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躺在床板上,迷迷糊糊的,穆琼和傅医生两个人却是在厚厚的稻草上铺上了被褥。
穆琼带了被褥,傅医生也带了,只是,穆琼的被子是朱婉婉做得红色花被面,瞧着非常喜庆的被子,傅蕴安的被子,却是米白色的,一点花纹都没有。
两床被子放在一起,区别还挺大的。
“郑维新和孙奕尧没带被褥,今天晚上怕是要冻死。”傅蕴安突然道。
穆琼听傅蕴安这么说,也有点同情那两人了。
不过他也就带了自己一个人的被褥,还不至于好心地分出去。
更何况,这里还有个没有被褥,现在只盖了傅蕴安拿出来的一床毯子的病人…
穆琼把自己带的厚棉袄给那个男人盖上了,又道:“傅医生,我想好我的小说要怎么写了。”


第41章 寻找
“能说说吗?”听到穆琼提起要写的小说, 傅蕴安问。
穆琼笑笑:“我就是想跟你讨论一下!里面会涉及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要是我有弄错的, 希望傅医生能指正!”
“好。”傅蕴安笑起来。
破庙真的挺破的, 要不是这样,有好好的房子在这里,村里人怎么都不可能不过来住。
天虽然已经黑了, 但穆琼和傅蕴安还不想睡觉,就裹了被子,坐在稻草铺成的床上聊天。
《求医》这篇小说,穆琼一开始准备写的时候,背景是放在上海的, 毕竟他那时候对上海更了解,不过出来了一趟, 他把文章的背景换了, 内容也换了。
这会儿,他就跟傅蕴安聊了聊自己的小说。
而傅蕴安,也给出了一些意见。
穆琼突然发现,傅蕴安明明回国没多久, 对国内这个时代的很多事情竟然非常了解,对农村百姓的生活现状也了如指掌。
甚至于,傅蕴安还提供了几个案例,让他可以写到书里。
这么一聊…穆琼的一些想法, 又换了。
夜晚的风很大,也很冷, 它们透过破门的缝隙灌进来,将屋子里的热乎气给搅合的一点不剩。
“我把床单挂到门上去。”穆琼见状道。
这屋子的墙是泥打的,好歹没洞,屋顶虽破了,但风不会往下吹,现在漏风的主要就是门了。
穆琼把门打开,用自己的床单包住整扇门,再把门关上,这样,门上的缝隙有床单挡着,门边上的风系也被床单堵上,屋里的情况就好了很多。
他终于折腾好,回过头去,就看到傅蕴安正用酒精擦拭病人的额头。
他们是带来了不少药物的,其中就有解热镇痛的药。
那些药里能吃的,他们之前都已经给这个病人吃下了,现在只能物理降温。
穆琼见状,从放在他们屋里的热水瓶里倒出一碗水来,化进去糖和少许盐,做了一碗盐糖水,慢慢给病人喂。
按理病人这情况,是要输液补充水分的,但他们没有这个条件。
一边聊天,一边照顾病人,时间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傅医生拿出来放在一边的计时用的手表上,显示时间已经到了到了晚上十二点。
“傅医生,你明天还要义诊,先去睡吧,我看着他就行了。”穆琼提议,他们总不能一直聊天,都不睡觉。
傅蕴安有点迟疑,但想了想,还是道:“好,如果他的状况出现变化,你就叫醒我。”
穆琼答应下来。
傅蕴安睡了,穆琼就裹着自己的被子,借着烛光在笔记本上打起草稿来。
这个晚上,病人一直在发烧,但状况并没有太差。
到了早上五点左右,门外就传来一些响动了,这时的人都习惯早睡早起。
就连和衣而睡的傅医生,也从稻草堆里起来了。
“傅医生,你不继续睡一会儿?”穆琼问。
“我习惯这个点起来,睡不着了。”傅蕴安笑笑,站起身来检查病人的情况。
穆琼打了个哈欠,准备出门上个厕所。
结果他一打开门,就看到病人的妻子抱着个孩子站在门外。
看到他出来,这个女人搂了搂自己怀里的孩子,带着忐忑和期盼问道:“他…他没事吧?”
