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果然是一道苍老的男声,明娜听了。心脏却砰砰地跳个不停,她颤抖着爬出了讲台,转向座位的方向:“马歇尔爷爷…”
那居然是她家的老管家马歇尔!自从六岁那年离开其顿。就与她阔别了整整五年的马歇尔,现在地他,头发已经全白了,面容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他看到明娜,手也发起了抖:“明…明娜?天啊,光明神在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娜猛地扑了过去,抱着他哭了两声。忽然想起了门外可能有人听到,忙强收起悲痛,道:“马歇尔爷爷,有人在追杀我,他们就在外面…”
“门口那些人是来找你的?”马歇尔倒吸一口凉气,咽了咽口水,拉着她躲到后面旁边的柱子后面。压下头。“不要动,我会想办法的。”
明娜乖乖蹲在柱子后。看着他走到殿门外对年青修士们小声说了几句,便转回前面的座位上静坐,时不时担心地看看她。
很快,门又打开了,走进一个上了年纪的修士,一身白袍,衣角用银线绣着雅致的花纹,嘴角弯出慈爱的笑。他优雅地对马歇尔点了点头:“很久不见了。”
马歇尔忙起身道:“您好,卢克神父,上次的事真是多谢您了,夫人身体有恙,不便前来,但她让我一定要向您道谢。”明娜身体一动,妈妈生病了吗?
那位卢克神父转头看了过来,她忙缩回脖子,乖乖保持安静。
卢克神父转回头去,微微笑道:“不必这样客气。萧--卡多夫人身体没有大碍吧?你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请不必太过担心,光明神会保佑无辜地人,让真正的罪人受到谴责的。”
“谢谢您,您真是位仁慈地人。”马歇尔弯下腰亲吻他的袍子,然后才抬头用十分恭谨的语气请求道:“不知您是否知道,殿外聚集的是什么人?最近家里总是有不明身份的人在窥视,看起来跟外面的人似乎来自同一个地方。夫人为了避开那些人的纠缠,不得已搬到了临时居所,但要是被他们发现,就再也得不到安宁了。神父,我厚颜向您请求,能否让我从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门离开?”
卢克神父沉吟片刻,微笑着点头道:“好吧,你如果不介意,可以从运送粮食和木炭地小侧门离开,那时只有殿里的人才知道。守在门口的人,神殿也感到很头痛呢,希望他们不要再给我们增添烦恼了。”
“谢谢您,神父。”马歇尔再次亲吻他的袍子,然后恭谨地目送他离开。
明娜从柱子后面跳了出来:“他好象发现我了!”
“不要紧,神父非常仁慈,他不会乱说的。”马歇尔拉起明娜,就往祭坛左后方的一个小门走,“快跟我来,这里通向厨房和仓库,从这里走,那些人就不会发现了!”
明娜点点头,紧紧跟在马歇尔后面,一路上只遇到很少的人,而且那些人都对他们视而不见。她正觉得奇怪,便听到马歇尔道:“一定是神父下了指示,别管了,快来!”
明娜忙跟着他从一个小侧门离开,然后躲在僻静处,等候马歇尔找了一辆半旧地马车来,便钻进车里,重新回到了大路上。
她透过车窗悄悄向外张望,见神殿门口处,那些大汉仍然在等候,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松了口气。
马车载着她左弯右拐,不久就来到一片安静地居民区,停在一排楼房前。这里似乎是统一建成的房屋,都是一样地三层住宅,只不过颜色不同,楼与楼之间的空隙极窄,还不到成人一条手臂的长度。门口临街,只有两片小小的花坛,以及一根矮矮的门柱,可以用来拴马车。
明娜小心探看了四周一眼,才跳下马车,跟着马歇尔飞快地进了屋,关上门,才放下心来。左右张望,屋子有些狭窄,而且房间里乱糟糟的,一地的箱子,显然是刚刚搬进来,连行李都还没整理好。她忽然想起了刚才马歇尔说过的话,惊喜地回头:“是妈妈吗?妈妈在这里?”她跑上楼去,到处转了一圈,却没发现朵拉的踪影。
马歇尔也十分疑惑:“奇怪…早上明明还在的…”他对明娜笑笑:“也许是刚刚出去了,放心吧,很快就会回来的。”
“妈妈不是生病了吗?”明娜眼珠子一转,“难道说,那只是个借口?”
