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能让你牵肠挂肚,再危险也值得!”见我满眼不悦,他才收起玩笑沉声解释道,“你放心,他们自顾不暇,奈何不了我的。”
我抬眼望着他,他的轮廓很深,嘴唇很薄,说话时总是带着谜样的眼神,轻易就能让人陷进去,忍不住追随他的脚步。他能傲气的说,是他选择了天下,他也能柔情似水,缠绵悱恻,怎叫人抗拒?
我叹道,“是我多虑了,你从来都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我不好,没你在身边心里总是不踏实。要不你这次就跟我回去吧,免得我总是心神不宁的!”他轻轻带我入怀,力道不大,偏偏却让人挣不开,他好像撒了一张大网,将我紧紧地俘虏其中,不能自拔。
“说的是什么话?跟你回去,去哪里?现在京城乱如麻,我去了你还要分心照顾我,不是多此一举吗?”其实我心里是想跟着他的,可是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拂过表哥说的话,所以我不能,不能让他分心,也不想去面对他身边的人。
他敛起眼,让人看不穿他此时想的是什么,过了一会才说道,“也是,你是我萧泽天的女人,要定了名分,堂堂正正的接你回去才行,怎能受丁点儿的委屈?”
名分?
恼人的话题。
清凉的河风吹醒了我免于沉溺于他的柔情,我推开他,“不说这些了,你回京这么久都不让人捎信来,害我担心得要命,太子还有没有对你不利?对了,饮食要注意,他请你赴宴千万要当心。还有你这次怎么不多带些人,若是有埋伏怎么办……”我越想越觉得他身边危机四伏,这次他来东郡真是太鲁莽了。
他没好气的打住我,“好了,阿染,我不要你担心这些事。只要你好好的等着我,其他的,你无须多想。”
我了然道,“也是,你府里能人能士多,不缺我操这个心。”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叹了口气,浅吻我的发际,“我笃信该我的就会是我的,别人抢也抢不走。只有你,让我总觉得即使你在眼前尚且不能安心,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不把你带在身边我就不能安心,真想就这么劫了你回去,才不管你愿不愿意。”
我假意捶他的胸膛,“敢情你还成山大王了?我又不是神仙,好好地大活人能到哪里去?况且你堂堂明王神通广大,我还能飞出你的手心?”
他握住我的手,意味不明的笑笑,“也许吧。你明日生辰,可我今夜就要赶回去了,这个送你。”他把一个冰凉的东西套在我手上,我低头一看,是一只玉戒指,他说,“上回我送你你不稀罕,这回可不许脱下来!”
原来他是专门来替我庆生的?
这个男人,该怎么说他才好?
我转转戒指,眼眶微热的颔首,问道,“朝曦还好么?靖晏呢,从太子府回来了么?”
“都很好,现在朝曦跟靖晏上了太学。”
果然,有明王妃的娘家殷家在,太子翻不了天,殷家在朝中举足轻重,又曾经匡扶萧世乾称帝。他能在外安心打仗,少不了要殷家这个强有力的后盾照拂着明王府。历朝历代,权贵们都这么热衷相互结亲不无道理,就连他的两个良娣,也是朝中权贵的女儿。多少女儿家的婚姻都是为权利铺路,最后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是,我心疼他。
他从少年随父起兵开始,没有一年是过得安逸的。二十岁挂帅攻打尹漠天,苦战数月,多次单骑探营,出奇制胜才让其归降,二十四岁灭余氏,二十六岁带伤生擒宋晖承,二十八岁大败拓跋族,驰骋疆场,战功彪炳,明明这天下是有能者而居之,偏偏因为名分而展不开羽翼,还因为功高震主屡屡被人猜忌。
但是他有扭转乾坤的本事,是他的就只能是他的,那一天不会太久。
此时他长身玉立,安静地站在柳树下,金冠束发,鄂下的冠带勾勒出他略显冷冽的面容,只一身朴素的黑袍就隐现王者之风。这一瞬间,我跟他站得很近,却觉得离他很遥远。
