写他和慕明棠的对手戏时永不卡文,还一边写一边姨母笑。
少年和少女一腔孤勇,英雄和美人死生契阔。
真的很不舍得和谢玄辰、慕明棠说再见,但是星辰和和海棠的征战之路已经到达尽头,开始的时候慕明棠喊谢玄辰为岐阳王,那就让这个故事,停留在谢玄辰是岐阳王的最后一天吧。
接下来还有几篇番外,给登基后的辰棠二人组收尾,并且有甜甜的前世番外。这个作者惯例无缝开新,下本《拯救美强惨男二》已经存稿三万字,4.16开。这次是仙侠文,男主是一个比谢玄辰还要惨的美强惨,女主是传说中的天道爸爸,期待大家过来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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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番外之登基 ...
六月初五, 宫道中人来人往, 忙碌非常。
慕明棠坐在延英殿中,和徐五娘、徐七娘说话。
“娘娘,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宫里一切都顺利吧?”
慕明棠听到这话笑道:“一切都好。”
谢玄辰在三月时南下攻入临安,自此南邺灭亡,天下归一。谢玄辰班师回朝后, 很快臣子们就联名请谢玄辰称帝。
谢玄辰在这些年里陆续灭亡了北戎、西夏、南邺, 大理、高丽等国见状立刻称臣。谢玄辰称帝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
谢玄辰是谢毅嫡子,如果没有谢瑞,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后来谢毅死的突然, 谢玄辰也正巧落入低谷,皇位才由叔叔谢瑞拿了去。现在谢瑞已死,谢瑞传下来的南朝廷也灭亡在谢玄济手上, 这个皇位兜了一圈, 终于重新回到谢玄辰身上。
谢玄辰意思意思推辞了一下,然后就沿用父亲的国号邺, 定都幽州,改年号元宁。
登基大典,也定在元宁元年, 六月初六。正是明日。
登基大典和封后一起举行,新朝甫定,万象更新, 外朝后宫都有许多事需要定章程。登基大典和慕明棠的封后大典又是一等一的大事,开国帝后的典仪可是国史的重头戏,容不得疏忽。
下面人为此已经足足忙了三个月,越到最后关头,越忙得不可开交。
其他人人仰马翻,慕明棠这个当事人倒还轻松。明日就是登基暨封后大典了,徐老夫人担心慕明棠人手不够,特意遣徐五娘、徐七娘进来问问,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徐家世代驻守中山,但是谢玄辰新定朝廷后用人的地方多,而且一改之前畸形的重文抑武制度,徐家各个儿郎也纷纷受到重用。现在除了依然留在中山守城的徐四郎和徐四娘,其他人都已经搬到京城。
谢玄辰在外打仗那些年,慕明棠有一段时间借住徐家,和徐五娘最为投缘。徐家定居幽州后,徐五娘时常进府和慕明棠说话,现在徐老夫人派人进来打探消息,徐五娘就顺理成章过来了。
徐五娘顺势问起明日大典准备之类的事情,她和慕明棠一问一答,相互说话,徐七娘就坐在徐五娘身边,睁着一双大眼睛静静听。
徐七娘是徐七郎的妻子,慕明棠借住徐家时,满家儿郎就徐七郎没有成婚。那时候他大大咧咧极为跳脱,没想到最后,他娶的妻子却是极温柔文静的。慕明棠知道徐七娘脾性,所以也不引着她说话。徐五娘问了一会,见大项果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彻底放了心:“我看没问题了。你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们说。”
慕明棠当然笑着应是。其实宫里有这么多人手,慕明棠用不到外人帮忙。然而这毕竟是徐家的一片好心,慕明棠自然不会推拒。
徐五娘把正事问完了,放了心,就说起家常话来:“大殿下呢,他那么黏你,今儿稀奇,竟然没见着。”
虽然明天才是登基大典,但是慕明棠一家已经搬到宫城里,内外都以皇室的称谓称呼他们。谢玄辰和慕明棠唯有谢长安一子,众人都直接叫他大殿下。
“他在后面睡觉呢。”说起谢长安,慕明棠也觉得头疼,“他太闹腾了,好容易把他哄睡着,快让我清闲一会吧。”
说起孩子,众人的话匣子都打开了。徐五娘笑道:“男孩子都跳脱,他现在才五岁,等七八岁的时候,有的是你烦呢。”
慕明棠光想想都能猜到那时候的画面。许是见慕明棠叹气,一直安静的徐七娘说:“大殿下如陛下一般天生神力,所以才显得闹腾。等他再长大些,能够控制身上的力气,就省心了。”
慕明棠唯有说:“希望如此。”
徐五娘这时候问:“前几年在打仗不安稳,现在世道太平下来,大殿下也能离人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再要个女儿?”