“虽然身体有些不舒服,但那是为了你父亲的事在难过…”
“爸爸?!”明娜蓦地记起马歇尔祈祷时说的话,“爸爸怎么了?你说他顺利逃了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了趟远门,有些赶,又更晚了,对不起…明日哀悼,照例停更一天,不过我后天会尽量码个大章的…抱歉抱歉)
八十二、大人们在行动
马歇尔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埃塔少爷前一天还好好的,突然指责少爷要陷害他的父亲,少爷和他大吵一架,当场就翻了脸。少爷后来拿出很多证据控告埃塔少爷的父亲叛国,谁知到了开审那天,几样证物都失踪了,而重要的证人也突然改了口供,说是少爷指示他说谎的。埃塔少爷叫了几个朋友来作证,声言少爷是因为和他产生了矛盾,才故意陷害他的家族。少爷无法为自己辩解,就被关进法政署的监狱了。”
明娜张大了嘴:“这个埃塔少爷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少爷的好朋友,埃塔•赫达,他是少爷在城卫骑士队里的同事,本来一直都很要好的,还经常到家里做客呢。”马歇尔有些黯然,“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少爷一直以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泯灭良知,没想到却被他害了…”
明娜猛然记起瓦西里曾经提到过,爸爸一直在调查的那个叛国的家族,就是姓赫达!难道这个埃塔是他家的儿子?爸爸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既然是他们,那么…偷袭她和瓦西里的人,也是他们了?
明娜眼中射出刺骨的仇恨。
“明娜…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见马歇尔爷爷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勉强装作无事地摇了摇头,又问:“那。爸爸现在是逃出来了?他在哪儿?”
“这个就不知道了。”马歇尔多看了她几眼,见似乎没什么异样,才继续道,“他一出事,夫人就从马特赶了回来,前天才到的。听说国王亲自下令,要把少爷押到巴拉士格去呢,日期就在今天早上。夫人和我去送他。只来得及远远看一眼----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苍白憔悴得可怕----夫人都难过得哭了。”他仿佛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抬手抹了抹眼角。
明娜心中沉甸甸地,巴拉士格岛,就位于伊东城外玛拿多河的中心,是一座臭名昭著的监狱,专门用来关押重刑犯或政治犯的。不管是谁,一但进了那里,几乎就等于是判了死刑。据说那里每年都要死不少人,连尸体都找不回来。明娜前几年在韶南时,没少从温妮那里听说巴拉士格的小道消息。国王为什么要下令把爸爸押到那里去?难道他不知道爸爸是为他效力的吗?
不等她多想。马歇尔又继续道:“本来我们还想要靠近去多看他几眼,没想到附近的路口突然有十几辆马车撞在了一起,整条大街都乱成一团,我们的马车被拦在外围进不去,等混乱平息后,法政署地人忽然大声叫嚷,说少爷不见了,要求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接受搜查。不过当时场面乱糟糟地,很多人都趁机走了。夫人也叫我马上驾车离开。直到回了这里,才松了口气。她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现在才总算能睡得着了。少爷能够顺利逃出来,应该会平安无事的,接下来只要快点找到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就行了…”他又擦了擦眼角。
明娜抓紧了手中的布包,就是这个东西,能够指证赫达家,证明爸爸没有诬告,但她该怎么把它送到安全署呢?
她又忽然想到,就在今天早上,爸爸从法政署监狱被押到巴拉士格去,中途逃脱,而在这样的清晨时分,街上连人影都不多见,居然会有十几辆马车相撞?难道…这跟安全署门外没人这一点有没有关系?