后来我们沿着河堤而行,天南地北的都聊,他自然的牵起我的手,我一愣,却是不想放开,他的手真的很温暖,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现在的他变得很沉静,只是专注的听我说话,偶尔浅笑回我几句,可是有时候那深沉的眼神又让人无措,那个幽郡萧泽天已经消失了,如今我身边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他,霸气,稳重,内敛。
“阿染,还记得那时问签吗?说我们是‘天作之合’呢!很快,相信很快我就能接你到邑宁了。”他临走前这么对我说。
我心头一震,这话说明了他准备反太子了。
显仁八年十月,有人上奏陛下,太子私自铸造兵器,招揽兵马,意图造反。帝怒,将太子幽禁在东宫,一众朝臣受牵连。
我蓦地想起当时他冒充酒肆老板,那满城失踪的打铁人,还有他背后让人查探的事,应该与这次太子私造兵器有关系。我暗暗佩服他的忍耐力,竟然这么久才有所动作,此时亮出这张皇牌,对萧诚轩可是重重一击。
只不过我跟他都低估了萧世乾对这个长子的纵容。
十二月,陛下下了旨,言明此次造反乃是刺史王远指使,与太子无关,王氏尽殁。还有传言说,此次谋逆是二子萧泽天故意挑拨,陷害太子,所以让陛下很不高兴,渐渐的架空了他的权力。这时我知道这已经到达他能忍受的极限了。
我心里极为担忧,难道召他回京是便于更好的控制局面吗?我想起仅有的一次会面,那萧世乾看起来也是英武精明的君主,那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不知道这么偏帮太子只会让事情不可收拾?不恰当的息事宁人,只会到加速矛盾。
萧泽天依旧没有给我任何的消息,我知道他不想我担心,又或者说,他已经忙得没有时间。我坐立不安,京城一有什么动静都能让我紧张半天,怪不得别人说没有消息就等于好消息。
倒是在显仁九年的新年收到一份意料之外的贺年礼,当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时,我才惊觉,原来最了解我的人是他。
——若想离开,便趁此时,一切都打点好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如果我不想去邑宁,只能现在就走。一旦他成事,我要走,怕是难于登天了。我捏紧着手里的信,心里五味杂陈,到这时还来关心我是什么意思?
我想也没想,当即便写了回信。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如今的我,只是阿染。
霸业等闲休
显仁九年,夏末秋初。最近天气格外的热,连空气都布满了不寻常的意味。帝都暗潮汹涌,各派争斗不断,山雨欲来,风满楼。
表哥火急火燎地跑来,气喘吁吁的大喊着,“小昭!小昭!出大事了,你知道吗?”他拼命咽着口水,额上布满细汗,看样子真的很急。
我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给他倒了一盏茶,轻缓道,“什么事需要这么急?来,先喝口茶顺气,再慢慢说。”
他见我气定神闲,瞪大了眼,接过茶杯大喝一口茶,又急急地说,“还不急?明王,明王他废了太子啊……”
我添茶的手一顿,漫不经心地回道,“瞧你说的,明王怎么能废太子,要废也只能是陛下不是么?”我声音很轻,这里虽然是自己的地方,难保隔墙有耳。
表哥沉默了半晌,深深地看着我,许久才慢吞吞地问,“小昭,你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的,是不是?”
知道萧泽天的野心吗?是的,我一清二楚。至于他能不能成功,我真不知道,我只是相信他而已。
我讪笑一声,避开他探寻的眼神,“我又不是神仙,哪能预知这一切。皇家的事又怎么道得明白呢?我们不过都是局外人。”我望出窗外,飞花烂漫,淡悠悠地低语,“只是表哥,你不觉得这也是迟早的事吗?”
