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跟从前与萧天剑一起旅行时不同,明娜现在不仅仅是坐在一边只帮着生火,等候同伴把晚餐做好,而是跟瓦西里学习怎么挖陷阱、抓猎物。她对许多植物地功用都很了解,不论是用来迷昏小动物,还是用香草调味,都做得比瓦西里还好,惹得青年连声怪叫,然后被她伸脚揣到一边。
吃完饭后,他们也会闲聊一会儿。明娜对瓦西里的工作十分感兴趣,缠着要他说给自己听。他见明娜兴致勃勃,便挑选了一些不涉及机密的,当成故事讲了一遍,结果中间衍生出无数问题,明娜一再追问,他抵挡不住,只得借口要早点休息明天好赶路,混了过去。
不过,这种借口很快就失效了。
进入伊斯特腹地后不久,他们就踏入了玛拿多河流域,避开大港口,在一个小货运码头找了条货船,用两个金币的船费为代价,让货船的主人答应暗地里送他们回伊东。为了不让外人察觉到他们在船上,他们只能整天待在船舱里,瓦西里再也没法躲了,只能被逼着将所有能告诉人的事都说了出来,连他在任务中等候太久憋着尿几乎撒出来的糗事都泄露了。
明娜笑个不停,瓦西里苦着脸哀求道:“好明娜,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要是被署里的人知道,我就没脸见人了。”
明娜得意地抬高下巴:“这个嘛…要看你的表现啦。”
瓦西里一脸痛苦地埋头“哭泣”:“我知道了…明娜公主,你喜欢吃烤肉吗?还是小牛排?我听说快活林的奶油菇菌汤不错,等我领了薪水,就请你去大吃一顿吧?不过,只能吃一顿,因为我要破产了…呜呜呜…”
“嗯…听起来不错,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娜拍拍他的头,“乖,别哭别哭…”
船在这时猛然晃了一下,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明娜迅速伸手稳住摇晃的身体,便听到船舱外传来一阵喧哗。
“发生了什么事?”她惊愕地看向瓦西里。
(我可能…又要开虐了…不过虐的对象不同…)
八十、两百米的天涯
船被拦截住了,上来了一群河道巡检队的人。据说是有人密报,这艘船运载的货物里夹带有违禁品,所以特地来搜查。
所谓的违禁品,其实是两大箱铁锅和五六十把铁锨、铁锄头之类的东西,算不上什么危险物品,然而,巡检队的人在这些铁制品上却找不到官认铁匠的印记,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私铸的。
伊斯特在最近十几年里,一直实行生铁管制,所有的铁制品都必须由官方承认并登记在册的铁匠铺打造,并打上负责铸造的铁匠的记号,以便查探来源,除此之外的全是私铸品,严禁买卖,其中可用作武器的铁制农具等,管制更严,一但被查出,没收罚款是轻的,判刑坐牢也是常事。
货船的主人害怕地站在巡检小队长面前,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交待着:“都…都是别人托我运的…不是我的东西,我不、不知道那是私铸的…”
这话明摆着就是推卸责任,小队长自然不会相信,反而认定他有问题。一番吵闹下来,他们决定没收所有铁制品和船上的其他货物,整条船上的人也都被扣下了,等候他们的上司处置。
瓦西里看到这种情形,也有些无语,心想怪不得这船吃水那么深,船上却不见有很多货物,原来是藏了这种东西,自己实在是太粗心了。
明娜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我们现在怎么办?”
“应该没问题的,咱们本来就是搭顺风船,跟船主并没有关系,和巡检队的人说清楚就好。”瓦西里换上笑容,走到小队长面前。把自己和明娜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巡检小队长怀疑地打量了他一番,又瞧了瞧明娜:“就算你们真地跟船主没关系,也很可疑,整天躲在船舱里干什么?”