“暂时没事。”
“我能去看看吗?”女人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不过不要随便碰病人。”穆琼道。
“我一定不碰他。”女人连连点头,抱着孩子进去了。
破庙的院子里,郑维新和孙奕尧正在洗漱,看到穆琼出来,两人都打了个招呼,郑维新还道:“昨天真是冻死我们了,我们两个抱在一起睡,还冷得瑟瑟发抖…我们要去买床被子,你要买吗?”
“不用了。”穆琼道:“不过你们要是能买到鸡,最好再买两只回来。”
“这是一定的。”郑维新道,打了个喷嚏。
他们昨晚是真的冻坏了…
郑维新和孙奕尧果然又买了两只鸡回来,还抱回来一床红被面的新被子。
这时很多人家,也就儿子要娶媳妇,女儿要嫁人的时候,会做被子给新人,而两个新人,很可能这辈子盖的,都是自己结婚时的几床被子了,因而新被子多半是做成红被面的。
两个大男人,今晚要合盖红被面的被子,这画面也挺美的。
早上林寿富又做了白米饭,蒸了咸菜,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包老黄豆,放点油放点盐直接在锅里炒熟…这玩意儿牙齿不好的人根本就没法吃,但吃起来着实很香。
早餐后,终于有人来看病了。
“你们都是有钱人,不会骗我们的吧?”
“真的是免费看病?我先说了,我没钱的。”
“我背上长了一大片疙瘩,特别痒,你们能帮我们看看吗?”

约莫是昨天还有今天早上,他们在村里买了不少东西的缘故,村里人对他们友好多了,也信任多了。
他们之中有来看病的,还有纯粹来看热闹的,而不管是来看病的还是来看热闹的,他们都去看了看昨天动手术的那个病人。
庙里来来去去的人很多,闹哄哄的,穆琼睡不着,也就没有睡,只在病人的屋里休息,顺便写东西。
然后他就瞧见病人的妻子,戒备地看着每个过来看病人的村民,不让他们靠近病人。
穆琼之前让这个女人别碰她的丈夫,只是担心她乱动伤口,害她的丈夫感染了,没想到她格外地遵医嘱,不仅自己连丈夫的衣角都不碰一下,还不许别人靠近。
这些人来了,都会跟女人聊几句闲话,穆琼也问了几句,倒是拼凑出这家人的情况了。
躺床上的病人姓周,生下来排行第三,就叫周老三。
周老三的父亲人很好,又有几亩地,原本周家的日子过得挺好,可惜周老三才七八岁,他父亲突然得疾病死了。
然后周老三的母亲,也就是周老太太,就有点…按照这里的方言说就是发神经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一些话,觉得自己的丈夫会死,都是因为得罪了神灵,于是整日里吃斋念佛。
在乡下,信佛的人很多,老人家闲来没事都会念念经,甚至能靠着念经赚几个铜元——这时贫苦人家死了人,请不起和尚道士做法事,就会在村里请十来个会念经的老太太来家里念经。
每人给两个铜元,再管一顿斋饭,这些老太太就能勤勤恳恳给你念一整天的经,非常划算。
这种,家里的小辈都是支持的,事实上,这年头的人基本都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还可能佛教道教一起信了。
只是这周老太太,后来变本加厉了。
约莫十年前,他们这边来了个能掐会算的大师。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大家觉得新鲜,办喜事什么的就不找的本地的瞎子算良辰吉日了,而是花几个铜元去请这个大师看个好日子。
初一看,这大师也没什么问题,可后来…周老太太和另外一些人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是对那个大师越来越信,说那个大师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的,有诸多本事。
他们一开始,不过是带了自家的菜蔬鸡蛋去给这大师做饭,后来就开始把家里的钱给这个大师,甚至愿意为了这个大师倾家荡产。
比如说周老太太。
她也不知道听这个大师说了什么,竟是把她大儿子二儿子给人做几年长工赚的钱,全拿去给了那大师,还卖了自家的一亩地,跟人一起给大师盖房子。
她大儿子知道后气坏了,往外一跑就再没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二儿子呢,拼死拼活闹着要分家,分出去过了。
周老太太并不收敛,甚至变本加厉。
家里的鸡下了蛋,自家人是肯定不吃的,一定要给大师送去。
新种的稻子下来了,也要给大师送去。
有了钱,那就更要给大师了,让大师帮自己赎罪,来世投个好胎。
最后,周家的家底,竟是被她折腾完了。
周老三小时候,被自己的老娘时时说着,其实也信那个大师,但后来一直吃不饱肚子,他就不信了,还对那个大师厌恶的很,对自己老娘的意见也越来越大。
到后来,他就只管过自己的日子,不怎么搭理自己老娘了,还捡了个逃难来的女人当媳妇儿。
但周老太太又哭又闹,总还是能从二儿子三儿子那里弄到点什么,两个儿子家里吃点好的,她也总能设法弄来送出去。
这次周老三受伤,她到了周家之后,不管伤腿的儿子,不管刚生产完的儿媳妇,竟是拿着周老三当长工的主家给周老三的赔偿,从大师那里买来一些不知所谓的神药给周老三用。
没了钱,周老三一家饭都吃不上了,要神药有个屁用!