太子与明王的争斗,大家早已心照不宣,不分出胜负,就不会有安宁的一日。
“这……”表哥一时语噎。
我轻轻抚过桌案上的笔墨,年后自己在这里写了封信给他,以他这般睿智定会明白其中的奥妙。
通天卷第十则道——
韬光养晦,先以弱示人,再以强制人。
法有三,视情况而定。
没想到原来真的是有用的,怪不得那么多人费尽心思,不惜视人命如草芥,就为了得到它,如此看来,更像是帝皇权术,方法之精妙,堪称鬼斧神工。我记得当年还在邑宁的时候,仲孙静月曾告诫我不要太相信萧泽天。若知道我将通天卷的内容道与他知道,恐怕不会赞同。
他为我受伤而紧张,为我三番四次涉险,会因看不见我而衣冠不整的寻来,会因讨我开心而唱小曲,会抛下所有的事只为帮我庆生……在我面前他只是萧泽天,不是心怀天下的明王。所以我想赌一次,赢了,是一生,输了,也不过是一世。飞蛾明知前面是火,还要勇往直前,赌的不过是刹那的永恒。
显仁九年——
八月,穆帝萧世乾废太子萧诚轩。
九月,立二子萧泽天为太子,军国庶事皆托于太子。
十一月,萧泽天委殷灏,高泰安,司青等人要职。
外公每次见我都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
我低叹,彼时萧泽天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离他的天下不过是一步之遥,他想要的东西都已收入囊中了。
显仁十年三月,正是春花烂漫,桃红柳绿之时。
他写信来说,阿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我还记得当时跟他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他连连说,此句甚妙,还问我出自何处,我胡乱掰是自己看的一个孤本里看到的一个故事,是一个地方霸主写给他妻子的。其实这个句子,是我在现代的时候就很喜欢的。
我跟他说,没想到钱鏐这样一个豪气的男人也会写出这样温情的诗句。
他笑着说,一个男人,即使再豪情万千,心中亦有温情。
他那时的样子,温柔得让人沉溺。
四月,大伯公前往邑宁。太子被废,陛下没有做绝,又或者说本来废太子非他所愿,所以除了一些官员被抄家没族外,太子府里的人都流放封地,甄若作为侧妃,自然同行。外公厚德,说甄若也是他看大的孩子,所以要跟大伯公一起去送行,我怕外公身体撑不住也跟着去。
那天的场面,有种说不出的悲凉。萧诚轩还是太子的时候我曾见过他一面,曾经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现在形销骨立,简衣简从,已失去往日的光华,只是那眼里的寒光还是让人发怵。一想到玉奴的死,我对他的下场再无任何的同情,这是代价。
甄若褪去凤钗华衣,素面朝天,本来高傲的眼在见到大伯公时变得泪眼汪汪的,想当年因为一签说她有皇妃命,执拗而为,现在落到这个地步,怎么不叫人唏嘘。不知怎的她发现了人群中的我,突然发狠似的冲过来,最后被人拦下来了。
“怎么,你以为你得意了是不是?等着瞧!以后你就知道厉害,别总是用那种无辜的眼神迷惑人,有你哭的时候!”她那尖锐的声音,狰狞的面孔,直到后来都不时出现在我的面前。
外公单薄的身体抖了抖,脸色极为难看,我扶着他,静静的看着甄若被人赶回流放的队伍里,萧诚轩横了她一眼,她咬着唇又斜眼看了看我,又转过身去。
显仁十一年五月,废太子流放地病殁,甄若不知所踪,暂且不表。
外公回了东郡,我执意留在邑宁沈府,他没有勉强我,只是一直叹气,“不论你想做什么,外公都支持你。”虽然我的人生不尽如意,可是我有可敬可亲的家人,已没有遗憾。
我跟他从前剑拔弩张的时候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连到了沅犁那么远都能碰到,如今相知相许,却只匆匆见过两三面,成为太子的他,有很多要忙的事。不过他给我领来了朝曦,不知道他是怎么周旋的,总之这孩子现在跟着我。
一晃眼朝曦已经四五岁,长得很壮实,轮廓十足的像玉奴,怎不叫人喜欢?有这个鬼灵精陪着,偶尔靖晏也会来府里小住,日子也不算无聊。
“昭姨,靖晏哥哥说爹爹到天上去了,那他现在是在天上看着我们么?”他胖嘟嘟的手指着漫天星斗,童言童语。
我几乎失控,摸着胸口的芍药坠子,锥心刺骨,嘴里不断地低喃,“玉奴……”
七月,洺水一脉水患成灾,比往年更甚,淹没两岸无数顷良田,百姓流离失所,为才稍微平定的新朝再添新伤。
我正要担心他,他便来了。
“很累?”我看一向从容的他此时是难得的消沉,眼里布满血丝,精神也不太好。我想了想,便给他冲了一壶凝神静气茶。
