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褪尽,她坐在缭绕着轻薄暖雾的雕花木桶中,轻阖着眼。一旁的秋桐则是拿着棉帕蘸水,替她轻轻的擦拭着身子。
棉帕拂过女子白皙的手臂,上面又新添了几处红紫色的淤痕,而之前的那几处,仍还留着淡淡的青色,尚未全数褪去。
秋桐手中的棉帕顺着她的手臂缓缓来到她胸前,眼前女子柔腻的丰盈与粉嫩的胸尖四周,满是青红的齿痕与指痕。
瞥了眼轻阖眼眸的女子,秋桐终是仍不住开口道:“郡主自小便是老爷的掌中宝,那可是千般呵护,万般疼爱。”
轻轻皱了皱眉,她继续道:“奴婢想不通,郡主何以要守在此处,受这等委屈。”
方才还在闭目养神的女子,忽的张开了眼眸,一手抓上了秋桐的手腕,一字一顿的开口道:“如今的一切,包括成为他的正妃。都是我千辛万苦才换来的,你若敢在旁人面前多说一个字,我便割了你的舌头,将你卖到边疆。”她缓缓的吐着字句,言语中满是警告的意味。
秋桐委屈的看了看她,不敢再开口说什么。这女子自小便被娇惯宠溺着长大,做任何事,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
绾苓眸光冷冷的盯了她一眼,随即甩开了她的手。缓缓垂下头,她看着这木桶中没至胸前的热水,上面轻落着的数片花瓣,正随着秋桐挽水的动作,盈盈荡漾着。
清幽的香气,随着氤氲的暖雾,正缓缓升腾至她脸颊上,满是潮热与迷蒙。微眯了眼眸,她心中忽的生了一丝莫名的烦躁。
能够成为连曦的正妃,她已觉知足,不想再奢求太多。可如今,她就像一个供他发泄情.欲的玩物般,没有温存,亦没有呵护。
有的只是,他每每醉酒回府后,对她的暴力发泄,说着缠绵,却极尽侮辱的话语。
口中唯一用深情唤着的,却是那个女子的名字。
大婚至今,他时常流连于烟雨楼,在他夜不归宿的日子里,她独自一人守在空荡荡的大床上,彻夜难眠。
他是怎样与青楼女子欢好?她脑海中不可抑制的便会浮现出那些画面。温柔亦或是缠绵?
待心中的痴怨膨胀到极致时,她甚至会疯狂的想,倘若在他身下承欢的,是那个女子。他又会如何去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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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永宁宫的大殿内外,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一般。数名高僧正坐于院中,皆手执佛珠,替小皇子虔诚诵经。
而殿内,太医们则是忙着为小皇子会诊瞧病。就连太后,也只身呆在佛堂中,为他祈福诵经。
这样的法事,已持续了三日。可小皇子的病情,却并无明显好转。
永宁宫殿外的不远处,正静静的立着两名女子,神色堪忧的望着永宁宫方向。
正是竹烟与她的贴身侍婢兰翠。
已连续三日,她都会趁夜里,悄悄的携了兰翠,小心翼翼的来到永宁宫的院外,焦急的观望着院内的动静。
看着眼前的一切,竹烟轻蹙了眉,太后居然已请了数名高僧来祈福诵经,如此大的阵势,想必孩子的病情应是较为严重。
作为孩子的生母,她又怎能不日日牵挂,心急如焚。已许久未见过自己的孩子了,她不仅不能亲自照料他,还要被禁足于玉萝宫。
曾几次向太后凑请,希望能自己照料孩子,却都被太后严厉的训责了一番并回绝。
更深夜凉,晚风卷带着丝丝寒意,向她阵阵袭来。
一旁的兰翠将手中的斗篷轻轻的披上了她的肩头,用小手拢了拢,随即略显幽怨的开口道:“这皇上也真是,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宫,如今还有什么事能比小皇子的安危更重要。”
听得身旁女子的话语,竹烟并未回应什么,只是那藏在斗篷下的小手,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
疼痛,她已感受不到,因为此刻,她的心,已然痛到了麻木。
她知道他为何要出宫,对外宣称,他是要出宫办事。但她很清楚,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去找那个莫名失踪的苏清浅。
那个女子,她竟然没有死。
一想到他不顾一切的出宫,就是为了去寻那个女子。竹烟只觉自己每浅浅呼吸一口,都在疼痛。
她爱他,深之入骨。
这十二年来,或喜或悲,不离不弃。
他们在一起,纵使是二人厮磨低语,亲密相依之时,她也曾私心挑.逗。但他却总能把持的住。
将她轻拥在怀,他只是宠溺的告诉她,一切等到纳她为妃的那一日。如若在这之前他败了,她还可以去觅一户好人家。
他是君,身边不乏女人主动献身,爱慕也好,别有用心也罢。他都是凉薄以待,甚至是决绝的亲手杀了自己的第一个女人,皆因那名女子,是权臣一手安排在他身边的。
瑾之,苏清浅于你而言,是不同的吗?若没有不同,那你又为何会不顾一切的寻她而去。若有不同,那夏竹烟又算什么?