村里人其实大多迷信,但周老太太这行为,却也没人赞同,很多人暗地里觉得她脑子有问题。
不过,他们也就暗地里说说,并不敢真招惹周老太太和她背后的大师,怕那大师真有本事。
穆琼:“…”
穆琼是个无神论者,但平常对别人的信仰,都是尊重的。
在他看来,人有一个信仰,找一个寄托,以此一份慰藉其实也不错。但那应该去信该信的,而不是信这种乱七八糟明显就是在骗钱的!
“那个大师住在哪里?”等没人的时候,穆琼问了周老三的妻子。
这女人是逃难来这边的,姓冯,叫冯小丫——这年头的穷苦人家,名字一般都胡乱叫。
冯小丫年纪不大,虚岁只有十九,她对那个大师也是不信的,这会儿絮絮叨叨的,跟穆琼说了不少事情。
穆琼把那个大师的信息记了下来,又问:“你家里没有地了?”
冯小丫点点头,她公公原本是留下了几亩地的,但这么多年,已经完全被她婆婆败光了。
不,也没全部败光,他男人的二哥当初分出去了两亩地,现在那地还在。
穆琼没再继续问什么,却也有点发愁。
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周老三撑过去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恐怕都干不了活,要是留他们在这里,他们怕是很难活下去。
如果可以,还是要把人带走,但这样,又会增加一笔开销。
穆琼突然意识到,自己很缺钱…
很缺钱的他,却不知道这会儿有人正捧了钱,想要送给他。
《留学》已经连载到江振国回国,在国内受人尊敬,功成名就了。
这一切看得人挺爽的,大众报的销量,也就更好了一些。
上海有很多出版社,他们看到这情况之后,顿时就起了出版这本书的念头…可惜的是,他们竟然找不到作者!
当然了,这时候找作者的,可不止出版社的人,还有其他的一些人,也都对作者很感兴趣,想要找作者谈谈。
某个新建成的大学。
大学的校长和自己手底下零星几个教授正在谈论着招工的事情,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留学》。
“《留学》的作者应该是从国外回来的,多半还学了很多国外的先进知识,要是能请他来我们大学教书就好了!”
“他肯定还认识其他一些留学生!”
“我们要不要去大众报问问?”
某个洋房里。
两个立志要实业兴国的商人也在议论着《留学》:“书里的江振国从国外带回很多设备和设计图,作者兴许也这么做了?我们要不要找他,合作办个工厂制作纯碱?”
“书里还写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要是我们能自己生产,就不用看洋人的脸色了!”
“我等下就去大众报问问。”
大洋彼岸,美国。
其实最初的庚款留学生,大多是前往美国留学的,还有个清华学生监督处专门管理这些留学生,每月给留学生们寄送支票。
穆琼的《留学》里,江振国的生活很不宽裕,可实际上,留学生们的生活过的还是不错的。
这天,又到了留学生们期盼的收支票的日子。
余铭学准时收到清华学生监督处寄来的信,然后就发现这次寄来的,好像又不止支票。
“肯定又给我们夹带私货了!”余铭学有些无奈。
负责为他们寄支票的人是个改革派,常常会在给他们寄支票的时候夹带别的东西,比如说印有“废除汉字,取用字母”的宣传单什么的。
余铭学不知道要怎么辩驳,但他隐隐地觉得不能这么做。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打开手上的信,结果从里面拿出了一些剪过的报纸,厚厚的足有一大叠。
这是国内的新闻?国内莫非又出什么事了?