瓦西里忙道:“小侄女前几天生病了,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呢,当然不能吹风了,我特地留在船舱里照顾她,所以才没出来。”
明娜很配合地咳了几声,软软地挨在瓦西里身边,小声说了句:“叔叔。我有点儿头晕。”瓦西里忙抱住她:“真的?没事吧?要不要多穿件衣服?还是带你去找个医师看看吧,小孩子生病很麻烦的。”
巡检小队长没空看他们上演“叔侄情深”的戏份,只是说:“拿你们的身份凭证出来看看。如果能证明你们真的跟船主没有关系,放你们走也不是不行。”
瓦西里忙把凭证拿了出来。他的身份凭证是安全署准备的。当然没有问题,但到了明娜身上,却有些麻烦。
明娜的身份凭证原本是在其顿家里。当初在魔法之都上学时,安隆和朵拉就把证件送了过去,一年多前她随爷爷到卡麦加旅行,又把这些随身的物品都放进储物手镯里了,后来转到储物戒指中。现在早已不知去向。
小队长对明娜瞄了又瞄,然后又瞥一眼船主地深棕色头发。大有怀疑他们之间存在亲戚关系的倾向。瓦西里见状不妙,忙向他解释说:“先前在沃特城的时候,遇上小偷了,钱和这孩子的身份凭证一起被偷走,我还是问朋友借了钱才能上路呢。不过您放心,她这么个小孩子,绝不可能是什么坏人地,请您放了我们吧。”说罢悄悄塞了个金币过去。
那小队长捏了捏金币,换了笑容:“说得也是。我看这孩子长得跟你也有几分象。和那个船主一定不是一家人,那就…”他话还没说完。就来了个巡检队员和他耳语一番,他眼睛一亮:“真的?!”立刻转头对瓦西里道:“你先在船上等等吧,我请示过上级,就会放你们走的。”说罢领着两个队员离开了,留下十来个下属看守船上地人。
明娜与瓦西里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转了口风,从甲板上眺望巡检队的去向,发现是上了另一条船,仍旧是闹哄哄的搜查“违禁品”,根据周围隐隐约约传来的几句议论,似乎是相当值钱的货物。
明娜撅起嘴:“现在怎么办?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放我们离开啊?!”她忽然有了个主意,拉下瓦西里,在他耳边小声说:“要不…我们偷偷逃走怎么样?反正我们都会游泳。”
瓦西里闻言失笑:“不行地,他们是河道巡检,也很会游泳,而且如果我们逃跑,不就等于承认我们有问题了吗?要是被抓回来,就更没法脱身了。”他见明娜一脸失望的样子,笑道:“好啦好啦,小明娜就耐心些吧。他们也是在执行公务,你忘了吗?我也是公职人员啊,没理由回到自己国家里,还要跟同样是公职身份地人起冲突。反正这里到伊东只剩下不到两天的路了,也没有人在追赶我们,慢一点不要紧。”
明娜小声嘟囔着:“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在执行公务…”但还是在板凳上坐了下来,等待巡检队的决定。
瓦西里见状又是一番好笑,瞥见角落里,船主一家人正在低声哭泣,有些不忍,便问:“我看你也是常年做惯河运生意的商人,应该知道违禁品是不能带的才对,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呢?”
船主低头没说话,他老婆便替他回答说:“这也是没办法。我们领主的儿子今年秋天要结婚了,从两个月前就提高了整个领地内的税金,我们实在是受不了,为了多赚点钱,才答应帮别人运的,没想到居然被人告发了…”她呜呜地哭起来,旁边一个老太婆便骂道:“一定是今天早上遇见地那个贵族少爷!他想要打我孙女地主意,才故意害我们的!”
瓦西里看了一眼旁边站着地年青少女,虽然哭得鼻子通红,长相仍然相当清丽,见有人看她。便羞答答地低了头。他回头看明娜,两人都有些无奈,只得耐心等候。
这一耽搁,就是一整天。次日太阳升得老高,巡检队才派人来通知瓦西里和明娜,他们可以离开了。但他们地马,却被当成是船主的私人财产扣下了,如果想要回去,还要等很长时间,办一系列手续。瓦西里考虑过后。决定放弃那匹马。
明娜闷闷地跟着瓦西里下船改走陆路,待离开河边很远,才道:“瓦西里叔叔,那些巡检队员真讨厌!我刚才听到他们私底下说。你的马能卖不少钱,商量着等卖了那匹马,就全队人一起去喝酒呢。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瓦西里怔了怔。叹道:“这也不奇怪,象他们这样的巡检人员,一年下来薪水有限,如果不能找些外快,很难支撑下去的。时间长了,这种事就成了惯例。你看习惯了就好。”
“反正我不喜欢!还有。那个船长伯伯很可怜啊,他只不过是想多挣点钱,都怪他的领主贪得无厌,才会害得他不得不冒险!”