慕明棠也有意动,其实她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只是谢玄辰好像被她上次怀孕吓到了,一直不愿意再要孩子。明明最开始,是他说要给孩子生个兄弟姐妹的。
这些事在慕明棠心上过了一遭,最后压下,没有表露在外人面前。慕明棠和徐五娘又交流了一会儿女经,徐五娘突然想起什么,说:“我差点忘了,前几天抓到了南朝余孽,似乎是个贵妃,叫…”
慕明棠听到,立即补齐那个名字:“完颜朵。”
“对,完颜朵。”徐五娘说,“我就记得是个外族人名字,特别拗口,怎么都记不住。就是这个人,听说,南朝皇帝就死在她手里?”
现在邺是谢玄辰的国号,众人提起谢玄济父子在临安建立的朝廷,都以南朝廷代称。徐五娘所说的南朝皇帝,就是谢玄济了。
突然提起故人的名字,慕明棠想了一会,才把这个名字和记忆中的人对上号。自从绥和五年,她与谢玄辰离开东京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谢玄济和蒋明薇了。
这些人如同褪色的皮影戏般,从她的人生里彻底退场。
慕明棠多少有些唏嘘,蒋明薇为了当皇后汲汲营利,最后穿着皇后冠服沉塘宫中,谢玄济大开后宫处处留情,最后,死在女人的手里。
也是可笑,谢玄济和蒋明薇夫妻多年,然而谢玄济逃跑时甚至都没有通知蒋明薇。夫妻做成这样,最后即便穿上了皇后华袍,又有什么意思?
慕明棠倒是庆幸蒋明薇跑回来抢走和谢玄济的婚约了,要是没有蒋明薇,慕明棠最后多半要嫁给谢玄济。她虽未必会走到蒋明薇的下场,但是这一辈子无情无爱,无滋无味,却是必然的了。
慕明棠不知为何心中一悸,仿佛无形中挣脱了什么东西。
看到慕明棠走神,徐五娘连唤了好几声,终于把慕明棠唤醒。慕明棠回过神,自己也奇怪刚才她是怎么了。面对徐五娘和徐七娘关切的目光,她笑着摇摇头,说:“我没事。”
无论这一切本来应该是什么模样,从现在起,她的人生是全新的。此后,她再不会受任何东西控制。
慕明棠又听了些故人的消息,路太后被谢玄辰剥夺太后称号,削为平民。谢玄辰没有杀她,而是把她扔在临安,自生自灭。真正的太后是殷夫人,路氏不得配享太庙,也没有资格计入皇家族谱。
等路氏死后,史书上将不会有任何路氏存在的痕迹。
谢瑞的皇后,也就是谢玄济的母亲,早在谢玄辰灭亡北戎,即将统一北方的时候就惊惧交加,得重病死了。皇后蒋明薇在宫里自溺,国丈蒋家也跟着败落。蒋鸿浩听到谢玄辰南下的时候惶惶不可终日,等临安城破后,蒋鸿浩抛下家业仓皇跑路,因为害怕谢玄辰追杀他,蒋鸿浩一直躲到深山里。
后面蒋家的消息就不太多了,慕明棠最近一次听到,是蒋鸿浩穷困潦倒,重病缠身,连蒋太太都卷了细软离开他了。
蒋鸿浩一生钻营官场,沽名钓誉,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连续卖了两个女儿。可是等他死的时候,身边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钱财,没有权势,没有子女,甚至,连顺从了他大半辈子的发妻都抛弃他而去。
卖女求荣,最终一无所有。
徐五娘不知道慕明棠的感触,还在说外面的事:“陛下统一天下后,周围小国吓得不轻,纷纷称臣纳贡。明日登基大典,大理、高丽、新罗、黑汉等十来个藩国,都要前来朝贺呢。”徐五娘说到这里扬眉吐气:“前些年这些小国一个个蠢蠢欲动,有些甚至想和邺朝平起平坐。简直做梦,宗主国就是宗主国,哪里轮得到他们这群弹丸小国放肆?”