不觉中,有湿凉缓缓顺着她的脸颊淌至下颌处,竹烟伸出小手,指尖触上那道湿凉,轻轻抹去。
却不想,竟是越抹越多,咸涩的泪水已顺着她手指微屈的弧度,滑入了掌心。
孩子,未曾在她怀中安然而眠过。
兰翠看得她这副伤神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劝慰道:“娘娘可千万要爱惜自己,待皇上出巡归来后,若瞧见娘娘这般憔悴,定会忧心的。”
她伸出手,扶上了竹烟的手臂,欲要将她搀回玉萝宫。
竹烟却立在原地,并未回应她。凝视着永宁宫的方向良久,她似做了什么决定。
轻凝了唇角,她缓缓转过身,迈开步履,同兰翠一道朝玉萝宫踏去。
*******
梓墨王府。
绾苓正靠坐于床榻上,帐幔半掩而下。她手腕轻搁与塌沿边,从宫中而来的太医正在床前替她诊着脉。
一旁绾苓的母亲,先帝的十妹和静公主一脸焦急的开口道:“这好端端的,手臂上怎就起了疹子?”
轻轻侧过脸,她瞥了眼随侍在一旁的秋桐。秋桐微微一惊,忙跪下,“郡主的膳食一直都是从公主府带来的厨子悉心负责的。每日都是按公主的吩咐准备的,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太医将诊脉的手从绾苓手腕处移开,笑着朝和静公主一揖,“恭喜公主,郡主此属过敏症状,但并非是因膳食引起的,而是因有孕在身。郡主有孕已一月有余,但因各人的体质不同,有孕时的症状表现也有所不同。郡主的反应较为少见,待臣开一剂药方,连服三日,方可缓解。”
靠坐于床榻上的绾苓听得他的话语,缓缓直起了身子,小手将半掩的帐幔掀开了些许。
她并未挽髻,发丝微乱的正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而身上,也只着了一件中衣。
太医见得此情形,忙低下了头,以作回避。
和静公主瞥了眼她,轻斥道:“成何体统!”
绾苓却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挪到床榻旁套上绣鞋站了起身。唇角一扬,她满心喜悦的对和静公主笑了笑,“母亲,连曦今日正好在府中,我现在就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想必他也会欣喜的。”
说话间,她已踏至了房门处,秋桐却动作敏捷的一把拉上了她的手臂,绾苓略显诧异的回过头,和静公主无奈一笑,“你若要去见他,是否也该先梳洗打理一番?”