“北面苍狼族蠢蠢欲动,南面又有水患,难道因为我逆了天,所以老天在惩罚我?”他揉揉眉心,闭上疲惫的眼,向后歪躺在软榻上,无尽叹息。
“说的什么话?这洪水泛滥只是自然灾害,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他一直对兄弟阋墙这件事耿耿于怀,外面也不少人说他这个太子做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可是,若不是他们做得太绝,我想他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原来当时情况的凶险,萧诚轩已经密谋要杀他,所以不是他死就是他忙。
他沉声道,“我派人发了赈灾的银子,可是流民四窜,难免有些恶贼趁机作乱,闹得地方民不聊生。”
我知道穆朝初期因为连年征战,国库已然空虚,萧世乾不可避免的沾上帝王的习气,前两年动工修了大成宫,更是雪上加霜。所以太子这个位子难道就是好坐?我想未必是,外人看到的不过是金碧辉煌的銮殿,而我只看到里面无穷无尽的辛酸,明明是父子兄弟,却要谨守君臣礼仪,还要手足相残。
“其实连年赈灾也不是办法,难道就没想过要防范于未然?”我突然想起很遥远的现代,我家门前那条长长的大堤。
“你这话时什么意思?来,跟我说说。”他似乎来了精神,连忙坐直了身体,再睁眼时,已目光如炬。
我摁了他躺下休息,才缓缓道来,“我亦是纸上谈兵,但是我在洺州住了两年,对当地的情况知晓一二。等水退以后我们可以修堤防灾,贴皇榜让当地的流民回乡建堤,朝廷给工钱,一来可以防止来年的水患,二来也能安置流民。不过这修堤一事需要请教精通水利的人。还有,洺州为鱼米之乡,水运便利,这些年兴起造船业,砍了不少当地的树木作为材料,这木是固水的根本,也许还得稍加注意。”
他听得专注,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又道,“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解,到底怎么做才是好的,还得看你们。只是万事总有解决之道,不要太多忧心,身体最重要。”
他拉起我的手亲了一下,“阿染,你总是能一语惊醒梦中人!”说罢便起了身往外赶。
我拉住他,“不吃了饭再走?”
“不了,他们还在议事处闹着,我心烦才撒手丢了烂摊子来的,现在得去看看。”他迈出门前,又不放心地回头说,“下次我再好好陪你。”
上天眷顾,降水停歇,很快就解除了水患,朝廷颁布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安民,太子萧泽天声望日涨。随后几年还颁旨在洺水边修了一条长堤,实在是万民之福。
一任风和雨
显仁十年九月,尚书左仆射顾连鑫之三子顾恒于闹市醉酒,口出狂言,辱当今太子“逼宫篡位 大逆不道”,御史奏闻帝听,帝责其狂妄,并着大理寺监押候审,其父曾三次求情,帝不见。
顾家显赫一时,除当初柔阳起兵有首功,顾连鑫深得穆帝欢心外,另一依持便是有女顾氏嫁萧诚轩为妃,萧诚轩得势时顾连鑫常助其打压萧泽天一脉,甚为嚣张。如今靠山已倒,穆帝又不闻朝政,顾恒竟还敢触萧泽天的逆鳞,可谓胆大包天,亦是致其族衰败的导火索。及后三年,顾连鑫被免官职,食邑减半,放归故里,顾氏自此淡出朝堂,此乃后话。
当我看到那张处置顾恒的皇榜时,初来邑宁的一幕幕不禁涌上心头。没想到八年过去了,那个不可一世的顾恒依旧没有长进。他从前得罪的是淡薄无争的仲孙静月,其父仍然权倾朝野,可以一笔带过,如今却是捋了老虎须,饶是天皇老子也保不了他,根本不值得同情。
想到那个多日未见的人,我心里又替他急。掌政的不易,不用他说,光是看就能感受得到了。虽然他冠绝满天下,但还是有那么些人不服,又有那么些人存心作乱。他若想为天下先,那要付出的艰辛恐怕常人难以想象。
不知不觉地来到望月楼,脚步一顿,这里,便是从前的微云楼。
回到邑宁以后,仲孙静月两次邀我相聚,我都没有赴约。
没想到他那样淡然的人会这般念旧。
我不恨他,却也不想再见他,不如相忘江湖。
我一笑,转身离去,在很久之前,那抹微云已经埋藏在我的心底。
去布行买了两匹布就步行回府,远远的就看见冷脸门神一二号在门前站岗,他来了。
我当下一喜,兴冲冲的往内院走去,谁知才进门便对上他微凛的黑眸,那冷漠的神态击溃了我的笑容,热情也冷却下来。
“回来了?”他讥讽的语气活像个抓奸在床的妒夫。
我不自觉抓紧手上的布匹,察言观色,应了声,“嗯,回来了。”
他一直睨着我,然后慢吞吞的说,“见了什么人?就能让你这么高兴?”