但她一想到,瓦西里就在离安全署仅有两百米地地方遇袭,生死不知,便忍不住红了眼圈。
马歇尔抹完泪,微笑着对明娜道:“好孩子,你看我说了这么久,居然忘了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卢克神父明明转送了一封信来,说你被安可城的神殿收留了,等国庆前梵阿使团前来,你会跟着一起回来的,为什么现在就回了呢?还有,你衣服上地血迹是怎么回事?”
明娜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裙子下摆不知几时沾了半个巴掌大小地血迹,手中的布袋也有几个血点,就猜到这是瓦西里的,哽咽道:“是…是瓦西里叔叔带我回来的…他是爸爸的同事,真正的同事…可是他中了毒箭,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她捧起布包:“这个,是我们在半路上找到的东西,可以指证赫达家,救回爸爸的…马歇尔爷爷,我必须把这个东西交给安全署。”
马歇尔忙着替她擦眼泪,闻言顿了一顿:“安全署?”他低头深思片刻,才道:“明娜,我…我怀疑少爷的事跟安全署有关系,他一出事,维罗妮卡小姐就来找我,详细地问了少爷跟埃塔少爷吵架地事,夫人到了伊东后,她又带着几个人帮我们搬来这幢房子,她说…担心赫达家会威胁夫人地安全…我曾听到那些人私下说话,都是安全署的人。虽然那是伯爵大人创立地,但是…他们真的可靠吗?”
“可靠的。”明娜抬袖一擦眼泪,“爸爸和瓦西里叔叔都是安全署的人,爸爸今天逃走,很可能也是他们帮忙的。马歇尔爷爷,能不能请你驾马车带我到安全署附近去?我想看看那些坏人走了没有,如果走了,我就可以把东西交过去了。”
马歇尔忙道:“现在就去吗?还是等夫人回来再说吧?你已经有很久没见过妈妈了吧?”
的确是很久了,明娜一听他的话,心里就升起一股渴望,但是,手中沾血的布包却提醒她,这件事十分紧急。她道:“妈妈会一直在这里,等我做完这件事再回来见她也是一样的。马歇尔爷爷。你不也希望爸爸早点洗脱罪名吗?你就带我去吧!”
“可是…”马歇尔望望那布包,“不如交给我去做吧,你还是个孩子,不要这么危险的事。”
“不危险地。”明娜忙道,“我会躲在马车里,就象刚才那样,那些人不会看到我的,只要那些人离开了安全署的范围。我们马上冲过去,就不会有事了。”
马歇尔却犹豫再三。仍旧摇头:“不行,现在不但不能让那些追你的人发现你的踪影,还有别人也要防备的。”
明娜一脸不解:“别人?还有谁?”
“就是依隆少爷和卡多家的人。你还记得萧伯爵的储物戒指吗?当初你在马特港是被莉莉斯夫人赶走地,夫人知道后,跟她大吵了一架。还亲自带人去找你。有个卡麦加商人把那个戒指和一些宝石水晶送了回来,刚好被莉莉斯夫人看到,把东西连同那个叫科宾的巴斯人一起带走了。还留话说,依隆少爷才是伯爵大人真正地儿子,伯爵的财产理当由他继承。少爷和夫人事后跟他吵了很多次。都没能要回戒指来,连少爷提出,不要戒指里的财物,只想要回你的东西,依隆少爷都不肯理会。我向家里人打听过,说依隆少爷试了很多种办法,都没法打开戒指,怀疑只能用你的血,所以也派人去打听你地消息。如果被他知道你回来了。他一定会把你带走的。神殿的那封信,少爷夫人都没让他们知道。”
“爸爸出了这样地事。难道大伯父就只想着那只戒指吗?!”明娜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马歇尔叹了口气:“依隆少爷以前虽然任性,但绝不会这么无情,现在…他似乎受到莉莉斯夫人很大的影响。”他不肯再往下说了,好的管家是不会随便议论主人家地私事的,这种思想在他脑中根深蒂固。
明娜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退缩!我才不怕他们呢!”她抱住马歇尔的手臂:“马歇尔爷爷,求求您了,我只坐在马车里,外面的人绝不会看见的。”
马歇尔皱着眉头,想了想,喜道:“我有办法了!你就待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维罗妮卡小姐!她跟安全署的关系密切,请她去叫安全署的人,再到这里来拿东西,不是更安全吗?”