余铭学焦急地看过去,竟发现…这是一本小说!


第42章 病好
大众报编辑部。
自从《留学》开始在大众报上刊登, 大众报的编辑们,就越来越忙了。
一开始还好, 最多也不过收收读者的信,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开始有读者找上门来。
当然了,这也不算什么, 绝大多数读者都挺好应付的——有权有势的想看后面内容,给看就行了,没权没势的么,就跟当初赶走傅怀安一样,赶走就是了。
可现在…找上门来的, 已经不单单是读者了。
“老李啊!你的报纸一直都是在我那里印刷的,这么多年我也给你不少便宜了, 你不能这么不厚道, 藏着掖着不把楼玉宇的地址给我。”商业印书馆的总编章澈对李荣华道。
李荣华苦笑:“章兄,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也不知道啊!”
商业印书馆是上海最大的出版社之一,拥有一个很大印刷房, 除了印刷他们自己出版的书籍以外,还会接一些外面的活儿。
上海现在各种报纸很多,申报这样的大报有自己的排字房,是自己印刷的, 但很多小报,都是找别人印刷的, 比如大众报,就一直是找商业印书馆帮忙印刷的。
不过,李荣华之前和章澈可没有交情,他那时候根本就接触不到章澈,打交道的都是商务印书馆下面的印刷工人——为了能让那些印刷工人先印刷他的报纸,印刷的好一点,他时不时会带点酱鸡酱鸭去跟他们搞好关系。
“人家作者稿子都给你了,你能不知道他的地址?”章澈道。
“我是真不知道,他从没留下过地址。”李荣华道。
他这是真话,他确实不知道穆琼住在哪里,虽然穆琼后来向他坦诚了身份,但从没说过自己的住址。
穆琼不来找他,他根本没处去找穆琼。
这都一个多星期了,穆琼都没再来找过他…其实他也挺担心的,担心穆琼接下来写了书,不找他们大众报刊登了。
章澈问了许久,什么都没问出来,最后只能道:“那这样吧,我写一封信,你帮我转交给楼玉宇如何?”
这个要求,李荣华一口就答应下来。
李荣华把章澈送走,刚歇了一会儿,不想又有人上门来了。
这次上门来的,却是个李荣华认识的名人:“齐老先生?真的是您!”
南方方言里头,是没有“您”这个尊称的,因而很多南方人哪怕学了国文,也不习惯用“您”,李荣华就是其中之一。
事实上,他平常连国文都不用,就习惯说上海话。
可是,见到这位齐老先生,他却下意识地就用了“您”…这位齐老先生,实在是个了不得的人!
齐老先生是个文人,在清末中过举人,但并没有去当官,倒是致力于革新,写过许多文章,影响了很多人。
而他不久前在北方,因为反对现在的大总统称帝,跟大总统对着干,被抓了起来,只是他的名气非常大,那些人虽然抓了他,却不敢对他怎么样,最后还有人偷偷把他放了。
然后齐老先生就跑来上海了,来了之后,他还拿出自己的积蓄,又找了几个爱国商人,打算办一所大学。
“李编辑,你好。”齐老先生拄着拐杖,笑着跟李荣华打招呼。
齐老先生来了上海之后每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上海的报纸都是追踪报道的,他之前的遭遇,也被报纸写过,因而李荣华不仅认识他,还知道他因为不久前的那场劫难伤了腿。
他连忙搬了凳子,请齐老先生坐下,又问:“齐老先生,您怎么来了?”
“是这样的,我刚来上海,正在筹建一所学校,现在准备工作差不多都已经完成了,但是还缺老师,就想问问《留学》的作者,问他愿不愿意来我的学校教书。”齐老先生道:“当然,如果他有别的工作,来兼职也是可以的。”
李荣华:“…”他能说,《留学》的作者自己都没上过大学吗?