我随即想起早上的邀约,当即冷色对上他,怒道,“你派人跟踪我?”
“哼,我还不屑做宵小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冷哼,大手一甩,一张印着梅花的信笺飘然而落,正是今早收到的仲孙静月的邀约。
我一瞬不瞬的瞅着他,淡然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见了又怎样?难道我还不能跟别人见面了?”
“你!”他没有接着说话,只是攒紧的拳头握得死死的,青筋浮现,已是怒极,最后绝尘而去。
难得的一次见面,不欢而散。我看着手里的布匹,本来想做件衣裳给他做生辰礼的好心情都没有了。只是想不通,我不过去赴约,而且最后还没去成,他至于动怒吗?想深一层,莫非这个闷骚的男人是在吃醋?
不会吧?
其实跟他相处久了,会发现他的脾气不算太好,平日那份镇定从容不过是掩人耳目。他怒极时会凝眉冷眼,目光阴鸷,危险得让人害怕,甚至会关上门乱扔东西泄愤,当然出门以后又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而当他高兴的时候眉眼弯弯的,笑容不深,却和煦得让人如沐春风;对人温柔时又柔情似水,送小玩意,画画,作诗,唱曲……无所不用其极。他可以倨傲,可以深沉,可以温和,可以淡然,这么些特点糅合在一起,便是一个完整的萧泽天。
我竟这么了解他,而且在不自觉中,已爱得这么深。
是福还是祸?
才入夜,我对着满桌子的菜,没有一点食欲,朝曦跟靖晏在宫里小住,偌大的府邸冷冷清清的,寂寞难言。
我叹了口气,起身想收拾碗筷,却被瞬间进来的人阻止了,抬眼一看,先是一鄂,而后才冷言道,“干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这里是客栈不成?”那语气里饱含酸楚。
他闻言一笑,依旧是那种浅浅的笑弧,让人恼不起来,“别收,我还没吃呢,你当可怜我!”万般讨好。见我依旧没有好脸色,他挨着我坐了下来,不客气的拿过我的碗筷就吃了起来,不时抬头说,“真不错。”
我被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逗笑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酒足饭饱以后,某个高傲的男人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踟蹰了半天才低声道,“是我不好。”
“我没听错吧,堂堂太子殿下给小女子道歉?又有谁敢说太子的不是?”我挑眉望着他,一脸挑衅。
他把我带进怀里,宠溺地刮了我的鼻梁骨一下,笑说,“你别这副酸溜溜的模样,我可从没给你端架子,不过是一时昏了头,你当我糊涂了。”他仔细瞅了我好一会,许是我脸色缓和了不少,他才继续道,“最近华妍向父皇奏请要与驸马和离。”见我不安分的动了动,他使了劲摁住我,又言,“父皇当然不准,怒斥了她一顿,罚她在宫里面壁思过。”
公主自请和离?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怎么会这样?”先不说这婚事是有什么政治目的,我听说华妍公主也是很喜欢仲孙静月的,好端端的怎么闹这么一出,不过需要保住皇家的颜面,穆帝自然不会准了。
“人家夫妻的事,我们怎么知道?”他扫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回道。
“所以你今天才这么横?”难不成他以为我会跟那人有什么私情?
“我哪里横了?只是怕你瞎参合别人的事,你不知道自己总是做烂好人。”只不过那个“别人”,一个他的是妹妹,一个是妹婿。
“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吃醋了?”我嬉笑地钳着他的脖子逼问。以前听传闻说他睡觉从来只有三分意,身边总备着武器预防偷袭,寻常人近不了他的身,若不是信赖我的话我也爬不到他头上来,要知道现在他的命门可是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