“贵族嘛…”瓦西里也有同感,“很多贵族都是这样的…”
“所以说,贵族最讨厌了!”明娜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
瓦西里眨眨眼:“你这话可把自己都骂进去了,别忘了,你家也是贵族啊。”
“那不一样!”明娜道,“我从不觉得自己是贵族。我被奴隶贩子卖来卖去的时候。也见过很多有钱人和贵族。他们表面上看起来象是个正经人,其实很坏。我认识一个女孩子。只被卖给贵族一晚上,就死了,死得很惨。我也挨了不少打,那时候真是恨死他们了。那时候有些好心的大叔大婶给我水喝,给我饭吃,还为我向奴隶贩子求情。他们心地那么好,可是却很穷。为什么他们就不能过有钱的生活?为什么那些坏人就能过得那么舒服呢?如果贵族都是这么坏,我情愿一辈子做平民!”
瓦西里停下脚步,转头盯着明娜,眼光有些异样。明娜被他看得有些异样,不由得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小声道:“那个…我不是说你不该想当贵族…”
瓦西里笑了,拉起明娜就往前方地山上跑。明娜迎着风,大声问:“你要干什么?”“当然是赶路了。”瓦西里头也不回地向前冲,“翻过这座山,很快就到伊东了,这是捷径!”
明娜半信半疑地跟着他爬山,还没到半山腰,脚已经软了,又拉又拽地,终于爬上了山顶,看到有一片草地可以休息,她便一屁股坐了上去,小声埋怨:“爬山就爬山,干嘛冲那么快啊?”
瓦西里没有回答,他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远眺前方,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明娜,你过来看。”
明娜疑惑地爬上石头,放眼望去,顿时眼前一亮。
山的另一边,是一大片平缓的斜坡,长着绿油油地小草,间或点缀着几丛野花,一群洁白的小羊在山间散步,忽而凑成了堆,又四散开来,露出中间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少年,嬉笑着拽过一片草叶含进嘴里。阳光下闪着金光地小溪从坡上蜿蜒而下,汇入不远处的玛拿多河,河的两岸,是一望无际的农田,眼下麦子正将近成熟,风一吹来,便是一片金黄的浪。
天是蔚蓝地,云是洁白如丝般,映着青的山,绿地草,五彩的野花,以及金黄的农田,明娜迷醉地喃喃道:“好漂亮…”她伸出手,感受着清风从指间流过。
“每次看到,都觉得很漂亮。”瓦西里道,“这是我的祖国呢,无论去到哪里,看到多么漂亮的景色,都觉得最漂亮的还是这里。”
明娜点点头,她也很赞同这句话,不过:“我在梅顿看到的景色,也不输给这里哦。”
瓦西里笑了:“那也一样,反正是我们伊斯特的地方。”他转头看着山下的土地:“其实…我每次看到贵族欺凌平民,或是做别地坏事,心里也很难受。难道我们这些人冒着生命地危险,辛辛苦苦在国外漂泊多年。为地就是让贵族享福,而平民受压迫吗?我也是平民出身,从小就吃过很多苦,一想到我所做地努力,总是贵族们得益最多,心里就觉得别扭。”
明娜忙问:“你也是这样想的?”
“这是我以前的想法。”瓦西里道,“但是现在,我知道自己做的事,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让国家避免战争和灾难,只要国家能够和平。平民就算受欺凌,也比忍受战乱之苦强。战争带来的灾难,是你想象不到的,当年威沙侵略了韶南的北方。我妈妈逃难到了伊斯特,才会遇到我爸爸。她常常向我说起当时的情形,每天都有无数地人死去。房屋被烧光,家俱被打坏,值钱的东西被抢走,所有的村庄、城镇都空了。你去过奥里,能想象吗?那是三十年前重新建起来的。原本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如果,有朝一日。伊斯特也发生了战争,那么这片美丽地土地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回头看着明娜:“梅顿、其顿、马特,是你熟悉的地方,你能想象它们变成一片废墟吗?”