听到这些话徐家人和周围侍奉的宫人们都笑了,众人围着慕明棠又是好一番奉承话。他们正在说话,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个宫女,见了慕明棠就行礼:“皇后娘娘,大殿下醒来不见您,非要爬树来寻娘娘。奴婢们劝不住,请娘娘快回去看看吧。”
爬树?慕明棠听到后简直脑仁疼,徐五娘和徐七娘见状,连忙告退。
慕明棠也来不及和她们说客套话,安排宫女送二人出宫后,自己就急匆匆往宣政殿走去。瞧瞧谢玄辰生下来的儿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此刻花园中,阳光明媚,绿叶如茵,正是盛夏最好的时候。而宣政殿的宫女嬷嬷们却没有享受午后时光的悠闲兴致,她们围在
一起,心惊胆战地朝树上的人说话:“大殿下,您快下来吧!树上风大,您小心踩滑!”
谢长安坐在树梢上,整个人随着树梢晃啊晃,晃得下面人心都一阵颤抖。现在随便吹丝风都能把宫女们吓得魂不附体,她们连高声说话都不敢,尽量用又柔又轻的声音,说:“大殿下,过一会娘娘和陛下要回来了,您快点下来。”
她们刚刚说完,忽然见树梢上的人动了动。随着谢长安动作,树枝狠狠晃了晃,抖下来好几篇叶子。嬷嬷吓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大殿下您小心!您不要动,老奴这就上去接您。”
谢长安哪耐烦听这些废话,他嗖的一声从树枝上窜下来,才几下就跳到墙檐上,然后一转身顺着树干,哧溜滑了下来。
他这一番动作又虎又惊险,把下面的宫女嬷嬷吓得大呼小叫,谢长安跳到地上后,都不等站稳,就冲了出去:“阿娘。”
119、番外之独宠 ...
慕明棠按照宫女的引路, 气汹汹来找谢长安算账。她老远就看到一堆宫女嬷嬷围在一棵树前, 她眼神一凝,果然,紧接着就看到谢长安跳了下来,炮弹一样向她冲来。
这个混账!
慕明棠亲眼看到谢长安距离地面还有一截,就直接跳了下来,可被他吓得不轻。谢长安知道轻重, 跑近了之后自动卸了力道, 饶是如此,都把慕明棠撞得后退了两步。
谢长安抱住慕明棠的腿,仰起脸撒娇:“阿娘,你回来啦。”
谢长安仰起头时, 那张脸几乎和谢玄辰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撒娇时的语气,都如出一辙。
既惹人生气, 又让人心软。
慕明棠依然黑着脸, 呵道:“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告诉过你好几次不许往高处去,你还这样?”