明娜一想果然是这样,如果有一大群安全署的人来了,她还怕什么坏人呢?于是便点了头。马歇尔赶她上楼去洗漱换衣服,明娜看着手中的布包,觉得应该先找个地方放好它,这样即使是坏人找上门来,也不会把东西搜走。“马歇尔爷爷,这屋子有什么地方可以用来藏东西吗?”
“藏东西?”马歇尔想了想,带她到了楼梯后地一个小房间里,这里没有窗子,只有接近天花板地地方有个小小的通气孔,房间里空荡荡地,仅仅摆着几个木架子。他道:“这里好象是用来当库房的,地下还有个暗格呢。”他指了指屋角处的地板。
明娜一看就摇了头:“不行,这块地板颜色跟其他地方的有些不一样,一看就看出来了。”她左右望望,又奔上了二楼。左侧的房间是整理过的,床上放着母亲的几件衣服,梳妆台上散落着梳子、小圆镜和发夹,窗下摆着一只行李箱,盖子开着,里面的东西也是乱成一团,显然它的主人并没有花心思去收拾。
明娜在箱子里找到一件装饰花纹只绣了一半的裙子,看尺寸应该是给自己做的,随手盖好行李箱,回头瞥见床上枕头边有个金色的小东西,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条项链,金链坠可以打开,里面有自己和爸爸的小像。
她眼中一热,把项链仍旧塞回枕下,起身时,无意中瞥见床背与墙之间有条缝隙,心中一动,伸手进去探了探,果然发现不知是木匠技术差还是新款式故意做成的,床背上有一根木桷横过。她忙把布包塞了进去,任由它卡在木桷上,又把床推得更靠近墙壁,这样一来,就算有人进来搜查。也不会发现床背的秘密了。
换好了衣服,她回到楼下,马歇尔已经准备好了:“小明娜,我这就出发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千万要小心,不管是什么人来敲门,都不要打开。也别让人发现你在屋里,知道吗?”
明娜点点头。又叫他路上小心,便目送他离开。她留在屋里,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也尽可能减少在屋里走动,只待在不会被人从窗外看到的角落里。焦急地等待着马歇尔回来。
马歇尔曾经说过,维罗妮卡地家离这里只隔了两个街区,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的。她感到自己从未如此急切地盼望着这个凶恶女人的到来。上架后首次出现的分割线
两个街区外。维罗妮卡家的地窖中,安隆忍着痛楚,让别人给他的伤口擦药。但每次看到擦药的人,他的眉头就皱得紧紧地。
擦完了药,他终于开了口:“朵拉,你不该来的,为什么不留在马特?那样即使我出了事,你要离开也容易。”
他地妻子朵拉面无表情地整理好药箱,替他穿好衣服:“你的意思是,即使你被人陷害进了巴拉士格,我也只能留在娘家。什么都不管。是不是?”她抬眼看向丈夫:“你把我当成是什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隆忙解释道,“我是怕会连累了你。不管怎么说,你也得想想孩子,还有你父亲,难道你要让他一个老人受我牵连吗?”
朵拉撇过头:“你不用担心,父亲已经叫人准备好船了,财产也在处理中,一但风声不好,他就会带着心腹家人上船离开马特,到时候不管是去卡麦加还是去韶南,都很方便,他还会派人去安可接明娜,一切都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安隆张张口,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冒出一句:“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来的…”
“我是你的妻子!”朵拉猛然站了起来,“以前你事事都瞒着我,我知道你一定是有正经事要做,所以从来不多问,但现在不一样!”她紧紧盯着安隆:“如果不是马歇尔大叔违背你地吩咐通知我,你是不是打算乖乖进巴拉士格,一直到死那天都不让我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吗?我们是夫妻!不管是富裕还是贫困,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都要携手共同面对,这是我们结婚时的誓言!而你呢?你把我当成是温室里地娇花,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瓜?你这是对我的侮辱!”