“齐老先生,恐怕不行。”李荣华道:“老先生,我也不骗您…《留学》的作者其实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样是个庚款留学生。他年纪不大,只有十六七岁,不仅没有出过国,还没读过大学。”
“竟然这样?”齐老先生有些惊讶:“若是如此,我更想见见他了!”
李荣华将自己知道的跟穆琼有关的信息都告诉了齐老先生。
齐老先生同样留下一封信离开了。
接着,李荣华又接待了好几拨人…
而这个时候,穆琼正在吃郑维新买回来的鸡肉。
此时已经是他们来到这个村子的第三天,距离傅蕴安帮周老三做手术,已经过去整整两天。
就这么两三天的功夫,他们一群人已经吃掉了十几只鸡。
在现代,猪长得很快,几个月就能出栏吃肉,但在这个时代,农民连自己都吃不饱,哪可能给猪吃太好?
这年头的猪一般吃的是草,再给点南瓜番薯叶小指头大小的小番薯什么的,从年初养到年尾,往往也长不到一百斤。而不到年尾,一般也没人会去杀它们。
因而郑维新买不到猪肉,只能买到鸡肉和鸭肉,又因为林寿富厨艺不佳,鸭子做不好吃,他就专买鸡。
穆琼觉得,他们要是在村里多住一段时间,这村里的鸡,怕是会被郑维新给买光了。
众人正吃着,躺着周老三的那个房间里,突然传出冯小丫的声音:“啊!”
大家一惊,然后就看到冯小丫背着孩子从屋里出来了:“我男人他醒了!醒了!”
傅蕴安放下手上的碗筷就往里走去,其他人也连忙跟了上去。
他们到了屋里,就看到动了手术之后一直发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周老三已经醒了,甚至强撑着要坐起来。
冯小丫挺想去扶他的,可惜穆琼让她别碰病人,她也就不敢去扶,只能焦急地站在一边。
傅蕴安过去检查了一下周老三的情况;“烧退了,情况好了很多,不过还要休息观察。”
周老三现在的情况好多了,但他不能保证他一定能好。
结果,他话音刚落,冯小丫突然朝着他跪下了,还一直磕头:“谢谢,谢谢,你们都是好人…”她说着,就哭起来。
穆琼连忙把她扶了起来,傅蕴安也道:“你不用这样。”
冯小丫没得跪了,顿时有点茫然。
郑维新见冯小丫呆在那里,就道:“你去拿点吃的,给你丈夫吃吧!”
他们这些人,对冯小丫的印象都挺好的——冯小丫实在是个勤快人。
她第一天的时候,整个人状态不太对,没干什么事,但第二天,她就开始抢着干活了,不仅帮着 做饭烧水,还帮着郑维新他们洗衣服,又把这破庙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就连他们现在吃的菜,都是她从外面弄来的。
不过,她不怎么出去就是了。她的婆婆时不时要来骂她几次,骂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为了不被自己的婆婆找麻烦,她婆婆在村子里的时候,她是坚决不出去的,等她婆婆走了,她才会背着孩子出去,然后就带点柴火或者青菜回来。
冯小丫谢了又谢,才去拿吃的,郑维新硬塞给她一个鸡腿,她的眼里就含了泪水。
她没有拒绝,拿着鸡腿去给自己的丈夫吃了,而周老三在吃了一顿鸡汤泡饭,啃了一个鸡腿之后,看着更好了。
这边的病人,比林寿富所在的那个村子还要多一点,再加上周老三虽然醒了,但还要休息几天的缘故,原本打算在这里住三天的他们,最后一共住了五天。
这五天的生活,穆琼是很不适应的。
在潮湿的地上打地铺,睡在稻草上面,可不不怎么让人舒服——哪怕冯小丫已经天天把他们睡觉的稻草抱到外面去晒了,他也还是觉得冷。
穆琼和傅蕴安只守了周老三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换成其他人去守了,后来周老三醒了,情况好起来之后,更是不需要再守着,最后他们这个团队里的男人,干脆就睡在了一个屋子里。
屋子的中间用泥巴围了个圈,圈子里烧了火,而圈子周围,大家铺了稻草,一个个并排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