绾苓微扬了眉,随即乖巧的坐在了铜镜前,让秋桐替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
待一切打理完毕后,她径自去到了连曦的书房。
轻轻推开书房的雕花木门,她将小脸朝里一探,却发现他并不在书房内。寻思着在房中等他,绾苓踏入了书房,伏在他的书案前,把玩着书案上的毛笔。
一个不在意,本嵌在她指间灵活翻转的毛笔倏地的一滑,她敏捷的一捉,却触上了笔锋,浓黑的墨汁瞬间染上了她的指间。
轻轻皱了皱眉,她将毛笔还原到笔架上,目光却落向了书案上那一副尚未完成的画卷。
细细看去,那纸张上的墨迹仍未完全干透,绾苓心中不禁生了一丝疑惑。
记得新婚之时,她尚还不太了解他的喜恶。有一日来书房找他,看着他认真俯在书案前作画的模样,她心中顿生逗趣之意。
悄悄的绕至他身后,她轻轻的蒙上了他的双眼,却不想他竟迅速的捉上了她的小手,甩了开来,随即冷冷道:“莫要再有下次。”
从那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在作画之时,是禁止有人打扰的,也绝不会只完成一半便离去。
想到此处,绾苓再次看了眼那张未完成的画作,闷闷的出了书房。轻轻带上雕花木门,她目光转向了长廊的尽头,究竟是何事,会让他走的如此匆忙。
缓行在长廊中,她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着。却似乎隐约听到了小院围墙的另一边,有两个人在低声说着什么。
二人的言语中,仿佛提到了“王爷”二字,绾苓眸光一转,略显好奇的将耳朵贴上了围墙,细细听着对面二人的话语。
“你说咱们王爷会不会有断袖之癖?”一名家丁望了眼四周,轻声开口。
另一名身形微胖的家丁忙朝他挤眉弄眼道:“你可小声点,不过,你说这个,也很难说。如今这有钱有权的人,谁没有点特殊癖好。”
“我看是,这帝都谁人不知咱们王爷从不在府中会见外客。今日不仅破例,他还将人带至了逸清苑。你又不是没见方才那两名男子,样貌清秀,不似一般男子那样粗犷。”
二人接下来的话语,绾苓已无心再听下去。逸清苑,自打她嫁入王府,她便知道此处的存在,却从未进去过。
听府中的下人说,那是王府的禁地。
那两名男子究竟是谁?心里一急,绾苓只觉心中许多的困惑忽的一下涌至了胸口,如猫儿的爪子抓挠般,尽是难耐与痒痛。
待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时,她已不觉的走到了逸清苑的门口。大门处,依然有两名守卫正立于两侧。
微低了头,绾苓忽的思及有一处围墙可不用太费力的翻越过去。若无其事的绕过门口的守卫,她寻到了那处围墙。
稍稍折腾了一番后,她终是翻过了围墙,进入了院内。身子贴着墙面,她缓缓的朝厢房处移动着。
刚靠近厢房,里面便传来了一道轻柔温婉的嗓音,“未想到,这里竟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
听到这声音,绾苓微微一惊,这说话之人,竟是夏竹烟。她不是应被禁足在玉萝宫吗,为何会在此?
她眉目一凛,不由的又凑近了些,细细的听着房内人的对话。
连曦坐与圆桌前,静静的凝着眼前一身男儿装扮的竹烟,少了几分往昔的柔美清婉,多了几分凝练纯净的味道。
唇角微扬了几许,他不禁忆起了往日自己带着她出街游玩的情景,目光转向手中的茶杯,他淡淡开口,“茗悠,你此番前来,不会只是为了找我叙旧吧?”
竹烟把玩着手中的茶盖,看着眼前眸光有些微燥的男子,应道:“你又是为何要派人告知我,他离宫是为了去寻苏清浅。她还活着,在云瑶府。”
放下手中的茶盖,她起身,行至了连曦身旁,轻轻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是为了看我如何伤心,还是嘲笑我选错了人?”
连曦猛然起身,大掌擒上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按压在了自己心口处,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你是个薄情的女人。”他缓缓吐出的字句,带着些许怨恨之意。
话音刚落,他便缓缓松开了擒在她手腕的力道,大掌轻垂于身侧。
竹烟的小手却并未移开,仍是触在他的心上。微垂了眼眸,她轻声开口道:“帮帮我。”
她轻吐而出的软软三个字,就如魔咒般死死的锁住了他,让他无法拒绝。
*******
宽大的暗纹锦缎马车中,一张精致的方塌上正放着茶水与小巧的香炉。连澈正坐与中央,而柳璃则坐在他的左手边靠近车厢的那一面。
不远处,一袭珠帘轻垂而下,将马车一分为二。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熟。
马车内弥散着淡淡的暗香,柳璃警惕的看了眼身旁的男人,他正悠闲的品着茶水,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那次郎中给她瞧完病后的第二天,他便强行带着自己一道离开了云瑶府,往花榕府而去。
他们已走了三日。