她猛喘几口气,恶狠狠地盯着一脸无措地丈夫,忽然痛哭失声:“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我该怎么办?孩子该怎么办?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保重自己?就算是为了我和明娜,为什么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她趴在丈夫身上,狠狠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裳。
安隆心中不禁涌起强烈的愧疚,深觉过去对妻子实在是太疏忽了,虽然他的本意是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遇到危险,却无意中伤害了她。他搂住妻子,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朵拉听到他这句话,哭得更大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收了泪,淡淡地道:“你这是要暂时离开伊东了吧?我跟你一起走。”
安隆一惊,忙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朵拉一个眼刀过去,安隆不禁打了个冷战,忙道:“我这次出城,会有一定的危险,何况明娜不久就要回来了,难道要她跟着马歇尔大叔生活吗?你不想念女儿?”
朵拉脸色柔和了些:“当然想了,不过她要回来也是十月的事了,到时候说不定你已经洗刷了罪名,如果运气不好,到时候还不能恢复清白的话,她是跟梵阿使团来地,赫达家地人也不敢对她怎么样。”见丈夫还要再劝,她立时恢复了厉色:“我已经决定了!你什么都不用再说!现在需要照顾的人是你!”她扫了他身上染了血色地衣服一眼,深知底下是伤痕无数。
安隆被妻子的气势唬住,却不打算就此让步。他现在是要去逃命,危险是一方面,衣食住行肯定会艰苦无比,如果妻子留下来,顶多就是被人监视,看在岳父的份上,那些人应该不敢做得太过分,何况一但赫达家对她不利,米拉贝尔夫人也不会坐视不理。
朵拉哪有那么容易被他说服?几年来不得不与家人分离的怨气猛然爆发了出来,夫妻俩又吵起来了,直到地窖的门口被人打开,方才停止。
维罗妮卡似笑非笑地倚在门边,嘲弄地瞥了朵拉一眼:“本来你居然会想到来我家找某个逃狱的人,我还以为你已经变聪明了,没想到还是那么笨!我家的地窖只是普通材料建造的,没有隔音的功效,你是不是打算告诉所有人,你丈夫躲在这里?!”
朵拉冷哼一声,调转头不去理她,算是默认了自己的失误。安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维罗妮卡,神色间满是歉意。
维罗妮卡忽然感到一阵气闷,冷冷地道:“署里刚来的消息,威沙的秃鹰今早回署时,在离总署不远的地方遇袭,对方用的是毒箭,如果没猜错,很可能是你上回查到的赫达家购买的那些,秃鹰伤得太重,一直昏迷不醒,恐怕是撑不下去了。”
“秃鹰?”安隆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性格活泼笑容亲切的青年,“是报复吗?可是…为什么是秃鹰?这件事跟他并没有太大关系,就算他曾经参与过上次的行动,可那次并没有真正动手。”
“谁知道呢?赫达家已经疯狂了,就象是一只狗,见人就咬。”维罗妮卡冷哼一声,又道,“署里叫我们早点离开,免得被他们搜到。埃塔那小子知道我跟你自幼相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怀疑到我头上来,你最好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朵拉立时插嘴道:“我也要一起去!”维罗妮卡看了过来,她立时不服输地瞪了回去。前者盯了她半天,忽然笑了:“安隆大哥,你这人真不干脆。你以为别人是一朵娇嫩的玫瑰,只是长了几根刺,可没想到那是棵仙人球!”说罢转身就走。
朵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转头看向丈夫:“带我一起走,我们是夫妻,你遇到困难,我不能离开你。以前都是你在保护我,现在,给我一个机会保护你吧。”
安隆心里一酸,握住了她的手。
八十三、獠牙(上)
马歇尔来到维罗妮卡家门口,意外地发现大门上锁了,心中不由得疑惑:“维罗妮卡小姐不是说她会待在家里,如果我们有麻烦,可以来找她的吗?怎么会不在呢?”他贴在门上细听,没发现屋里有人活动的迹象,四周望望,也没看到任何可以说明房屋主人去向的线索。正冥思苦想间,他瞥见邻居家有两个妇人出门,忙追了上去:“请问,夫人,您知道这家人去了哪里吗?”