明娜想了想,打了个冷战,不停地摇头:“我不想要战争。”她抱住瓦西里的手臂:“原来安全署做地事那么伟大,我爸爸做的也是这样的工作吗?那么我会支持他的。”
瓦西里笑了,轻轻摸着她的头:“好孩子。这就是我想说地,虽然。贵族们很讨厌。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因为我们守护地不是贵族。而是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如果觉得不能忍受贵族的恶行,那就尽自己所能去改变吧,哪怕一个人的力量很小,但只要所有人都付出一点努力,一定可以把这个国家变得更好的。”
明娜觉得自己听懂了,又好象没听懂,迷迷糊糊地点了头。瓦西里见状好笑,拉着她爬下大石,道:“好了,风景看完了,咱们也该走啦。”
“咦?可是我还没休息好…”明娜话音未落,就被瓦西里背了起来:“知道你小孩子体力差,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明娜笑着揽住他的脖子:“那就拜托了,反正下坡不用花力气,你就用最快速度前进吧!”
“啊!太过分了,我也是人啊,我也会累啊…哎哟,我要摔跤啦,没摔着,把明娜摔了…”瓦西里一路搞怪,背着明娜左晃晃右晃晃,颠得她咯咯直笑,险象连连,其实一点危险都没有。两人就这样直冲下山,才倒在草地上歇息。
次日傍晚时分,他们到达了伊东城,可惜已经是关城门的时间了,无奈下,只能在城外一家农户借宿,得到了主人家的热情接待。明娜喝着那家大婶煮地香喷喷地鱼汤,吃着热腾腾的面包,觉得心里暖暖地,偶尔瞥见瓦西里哎哟哎哟地揉着小腿,总忍不住偷笑。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他们就告别了那家农户,到城门口等待,城门一开,就往里走。
明娜还是第一次到伊东城来,忍不住四周张望着,忽然被守城的卫兵拦住去路,才知道进城的人都要搜身,以免有不怀好意的人扰乱都城治安。
瓦西里小声嘀咕:“奇怪,以前没有这个的,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试着向卫兵搭话,但对方丝毫不理会,只是催促他搜完身就快走。
明娜小心打量着那些卫兵的穿着,想起自家父亲的职务,会不会也跟这里人差不多?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有一股视线正瞧向自己,顺眼望去,却什么人都没有,心下疑惑:“瓦西里叔叔,好象有人…”
“什么事?”瓦西里回头问她,忽然瞥见街角几个熟悉的身影,笑道,“你看,那边卖花的大婶,还有摆摊的大叔,都是我们的线人呢。”
明娜探头去看,果然看到那两个人也在回头看瓦西里,挤了挤眼,仍旧装作无事地做自己的生意。她问:“线人是指什么啊?”
“就是指,不是正式成员,但是收我们的钱,为我们报告城里发生的事的。”瓦西里解释道,“这样的人有很多,各行各业的人都有,主要街道和商业区、居民区都有。啊,你看,从这里走过去,穿过两条街,前面不远就是安全署了。我们先去那里吧。”
“嗯!”明娜应了,心中雀跃不已。爸爸工作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呢?她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他。
穿过两条街道,一座宏大的灰黑色建筑物伫立在前方街尾。瓦西里一脸开心地说:“你看,前面就是安全署了,只剩下两百米,要不要一口气跑过去?”