柳璃侧过小脸,轻轻掀开了车帘,瞥了眼外面的景象。此时刚过正午,前方的云黑压压的一片滚滚而来,似是就要下雨。
马车在雨中较难前行,看来他们需要就近找一处客栈投宿。如此的话,她可等安顿下来后,在伺机寻找逃离的机会。
正文 214214.想要逃离你
用余光瞥了眼一旁的男人,她径自喃喃道:“这天黑压压的,想必不久便会下雨吧。”
放下车帘,柳璃转过小脸,目光落向了那个手执书卷,专注品读的男人。
敏锐的察觉到一旁女子的眸光注视,连澈合上了书卷,抬起头,目光轻柔的探向了她,似要准备认真倾听她接下来的话语。
柳璃心中微微一顿,这男人又摆出这样一幅好似宠溺的模样。自那次冲突之后,这几日在路途中,她曾多次刁难,甚至是无理取闹,他也未再动怒过。
直觉让她有种猜度,他原本不应是如此。这个男人让她猜不透,看不清。
只是由心而生的那抹情绪,让她本能的想要逃离,远离他。
即便是,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牵连,但那样痛苦的记忆和经历。
一次,便以足够。
对上男人沉凝柔和的目光,柳璃开口道:“木瑾,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不如我们就近寻一家客栈投宿吧,正巧的我肚子也有些饿了。”他的名讳,还是她从别院中的下人处,打听得知的。
马车忽的停了下来,前方传来了池宋的声音,“主子,前方不远处有一家客栈。奴才方才已派家丁前去将一切都打理妥当,为你和柳姑娘备了两间上房。估摸再有一会便到了。”
连澈淡淡的应了声,“嗯。”
马车,再次缓缓的前行了起来,一路走在不算平整的泥路上,带着微微的颠簸。
柳璃瞥了眼神色清淡若水的男人,撇嘴道:“果然是不同,这生下来,只需带一张嘴便够了。”
连澈将眸光再次凝向她,他又怎会听不懂她在暗指什么。看着眼前这个只顾把玩自己手中物件的女子,他唇角微扬,轻轻的笑了笑。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可以确定,她确实已将自己忘记了。甚至是,苏相逆谋那日,在场的与之相关的所有人,她都忘记了。
也是因为如此,所以她单单只记得颜铭吗?
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排斥,以至于说一些刻薄的话语来无形的疏离二人。当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追来云瑶府时,他便想过,此番来寻她,定不会一帆风顺。
想起那个她失掉的孩子,他明白,自己对她究竟亏欠了多少。
即便是在那样的逆境中,有了身孕,且身中奇毒。她都未曾想过要背叛自己。
那日,她明明有了可以全身而退的离宫机会,不是吗?是因为心中放不下的牵挂,所以又放弃了机会,折返回来的吗。
可自己,又对她做了什么。
那日在大殿上,即便是自己狠绝的逼死了苏相与铃香,可看着她倔强撕心的模样,不管她是否真为苏相的党羽余孽,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她死。
对于铃香,他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结束她的生命。私盗虎符,本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为惜。
他并不后悔。
但他知道,铃香于她而言,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却那样惨烈的死在她面前,若有朝一日,她恢复了记忆。只怕铃香,会成为他们之间的芥蒂。
如今,这样的情况,已是最好。至少,她还活着。
他会让她重新爱上自己,让一切重新开始。
他会给她,应有的一切。
马车外,大风已席卷而来,地面的尘土被吹的肆意翻飞。片刻后,黑压压的天幕中,雨点纷繁而落,不一会,便犹如倾盆。
此时,马车也正好在客栈前停了下来。柳璃靠坐在马车内,已听到了车外传来了小二的热情招呼声。
尾部的车帘被缓缓的掀了开来,池宋正撑着一把纸伞立于马车外,“主子,到了。”
连澈起身,率先行至了马车尾部,步履轻盈的踏下了马车。柳璃小手撑着车厢边缘,也缓缓起身,行至了车尾。
目光探向地面,她微微皱了皱眉。地面上,已因雨势过大,集成了好些个深浅不一的小水坑。
连澈看了眼她,忽的伸出了手臂,将还在犹豫的女子横抱入怀。还未等怀中女子作出任何反应,他已迈开步履,朝客栈内行去。
那把纸伞并不大,柳璃微扬的裙稍仍是淋湿了点点,而走最后,为二人撑伞的池宋,却是全身淋的透湿。
刚一踏入客栈,掌柜便热情的迎了上来,笑嘻嘻的朝连澈一揖,“这位公子,您与夫人的厢房都已备好。我这就差小二去准备沐浴洗具给二位享用。”
他朝一旁的小二渡了记眼色,示意他将客人带上二楼。
听得掌柜的话语,柳璃在连澈怀中踢蹬着腿挣扎起来,而她的小脸侧是蕴得通红,“别胡说,我和他才不是夫妻,是兄妹。不是订了两间上房吗?领我去另外一间。”
见连澈并没有放下自己的意思,她一咬牙,小手紧握成拳,狠狠的捶上了他的胸膛,随即斥道:“大哥!放我下来!”