其中一个妇人打量他一番,道:“你是来找舍温先生的吧?他前几天就离开了,一直没回来,他女儿刚才还在呢,怎么?现在出门了吗?”她看了门上的锁一眼:“我们怎么没听到她离开的声音?算了,你如果不赶时间,可以在那边树下等一等,她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了。”
马歇尔礼貌地向她道谢,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到那两个妇人在小声议论:“那位舍温先生的女儿,是不是你说过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可不就是她吗?其实她长得挺漂亮,就是不肯嫁人,舍温先生差点被她气死了呢,听说她有心上人,不过是个有妇之夫。”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妇人们渐渐远去,声音已微不可闻,马歇尔不由得苦笑,年轻一辈的纠葛,其实他看得很清楚,这位维罗妮卡小姐,近几年地小动作越来越明显了。幸好安隆少爷从来没动摇过。
他抬头看看天色,又望了一眼妇人向他推荐的大树,心里犹豫着到底是在这里等,还是早些回去照顾明娜,朵拉夫人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她到底去了哪里…
他正踌躇不定,忽然。一大群士兵冲过来围住房子,还砸开门锁闯进屋去,马歇尔吓了一跳,才发现有几个人围住了自己,明晃晃的长剑闪着寒光,他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忙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瘦削、脸色苍白、带有几分阴郁的三十来岁男人大踏步走过来。一看到他,便停下脚步,眯了眯眼:“马歇尔?”
马歇尔苦笑:“埃塔少爷。很久不见了…”
埃塔冷笑一声:“老鬼,我们前几天才见过!”他抬头望望前方的房屋:“既然你在这里,那么…他肯定是躲在这里了?”
“您说什么?”马歇尔有些迷糊。
“少装糊涂!”埃塔怒道,“我说的是你地主人!安隆•萧-卡多!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一名士兵跑出房子向他报告:“长官,屋里到处都搜过了,一个人也没有,但在地窖里发现了沾有血迹的纱布和药水残迹!”他展示手中的纱布,上面的血还未完全干透。埃塔狠狠盯着那纱布。仿佛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士兵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马歇尔却是心中大喜。又微微有些遗憾,早知道少爷在这里,他就带着明娜早点过来了,说不定正好遇上呢。
不等他高兴完,已被埃塔拽住衣领逼问了:“他在哪他在哪他在哪?!!!你一定知道他躲在哪里,对不对?快说!”
马歇尔有些喘不过气来:“埃塔少爷,请、请您放开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埃塔松开手,仍继续逼问:“你会不知道?别告诉我你是到这里散步来的!如果不是找他。还会是什么原因?!”
马歇尔闭口不答。垂着双手,象一个得体的管家那样。沉默地站直了身体,低着头。
埃塔又再感到了愤怒:“你怎么不回答?没话可说了吧?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我亲爱的弟弟,别生气。”他身后传来另一把声音,“不管这个人是否知道安隆•萧-卡多地下落,只要有他在,总能把人逼出来的。我听说…他是看着那个人长大的。”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留着小胡子、长相平庸、却长了一双与本人外表不太相衬地鹰眼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身后跟了十来个穿着统一灰黑色服装的大汉。
一旁的马歇尔猜到这番话的用意,顿时睁大了眼。埃塔瞳孔一缩:“埃斯帕罗,他只是个仆人,安隆会为了个仆人送死吗?”
“谁知道呢?试试也没有损失。”埃斯帕罗微微一笑,“而且,他应该知道安隆•萧-卡多的妻子在哪儿吧?那位夫人的价值就更大了,安隆不会为了仆人送死,那为了妻子又会怎么样呢?”
“你们不能这样做!这是卑鄙无耻的做法!有违贵族之道地!”马歇尔愤怒地大叫,猛地转头盯住埃塔:“埃塔少爷,您不会这样做的,对吧?向一位无辜地女士泄愤,这是懦夫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