明娜遥遥看过去,见大路上一片开阔,连个行人也没有,正适合全力跑步,便大力点头。
“好!”瓦西里做出开跑的姿势,明娜也跟着做,两人双眼盯着前方,准备要冲刺了。
“咻----”一道尖利的破空声传来,接着是一声低沉的“噗”,瓦西里身体一偏,左臂上出现了一根黑色的箭尾。
明娜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瓦西里!”已被瓦西里抱着翻滚到路边,藏身在灯柱后。又两根箭射了过来,插入他们脚边不足半米远的地方。
明娜被瓦西里压下了头,还是忍不住去看他手臂上的伤,见血色在衣袖上弥漫开来,渐渐地变成了黑,声音微微发了抖:“瓦西里,箭上有毒…”她按着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想起那是什么毒,该怎么解。
瓦西里的气息渐渐弱了下来,但还是坚持着拔出秘密藏在身上的匕首,拨开射来的箭:“真是…太大意了,果然被人追了上来…”
“什么?”明娜抬起头,“你不能这样剧烈动作!这样毒会发作得更快的!”她转头看到身后的空地上有几根废弃的木棍,忙捡过两根,同时躲开三四支箭,挥舞着木棍把其他箭拨开,但木棍与箭枝接触时,力道之大,差点震落了她手中的木棍。
瓦西里气息越来越急促了,他掏出怀中的布包,塞给明娜:“拿着这个…想办法送到安全署去…再等一会儿,就有人…来了…快跑…”
“我不要,我不能丢下你…”明娜急得眼圈都红,“快叫人吧,你不是认识很多线人吗?还有你的同事,叫他们来救你!”
“现在…他们都不在这里…真奇怪…大门口居然也没人…”瓦西里终于发现安全署与平日有不同了,但现在已经来不及,“快跑,想想你爸爸,我的毒…解不了,我知道是什么…不要浪费时间,快跑…”
明娜听了,咬咬牙,哇的一声大哭着调头跑了,回头望去,只看到瓦西里的身体越来越低,越来越重,渐渐地,倒在地上不动了。十几个大汉越过他,向她追来。
她抹着脸上的泪水,看到路就跑,看到人就逃。清晨的伊东城,行人稀少,她不知跑到哪里,忽然看到路边的墙上有条缝,刚好够自己穿过去,忙跳进墙内,听着追赶而来的脚步声急急奔过,她挨着墙滑落到地面上,手紧紧握住布包,哭了,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是谁?”院子里传来一道声音,明娜身上一僵。
(很意外居然写了这么多…算是母亲节献礼吧…)
八十一、重遇
有人走近了,明娜心慌慌地左右打量,没发现可以躲藏的地方,一咬牙,重新从墙缝处溜了出去,瞥见追赶自己的人就在左手边不远,忙向右边跑,不料被那些人听到脚步声,追了上来。
她慌张地夺路而逃,不知不觉跑到了大街上。这时,路上的行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她在人群中左右穿插,终于看不到追兵的影子了,才暗暗松了口气,忽然看到街角处,正是刚才瓦西里提过的线人卖花婆婆,心中一喜,抬脚就跑了过去。
离得还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时,那位卖花婆婆就看到了她,一脸疑惑,正想迎上来,却被要买花的人拦住了。明娜惊恐地看到那人穿着和刚才的追兵一样颜色的衣服,看上去也不象个好人,忙停住脚,一步步地后退,当那人买了花准备转身时,便调头向另一个方向跑了。卖花婆婆看着她的背影,感到莫名奇妙。
明娜跑在大街上,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或是盯着自己手里的布包瞧,好象他们都是坏人的帮凶似的。她心里害怕,但又不知该往哪里走,安全署门前一定还有坏人在,就算要回去,也不是现在,要不…先去找爸爸?爸爸也是安全署的人啊,不过爸爸在伊东的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先前送信也是托这里的光明神殿转交的…光明神殿?
明娜看向左前方的白色建筑物,顿时眼中一亮。光明神殿是梵阿的中央教廷设在各地的宗教场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每一座光明神殿所占的土地都属于梵阿所有,就算那些坏人很厉害,也不可以硬闯的!如果她先躲到光明神殿去,等那些人离开了,再去安全署,那不就行了吗?
她正要抬脚,但又犹豫了。那些人敢在离安全署只有两百米的地方偷袭。一定不是普通人,自己就这么到神殿去,要是神殿的人也不能保护自己,那她该怎么办?
不等她细想清楚,身后便传来了急切地脚步声。她回头看到几个凶恶的大汉正朝她跑来,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夺路便跑。她本来想从神殿旁边的小巷拐到后门进去,可她没想到那居然是一条死巷,角落里只有些废弃地杂物,三面都是高墙。
人声越来越近了,她头上冒出了冷汗。冷不防看到杂物堆里有几根虫蛀了的木杆子,忙拽了出来,靠在墙上,顺着它往上爬,骑上了墙头。这时巷口出现了追兵的身影,看到她就纷纷大叫:“别跑!快下来!”