连澈瞥了眼怀中小脸皱成一团的女子,将她轻轻的放了下地。眸光转向一旁的池宋,他淡淡道:“你安排一下。”转过身,他先行随小二朝厢房而去。
在另一名小二的带领下,柳璃踏入了为自己准备的那间厢房。立在厢房门口,她细细的将房内摆设环顾了一遍。
藕荷色的帐幔正轻撩在床榻的两侧,外部还有一层薄薄的烟纱。而床榻不远处的小圆桌上,则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香炉。
房间内缭绕的,满是淡淡的清幽气息。前方的花台上,则摆放着几盆正是秋季盛开的花朵。
柳璃唇角轻轻一扬,未想到在这种偏僻地段的客栈内,还有如此雅致清新的厢房。
只是那木瑾的房间,就在自己隔壁。且她所住的这间,正是走廊最靠里的一间,他一定是故意的。
方才在楼下,她一时情急,脱口说出他们是兄妹。他的神色,瞬间微绷了几分。
想到此处,她的心情又不觉的快活了起来。
转身将厢房的雕花木门关上,柳璃行至床榻旁,从大包中翻出了一件干净衣裳迅速换上,随即坐在铜镜前,将发髻重新整理了一番。
躺在床榻上小憩了片刻后,她便被池宋唤到了雅间。
在圆桌旁缓缓坐下,她略显惊诧的看着满满一桌子的各色糕点。方才在马车上,她不过是找借口推脱,说自己饿了。
未想到,他居然都记在了心上。
只是如今,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而她午膳时,又因贪嘴,吃的太多。到现在都未消化完。
这糕点,她此时可是一块也塞不下。
看着眼前女子傻傻的望着一桌子的糕点,微微犯难的神情。连澈淡淡开口道:“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了?”他干净修长的指正嵌着茶杯,在掌心来回把玩着。
柳璃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向他,“你们到花榕来,是有事要处理吗?”看他沉默不语,仍在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她只觉,他是不会告诉自己,他真正的目的。
连澈一双眸子深凝着她,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她显然是要故意岔开话题。至于原因,即便她不说,他也知道。
唇角轻扬,他淡淡一笑,“是为了花榕私盐之事。”
听得他如此直接的回答,柳璃微微一怔,随即开口道:“这花榕府靠海,是苍玄重要的产盐地之一。”
“不错,数月间,各地区的黑市中,涌入了大批量的私盐。价格极为低廉,以至官盐难销。盐税,乃国家的主要财政收入之一。经暗查得知,这私盐的源头,来自云瑶府。”
柳璃眸光一亮,似有顿悟的应道:“所以你才会先去云瑶府查看了一番,后又转至花榕府。正因此处有离云瑶府最近的盐场,若要同时供应大批量的私盐。这与运输,也需衔接上。”
连澈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的女子,继续道:“在云瑶府,有苍玄国最大的镖局。金安镖局。”
金安镖局,柳璃微垂了眼眸,忆起了在月荷馆发生的事。难怪那日关姑娘在对这男人相劝时,说自己邀他来看表演,还准备介绍谷云天与他相识。
只是这私盐之事,若动作如此大,是否会太过明显。
颜铭与谷云天是故交好友,他是否也知道此事。
拿起桌上的茶壶,柳璃径自朝面前的杯中倒满。将茶杯移至唇边,她轻饮了一口。
颜铭曾对自己说过,她是因得罪了宫中的权贵,才会在将死之时,被丢弃在了乱葬岗。
想到此处,她轻轻眸光打量了一番眼前容颜绝美的男人,试探性的开口道:“你是从帝都而来?”
连澈看着那个好奇心胜过一切的女子,淡淡应道:“你现在不必知道太多。”
将手中的茶水饮尽,他修长的指嵌了一块精致的糕点,放入了嘴里。
柳璃目光落向他,心中不禁感叹了一番,他吃东西的模样,是这般优雅,且极具修养。完全不似自己那样毫无规矩,大大咧咧。
她不禁也拿了一块糕点,轻咬了一小口,咀嚼了起来。
此时,一直候在门外的池宋轻轻的推开了雕花木门,行至了连澈身旁,躬身一揖,“主子,他们俩刚赶到,有事要向主子禀报。”
柳璃见此情形,忙开口道:“你若有事,便去忙吧。我一个人可以的,放心吧。等你一道用晚膳。”她唇角微扬,露出了一抹安然乖巧的笑意。