谢长安撇撇嘴, 抱着慕明棠的腿不撒手:“可是,你上次只是说不让我爬墙。我这次没爬墙。”
看看,连狡辩的方式都一模一样。慕明棠被气狠了, 直接冷着脸对丫鬟说:“把他抱到含元殿去,让谢玄辰自己去管。他的儿子我是管不了了。”
谢长安一听要去含元殿,马上怕了, 揪着慕明棠的裙角又是磨蹭又是卖可怜:“阿娘,我只是想看看你去哪儿了。我一觉醒来,就发现你不在了。”
谢长安天不怕地不怕,是皇宫里所有宫人的噩梦,唯独怕谢玄辰。只要一搬出谢玄辰的名字,必然乖乖巧巧的。
慕明棠顶不住谢玄辰磨人,换成他的儿子同样顶不住。最后,还是慕明棠先投降了:“行了,站好。”
谢长安知道有戏,立刻笔直站好。
慕明棠冷着脸问:“知道错了没有?”
“知道了,以后不许爬树。”
慕明棠在和谢玄辰多年斗争中积攒下丰富的经验,一听这话就补充道:“不仅仅是爬树爬墙,所有高的地方,你都不许去。”
谢长安听到瘪瘪嘴,委屈问:“为什么?徐宗玉在他们家就可以。”
“徐家是徐家,我们是我们。”慕明棠拉着他的手,牵着他往宣政殿走去,“徐家那棵树才多高,而且他们家兄弟姐妹多,徐宗玉身边总有哥哥姐姐照看着。你和他不一样。”
谢长安还不死心,追问:“我们哪儿不一样?”
慕明棠一进殿就察觉到不对,内外宫女齐齐跪下:“参见皇后娘娘,参见陛下。”
果然,谢玄辰从宫殿里面走出来,一见面就握住慕明棠的手,顺便把谢长安的爪子扔出去。
谢玄辰丝毫不理会被他扔在后面的儿子,拉着慕明棠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温声问:“你刚才去哪儿了?我来了后听宫人说你去延英殿了,我马上打发人去延英殿问,结果也不见你。”
慕明棠说:“今天徐五娘和徐七娘来了,我原本在延英殿和她们说话,后来去了花园。可能你来的时机不巧,才正好扑了空。”
谢玄辰点点头,他往身后瞅了一眼,问:“我刚才听到你们说不一样,什么不一样?”
谢长安见了谢玄辰立刻不敢动了,他两手贴在腿上,老老实实耷拉着眼睛,乖巧的像只家猫。
现在听到父亲问他,谢长安浑身都打了个寒战,连忙求救般看向慕明棠。
慕明棠却没有理会他,如实说道:“他刚刚去花园里爬树了,我不让他爬,他还拿徐宗玉来当例子。我说他和徐宗玉不一样,他这是问我哪儿不一样呢。”
谢长安顿时如漏气的皮球,整个人都瘪了下去。谢玄辰听到“哦”了一声,眼神平静地点了谢长安一眼:“原来在说这个。你娘说话你不听就算了,还敢问什么?”
小子胆子变大了呀,谢玄辰都不敢问慕明棠为什么。谢长安垂头丧气,谢玄辰说:“今日回去抄三篇大字,抄不完不许出来。”
谢长安委委屈屈地被带走了。等谢长安走后,慕明棠才对谢玄辰说:“他毕竟还小,你对他是不是太严厉了?”
“严厉?”谢玄辰皱眉,觉得匪夷所思,“我难道不是一个慈父吗?这叫严厉?”
慕明棠一时无话可说,不知道到底是谁的认知出了问题,谢玄辰给自己的定位竟然是慈父?
谢玄辰虽然毫不留情把谢长安赶走,其实他内心当真对谢长安非常慈爱。谢玄辰说:“他毕竟和普通小孩子不一样,用普通小孩那一套管他,会浪费了我传给他的天资。等这一阵忙完后,我给他请个武艺师父吧。一昧关着他是没用的,得教他学会保护自己。”
慕明棠知道谢玄辰说得对,但是为人父母,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慕明棠叹气,问:“你小时候,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