明娜冷哼一声,把那木杆移到另一边,顺着滑了下去,连棍带人一起藏在草丛中,然后便听到墙的另一边。那些大汉也想用相同的办法爬过来,但那些木杆却承受不了他们地体重,纷纷折断了。他们大声议论着,有人要去找结实的杆子,也有人去拍神殿的大门。
明娜咬咬牙,埋首在草丛中,匍伏前进。靠近了正殿,她可以看到,刚刚结束清晨祷告的修士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正殿,有人回了房。有人听到大门被敲响,便跑过去看是怎么回事。明娜想起在安可城时的经历,知道这时候的正殿内,应该是没什么人的,便避开了其他人,悄悄潜了过去。
正殿里只剩下一名年青地修士,正在擦试祭坛前的烛台。明娜把自己的身体藏在座位后。小心地向前方爬。到了一根大柱子后面,便不再动了。
修士擦到第三个烛台时。听到大门口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好奇地听了两句,便丢下抹布出去了,明娜忙趁机跑到祭坛上。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讲台,是举行重要祝祷会时,主持仪式的掌殿修士所站立的地方,平时不会有人上来。她在安可城的神殿早就知道这一点了,连忙躲进讲台背面凹进去的空间里。那里地方虽然小,但已足以容纳一个孩子的身躯,只要没人站到讲台前,就不会有人发现她。
大门外地争吵声渐渐减弱,没多久就恢复了平静。明娜侧耳细听,当得知那些追兵不再坚持硬闯后,终于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开始烦恼,该怎么离开?那些人一定会守在神殿外等她吧?
低头看向手中的布包,这是瓦西里塞给她的,难道是什么重要地东西?她心中一动,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着在沃特城看过的信和贵族凭证。
是那些人吧?爸爸想要抓住的坏人,还有在安可城打听莎拉的人。瓦西里曾经说过,对方可以查出是他们拿走了东西,只不过他们早走一步,能争取到不少时间,可偏偏在离伊东不远的地方被耽搁了,居然被那些人追了上来。
可恶!早知道那天她就该说服瓦西里逃跑的,如果担心被巡检队追上,大可以趁天黑时离开,改走陆路,巡检队的人又怎么会被发现呢?至于会不会连累船主,他们本就是被船主连累的,这也是他自作自受,她为什么要在乎?!
明娜心下怨恨。那些坏人为了这些信和凭证,居然不惜杀人,又对她紧追不放,这一定是很重要地东西,她会保护好的,一定要把它们交给安全署,将那些坏人通通杀掉!
她回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心中忍不住悲痛,还有些茫然。一切都好象是在做梦似的,明明上一秒她跟瓦西里还有说有笑的,瓦西里还提议要赛跑,看谁先到达安全署,但就在下一秒,箭忽然射过来了,然后是瓦西里受伤、中毒,而她也不得不丢下他亡命逃跑。
瓦西里…是不是死了?那个爱笑的瓦西里,总是亲切地给她讲故事,陪着她玩耍,背着她走路,摆出一脸正经的样子来,其实是在说笑…那么快乐地瓦西里,怎么会死呢?就这样…忽然间,就中了毒箭,不动了…
如果这是梦地话,就快点醒过来吧!她想再看到瓦西里的笑容。听他说那些惊险又有趣地故事,再嘲笑他蹩脚的烧烤技术…她不要看到他流一地的血,不要看到他死去…
她抬头望向正前方的墙上,象征着光明神地黄金八角星,心中默默祝祷:光明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请保佑瓦西里得救吧…
泪水无法止住地流了下来,可她却不敢出声。先前离开的修士又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同伴,他们一起擦拭着烛台和座椅,直到有人来到殿里祈祷,才退了出去。
来的似乎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动作不象年轻人那么灵活,他慢慢走到祭台前地座位上坐下,开始祝祷。明娜忙摒住呼吸,免得被对方发现。
“伟大的光明神啊,多谢祢的庇护,少爷顺利逃出来了,请求祢继续保佑他吧,让他早日脱离险境,恢复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